沈拂亲自去找了皇帝,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皇帝本就想息事宁人,看国师亲自出面解释,也就顺水推舟地让此事翻了篇。

    此后又过去了有九个年头,沈挽舟再未见过那个当初被众人欺负的小男孩,她一直跟在沈拂的身侧学习剑法,沈拂偶尔来了兴致也会教她一些小法术,却只是教一些基础性的。

    沈挽舟的悟性很好,剑法于她来说并不困难,她真正感兴趣的是那些玄妙中又带着些有趣的法术,可每次她央求师父再多教她一些时,沈拂总是摇摇头拒绝了,态度异常坚决。

    沈挽舟虽然比较失望,但也很快就看开了,她也用不着太厉害的术法,偶尔一两个就已足够了。

    三日后,是梁国每三年一度的上申节。

    “上申”名字的由来极其随便,据说是太祖皇帝是个武痴,某日闲来无事想设立一个节日,供天下尚武之人齐聚一堂分个胜负,为首者可得天子一道敕令,思来想去却不知如何命名,正巧灵光一现想到今年是上申年,大笔一挥就将此类似于选拔武林魁首的节日命名为——上申节。

    沈挽舟为此节日已经准备了许久,其实她对这种争强好胜的事并无太大兴趣,只是她的师父也就是沈拂执意要她参加,无奈之下只好同意。

    而既然参加了,不夺得一个好名次又如何向师父交代,所以这些时日以来她一直苦练剑术,力求精益求精。

    很快到了比赛的日子日,当日的雍京城人山人海,有来自各地的参赛者们,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不露声色急匆匆地向擂台方向行进着。

    沈挽舟时刻谨记师父的教诲,比赛时切记不可动用任何法术,虽然她对自己的剑法很自信根本用不到其他,但看在沈拂再三强调的份上,她还是将此话严令遵守。

    擂台。

    皇帝在不远处的一座阁楼里坐着,身旁侍候着许多侍女。

    无数的王公大臣们也三三两两地按着规定位置一一入座,时不时同周围的人碰杯谈论。

    沈挽舟环视了一遭,凭着她极好的眼力,终于在数千米处的某座山头上,隐约看见师父他老人家的那袭飘飘紫衣,沈挽舟远远的招了招手,那个紫色身影也冲她轻轻招了几下,沈挽舟自我安慰。

    前面几轮比赛平平度过,同往年一般无二,甚是无趣,皇帝已经开始和身旁陪同着的妃子调情,大臣们也开始你来我往地谈论政事,俨然将此处当成了一个普通的宴会。

    就连沈挽舟上台的那一刻皇帝也只是看了她一眼。

    哦,原来是国师的那个小徒弟啊。

    但也仅仅如此,看完又继续开始调情,大臣们更是对她不多做理睬。

    这朝中上下无人不知,近些年来国师隐隐有辞官迹象,正在逐渐放权,因此现如今国师之名只是听上去好听,手中其实并无过多实权,他们纵然对国师再为尊敬,却并不愿结交一位无甚用处的弟子。

    沈挽舟对他们这些想法清楚的很,心里却并不在意,她对这官场中的弯弯绕绕并无太大兴趣,只想将来待师父辞官之后,他们就寻一处僻静山头,她也好好好孝敬师父他老人家。

    想着想着思绪逐渐跑偏,生活中的一些小细节突然被放大,她突然想起来,前些日子似乎他去书房找师父时,似乎隐约听见从房中传出的咳嗽声,她直接推门而进,看到的就是沈拂正匆忙拿衣袖拭去了嘴角的一丝红色。

    当时她什么反应来着。

    哦,她很担忧地询问沈拂是否要传唤太医,沈拂声称自己只是一口气上不来,缓过来便好了,由于她对师父的话一向深信不疑,所以也并未在意。

    现在想来,当时她好似隐约看见,沈拂那一头青丝中有了几根白发,脸上也多了几道皱纹。

    不禁更加暗下决心,等她再长大一些有能力一些,就带师父远离这些官场中的尔虞我诈,他们去一处山林里,就由她为师父养老送终。

    “比赛开始——”

    沈挽舟正走着神,所以并未听到裁判官比赛开始的指令,还是被她的对手——一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书生装扮的男子唤回神。

    书生男子看她终于回神,温温柔柔地笑了笑,随后从背后抽出了他的大刀。

    不错,他的武器是一把大刀。

    可看他抽刀的动作却极为随意,显然是一位刀中好手。

    沈挽舟不敢轻敌,也拔出了自己的剑严阵以待。

    那书生扛着大刀就冲过来了,她用力一挥剑,顿时烟尘四起,周围的正交谈着的人们也被此动作吸引,纷纷看了过来。

    待尘土散去后,映入眼帘是一个硕大的剑痕,书生男子在一旁神色狼狈地站着,手中的大刀已然碎裂成片。

    胜负显而易见,周围的人们直接呆愣住了,他们已经多少年没有没有见过如此骇人的场面,目光缓缓左移,沈挽舟就在一旁尴尬的站着,她刚刚不知晓此人实力,一时没控制住力气就……

    她正要向那位书生样的男子道歉,还未开口,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人们欢呼着,喝彩着。

    远处山头上的沈拂时刻关注着此处的情况,此时也是面露赞赏。

    沈挽舟从人群中努力搜索那人的身影,却始终遍寻不到,随后也便放弃了。

    之后的赛事在沈挽舟这一剑下终于活络起来,皇帝也开始看向这边。

    最终的结果沈挽舟总算不负众望夺得魁首,可她却并没有自己预想中的那么欣喜,她望向远方的一座山,山头上光秃秃的,哪还有半个紫色身影,心中不禁失落。

    皇帝不知何时已然从高高的阁楼上下来,在她的身前站住,语气和蔼却又暗显尊贵。

    “你既夺得首位,朕便允你一件事,想要什么,说吧。”

    沈挽舟思来想去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正打算开口拒绝,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臣要她入朝为官,请皇上允诺。”

    声音清亮儒雅,沈挽舟激动回头看去,正是沈拂。

    皇帝微微眯了眯眼,不知在考虑着什么,很快沈拂已经走到他跟前,撩起袍子打算下跪。

    “爱卿何必如此折煞朕,朕答应便是了,舟舟如此能力出众,能够为官朕可是求之不得呢!”

    在他的搀扶下沈拂也便不再坚持下跪,反正他原本也只是做个样子而已。

    随后皇帝又紧跟着说道,眼神中尽是审视:“不知爱卿想要朕给舟舟安排个什么职位呢?”

    沈拂心中知道这人在想什么,无非是担心自己在朝中安插人手,影响他的皇位稳固,他于权势并不在意,数年前有段时间大权独揽也是情势所迫。

    于是也只是语气淡淡地回应他:“臣只是想要皇上同意舟舟去军中历练一些时日,磨一磨她的性子。”

    听到他这话皇帝也是心头一松,军中好啊,这几年周边几个小国频繁进犯,正好沈挽舟剑法极棒,去军中也不算埋没了人才。

    沈挽舟就这样去了军队,才不出三月,蛮夷突然来犯,守边将领一看敌军来势汹汹直接仗也不打直接下令后撤,损失了一座城池不说,还被那些蛮子们耻笑他们梁国之人尽是懦夫。

    沈挽舟气不过,当晚夜深人静,孤身一人闯入敌营,一剑斩下蛮夷军将领的头颅。

    当时她提着那首领的头颅浑身浴血赶回来时,梁军的驻边将领顿时惊骇地话也说不出。

    她也凭借这件事被封做了校尉。

    一时风头无两,成为梁国历史上年岁最轻的女校尉,京中无数女儿家不再执着于固守闺门,开始向往着上阵杀敌报效国家。

    沈挽舟对京里发生的那些事并不知情,她正在写着一封家书,她与师父已经足足五月未见了,甚是挂念他老人家的身体。

    边关苦寒,她的皮肤已然不如当初在国师府中时细腻,却是看上去更为有力,眼神也不再是当初懒懒散散的样子,看上去则是更加坚毅。

    沈拂收到沈挽舟寄回的家书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他的身体真的大不如前了。

    自从九年前以禁术蒙蔽天道护下花溪村百户人口,他所受的因果反噬在逐年增加。况且他还一直给自己施着易容术,使自己看上去正在逐渐衰老,他不知道在自己有生之年能否看到沈挽舟飞升,只好一直强撑着。

    收到信时他正刚刚擦去唇角尚且新鲜的血液,脸色苍白地打开信封。

    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娟秀小楷并列在一起,沈挽舟的字并不如她人般大大咧咧活泼好动,反而恰恰相反,她的字极为秀气,而且小小的,沈拂眯着眼睛努力地辨认着。

    家书很长,足足有三页纸,沈拂看完反复看,看了有小一个时辰,才终于放下信纸,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一切都在如他所料般的进行着,希望他可以再坚持些日子。

    又是一年过去了,梁国内里愈渐空虚,军队却日益强大,皇帝似乎才仅仅一年就亏空了身体,老了看上去有十岁。

    夜里风寒料峭,边关军队的营帐里正在低声密谋着,这个计划他们已经谋划了许久,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沈挽舟坐在主位上,对今晚即将开始的偷袭行为做着详细部署。

    深夜,气温骤降,大风呼啸而来,雪花开始扑簌簌地降落下来,东风已至。

    帐外传来几声乌鸦的嘶鸣,沈挽舟一声令下,周围开始人头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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