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岁起就开始读书练字的陶温茂,至今已苦练了三十三年。而安嘉乐满打满算,学习练字也才十二年。

    虽说毛笔字并不是练的时间越久就越好,但一笔好字绝对需要时间的积累与沉淀。

    对于陶温茂得了状元,安嘉乐是服气的。

    大小传胪过后,新进士的名单挂在东门外,一并贴出来的还有前十名的答卷。安嘉乐仔细看过,如果他是考官,大概也会得出跟梁文帝一样的结论。

    在两篇文章不相上下时,字更好的那个人就会加分,陶温茂的那笔字写得真好。

    虽然没被梁文帝点为状元,只得了一个探花,但安嘉乐一点也不难过。

    安永兴很怕儿子会难过,小心翼翼地劝他:“乐哥儿,你别多想,爹虽然读书不行,看不懂你们那些文章,但我都听人说了,你与那陶温茂答得最好,几乎难分高下,只是他的字更好一些,所以皇上才点了他做状元。”

    “爹,我不难过。”安嘉乐真心实意地回答道。探花,全国第三,他为什么要难过?

    “爹,我中了探花,你不为我高兴吗?”

    要换了以前,安永兴早就高兴得跳起来了,难得他这次居然很平静,并没有欣喜若狂。

    安永兴仔细观察儿子的脸色,发现他是真的不介意没有被点中状元,这才放声狂笑起来。

    “儿啊,我的乖儿!这可是探花郎啊!我们老安家,使劲往上数,族谱都翻遍了也只能找到两个童生。你不仅中了举,还高中探花!这可是探花啊!我们老家这么多年了,那可是连个进士都没出过的啊!”

    “乐哥儿,你真是爹的好儿子!爹这辈子最厉害的就是生了你这么一个好儿子!”

    安永兴哈哈大笑,一旁的管家小厮忙不迭地恭维,哄得安永兴的笑声根本停不下来。

    安永兴大手笔地赏了所有下人一年的月钱,整个宅子被欢声笑语包围,安永兴甚至连走路都在打飘,仿佛喝醉了一般。

    安嘉乐摇摇头,知道他爹还会兴奋很久,也不管他,回了自己的院子,开始看书。

    没办法,虽然科举已经结束,可他还想要积分,所以每天的用功就不能停。

    管家见少爷回了东院,又等了一会儿,然后才提醒还在狂喜中的安永兴:“老爷,少爷还要参加琼林宴,清风和明月两个小厮已经在帮少爷挑选赴宴要穿的衣服了。”

    安永兴立刻从狂喜中回过神,嫌弃道:“小厮们懂个什么?这事还得我来!”

    他带着管家风风火火去了东院,让小厮们把少爷的衣服全部拿出来,挨个看过,再次嫌弃地说:“这些都不行,全都过时了,必须重新做!”

    他立刻去了京城最好的绣庄,选了最时兴的好料子,加钱让人赶紧做出来。只要钱到位,绣庄的掌柜拍着胸口说保证一天内就能做好。

    至于尺寸,根本无需安嘉乐亲自到场,他的两个小厮把他的尺寸记得清清楚楚。

    等到琼林宴那日,安嘉乐打扮一新,眉眼英俊,风姿卓越,不愧是皇上钦点的探花。

    琼林宴结束后便是传统节目,新科状元、榜眼、探花骑马游街。街道两旁聚集了许多围观的老百姓,挤得人山人海,还好有数名衙役维持秩序,才不至于乱起来。

    状元陶温茂骑着马走在最前头,人们纷纷羡慕了一番,然后迅速将目光锁定在安嘉乐身上。

    状元嘛,每三年就能出一个,算不得有多么稀罕。虽然探花也是每三年就能出一个,可十八岁的探花,这却从未有过。在安嘉乐之前,本朝最年轻的探花是商博修,他中探花时二十四岁。

    安嘉乐年轻,相貌英俊,眼神清澈,骑在高头大马上,谁不赞一句鲜衣怒马少年郎?

    惊讶和赞叹如潮水般涌来,安嘉乐始终微笑着,经过安永兴所在的位置时,还朝他挥了挥手。

    安永兴早就让人在酒楼定好了位置,二楼大堂临街靠窗,从敞开窗户往外看,看到如此优秀的儿子,忍不住笑眯了眼。

    店小二过来送小菜,抽空也朝外看了一眼,啧啧感慨道:“听说今年的探花才十八呢!模样生得真俊,又高中探花,真真是厉害!”

    这话安永兴很爱听,拿出一块碎银子赏他,道:“这正是我的儿子,侥幸而已。”

    他的语气虽然谦虚,却又控制不住的一脸自得。

    店小二听了这话,连赏银都忘记拿,瞪大眼道:“原来是府上贵公子。老爷,您可真有福气!”接着,又真心实意地吹捧了一通,然后才拿起桌上的赏银。

    大堂里其他客人听说了,也纷纷夸起来。

    安永兴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但这还不够,他迫不及待想回到老家,跟妻子、亲朋好友们再大大的吹嘘一番。

    殿试结束后,属于考生们的科举时代结束了,同时这也是他们仕途的起点。

    新进士们就要拜官了。

    按照惯例,金榜也就是甲榜提名者可以立刻成为翰林,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和探花授翰林院编修。一部分成绩较好的进士会授翰林院庶吉士,剩下的就会被安排到六部做主事,或者外放去做知县。

    安嘉乐做为探花,可以授翰林院编修,但他对这个活儿不太感兴趣。翰林院编修主要负责文献修撰工作,包括?史书纂修、?经筵侍讲等职责。

    他知道自己年龄太小,需要历练几年,同时也是想出去走走,多看看人情世故,体察民生,于是去了吏部,提出希望能将自己外放。

    梁文帝得知后有些惊讶,想了想才道:“按理他应该进翰林院做编修,这样也好,翰林院不缺人干活,既然他愿意,就叫他出去历练几年吧。”

    每三年一次殿试,翰林院挤满了各届的状元榜眼探花。况且,干得好的庶吉士,任职满三年后也能升做翰林院编修,压根不缺人。

    就这样,安嘉乐拿到了委任书,出任南平县知县一职。

    对于这个结果,安永兴高兴极了:“哎呀,乐哥儿往后就是县令大人了!”

    安永兴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县令,对他来说,老家的县令大人就是他头顶上的天,威严程度甚至超过了皇上。毕竟皇上离他太远,而县令大人却离他很近。

    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能成为县令的亲爹!

    “乐哥儿,你的决定是对的。外放几年,做点政绩出来,也好叫朝中那些嫌你太年轻的人瞧瞧。”

    安永兴对儿子的决定举双手双脚赞成。

    倒是安嘉乐有些不好意思了,仔细想想,若是后世,有人十八岁就出任县长的吗?没有!

    “爹,我会好好干的,绝不辜负皇上和百姓对我的期望。”安嘉乐认真道。

    “好,有志气!”安永兴大感兴慰,“当官的好不好,百姓心里都很清楚。你干得好了,他们自然会发自真心的敬重你。”

    在上任之前,安嘉乐还有三个月的返乡假。安永兴简直是迫不及待,早早地就叫人将行李全都打包好了,催着赶紧出发。

    安嘉乐也很思念留在老家的杜秋容,父子俩这一路上紧赶慢赶,只花了二十天就回到了清江县。

    杜秋容听下人报说老爷和少爷回来了,顿时喜出望外,急忙往外走。

    “信上不是说还有十来天才到家吗?”杜秋容紧紧地拉住安嘉乐的手,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眼里蓄起了泪花,“瘦了!回来了就好,娘给你好好补补。”

    “娘,我没瘦,倒是娘清瘦了一些。”安嘉乐又问她这段日子过得好不好。

    杜秋容:“我好着呢,你舅母和你表姐常常上门陪我说话。”

    父子俩这一路舟车劳顿,精神上略有些疲惫。杜秋容心疼他们,没有拉着久说,赶紧吩咐下人准备热水,又叫厨房赶紧做饭。

    洗漱过后,饱餐一顿,一家人凑在一起说了很久的话,然后才各自去安歇。

    次日,陆陆续续有很多人上门拜访。

    贺喜恭维声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让安永兴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每天都红光满面,不厌其烦地向上门的客人们诉说着京城见闻,尤其是儿子骑马游街那一段。

    安嘉乐备了几份礼,去了县学一趟,见过先生们,接着又去看望了李夫子。

    李夫子家里的那颗桂花树,比往年要更大了一些。正值五月,桂花树长出许多新叶,有些尖子生已经在长花芽了。

    安嘉乐是李夫子最得意的一个学生,李夫子很高兴他会来,亲手泡了桂花茶。

    如今李夫子可不缺学生,因为出了一个安嘉乐,可以说本地生源最旺的就是他。很多人都想把孩子送到他这里来,可惜他只有一个人,能教的学生数量有限,多了就教不过来。

    安嘉乐跟夫子聊了很久,夫子要留饭,他借口家里还有事,告辞走了。

    回到家,杜秋容正忙着处理家事,收拾行李。

    儿子要去外地接任知县,安永兴夫妻俩一致决定跟着一起去。所以在临走前,要处理的事情有很多,忙得杜秋容脚不沾地。

    愿意跟着去的下人们,挑好的带上。本地有亲人、不愿意去的,就留下来。马姨娘年龄大了,不愿意奔波,也是舍不得离开熟悉的环境,于是主动提出留下来看守宅子。

    有安嘉乐探花郎的名头在这里震着,即便主子们不在,别人也不敢欺负安家留下来的这些人。

    杜秋容道:“也好,那你就留下来,若有什么事,只管给我们写信。”

    安永兴除了接待上门的客人,还要盯着工匠们修建进士牌坊。

    如此忙忙碌碌了一个多月,牌坊建好了,家事也都安排好了,跟亲朋好友们告别,安家一家人踏上了前往南平县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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