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恬在阳台晾衣服的时候,瞥了一眼楼下,果然看到陈曜亭的车就停在楼下的角落里。外面的风很大,陈曜亭却两腿交叉,背倚着车门在车外站着。车灯关着,手机的屏幕却亮着,昏暗的角落里闪着微光。

    好像发现有人看自己,他突然抬头,似是笑了一下,颇有几分风流肆意的样子。唐恬忙双手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几分。在阳台感受了下温度,动作不自觉更快了一些,这是用上了苦肉计啊。

    唐恬整理了一袋唐宋的衣物和日常用品就下楼了,刚出楼道,陈曜亭就伸手接过了她的行李。唐恬跟在他后面,在他往后备箱放东西的时候自己默默上了副驾。

    陈曜亭一上车,唐恬觉得车里似乎突然拥挤了起来,觉得很不自在。车子平稳地行驶,车里却是寂静,可以清晰地听到制动声。这种沉默像是让本就拥挤的车子更闭塞起来,空气稀薄地让人呼吸不畅。

    唐恬按下了一点车窗,车里的暖意和拥挤都被冷风吹散了一些,这才觉得畅快了不少。

    唐宋家离附医很近,没多久就到了,下车的时候唐恬听到陈曜亭咳嗽了几声。关车门的手一顿,微微摇了摇头,想关心两句还是忍住了。

    和陈曜亭一路走到病房,像是全程被行注目礼一样,唐恬已经放弃解释了。看了看他,调侃了一句:“陈医生在医院真的很有名啊。”

    陈曜亭笑了笑,轻声道:“我喜欢你这件事也很有名。”

    唐恬没听清,疑问地看向他,他却没再重复,只是微微笑着。刚好到病房门口了,也就没坚持问。

    唐宋虽然说不让单位探访,他原来带的徒弟陆域还是代表单位来了。陆域比唐恬陈曜亭大个四五岁,曾经在唐宋手下待过一阵子,对他很是尊重。

    唐恬和陈曜亭进来的时候,陆域一眼就认出了唐恬,笑盈盈地打趣道:“这就是师父的女儿吧,照片看了许久,真人还是第一次见。”

    唐恬听老唐提起过陆域,嘴硬的老唐不止一次夸赞过这个徒弟,记忆极佳、处事机变,天生就是做刑警的好苗子。大方地冲陆域微笑:“陆哥好,老唐以后还要托你多照顾。”

    话音刚落,却看到陆域看着两手提着行李的陈曜亭有些出神,注意到唐恬父女两的眼光。陆域笑得依然和煦,带着些疑问:“这位是?”

    “是我高中同学,也是附医的医生。”唐恬的回答诚实却疏远,果然看到陈曜亭苦笑了一下,看上去委屈的很,她偏了偏头装作没看见。不然他还想要怎么介绍,前男友吗?

    “叫陈曜亭,这次帮了不少忙。”唐宋补充道,带着一脸对晚辈的慈爱。

    唐恬听了这话不由疑惑地看向老唐,他才离开这一小会,即使老唐知道他们以前有误会,也不可能这么快转变态度。侧过头又看了眼陈曜亭,他一进病房就好像很紧张,他和老唐到底发生过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陆域看着这大包小包的,心里早就明白了这哪里仅仅是医患关系、同学关系,伸出手:“陈医生,你好!这我就算是认识个医生了,以后就方便了。”

    陈曜亭赶紧回握:“陆警官说笑了。”

    陈曜亭看着唐宋这有客人,很有眼色的放下东西就告辞了。剩下的三人都是活泼外向的,倒是颇聊了一会天。

    陆域走出医院门口的时候,果然看到了已经等在那里多时的陈曜亭。

    陆域拍了拍陈曜亭的肩膀,语气里带了些自豪:“不错啊,真的成为医生了。”

    陈曜亭难得的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我说过要学医的。”

    “唐恬就是你当时说的那个出国的女朋友吧。”陆域像是在回忆什么,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

    “是,今天谢谢陆哥了。”陈曜亭应的干脆,也非常感激陆域,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有什么好谢的,保密本就是我的职业操守。”边和陈曜亭说着话边往停车场走,“我师父火眼金睛,唐恬可能看不出来我们认识,但是他心里肯定有数了,你自己心里有个准备。”

    陈曜亭点头应是,陪着陆域走到车边。陆域启动车开了两步,看到后车镜里陈曜亭有些颓唐的身影,马上踩了刹车停住了。按下车窗,目光温暖但却有力量:“曜亭,你从没有做错任何事,把背挺直了。”

    这句话八年前刚从警还青涩的陆域就说过,如今成熟稳重的他说出同样的话,分量似乎又重了些。陈曜亭站直了身体,又道了声谢。陆域看到后神色放松了不少,噙着笑摆摆手开走了车。

    陆域已经开远了,陈曜亭还笔直地站在原地,身影挺拔俊秀,再次迈开的步伐中却轻快了许多。

    因为唐宋身份特殊且案子仍有保密需求,两人病房只住了他一个病人。唐恬有点洁癖,就从家里带了新床准备在隔壁床陪床,唐宋看了眼自己身下的蓝色医院一次性床垫羡慕的很。

    “小唐,你今晚带那小子回家了?”陆域一走,唐宋等不及唐恬铺好床立刻就开问了。

    “老唐,你这是吃醋了?放心,没让他上去,我拒绝他了。”唐恬捋了捋床单的褶皱,回答的漫不经心。

    “拒绝啥?拒绝上去还是复合?”唐宋对于吃瓜穷追不舍。

    “都拒绝了。”唐恬整理完,坐到隔壁病床上就对上了唐宋满是八卦的眼睛,无奈道:“当年的事你不都知道吗?”想起来刚两人奇怪的态度,有些好奇,“我还觉得你们奇怪呢,你怎么突然那么温和?以前提起他都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唐宋想起了下午自己的态度,有些讪讪:“这不傍晚的时候,小廖来给我送晚饭,我旁敲侧击出了不少内容。”

    唐恬来了兴趣,眼睛亮亮的,如出一辙的八卦神情想吃自己的瓜:“小廖?看来聊的不少啊,快说说。”

    唐宋却是衣服老神在在的样子,怎么都不肯说。说是旁敲侧击,倒不如说是齐心协力,两人互相打探消息。唐宋确实没想到陈曜亭默默做了那么多,等晚上再确认下有件事再说吧。

    没多久陈曜亭就敲门进来了,一进来便先深深看了一眼唐恬,略点了点头,径直去看了唐宋的伤口。看到陈曜亭有些许紧张但却很殷勤的样子,唐恬在心里疯狂吐槽,他倒是会攻略。

    唐宋态度确实变了很多,非常配合,陈曜亭已经听廖继来说了傍晚的事,但他心里那根弦却绷的更紧了,总觉得唐宋眉眼间都是深意。

    “叔叔的伤口愈合的很好,今晚我陪床,糖糖你去我办公室睡吧。”陈曜亭看到隔壁床的新换的床单补充道,“我已经把办公室的沙发床铺好了,床单也是刚刚新换的。”

    唐恬想起他拖的那个行李箱,看来是傍晚的时候就换了被子。但是现在对于陈曜亭的示好,她总是第一时间就想拒绝,可能是不想自己再陷的更深吧,被动的感觉真的很差。

    “曜亭,我可以这么称呼吧?”唐恬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老唐和煦地问道,眉头皱住压不住惊讶的看着老唐。

    “当然可以,叔叔客气了,有什么您说。”陈曜亭答的礼貌,唐恬往后坐了坐,双手抱在胸前,脸上挂着一副坐等看戏的表情。

    “曜亭和我们小唐一样大吧,老家是B县的吧,高中才考到A市?”唐宋微微坐起了一些,如果没有记错,陆域刚毕业的时候在B县待了两年。

    陈曜亭赶紧调整了床的靠背,脸上却有些紧张:“对,原来都在县里读,中考特招上来的。”

    “果然是学霸,A大毕业的?”唐宋摆出了一副“别人家孩子真好”的表情,冲唐恬挑了挑眉,唐恬微微瞪了回去,自己也是成绩优异根正苗红的。

    “本硕博都是A大的,一直跟着傅老师。”陈曜亭看到了父女两的小动作,嘴角微微翘起。

    “家里父母都是干什么的啊?”唐宋迅速切换成了相亲父母嘴脸。

    这次陈曜亭却没有马上回答,沉默了一会,声音有些沉:“我从小是奶奶带大的,奶奶前年去世了。”

    “那。”唐宋还想问什么,却迅速被唐恬打断了:“问那么多干嘛,职业病查户籍啊?”陈曜亭的犹豫和脸上的不自在她一眼就能分辨,好像是习惯了,习惯想护着他。

    “唐医生没事就回去吧,这有空床没必要去你办公室。”唐恬岔开了话题。

    “晚上医院走道太吵了,病房不隔音。我办公室安静,你今天飞了这么久还要倒时差,明天可以多睡一会,在病房的话明天一早就有医生查房。”陈曜亭想到她在车上困顿的样子,就很心疼,而且他直觉唐宋肯定发现了。

    “曜亭这么年轻就有独立的办公室了?”唐宋插了一句。

    “我让廖继来去老师办公室了。”原来是两人一个办公室的,赶走廖继来是十分顺手的事,又劝道,“你放心,叔叔这有我。”

    唐宋看了眼陈曜亭,似是知道他的想法,一起劝道:“就是,你去吧,挺迟的了我也要休息。再说,曜亭在我上厕所也方便点。”

    在两人的坚持下,唐恬跟着陈曜亭一步三回头地去了他办公室,离开前伸出食指和中指比了比自己和老唐的眼睛,是监视的意思。她总觉得他们两不对劲,老唐却摆摆手,完全是嫌弃她的表情。

    陈曜亭已经把办公室收拾好了,所以只把她送到门口就匆匆走了,唐恬看到他的背影不禁有些疑惑。虽然说攻略老唐是必不可少的,但是这主次关系他是不是拿捏的太错误了。

    办公室里有两张桌子,一张桌子上空空如也,应该是廖继来腾空了他的桌子。陈曜亭的桌子很整洁,病历本叠的整整齐齐的,看到桌上一支红笔一支黑笔觉得很是熟悉。他在高中的时候就是这样,不像他们喜欢买五颜六色的记号笔画上重点,只用两种最普通的笔就足够了。

    坐在他的椅子上,看到电脑支架上立着一个相框,是自己和他的合照。相框很新,里面的照片却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即使被认真保存也能看到一些褪色。之前就听他的同事提起她做了他好几年的屏保,其实今天吃饭他掏手机的时候她一眼就看见了,屏保上的照片就是这张照片,只不过单独把她截出来了。

    那时候手机还没有那么普及,能拍照的手机更是少且贵,陈曜亭只有简单的小灵通,发发短信、聊聊纯文字的□□、玩玩贪吃蛇这就是全部的功能了。唐恬家境殷实,拥有一个苹果四也很是兴奋,拍了不少和他的照片,但是他的小灵通又收不到照片。她在一堆照片里选了好久才挑了这张,去文印店打出来,明明很羞涩却带着微微骄纵的语气:“陈曜亭,这可是我们的合照,你要保护好!”

    他轻轻接过,小心地把照片压在最厚的英文字典里,深怕折到一丝一毫,抬头就对上她满意的表情。

    照片中两人头挨得很近,穿着一中宝蓝色土气的校服,笑得很甜。她的嘴角高高扬起,酒窝清晰可见。他没有看镜头,侧着身子,眼里全是她。

    背后是她画的板报,刚得了奖,拖着最后下晚自习就是为了在板报前留念。在两人头上的部位恰好有一颗红色的爱心,那是她的小心思。

    那晚月色很美,他的月亮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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