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陆域?”

    陈曜亭一进门就听到了唐宋低沉的声音,抬眼望去便对上一双审视的眼睛。他的目光很锐利,仿佛可以洞察一切。

    陈曜亭身形一僵,慢慢踱步到病床前,对上那双些许严厉的眼睛:“是。”

    看来八年前确实有小唐不知道的事,唐宋也不问,就那么看着他。

    “叔叔,我想先找机会和糖糖说。”总不能让她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唐宋清楚陆域的为人,如果真是什么奸恶之人他不可能不提醒,而且自己也有几分看人的能力,这小子心里有小唐。

    “我会对糖糖好的。”陈曜亭目光坚定的和唐宋对视,语气认真掷地有声。

    唐宋点了点头,他能看出这个年轻人眼里的珍重和小心,后生的爱恨情仇就让他们自己去扯吧。

    唐恬是被于姗姗的电话吵醒的,带着些含糊的慵懒:“喂?”

    于姗姗一听就听出了她还迷糊着呢,怪不得微信消息都没人回:“都中午了你还在睡?”

    唐恬看了看手机,果然十一点多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你要没打给我搞不好得睡到下午了。”昨天知道老唐没大碍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沾枕即睡。

    “我现在准备飞回来了,差不多傍晚到医院,你请我吃饭。”

    “好好好,我来机场接你?”

    “A市我不比你熟?你快爬起来照顾唐叔吧。”于姗姗觉得有点不对劲,“你昨晚不是在医院睡的吗?病房不查房啊,你能睡到这时候?”

    唐恬莫名地有些不好意思,实话实说,声音逐渐小声:“睡在陈曜亭办公室了。”

    于姗姗突然精神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阴阳怪气地道:“这就睡到学神的床上了?躺在他的床上,睡着他的被子,感觉怎么样?”

    唐恬笑骂了一句“胡说八道”就赶紧把电话挂了,明明都是新的被子被于姗姗这么一形容她却觉得哪里都奇怪了起来,身上也热热的,一刻也不敢多停留掀了被子。

    收拾完床铺,对着手机前置镜头顺了顺头发,唐恬准备悄悄溜到唐宋病房洗漱下。陈曜亭的办公室和唐宋病房就隔了两条走道,一分钟不到就能走到,但是唐恬还是在短短的几步路里感受到了可以称之为阅兵式注目礼的视线,甚至还看到了偷偷拿出手机的护士。唐恬僵硬的保持着脸上皮笑肉不笑的状态,用近乎奔跑但努力不失飒爽的步伐闯进了唐宋的病房。

    “跑什么呢,就两步路。”唐宋靠在病床上,悠悠哉哉的,看上去已好了很多。

    唐恬轻喘了两下,注意到病房里有个正在收拾的护工,忙用眼神问唐宋。唐宋一番介绍,护工老李就是陈曜亭帮忙介绍来的,护理经验丰富,手脚利落,语气里都是肯定,很合他心意了。

    唐恬点头示意,正要自我介绍,就被老李打断了,脸上揶揄:“不用介绍,整个医院医护没有不知道你的。”

    对上老李慈爱且熟悉的目光,唐恬尴尬的笑了笑,立刻闪进了洗手间。吃瓜八卦这个事情果然是不分男女老幼的,全医院都是这种磕CP的氛围,让自己总有一种不复合就是大逆不道的感觉。

    唐恬简单的洗漱完想给自己化个妆,才想起来自己是没带任何化妆品护肤品回来的,昨天被陈曜亭看着也顾不上买这些。输人不输阵啊,立刻给于姗姗发了微信请求支援。

    “放心,袁建君前几天刚收到一堆客户送的,我傍晚先去他家拿了再来找你。”袁建君是于姗姗的男朋友,两人是大学同学,后来又一起进了事务所,感情稳定,已经在计划结婚了。

    陈曜亭的工作确实是很忙,一天下来就午饭和晚饭出现了下,带着不知道从哪里挤出来时间炖好的鸽子汤、鱼汤,说有利于老唐伤口恢复,甚至连唐恬、老李的份都备好了。

    不知道陈曜亭是不是连夜攻读了什么太极秘籍,今天他把太极推手的进与退把握的极好,在唐恬能接受的边缘反复横跳。

    唐恬拒绝他准备的汤,他就带着几分委屈地看着老唐:“这是专门给叔叔准备的,我大清早起来就炖上了。”

    收下汤想把他赶走,他顺口应下,却又开始茶言茶语:“叔叔能喝上就好,我去食堂随便吃吃,食堂排十几分钟队赶赶时间也来得及。”

    看着精心准备的食材,对上老李同情的眼光,唐恬都张不开赶走陈曜亭的口,于是他就顺其自然的共进午餐、晚餐了。但是他很懂分寸,吃饭的时候没搞什么幺蛾子,吃完饭还主动去洗了碗筷。

    唐恬数次被茶的一口气憋在那里,又好气又好笑。

    看着端着饭后水果一脸殷勤的陈曜亭,唐恬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陈曜亭,我们聊聊。”

    陈曜亭端着果盘的手指微顿,脸上的笑也僵了一下,应了声好跟着唐恬出去了。他了解她,她行事果决,如果不想有后续就不会欠着自己什么。那该怎么办呢,继续死缠烂打?

    医院附近有个看上去就很贵的咖啡店,里面人不多很适合聊天。

    唐恬挑了个角落靠窗的位置,闻着和医院消毒水截然不同的咖啡清香,四肢都松弛了许多。但是她能感觉到,陈曜亭很紧张。表情虽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对周围的一切动静变得异常敏感,甚至咖啡端上来的时候服务员轻声的“您好”他的身体都微微颤栗。

    他在等待一场审判,他知道自己不想再放开她了,但是如果出现让她不开心了,是不是离开才是对的呢?她那么好,热烈明媚,知道自己那些阴暗的过去还愿意见到他吗,会不会像村里那些人一样避之唯恐不及?

    “陈曜亭。”她清澈的声音像是指引把他从痛苦迷惘的自我否定中带出来。

    “陈曜亭。”唐恬又喊了一声,看他终于清醒过来,语气郑重地问:“我最后问你一次,高考后发生了什么?”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高考一结束两个人就确定了关系,因为唐恬要出国那段时间两个人恨不得黏在一起。但是分数出来后,陈曜亭好像只短暂的开心了几天,接下来的日子总是强颜欢笑,和唐恬约会也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唐恬一开始以为是媒体的围追堵截,毕竟在一个中产出状元的年代,一个贫穷的乡下孩子没有优渥的教育资源,成为高考状元要付出的艰辛可想而知。媒体蜂拥而至,唐恬在多份本地的报纸上看到他奶奶的采访。“寒门出贵子,独居老人多年艰辛抚养终成材”、“家境清贫,高考状元又获本地企业捐助”、“时隔二十年B县又出高考状元,多高校抛出橄榄枝。”

    陈曜亭毫无疑问是聪明的,但是要达到这个高度单单聪明是没用的。他基本不参加娱乐活动,习题做了一遍又一遍,草稿纸写了一沓又一沓。他是一中最聪明的一个,也是一中最努力的一个。

    联想到陈曜亭近期的不对劲,唐恬认真地看完了每一份采访,发现都是他奶奶接受采访,他自己从来没接受过。奶奶的采访里道满了自己一人辛苦拉扯孙儿的艰辛,但是却只字未提陈曜亭的努力,而他的父母也从未出现。

    唐恬小心翼翼试探地问他是不是因为觉得奶奶接受采访被打扰了所以不开心,陈曜亭反应很大,突然的冷脸,那是他们第一次冷战。

    唐恬隐约知道陈曜亭家境不太好,想着可能是少年的自尊心,便再也不提他家里的事。可是陈曜亭依然心事重重,有时约会约到一半突然就离开了,不管怎么问也不说原因。

    于姗姗开玩笑说是不是学神移情别恋了,但是唐恬知道不是,与其说陈曜亭有事隐瞒,虽然很怪异但她总觉得他在害怕。当时的唐恬面临高考完出国,陌生的环境、许久没有共同生活的母亲,面对未知自己本身也惴惴不安。

    于是两个人的冲突越来越多,有时甚至互相沉默对坐着。唐恬看着自己变得闷闷不乐,终于有一天提出了分手——“陈曜亭,喜欢你是一件好累的事,我不想这么累了”。

    唐恬现在回忆起来,知道自己当时只是赌气,想逼他说出来。可是他没有,他的脸色苍白,眼圈也有些泛红,但只是声音颤抖地说了一句“好”。

    那个“好”字打碎了唐恬所有的骄傲和少女心,那时的她想不出陈曜亭有什么事情能比他们的感情更重要,所以他只是没有那么喜欢自己吧。

    于是在那个盛夏,她的初恋短暂的结束了。

    现在的她经历了许多事,也看过世上很多的不得已。最后问陈曜亭一次,也是想给自己的过去画一个句号。

    陈曜亭对上她认真的眼睛,心跳的更快了,额上也沁出了冷汗,这一天终于要来了吗?

    “糖糖,我都告诉你。”他的声音像是许久没说话,有些喑哑。

    唐恬刚准备听,电话就响了。

    “袁建君出轨了,你来接我。”电话里传来于姗姗的哭声。

    这个消息让唐恬惊讶到一下子站起来,很是焦急:“你在哪?”

    于姗姗在小声的啜泣中含糊的说出地址后挂了电话,唐恬对上一脸关心的陈曜亭,说道:“我现在有急事要走。”

    陈曜亭没有多问,立刻起身付账:“我开车送你去。”

    唐恬的脸色不太好,陈曜亭问她要了地址后就一直沉默的开车。

    唐恬突然出声打破了沉默:“从这里到我要去的地方还有半个小时,你把刚刚没说的话说完。”她才不要像电视剧一样永远在关键的时候被打断,然后一直误会下去。

    陈曜亭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像每次唐恬提出要求都会同意那样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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