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让陆野压江书砚风头,但没让他故意干这事,完全成为宴会瞩目焦点。

    她自知,陆野还没有喜欢她到愿意为她去死的地步,陆野根本不喜欢她,若说另有目的,方才是他本意。

    陆野轻咳了声,自个儿扶着床栏坐起,眉目淡漠看她,“殿下何故此言?”

    “今日你拼死也要赢过江书砚,次次从马上摔下来,乃至摔成重伤,博得众人同情,莫不是对本宫情根深种,欲当驸马?还是......”楚初倾冷眼瞪他,“你不想让江书砚做本宫的驸马?”

    原本按照她的计划,江书砚今日能取胜,再跟父皇换一个好彩头,拿这个彩头争取当驸马的机会。

    楚初倾亦不会让江书砚如此遂了心愿,江书砚此举定会让父皇起疑心,皇帝不喜,即便他能做驸马,也得不到重用。婚后,她再引诱江书砚,让他沉迷美色,醉生梦死,不去追逐功名利禄,待他养肥,再杀之。

    可陆野此举破坏了她的计划,江书砚当不成驸马了,反倒是把他捧上了情种的美名,将来任谁提起她楚徽,都得夸上陆野痴情几句,陆野不当驸马,都辜负了他俩这份情谊。

    可笑的是,陆野从未喜欢过她,这点她倒是有自知之明,陆野是皇后族人,楚初倾与他亲近,也是为了联络皇后一族,收陆野为男宠,实则是两人各取所需罢了。

    陆野轻笑,反问她,“殿下如何笃定,我心中并无殿下?万一我与殿下日久生情?”

    陆野话尚未说完,楚初倾莲步上前,抬手就痛快给了他一巴掌,陆野顿时懵了,“这么快你忘了清漓?本宫真替她不值!”

    楚初倾再度提起这个名字,陆野神色发沉,他怎么可能忘了她?清漓,沈清漓,他此生唯一的挚爱。

    “当年,你父亲要将病弱的清漓送走,是你夜里跑来跪求本宫,让本宫出面保下了清漓,可后来,清漓还是离世,你变得浑浑噩噩,自请做本宫面首,本宫知你被家族为难,应允了,这才过了多久,你竟说这般话?”

    楚初倾不免替沈清漓不值,更不解陆野所举何意,“你明明知道,你当不成驸马,父皇忌惮皇后母族强盛,并不会重用陆氏,你今日一举,看似逼迫了父皇,但实则令父皇生厌,于你有何益处?难道你就这么想毁掉江书砚当驸马之路。”

    陆野眼眸腥红,自嘲苦笑:“我从未想过要毁掉谁,只是想替自己争一争罢了!我自出生起,便被作为家族棋子栽培,殿下一出生,便是陆家的目标,父亲费尽心机栽培我做驸马,不惜杀掉我最爱的女人,以此逼迫我接近殿下!”

    楚初倾顿时震惊,她万万没想到沈清漓之死竟是出自陆家之手,当时她只知清漓病弱,竟不知她是命丧于此。

    楚初倾愤怒呵斥:“荒唐!陆野,你口口声声说清漓是你此生挚爱,可你却护不住她!明明知她死因,为何不去替她报仇?”

    “呵,报仇?殿下要我向何人寻仇?”陆野讥笑嘲讽,指着外头怒吼:“我为殿下而生,此生注定为殿下而活,陆家要与皇后亲上加亲,逼我做驸马,将我一生都困于此,我是连挚爱都护不住,可我又能如何?我肩负的是整个家族命运与前程,我尚且非我,又何谈为所爱报仇?”

    他此生最痛苦的便是亲眼看着沈清漓死在他眼前,他恨不得自刎追随她就此去了,但是他连死都不能,他一个人死便死了,但陆家怎么办?他的父母姊妹又该如何?

    该恨的是这权势面前,他活得狗都不如,他本该是潇洒的文臣公子,却只能卑曲讨好公主殿下,当个见不得人的男宠,不过他比旁人多一层高贵身份,尚且能争一争驸马之位。

    今夜叫他如何能甘心眼睁睁看着江书砚当了驸马,而自己却什么也不做?

    “陆野!你疯了!”楚初倾好像突然不认识他了。

    楚初倾与陆野也算是青梅竹马,作为大楚皇后唯一的公主,她与陆氏一向亲近,陆野与她更是从小相识,自小便在宫中长大,感情非同常人。

    陆野是长兄,更是她的好友,两人深知彼此身份与难处,一直相互扶持至今,她知母后与陆氏都逼陆野当她的驸马,但她愿意成全他与沈清漓。

    在沈清漓死后,陆野颓废了很长时日,她陪着他,自以为他走出了悲痛,重新振作,他自请当她的男宠,她知他难处,虽然应允,两人一直以礼相待。

    如今她才发现,她拿真心相待,竟然喂了陆野这只狗了。

    注视着如今面目可憎的陆野,楚初倾只冷淡道:“本宫知母后与陆氏的盘算,可惜,你们千算万算,也算不过父皇,父皇疑心极重,断不会让陆氏独大,你做不成驸马!”

    用陆野一生作赌,不过笑话罢了!

    “那又如何?便知没有机会,走到今时地步,我早已没有退路,我只能继续争!我必须争!不管是为了陆氏,还是为了我自己!”

    陆野戳着心窝子狂怒,楚初倾看着他无能的愤怒,此刻却没了生气,只有对他的同情怜悯。

    “陆野,你好好养伤吧!今后本宫允你继续当本宫的面首,但除此之外,你什么也不是,什么也得不到。”

    楚初倾语气透出失望,转身要走时,还是忍不住停足,回眸对他说:“出生不能选择,但命却在自己手里,该怎么活应该由我们自己决断,你说陆氏逼你当驸马,可本宫何曾逼过你?清漓又何曾想得到什么承诺?你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还何谈肩负陆氏?陆氏于你这一脉,怕是当真要败了。”

    “本宫可以原谅你对本宫的所作所为,但清漓乃本宫至交好友,本宫绝不原谅你与陆氏!”

    这份公道,她会亲自替沈清漓讨回来!

    楚初倾走出房间,宴会大抵也散了,此时她才记起被遗忘的江书砚来。

    她招手问着外面的侍女,“宾客可都散了?”

    “皆一一送回!”

    楚初倾迟缓了片刻,才问出口,“他……江书砚呢?”

    侍女答:“江大人仍在后院等着公主。”

    他还在等?

    楚初倾不仅拧起眉头,今日她抛下众人,跑来守候受伤的陆野,确实有些失礼,陆野于她心中的确有些份量,可没想到陆野利用她的真心,反倒让所有人误会她们两情相悦。

    最悲哀的莫过于江书砚,被公主抛弃,明明今日赢得头筹,却无人关注,反而成为笑柄,此事的确是她思虑不周。

    “江大人可以冠首向父皇求了什么?”

    侍女道:“江大人只向皇上求了那匹小马驹!”

    他并未求驸马之事,只是要了一匹马?这是何意?被她抛弃恼羞成怒,借马羞辱她?还是此时此景,若是向父皇求驸马之位,怕引起父皇疑心不满?

    楚初倾寻思很久,不觉已走回后院,此时后院下人已清场,方才热闹的宴会已经撤下了,后院孤寂,江书砚孤零零一人站在那里,单薄背影更显寂寥。

    楚初倾停足已久,这时,江书砚刚好抬起头,两人对视,相对无言。

    江书砚淡漠望着她,却不语。

    楚初倾主动上前,开口问道:“你为何不向父皇请旨做驸马?”

    “下官人微言轻,怕是入不得皇上与公主殿下的眼。”今夜陆野闹成这样,他再请旨做驸马,怕是真成了笑柄,即便他不怕被人耻笑,皇帝也不会因此就应允他的求情,反而怀疑他别有用心。

    “陆大人的伤可好些了?”江书砚语气淡淡,透着一股子酸味。

    楚初倾张口欲解释,忽然想想,她为什么要跟江书砚解释?

    于是她淡淡道:“并无大碍!今日之事,是本宫计划不周,改日再寻个周全的计策,助你当驸马。”

    江书砚听着这番话,忍不住讥笑,“公主与陆大人才是般配的一对,可惜,陆大人太过痴情,今日此举虽然博得好名声,但却会让皇上怀疑他对公主殿下别有用心,陆大人怕是会得不偿失,当不成公主的好驸马了!”

    楚初倾表情僵硬,江书砚嘴巴好毒,他看出来陆野故意为之,又猜到了父皇心思,听上去像是替陆野惋惜,实则句句挖苦嘲讽。

    楚初倾蹙眉:“本宫与陆野并非你所想那般,江大人与其替陆野惋惜,不如先替自己想想如何才能当上本宫的驸马!”

    他那个身份还好意思嘲讽陆野当不成驸马,他离当男宠身份都还差个十万八千里。

    江书砚盯住她的眼神,神色忽然严肃:“你当真希望我做驸马?”

    楚初倾有些心虚地闪烁着眸光,“自是如此!”

    江书砚继续追问:“我于殿下心里,究竟是何身份位置?”

    她笑了笑:“自是本宫喜欢的男人!”

    “那陆大人呢?”

    “自然也是!”

    江书砚鼻息沉甸,眼神瞬间犀利起来,“殿下心真大,容得下万千男子,可臣的心眼小,眼睛里容不得一粒沙子,恐怕要辜负殿下的期望了,这个驸马还请殿下另寻他人,臣无福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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