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居昀台将宾客安排在悬山楼，实属有心还是无意。从此高处往下望去，正好能将山门那处的“风景”尽收眼底。
言氏的送亲队伍已候在山门口将近一个时辰，奈何，早到不代表早嫁，如是等了许久，楼上的宾客们也跟着“嗟叹”了许久。
“唉……世事无常，前有邢天府为恶女打破玄古势力平衡，后有言家主撕掉老脸为爱女抢夺良人，啧啧啧……妙哉妙哉！”
此番前来的宾客大都是玄古境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换作平时，端的是一派清逸高雅，行的是人间大道，可一朝做了旁观者，倒是同村口大嚼舌根的婆子没两样，虚礼一撤便闲闲地唠嗑起来。
“爱女？不见得吧。”一名稍显年长的男子道：“半年前，我途径郸苏之地，就听言家主把这位三女儿给扫地出门，也是最近才将人接了回来。说到底，是不舍得人还是不舍得别的，怕只有言家主心里清楚了。”
“可依着言家主的性子……额，逼婚也就罢了，真能做出刺杀一事？”
同桌的妇人把手往窗沿上一搭，往下头扫了两眼，道：“方才门中弟子传信来，说是戚氏的小儿子亲自送嫁，花轿所过之处，鲜血拖了一路。刺客是有了，谁做的，不好说。不过，这婚嫁办得如此……”她本想说“晦气”，可终归是大喜之日，吃人嘴短的，便改口道：“如此‘壮丽’，也算是古今头一回了！”
“我瞧着言家主也是古今头一回啊，此举若不成，那就等于同时惹罪了两方势力，得不偿失啊！”
“我看未必，之前就听人说起过，言氏三小姐与凌慕时颇为暧昧。”旁边桌的人靠了过来，“要不是上玄老先生胡乱点鸳鸯，今日结亲的，或该是居昀台和言氏了。”
“嘶——”有人顺着这话体味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皱眉道：“要真如你所说，今日行刺的刺客，可有凌慕时在推波助澜？”
众宾客的疑思才匆匆冒了个头，就有另一人及时地将苗头给抹平了：“此言差矣，我却认为是上玄老先生看出了言氏的意图，才会横插一手！”
“哦？怎么说？”
年轻的雅士把手中折扇往桌上一敲，老神在在地回道：“言氏一代不如一代，可野心不小啊！倘若能同居昀台结为姻亲，居昀台的东西不都得分他一点么？”
“文先生这话狂妄了！言氏再是不济，也是万年氏族，底蕴还在！”
年轻雅士还未开口，就有人抢着发话了：“可实力不在啊！他们家再不出个厉害的，这万年底蕴迟早要被瓜分咯！”
众人寻思着这也是个理，便小声道：“我就说言家主极在意脸面，怎可能舍得下尊严抢亲！原来不是相中女婿，而是相中了整个居昀台啊！”
“居昀台的环境、地势确实适合修炼，而且遍地都是宝，宗门里人才济济，的确叫人垂怜……”
蓦地，山下响起惊天一声吼，成功叫这些见识过世面的玄修们抖了一抖，众人神思一滞，瞬时被吸引下望。
——“凌家小儿！你胆敢食言？！”
***
厚重的嗓音透过层层阶梯直冲上祭坛，带着不容有他的气势，回荡在这片山林之中。
百阶石梯之上，是遗世独立的上古祭坛——居昀台，整座祭坛横竖皆有九丈九，方方面面都刻满了晦涩难懂的铭文，道道凿痕力透石坛内部，镂空雕刻的上古妖兽更能以假乱真，呈现出龙威虎振可撼千军之势。
即古老，又诡秘。
上玄老先生为纪念上古遗存，便将居昀台当作了宗门之名，聊表敬意。
此时，祭坛之上站着寥寥数人，其中一位身着玄瑞礼衣的青年正是今日的新郎官，凌慕时。
他踱步站到祭坛边，居高临下地睨向低处，声音便如林籁泉韵般悠悠往下传。
“吉时未过。”
遏云绕梁的音调如他本人一样，总有一股不受世俗所染的清逸之感。可若近观其相，入鬓的长眉之下，星眸若狐如墨点漆，与那清逸俊朗相融，惯能摄人心魄。
若非世人皆知凌慕时性子寡淡不喜多言，短短几字的回应，于此情此景，必将视为挑衅。
可幸，他身后总会跟随着一个“出言有章”的居昀台第四子——盛无疆，帮着他向众人解释一二。
盛无疆随即来到祭坛旁，和气道：“言家主莫恼！令爱的要求是，吉时一过，新娘未现，才要将她纳进门。况且，姻缘天定，言家主何以这般心急？或是，言家主有难言之隐？”
盛无疆说得像是无心，可石阶之下的言鹤却明显一窒，渐涨的气焰一下被削去了不少。他扭头朝身边的花轿看了一眼，旋即咬牙对上了盛无疆，怒道：“天底下有谁人不知凌家小儿与我家女儿之事？让我爱女空等三年，转身就想另娶他人！便是没这要求，凌家小儿也不能弃我女儿于不顾！”
盛无疆儒雅温厚，笑得和煦：“言家主怕是误会了。当年，言三小姐确然为小师弟受了一剑，蹭破了点皮儿。为表感谢，我等亦是搜罗了各种名贵药材送过去给三小姐补身子。至于后来，即有恩情在先，互有书信往来也属正常。言家主不妨想想，若是两人有情，何以三年之中未曾见过一面？”
之前还像是雾里看花的暧昧，被盛无疆三言两语说了个清楚明白，顿时叫人心生乏味之感。悬山楼上，众人的嗟叹声又一再传出，听得楼下的言氏族人青白了一脸。
盛无疆继续道：“在下着实不明，言三小姐今日为何一反常态，竟是提出这般过分的要求。只望此事之后，恩怨两清，言家主也莫作纠缠才好！”
言鹤闻言，七窍生烟，抬手指向祭坛上的两人，可还没等他说出些什么，一直盯着山林动向的凌慕时，倏地嘴角一扬：“来了。”
***
随他话落，言鹤顿时忘了恼火，慌忙转身，瞪眼一看，只见一抹红出现在幽林之中，喜乐鼓鸣，欢声笑颜，扎眼又刺耳。
他不可置信地喃喃出声：“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言鹤心中惶惶，并未察觉身侧多了个人，他似乎还沉浸在震惊与困惑之中，来回摇摆。
凌慕时闪身至此，却未看言鹤一眼，淡淡道：“言家主以为，你雇来的刺客能阻止得了谁？”
忽然飘来的声音，叫言鹤的心脏骤然一紧，他连忙敛了眼中的慌张，转头看向那个形如鬼魅的青年，张嘴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凌慕时勾着唇角，径直道：“明明言家主只雇了六十名刺客，可来人却有三百余。言家主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在浑水摸鱼，又是谁想要将你置于死地？还是说，言家主本就心知肚明，才会起了逼婚的念头，想要借居昀台的势，保全自己？”
言鹤一僵，眼珠微微旁侧，余光又扫向花轿那处，随即冷道：“一派胡言！”
凌慕时看向他，继续自说自话：“不过，若论及交情，言家主若有难处，理应先向邢天府诉说。可晚辈见言家主宁愿得罪邢天府也不愿相告，莫非……”他故意一顿，把话停在了此处。
言鹤眼中有过一瞬的茫然，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怒斥道：“凌家小儿，今日是我糊涂了！但你也莫要得意太过！世间多得是你掌控不了的东西！强加罪名可不是人人都做得！想要污蔑我？你当真以为，以居昀台的实力可以比肩万年氏族？”
“多谢言家主提醒。”凌慕时说着，话锋一转：“居昀台有否能力比肩万年宗族，言家主不妨亲身试验后再作定论——杀妻之仇不共戴天，明日，晚辈必登门拜访！望言家主回去好生准备，莫叫晚辈感到无聊才好！”
言鹤怒目瞪视：“猖獗无状！”
凌慕时淡然如风：“不送。”
恰在这时，邢天府的送亲队伍也停在了山门前。戚然翻身下马，又见被下了逐客令的言鹤迟迟不肯挪动脚步，便上前道：“言家主，这么巧啊！小侄有礼了！”
不论是见礼还是态度，戚然都显得十分真诚，就好似两人真的只是路遇而已，却叫言鹤听得牙都快咬碎了。
他恶狠狠地盯着这个假模假样的人，尤像得了个宣泄口，即将大袖一甩，送了戚然一脸尘灰，冷哼道：“启程，回族！”
戚然也不恼，堆满了笑容躬身拜别。
一场颇有风雨欲来的开场，竟如此潦草地谢了幕，立于悬山楼围观的宾客们近乎傻眼，这样的结局，可还配得上他们热烈讨论了半天时间？
言氏的人转眼就消失了，凌慕时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裳，走到花轿前，抬手挑起了那张喜庆的红幔。
然而，他不过才看去一眼，就怔住了。
红幔之后，站着一位身披嫁衣的女子，她肌如白雪却血色全无，娇嫩的双唇之上还隐隐透着青黑，直视前方的双瞳红丝密布，那含混着血丝的泪水自她眸中不断下落，平添了几许难以瞑目的凄凉，在大红花轿的映衬之下，显得尤为可怖。
戚然咽了一口唾沫，立时虚弱地赔着笑：“这……你不是说新娘子躺着出嫁不吉利么？虽然吧，小砚也不是坐着嫁的，可、可站着更相称不是？”
玉九璋也跳下了马，当场就落井下石：“怎么，她站着出嫁，让卑鄙的你感到很骄傲了？”
“你，你闭嘴！”戚然哪里听不出玉九璋的小算盘，又不好发作，只能小声低喝了一句，随即面对凌慕时解释道：“是这样……就、就是砚心醒得突然，还跟老九打了起来，眼看吉时快到了，我，那个不好误了时辰，所以……那定身符，我也用得突然，可……可哪知，这定身符这么……额呵呵，她的眼皮都被定住了，我也扒拉不下来，你，你看？”
凌慕时无言地把眼珠子斜向了戚然，笑得如狼似虎。
戚然：“……”
彼时，轿中的褚砚心像是没了耐心——实则，早就耐性全无。她低喝道：“说够了没有！为何还不扶我下轿？眼前这一团东西是人是鬼？不是要讨我进门吗？！你手断了还是脚瘸了！麻利点！没见我都成什么样了？看得很开心是不是？！快点！再慢上一刻，老子灭你满门！”
凌慕时：“……”
言氏的送亲队伍已候在山门口将近一个时辰，奈何，早到不代表早嫁，如是等了许久，楼上的宾客们也跟着“嗟叹”了许久。
“唉……世事无常，前有邢天府为恶女打破玄古势力平衡，后有言家主撕掉老脸为爱女抢夺良人，啧啧啧……妙哉妙哉！”
此番前来的宾客大都是玄古境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换作平时，端的是一派清逸高雅，行的是人间大道，可一朝做了旁观者，倒是同村口大嚼舌根的婆子没两样，虚礼一撤便闲闲地唠嗑起来。
“爱女？不见得吧。”一名稍显年长的男子道：“半年前，我途径郸苏之地，就听言家主把这位三女儿给扫地出门，也是最近才将人接了回来。说到底，是不舍得人还是不舍得别的，怕只有言家主心里清楚了。”
“可依着言家主的性子……额，逼婚也就罢了，真能做出刺杀一事？”
同桌的妇人把手往窗沿上一搭，往下头扫了两眼，道：“方才门中弟子传信来，说是戚氏的小儿子亲自送嫁，花轿所过之处，鲜血拖了一路。刺客是有了，谁做的，不好说。不过，这婚嫁办得如此……”她本想说“晦气”，可终归是大喜之日，吃人嘴短的，便改口道：“如此‘壮丽’，也算是古今头一回了！”
“我瞧着言家主也是古今头一回啊，此举若不成，那就等于同时惹罪了两方势力，得不偿失啊！”
“我看未必，之前就听人说起过，言氏三小姐与凌慕时颇为暧昧。”旁边桌的人靠了过来，“要不是上玄老先生胡乱点鸳鸯，今日结亲的，或该是居昀台和言氏了。”
“嘶——”有人顺着这话体味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皱眉道：“要真如你所说，今日行刺的刺客，可有凌慕时在推波助澜？”
众宾客的疑思才匆匆冒了个头，就有另一人及时地将苗头给抹平了：“此言差矣，我却认为是上玄老先生看出了言氏的意图，才会横插一手！”
“哦？怎么说？”
年轻的雅士把手中折扇往桌上一敲，老神在在地回道：“言氏一代不如一代，可野心不小啊！倘若能同居昀台结为姻亲，居昀台的东西不都得分他一点么？”
“文先生这话狂妄了！言氏再是不济，也是万年氏族，底蕴还在！”
年轻雅士还未开口，就有人抢着发话了：“可实力不在啊！他们家再不出个厉害的，这万年底蕴迟早要被瓜分咯！”
众人寻思着这也是个理，便小声道：“我就说言家主极在意脸面，怎可能舍得下尊严抢亲！原来不是相中女婿，而是相中了整个居昀台啊！”
“居昀台的环境、地势确实适合修炼，而且遍地都是宝，宗门里人才济济，的确叫人垂怜……”
蓦地，山下响起惊天一声吼，成功叫这些见识过世面的玄修们抖了一抖，众人神思一滞，瞬时被吸引下望。
——“凌家小儿！你胆敢食言？！”
***
厚重的嗓音透过层层阶梯直冲上祭坛，带着不容有他的气势，回荡在这片山林之中。
百阶石梯之上，是遗世独立的上古祭坛——居昀台，整座祭坛横竖皆有九丈九，方方面面都刻满了晦涩难懂的铭文，道道凿痕力透石坛内部，镂空雕刻的上古妖兽更能以假乱真，呈现出龙威虎振可撼千军之势。
即古老，又诡秘。
上玄老先生为纪念上古遗存，便将居昀台当作了宗门之名，聊表敬意。
此时，祭坛之上站着寥寥数人，其中一位身着玄瑞礼衣的青年正是今日的新郎官，凌慕时。
他踱步站到祭坛边，居高临下地睨向低处，声音便如林籁泉韵般悠悠往下传。
“吉时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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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世人皆知凌慕时性子寡淡不喜多言，短短几字的回应，于此情此景，必将视为挑衅。
可幸，他身后总会跟随着一个“出言有章”的居昀台第四子——盛无疆，帮着他向众人解释一二。
盛无疆随即来到祭坛旁，和气道：“言家主莫恼！令爱的要求是，吉时一过，新娘未现，才要将她纳进门。况且，姻缘天定，言家主何以这般心急？或是，言家主有难言之隐？”
盛无疆说得像是无心，可石阶之下的言鹤却明显一窒，渐涨的气焰一下被削去了不少。他扭头朝身边的花轿看了一眼，旋即咬牙对上了盛无疆，怒道：“天底下有谁人不知凌家小儿与我家女儿之事？让我爱女空等三年，转身就想另娶他人！便是没这要求，凌家小儿也不能弃我女儿于不顾！”
盛无疆儒雅温厚，笑得和煦：“言家主怕是误会了。当年，言三小姐确然为小师弟受了一剑，蹭破了点皮儿。为表感谢，我等亦是搜罗了各种名贵药材送过去给三小姐补身子。至于后来，即有恩情在先，互有书信往来也属正常。言家主不妨想想，若是两人有情，何以三年之中未曾见过一面？”
之前还像是雾里看花的暧昧，被盛无疆三言两语说了个清楚明白，顿时叫人心生乏味之感。悬山楼上，众人的嗟叹声又一再传出，听得楼下的言氏族人青白了一脸。
盛无疆继续道：“在下着实不明，言三小姐今日为何一反常态，竟是提出这般过分的要求。只望此事之后，恩怨两清，言家主也莫作纠缠才好！”
言鹤闻言，七窍生烟，抬手指向祭坛上的两人，可还没等他说出些什么，一直盯着山林动向的凌慕时，倏地嘴角一扬：“来了。”
***
随他话落，言鹤顿时忘了恼火，慌忙转身，瞪眼一看，只见一抹红出现在幽林之中，喜乐鼓鸣，欢声笑颜，扎眼又刺耳。
他不可置信地喃喃出声：“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言鹤心中惶惶，并未察觉身侧多了个人，他似乎还沉浸在震惊与困惑之中，来回摇摆。
凌慕时闪身至此，却未看言鹤一眼，淡淡道：“言家主以为，你雇来的刺客能阻止得了谁？”
忽然飘来的声音，叫言鹤的心脏骤然一紧，他连忙敛了眼中的慌张，转头看向那个形如鬼魅的青年，张嘴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凌慕时勾着唇角，径直道：“明明言家主只雇了六十名刺客，可来人却有三百余。言家主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在浑水摸鱼，又是谁想要将你置于死地？还是说，言家主本就心知肚明，才会起了逼婚的念头，想要借居昀台的势，保全自己？”
言鹤一僵，眼珠微微旁侧，余光又扫向花轿那处，随即冷道：“一派胡言！”
凌慕时看向他，继续自说自话：“不过，若论及交情，言家主若有难处，理应先向邢天府诉说。可晚辈见言家主宁愿得罪邢天府也不愿相告，莫非……”他故意一顿，把话停在了此处。
言鹤眼中有过一瞬的茫然，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怒斥道：“凌家小儿，今日是我糊涂了！但你也莫要得意太过！世间多得是你掌控不了的东西！强加罪名可不是人人都做得！想要污蔑我？你当真以为，以居昀台的实力可以比肩万年氏族？”
“多谢言家主提醒。”凌慕时说着，话锋一转：“居昀台有否能力比肩万年宗族，言家主不妨亲身试验后再作定论——杀妻之仇不共戴天，明日，晚辈必登门拜访！望言家主回去好生准备，莫叫晚辈感到无聊才好！”
言鹤怒目瞪视：“猖獗无状！”
凌慕时淡然如风：“不送。”
恰在这时，邢天府的送亲队伍也停在了山门前。戚然翻身下马，又见被下了逐客令的言鹤迟迟不肯挪动脚步，便上前道：“言家主，这么巧啊！小侄有礼了！”
不论是见礼还是态度，戚然都显得十分真诚，就好似两人真的只是路遇而已，却叫言鹤听得牙都快咬碎了。
他恶狠狠地盯着这个假模假样的人，尤像得了个宣泄口，即将大袖一甩，送了戚然一脸尘灰，冷哼道：“启程，回族！”
戚然也不恼，堆满了笑容躬身拜别。
一场颇有风雨欲来的开场，竟如此潦草地谢了幕，立于悬山楼围观的宾客们近乎傻眼，这样的结局，可还配得上他们热烈讨论了半天时间？
言氏的人转眼就消失了，凌慕时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裳，走到花轿前，抬手挑起了那张喜庆的红幔。
然而，他不过才看去一眼，就怔住了。
红幔之后，站着一位身披嫁衣的女子，她肌如白雪却血色全无，娇嫩的双唇之上还隐隐透着青黑，直视前方的双瞳红丝密布，那含混着血丝的泪水自她眸中不断下落，平添了几许难以瞑目的凄凉，在大红花轿的映衬之下，显得尤为可怖。
戚然咽了一口唾沫，立时虚弱地赔着笑：“这……你不是说新娘子躺着出嫁不吉利么？虽然吧，小砚也不是坐着嫁的，可、可站着更相称不是？”
玉九璋也跳下了马，当场就落井下石：“怎么，她站着出嫁，让卑鄙的你感到很骄傲了？”
“你，你闭嘴！”戚然哪里听不出玉九璋的小算盘，又不好发作，只能小声低喝了一句，随即面对凌慕时解释道：“是这样……就、就是砚心醒得突然，还跟老九打了起来，眼看吉时快到了，我，那个不好误了时辰，所以……那定身符，我也用得突然，可……可哪知，这定身符这么……额呵呵，她的眼皮都被定住了，我也扒拉不下来，你，你看？”
凌慕时无言地把眼珠子斜向了戚然，笑得如狼似虎。
戚然：“……”
彼时，轿中的褚砚心像是没了耐心——实则，早就耐性全无。她低喝道：“说够了没有！为何还不扶我下轿？眼前这一团东西是人是鬼？不是要讨我进门吗？！你手断了还是脚瘸了！麻利点！没见我都成什么样了？看得很开心是不是？！快点！再慢上一刻，老子灭你满门！”
凌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