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风携雨，为连日的燥热带来了几许清凉。
褚砚心自那日解开定身符后，双眼立时被包裹了起来，人还没痛明白，就被扔到了一处名唤星见阁的地方养伤。期间，有医师来探过脉、验过伤，却不知开的是什么汤药，喝得她昏昏沉沉的，睡得没了日夜。
医师不爱说话，手法算得上温柔，几次施针后，她的眼伤有所好转，逐渐地，疼痛不再，肿胀亦消，可依旧不能见光，以至于那条冰凉的绸缎还需继续坚实地绑在脸上。
前来照看褚砚心的，是居昀台内门弟子，相语。
小丫头双九年华，听其声音，尤似春风拂面，颇令人愉悦，加之乖巧懂事，善解人意，也让褚砚心一再感到亲切。
以前，也有过这么一个人在身边照顾着她，只是这性子……南辕北辙了。
养伤的时间里，相语总会趁着褚砚心清醒时，同她多聊两句，但大多时候，褚砚心连一半的内容都没听全，便睡死过去。按实际来算，两人其实没说过几回完整的话。
不过今日，褚砚心的精神似乎比往日好上许多，清醒的时间也更长了。她忽然就对相语生了兴趣：“相，可是姓氏？”
相语似乎有些错愕，但很快就回道：“回夫人，确是姓氏。”
这就怪了！
玄古境上，相姓本就稀少，皆聚于西禁之地，自成一族。可细数过来，相氏一族也不过百余人口，极少会另投他门，更遑论被派来照顾一个大恶之人的起居了。
相语猜出了褚砚心的疑惑，解释道：“十年前西禁一战，相氏陨落，全族只余我一人。是先生们救下了我，带回了居昀台。”
褚砚心愣了愣，十年前……
不正是她灭族那一年么？
可此前从未听说过西禁之地有任何异动，哪来的战事？
褚砚心正要开口询问，霎时想起这是相语的伤心事，便闭紧了嘴，寻思着日后再找别的人打听。哪知这贴心的丫头，竟自揭伤疤，同她细说起来。
相语说话简洁，却很好地概括了西禁之战的经过。
令褚砚心感到诧异的是，西禁一战无关乎各大势力间的冲突，而是，忽如其来的诡秘灾难。
十年前的那一夜，西禁之地突生震荡，毫无预兆的山崩地裂害惨了许多无辜生命。侥幸存活的百姓们如盲头苍蝇，连逃都不知该往何处去——眼不见前路，脚不落实地，每走一步都得提心吊胆，生怕轻轻一踏便踏碎了跟前的土地，掉进那万丈深壑之中。
好不容易等到震动过去，地缝中溢出了阵阵血腥之气。起初，大家都以为那是尸臭味儿，可不久之后，腥气逐渐凝聚成雾，越发浓重。这令人作呕的腥臭却于一日后迅速蔓延，如狂沙风暴席卷而来，寸寸逼近。
诡异的是，迷雾中藏着形似活人的黑影在穿梭，每当有人想要拨开雾霾冒险一探时，都会当场离奇消失。
以为躲过一劫的百姓们见势不对，慌乱之下只好涌向西禁之地的主城郭——西禁城，以求庇护。那些未能及时前往的百姓，躲不过褐色腥雾的吞噬，最终消失不见，再难觅踪影。
当夜，西禁城主连发数道信笺请求各地支援，后又为护下百姓幼童，拖着重病之躯开启了守城大阵，将那些自腥雾中衍生出来的怪物困在了法墙之外，换来一时的喘息机会。
只是几日后，城主便因身体极速衰败，在玄力耗尽的一刻，力竭身亡。
年仅十六岁的少城主临危受命，连悲伤的时间都不曾有过就挑起了梁子。他先是指挥着护城军把百姓安置妥当，又为受伤的人们送去医师和药草，并留下一小队年轻的将士，把百姓们所见所闻做了笔录，望能在这些零碎又残酷的记忆中寻得一丝蛛丝马迹。
百姓们得知缘由后纷纷配合，只愿多想起一些细节——哪怕回忆再是残忍，也想要帮一帮这位年轻的城主寻出一点破除灾难的机缘。而少城主自己，已然带领了一队人马亲赴城外险地探查，进一步掌握及了解这些怪物的特性。
半月的时间，灾情开始失控，护城大阵也略有松动的迹象，城主府的卫兵越渐减少。相氏族长便是在此时，领着族人奋勇而出。
一方，与少城主的兵马相互配合，在法阵之外与藏身于浓雾之中的怪物进行厮杀；另一方，则冒险去往边境，探看是否有援军抵达。
两日后，相氏族人带回来第一批赶来救援的宗族子弟。然而，那时的怪物数量已是惊人，对援军更是穷追不舍，为能让援军安全抵达西禁城共商退敌之事，相氏一族不惜以命换生机，保证了援军的安全。
历经二十日的抵命相守，在众人反应过来时，相氏三代尽数战死，仅留给少城主一纸遗言——唯请少城主，善待相氏遗孤！
而这唯一的遗孤，正是年仅八岁的相语。
褚砚心沉默了许久，自知不是块安慰人的料子，只好出声问道：“荒灵？”
“是！”提及这个怪物，相语的声音也随之沉重起来，“刚开始，大家都不知道那些怪物到底是什么，又如何而来，从何而来。直到太和城的樊城主抵达西禁城，才给出了答案。荒灵，是万年前雍帝时期出现过的一种特殊灵体，并非从腥雾中衍生出来，而是来自一个名为‘藏墟’的地方。但相关的记载实在太少，花费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勉强控制住局面！”
樊城主……褚砚心在心中默念了一遍，道：“樊城主所谓的记载，可是从‘四时观天’中翻阅所得？”
相语道：“是，听说那是仅有雍帝亲封的上古十二宗门才有的秘事古籍，普通的氏族宗门是无法拥有的。所以，樊城主提起时，也遭过质疑，但见同为上古十二宗门的邢天戚氏、瀚淩景氏都出面承认了，才有人得知这本古籍的存在。”
说起十二宗门，以往面对天灾时，都是携手共进的，可西禁一战，十二只出其五，分别是戚氏、樊氏、景氏、左氏与安氏，而褚氏……
但，还有那一半去了哪？
褚砚心：“微生氏没有参战？”
相语摇着头：“微生氏在夫人……之后，便彻底退隐了。”
褚砚心知道相语所说的是褚氏灭族一事，并未放在心上，继而问道：“那鬼氏呢？鬼氏以医术济世，这种时候怎会毫无动静？”
“其实……”相语犹豫了片刻，才道：“其实十年前，鬼氏族长就失踪了。更有传言说鬼氏族中出了叛徒，无暇他顾，才没能及时赶到西禁。可那之后，鬼氏也同微生氏一样，没了消息。”
“同一年？”鬼氏这似曾相识的桥段，让褚砚心眉头紧蹙，她肃然问起：“相语，你告诉我，那一年间都发生了什么！”
相语大致理了一下顺序，开口道：“按时间论，最先是岱渊之地彻底封冻，至今无人可解，亦不知何人所为。而后，就有左氏、鬼氏族长同时失踪，十年间没有半点踪迹。再来是太和城易主，此事也惊动了邢天府出兵太和城。紧接着，是……褚氏族长殒命，还有夫人您的、您的……”
“灭族一事。”褚砚心淡淡地接下话，“以及，微生氏隐退。”
相语颔首：“最后，便是西禁动荡，荒灵出世。”
一年间，竟发生了这么多事，且都不是小事。听相语的语气，这些事大都是在事后才被捋清捋顺的。想到鬼氏一族的遭遇竟与褚氏多有相似，褚砚心不得不怀疑起，当年褚骁叛变可还有匿藏在后的推手。那只黑手，想做什么？
左氏、鬼氏族长是否已遭不测？
退隐的微生氏又在何处？
……
……
……
诸般问题缠绕于心，褚砚心感到一阵晕眩。相语见她身形微晃，赶忙伸手将她扶回榻上，一边细心地为她掖着被子，一边道：“夫人莫要多想，安心睡吧！”
相语静静地陪了褚砚心好一阵子，见她熟睡后，才吹熄了烛火，悄悄退了出去。
***
星见阁，廊亭下，一人只身等待。
相语轻轻关上房门，就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倚在亭柱旁，她默默走了过去，上前躬身道：“先生，夫人睡下了。”
修长的背影缓缓转过，露出了一张惨失血色的脸，比之当日轿中的褚砚心有过之而无不及。相语眼中多有担忧，就听凌慕时低声问：“她可曾说些什么？”
相语如实相告：“夫人已经注意到了十年前的桩桩件件，并未说什么，药效就起了。”
凌慕时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一手伸出亭外接着雨。忽来的微风稍稍改变了细雨的轨迹，眨眼间，廊亭中便多了一道人影。
是盛无疆。相语拱手道：“四先生。”
盛无疆微微一笑，“小相语。”
“明天开始，药量减半。”凌慕时对相语说道：“你先下去吧。”
相语点头应是，转身离开。
凌慕时坐到亭凳上，又道：“查得如何？”
“如你所料，除去言鹤雇来的刺客，还有一小部分来历不明，其余的二百人，都是左氏在背后操控。”说着，盛无疆站到凌慕时身后，起手往他背部输送着玄力，“他们倒是不藏了，你打算怎么做？”
凌慕时想了想，道：“言氏成了弃子，左氏也不过是个诱饵，先晾着他，我，咳咳咳……”
盛无疆挑眉，忍不住道：“就问你这是何苦呢？你即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还要耗费半身玄力，强行将人唤醒！我知你后怕，可倘若近期要开战，你可来不及恢复了！”
凌慕时又咳了好几声，才缓慢道：“她曾对我有过承诺，可也得是我在时履行才有意义。放心，一切都来得及。”
盛无疆眯了眯眼，撤掉了输送玄力的手，道：“既如此，你为何不去见她？”
凌慕时没有回答。
盛无疆等了许久，又叹道：“我只希望她醒来后，真能帮到你吧！”
凌慕时望着天上飘雨，幽幽开口：“她仍在，便是帮我。”
褚砚心自那日解开定身符后，双眼立时被包裹了起来，人还没痛明白，就被扔到了一处名唤星见阁的地方养伤。期间，有医师来探过脉、验过伤，却不知开的是什么汤药，喝得她昏昏沉沉的，睡得没了日夜。
医师不爱说话，手法算得上温柔，几次施针后，她的眼伤有所好转，逐渐地，疼痛不再，肿胀亦消，可依旧不能见光，以至于那条冰凉的绸缎还需继续坚实地绑在脸上。
前来照看褚砚心的，是居昀台内门弟子，相语。
小丫头双九年华，听其声音，尤似春风拂面，颇令人愉悦，加之乖巧懂事，善解人意，也让褚砚心一再感到亲切。
以前，也有过这么一个人在身边照顾着她，只是这性子……南辕北辙了。
养伤的时间里，相语总会趁着褚砚心清醒时，同她多聊两句，但大多时候，褚砚心连一半的内容都没听全，便睡死过去。按实际来算，两人其实没说过几回完整的话。
不过今日，褚砚心的精神似乎比往日好上许多，清醒的时间也更长了。她忽然就对相语生了兴趣：“相，可是姓氏？”
相语似乎有些错愕，但很快就回道：“回夫人，确是姓氏。”
这就怪了！
玄古境上，相姓本就稀少，皆聚于西禁之地，自成一族。可细数过来，相氏一族也不过百余人口，极少会另投他门，更遑论被派来照顾一个大恶之人的起居了。
相语猜出了褚砚心的疑惑，解释道：“十年前西禁一战，相氏陨落，全族只余我一人。是先生们救下了我，带回了居昀台。”
褚砚心愣了愣，十年前……
不正是她灭族那一年么？
可此前从未听说过西禁之地有任何异动，哪来的战事？
褚砚心正要开口询问，霎时想起这是相语的伤心事，便闭紧了嘴，寻思着日后再找别的人打听。哪知这贴心的丫头，竟自揭伤疤，同她细说起来。
相语说话简洁，却很好地概括了西禁之战的经过。
令褚砚心感到诧异的是，西禁一战无关乎各大势力间的冲突，而是，忽如其来的诡秘灾难。
十年前的那一夜，西禁之地突生震荡，毫无预兆的山崩地裂害惨了许多无辜生命。侥幸存活的百姓们如盲头苍蝇，连逃都不知该往何处去——眼不见前路，脚不落实地，每走一步都得提心吊胆，生怕轻轻一踏便踏碎了跟前的土地，掉进那万丈深壑之中。
好不容易等到震动过去，地缝中溢出了阵阵血腥之气。起初，大家都以为那是尸臭味儿，可不久之后，腥气逐渐凝聚成雾，越发浓重。这令人作呕的腥臭却于一日后迅速蔓延，如狂沙风暴席卷而来，寸寸逼近。
诡异的是，迷雾中藏着形似活人的黑影在穿梭，每当有人想要拨开雾霾冒险一探时，都会当场离奇消失。
以为躲过一劫的百姓们见势不对，慌乱之下只好涌向西禁之地的主城郭——西禁城，以求庇护。那些未能及时前往的百姓，躲不过褐色腥雾的吞噬，最终消失不见，再难觅踪影。
当夜，西禁城主连发数道信笺请求各地支援，后又为护下百姓幼童，拖着重病之躯开启了守城大阵，将那些自腥雾中衍生出来的怪物困在了法墙之外，换来一时的喘息机会。
只是几日后，城主便因身体极速衰败，在玄力耗尽的一刻，力竭身亡。
年仅十六岁的少城主临危受命，连悲伤的时间都不曾有过就挑起了梁子。他先是指挥着护城军把百姓安置妥当，又为受伤的人们送去医师和药草，并留下一小队年轻的将士，把百姓们所见所闻做了笔录，望能在这些零碎又残酷的记忆中寻得一丝蛛丝马迹。
百姓们得知缘由后纷纷配合，只愿多想起一些细节——哪怕回忆再是残忍，也想要帮一帮这位年轻的城主寻出一点破除灾难的机缘。而少城主自己，已然带领了一队人马亲赴城外险地探查，进一步掌握及了解这些怪物的特性。
半月的时间，灾情开始失控，护城大阵也略有松动的迹象，城主府的卫兵越渐减少。相氏族长便是在此时，领着族人奋勇而出。
一方，与少城主的兵马相互配合，在法阵之外与藏身于浓雾之中的怪物进行厮杀；另一方，则冒险去往边境，探看是否有援军抵达。
两日后，相氏族人带回来第一批赶来救援的宗族子弟。然而，那时的怪物数量已是惊人，对援军更是穷追不舍，为能让援军安全抵达西禁城共商退敌之事，相氏一族不惜以命换生机，保证了援军的安全。
历经二十日的抵命相守，在众人反应过来时，相氏三代尽数战死，仅留给少城主一纸遗言——唯请少城主，善待相氏遗孤！
而这唯一的遗孤，正是年仅八岁的相语。
褚砚心沉默了许久，自知不是块安慰人的料子，只好出声问道：“荒灵？”
“是！”提及这个怪物，相语的声音也随之沉重起来，“刚开始，大家都不知道那些怪物到底是什么，又如何而来，从何而来。直到太和城的樊城主抵达西禁城，才给出了答案。荒灵，是万年前雍帝时期出现过的一种特殊灵体，并非从腥雾中衍生出来，而是来自一个名为‘藏墟’的地方。但相关的记载实在太少，花费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勉强控制住局面！”
樊城主……褚砚心在心中默念了一遍，道：“樊城主所谓的记载，可是从‘四时观天’中翻阅所得？”
相语道：“是，听说那是仅有雍帝亲封的上古十二宗门才有的秘事古籍，普通的氏族宗门是无法拥有的。所以，樊城主提起时，也遭过质疑，但见同为上古十二宗门的邢天戚氏、瀚淩景氏都出面承认了，才有人得知这本古籍的存在。”
说起十二宗门，以往面对天灾时，都是携手共进的，可西禁一战，十二只出其五，分别是戚氏、樊氏、景氏、左氏与安氏，而褚氏……
但，还有那一半去了哪？
褚砚心：“微生氏没有参战？”
相语摇着头：“微生氏在夫人……之后，便彻底退隐了。”
褚砚心知道相语所说的是褚氏灭族一事，并未放在心上，继而问道：“那鬼氏呢？鬼氏以医术济世，这种时候怎会毫无动静？”
“其实……”相语犹豫了片刻，才道：“其实十年前，鬼氏族长就失踪了。更有传言说鬼氏族中出了叛徒，无暇他顾，才没能及时赶到西禁。可那之后，鬼氏也同微生氏一样，没了消息。”
“同一年？”鬼氏这似曾相识的桥段，让褚砚心眉头紧蹙，她肃然问起：“相语，你告诉我，那一年间都发生了什么！”
相语大致理了一下顺序，开口道：“按时间论，最先是岱渊之地彻底封冻，至今无人可解，亦不知何人所为。而后，就有左氏、鬼氏族长同时失踪，十年间没有半点踪迹。再来是太和城易主，此事也惊动了邢天府出兵太和城。紧接着，是……褚氏族长殒命，还有夫人您的、您的……”
“灭族一事。”褚砚心淡淡地接下话，“以及，微生氏隐退。”
相语颔首：“最后，便是西禁动荡，荒灵出世。”
一年间，竟发生了这么多事，且都不是小事。听相语的语气，这些事大都是在事后才被捋清捋顺的。想到鬼氏一族的遭遇竟与褚氏多有相似，褚砚心不得不怀疑起，当年褚骁叛变可还有匿藏在后的推手。那只黑手，想做什么？
左氏、鬼氏族长是否已遭不测？
退隐的微生氏又在何处？
……
……
……
诸般问题缠绕于心，褚砚心感到一阵晕眩。相语见她身形微晃，赶忙伸手将她扶回榻上，一边细心地为她掖着被子，一边道：“夫人莫要多想，安心睡吧！”
相语静静地陪了褚砚心好一阵子，见她熟睡后，才吹熄了烛火，悄悄退了出去。
***
星见阁，廊亭下，一人只身等待。
相语轻轻关上房门，就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倚在亭柱旁，她默默走了过去，上前躬身道：“先生，夫人睡下了。”
修长的背影缓缓转过，露出了一张惨失血色的脸，比之当日轿中的褚砚心有过之而无不及。相语眼中多有担忧，就听凌慕时低声问：“她可曾说些什么？”
相语如实相告：“夫人已经注意到了十年前的桩桩件件，并未说什么，药效就起了。”
凌慕时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一手伸出亭外接着雨。忽来的微风稍稍改变了细雨的轨迹，眨眼间，廊亭中便多了一道人影。
是盛无疆。相语拱手道：“四先生。”
盛无疆微微一笑，“小相语。”
“明天开始，药量减半。”凌慕时对相语说道：“你先下去吧。”
相语点头应是，转身离开。
凌慕时坐到亭凳上，又道：“查得如何？”
“如你所料，除去言鹤雇来的刺客，还有一小部分来历不明，其余的二百人，都是左氏在背后操控。”说着，盛无疆站到凌慕时身后，起手往他背部输送着玄力，“他们倒是不藏了，你打算怎么做？”
凌慕时想了想，道：“言氏成了弃子，左氏也不过是个诱饵，先晾着他，我，咳咳咳……”
盛无疆挑眉，忍不住道：“就问你这是何苦呢？你即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还要耗费半身玄力，强行将人唤醒！我知你后怕，可倘若近期要开战，你可来不及恢复了！”
凌慕时又咳了好几声，才缓慢道：“她曾对我有过承诺，可也得是我在时履行才有意义。放心，一切都来得及。”
盛无疆眯了眯眼，撤掉了输送玄力的手，道：“既如此，你为何不去见她？”
凌慕时没有回答。
盛无疆等了许久，又叹道：“我只希望她醒来后，真能帮到你吧！”
凌慕时望着天上飘雨，幽幽开口：“她仍在，便是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