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时间旅行？”孙处长不解。
云疏娓娓道来：“精神时间旅行，是判定人类大脑在想事件时，除了想到事件的人物、环境、动作等，还想到事件发生的时间。早就有研究证明，当人类大脑在回忆真实的过去、回忆假想的过去、思考现在和预想未来的场景时，大脑里各区域的活跃位置是不同的。传统的研究方法是对大脑进行功能核磁共振成像也就是fMRI，来观察特定区域的活跃方式。但功能核磁共振最精确只能到医学概念上的布罗德曼分区，也就是52个区域。但我们实验室的Mapping全投射，能够实现神经元级的成像，也就是说可以精准对位到800多亿个神经元。你知道的，神经元是神经系统的基本单位。”
“800多亿？”
“对。800-1000亿间，大多数人都在860亿左右。这种精确程度相当于，以前我们找一个人，只能知道他来自某个省。但现在我们找一个人，已经知道去哪个市哪个小区哪个楼的几号房间去找。”
“你们实验室的计算力能承担860亿的运算量吗？”
云疏明显有一个压住呼吸的动作：“理论上能，但因为上面的预算不够，我们搭建不起这么高计算力的超级计算机。而且大多数应用下没必要，是对算力和人力的极大浪费。我们当前的研究多以神经为单位，相当于找到楼牌号这一级就行。”
“预算的事情我就不多嘴了，听说你们这些顶级实验室抢起预算来都是腥风血雨。说回到咱们这个项目，这和时间旅行有什么关系？”
云疏继续：“关系很大。我们现在所做的就是先确定被试者的大脑在真实过去、假想过去、现在、未来这四个不同时间点上各自所处的楼牌号。”
孙处长似乎听明白了，但又没有听明白：“这四个楼牌号又能怎样呢？”
云疏很久没有这么累的沟通了，她决定从基础讲起：
“时间旅行，如你所说，玄幻大于科学。但再玄，我们也能基本列出它的三种可能：
“第一：时间旅行完全不存在，只是人类的美好幻想。
“第二，时间旅行存在，而且人们可以像科幻电影里描述的那样，真人穿越到过去或未来，和那时的人与物发生互动，甚至影响所谓的时间线，比如杀死希特勒，拯救自己的爱人，买一张未来会中大奖的彩票或者一股未来的明星股。
“以上是最极端的两种情况，也是大部分人提到时间旅行时的认知。
“但还有第三种时间旅行，它在科幻作品中不常提到，可却被学术界认为是最有可能的，那就是电磁场时间旅行。也就是说，一个人只是意识穿越了时间，但身体没穿越。他能看到、听到、甚至闻到穿越过去后的场景，但他不能与之互动，他无法开口，无法伸出双手。”
孙主任的困惑加深：“只有意识穿越了时间？”
“可以这样理解：我们的大脑就像一个微型的生物发电站，无时不刻不在产生着脑电。神经元之间靠电传递信号，我们听到、看到、想到的东西都以电的形式存在和传递。这些电共同构成我们大脑的场。这个场可以粗略理解为我们的意识，或者说的浪漫点，我们的灵魂。
“而大脑之外的世界，则是另一个场，比如我们所处的环境、空气的温度湿度、眼前的画面和声音，它们以光波、声波和电磁波的形式共同构成了一个外部场。这个外部场随着时间的流逝，每一秒都在发生变化。
“由于电磁场的对内稳定性和对外不稳定性，每一个内部场，也就是所谓的意识，在理论上是可能被投射到不同空间不同时间的外部场。尤其是遇到极光之类的电磁干扰，使得某些特定时间点的外部场被很好的保留在电磁风暴中。于是就可能出现一个人的意识被投射到某个特定时间的外部场。
“也就是说，如果真的经历过电磁场时间旅行，当人在回忆时间旅行中发生的事情时，他大脑里对时间的定位应该和他回忆真实过去时的基准一致。”
孙处长消化了很久，找到了一处问题：“但回忆一个月前的事情，和回忆一百年前的事情，都是回忆真实过去啊？你们能测出来被试者是在回忆一个月前、还是一百年前吗？”
“没错。我们的研究发现，在神经层级上，回忆一个月、一年、十年，在大脑中虽然点亮的都是真实过去的时间，但他们的强度不同，而且呈绝对线性。借用刚才找人的比喻，假设我们已知当被试者在回顾真实过去的时候，它的大脑点亮了1号楼。如果他回忆的是一个月前，点亮的是1号楼第一层；那当他回忆一百年前，点亮的就是1号楼的100层。我们要做的就是判断，被试者点亮的是否是1号楼，是否是第100层。”
“也就是说，接下来你们让被试者回忆他们看到的海难。如果他们大脑里对应着真实过去的时间基准，而且比一个月前对应的时间基准强度大很多，那他们就真的穿越到了100年前。”孙处长尝试总结。
“正是如此。但这只是从被试者角度的单向判断。如果要更有力的证据，你们需要找到100年前那场海难的真实场景记载，和人们的口述进行对比，来判断人们看到的场景是否是100年前真实发生的海难。”云疏补充道。
孙处长点头：“我明白。但这也是这件事难办的原因之一，这场海难，我们问遍了欧洲各大政府，都没有人能确切回复海难是否真的发生过。”
云疏扬眉：“怎么可能？欧洲对于海上航行的严格登记和管理很早就开始了，不可能出现一艘船沉掉但没有记载的情况。”
孙处长眉头紧皱：“你说的对，所以这件事才如此棘手。我们动用了大量资源请欧洲帮忙，他们在查阅了手头已有的记载后，都没有找到和飞机上人们描述相同的海难。”
“也就是说，你们和欧洲人都不知道是否真的有这样一场海难。”
孙处长点头。两人安静下来，共同注视着玻璃的另一端。
第一天的测试结束了，全部10人，都没有经历时间旅行。
经过一天的磨合，团队已经可以比较默契的进行轮换。接下来的日子，每天下午送走10名被试者后，研究员们还要上传数据进行比对和分组报告。一整天流程下来，往往都到了晚上10点。而因为项目性质的特殊，时间非常紧张，根本没有周末可休，实验室全体成员一度连续加班超过10天。
本以为再坚持几天就能熬到胜利，却遇到了突如其来的降温。团队一下子病倒了四人有四人。剩下没生病的几个人精神也不太好，看样子随时可能病倒。
孙处长肉眼可见的焦虑。上面给的时间线很紧，很难争取到延期。
云疏也同样焦虑。她不希望这个项目让自己手下优秀的研究员们病倒，尤其是实验室接下来有一个重要的阶段性攻坚。
在紧绷的压力下，云疏和孙处长大吵了一架。整栋楼都听得到云疏大骂。
吵架的结果，测试流程得以简化。对于那些声称自己经历了时间旅行、看到了海难的乘客，继续保留当前一整套完整的测试问题。而对于那些没有说自己经历过时间旅行的人，只需要做基准测试就好，不用再进行深度提问。这样简化，理论上可以省出两天的时间。
拿着这个结果，云疏当场宣布全实验室放假两天。
孙处长不干了，他认为两天太长，放一天就行了。两人因此又吵了一架。
第二架的结果，研究员的两天假期保留，但云疏自己会留在实验室补进度，亲自测试剩下的人，尤其抓紧测试那些没有声称经历过时间旅行的人，争取两天时间能多完成一些。
研究员们放假的第一天，云疏、孙处长和助理研究员何佳都来上班。孙处长继续待在观察室，何佳则是来到投射实验室协助云疏。
何佳资质尚浅，还不会操作仪器，云疏让她去数据区辅助整理测试完的数据。
因为很久没有亲自下场测试，云疏花时间复习了仪器的操作指南，确保自己还记得32根微电极对应的准确位置。
终于准备好后，云疏拿起内线电话打给招待室：“麻烦带下一位被试者来306，名字是江疾雨。”
云疏娓娓道来：“精神时间旅行，是判定人类大脑在想事件时，除了想到事件的人物、环境、动作等，还想到事件发生的时间。早就有研究证明，当人类大脑在回忆真实的过去、回忆假想的过去、思考现在和预想未来的场景时，大脑里各区域的活跃位置是不同的。传统的研究方法是对大脑进行功能核磁共振成像也就是fMRI，来观察特定区域的活跃方式。但功能核磁共振最精确只能到医学概念上的布罗德曼分区，也就是52个区域。但我们实验室的Mapping全投射，能够实现神经元级的成像，也就是说可以精准对位到800多亿个神经元。你知道的，神经元是神经系统的基本单位。”
“800多亿？”
“对。800-1000亿间，大多数人都在860亿左右。这种精确程度相当于，以前我们找一个人，只能知道他来自某个省。但现在我们找一个人，已经知道去哪个市哪个小区哪个楼的几号房间去找。”
“你们实验室的计算力能承担860亿的运算量吗？”
云疏明显有一个压住呼吸的动作：“理论上能，但因为上面的预算不够，我们搭建不起这么高计算力的超级计算机。而且大多数应用下没必要，是对算力和人力的极大浪费。我们当前的研究多以神经为单位，相当于找到楼牌号这一级就行。”
“预算的事情我就不多嘴了，听说你们这些顶级实验室抢起预算来都是腥风血雨。说回到咱们这个项目，这和时间旅行有什么关系？”
云疏继续：“关系很大。我们现在所做的就是先确定被试者的大脑在真实过去、假想过去、现在、未来这四个不同时间点上各自所处的楼牌号。”
孙处长似乎听明白了，但又没有听明白：“这四个楼牌号又能怎样呢？”
云疏很久没有这么累的沟通了，她决定从基础讲起：
“时间旅行，如你所说，玄幻大于科学。但再玄，我们也能基本列出它的三种可能：
“第一：时间旅行完全不存在，只是人类的美好幻想。
“第二，时间旅行存在，而且人们可以像科幻电影里描述的那样，真人穿越到过去或未来，和那时的人与物发生互动，甚至影响所谓的时间线，比如杀死希特勒，拯救自己的爱人，买一张未来会中大奖的彩票或者一股未来的明星股。
“以上是最极端的两种情况，也是大部分人提到时间旅行时的认知。
“但还有第三种时间旅行，它在科幻作品中不常提到，可却被学术界认为是最有可能的，那就是电磁场时间旅行。也就是说，一个人只是意识穿越了时间，但身体没穿越。他能看到、听到、甚至闻到穿越过去后的场景，但他不能与之互动，他无法开口，无法伸出双手。”
孙主任的困惑加深：“只有意识穿越了时间？”
“可以这样理解：我们的大脑就像一个微型的生物发电站，无时不刻不在产生着脑电。神经元之间靠电传递信号，我们听到、看到、想到的东西都以电的形式存在和传递。这些电共同构成我们大脑的场。这个场可以粗略理解为我们的意识，或者说的浪漫点，我们的灵魂。
“而大脑之外的世界，则是另一个场，比如我们所处的环境、空气的温度湿度、眼前的画面和声音，它们以光波、声波和电磁波的形式共同构成了一个外部场。这个外部场随着时间的流逝，每一秒都在发生变化。
“由于电磁场的对内稳定性和对外不稳定性，每一个内部场，也就是所谓的意识，在理论上是可能被投射到不同空间不同时间的外部场。尤其是遇到极光之类的电磁干扰，使得某些特定时间点的外部场被很好的保留在电磁风暴中。于是就可能出现一个人的意识被投射到某个特定时间的外部场。
“也就是说，如果真的经历过电磁场时间旅行，当人在回忆时间旅行中发生的事情时，他大脑里对时间的定位应该和他回忆真实过去时的基准一致。”
孙处长消化了很久，找到了一处问题：“但回忆一个月前的事情，和回忆一百年前的事情，都是回忆真实过去啊？你们能测出来被试者是在回忆一个月前、还是一百年前吗？”
“没错。我们的研究发现，在神经层级上，回忆一个月、一年、十年，在大脑中虽然点亮的都是真实过去的时间，但他们的强度不同，而且呈绝对线性。借用刚才找人的比喻，假设我们已知当被试者在回顾真实过去的时候，它的大脑点亮了1号楼。如果他回忆的是一个月前，点亮的是1号楼第一层；那当他回忆一百年前，点亮的就是1号楼的100层。我们要做的就是判断，被试者点亮的是否是1号楼，是否是第100层。”
“也就是说，接下来你们让被试者回忆他们看到的海难。如果他们大脑里对应着真实过去的时间基准，而且比一个月前对应的时间基准强度大很多，那他们就真的穿越到了100年前。”孙处长尝试总结。
“正是如此。但这只是从被试者角度的单向判断。如果要更有力的证据，你们需要找到100年前那场海难的真实场景记载，和人们的口述进行对比，来判断人们看到的场景是否是100年前真实发生的海难。”云疏补充道。
孙处长点头：“我明白。但这也是这件事难办的原因之一，这场海难，我们问遍了欧洲各大政府，都没有人能确切回复海难是否真的发生过。”
云疏扬眉：“怎么可能？欧洲对于海上航行的严格登记和管理很早就开始了，不可能出现一艘船沉掉但没有记载的情况。”
孙处长眉头紧皱：“你说的对，所以这件事才如此棘手。我们动用了大量资源请欧洲帮忙，他们在查阅了手头已有的记载后，都没有找到和飞机上人们描述相同的海难。”
“也就是说，你们和欧洲人都不知道是否真的有这样一场海难。”
孙处长点头。两人安静下来，共同注视着玻璃的另一端。
第一天的测试结束了，全部10人，都没有经历时间旅行。
经过一天的磨合，团队已经可以比较默契的进行轮换。接下来的日子，每天下午送走10名被试者后，研究员们还要上传数据进行比对和分组报告。一整天流程下来，往往都到了晚上10点。而因为项目性质的特殊，时间非常紧张，根本没有周末可休，实验室全体成员一度连续加班超过10天。
本以为再坚持几天就能熬到胜利，却遇到了突如其来的降温。团队一下子病倒了四人有四人。剩下没生病的几个人精神也不太好，看样子随时可能病倒。
孙处长肉眼可见的焦虑。上面给的时间线很紧，很难争取到延期。
云疏也同样焦虑。她不希望这个项目让自己手下优秀的研究员们病倒，尤其是实验室接下来有一个重要的阶段性攻坚。
在紧绷的压力下，云疏和孙处长大吵了一架。整栋楼都听得到云疏大骂。
吵架的结果，测试流程得以简化。对于那些声称自己经历了时间旅行、看到了海难的乘客，继续保留当前一整套完整的测试问题。而对于那些没有说自己经历过时间旅行的人，只需要做基准测试就好，不用再进行深度提问。这样简化，理论上可以省出两天的时间。
拿着这个结果，云疏当场宣布全实验室放假两天。
孙处长不干了，他认为两天太长，放一天就行了。两人因此又吵了一架。
第二架的结果，研究员的两天假期保留，但云疏自己会留在实验室补进度，亲自测试剩下的人，尤其抓紧测试那些没有声称经历过时间旅行的人，争取两天时间能多完成一些。
研究员们放假的第一天，云疏、孙处长和助理研究员何佳都来上班。孙处长继续待在观察室，何佳则是来到投射实验室协助云疏。
何佳资质尚浅，还不会操作仪器，云疏让她去数据区辅助整理测试完的数据。
因为很久没有亲自下场测试，云疏花时间复习了仪器的操作指南，确保自己还记得32根微电极对应的准确位置。
终于准备好后，云疏拿起内线电话打给招待室：“麻烦带下一位被试者来306，名字是江疾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