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华庭伸手接过,将其打开,里头画着的赫然是一座古楼的结构。

    他抬眼看向顾静娴道:“莳花楼?”

    顾静娴点了点头,“正是。”随后又伸出手指点了点第六层楼的西侧间,“周元霜就住在这间屋子中,只是……”

    朱华庭听出顾静娴语气中的犹豫,他道:“有所不妥?”

    顾静娴点了点头,她解释道:“只不过……我心中也说不出些所以然来。”

    朱华庭静静地看着手中的图纸,不久后他又转身盯着顾静娴看,他问道:“此行救援,凶险万分,你可后悔?”

    要想从这里逃出去,确实是有所困难。

    顾静娴闻言,她微微一笑,“既来了,就无退路可言。”

    朱华庭心中饶有好奇,“你又为何非要来此?”

    顾静娴并未立刻接话,她看向桌台上燃烧的红烛,那顺着蜡烛缓缓留下来的红蜡油,仿佛顾家灭门一景又重现她眼前。

    她心中暗流涌动,随即正色道:“周姐姐是我不能弃之不顾的朋友,我自当带她出去亲自灭了姜家,以报灭门之仇。”

    朱华庭久久地看着顾静娴,随即道:“周娘子有你这朋友,当真是此生之幸。此番,我必定护你周全,助你救出她。”

    不等顾静娴回话,朱华庭又道:“我已派剑来前去探查,今夜子时,会有官兵从东西两侧潜行进山,到时你前去周元霜的屋子中,咱们以烟花为号,里应外合。”

    说完,又似想起什么,她一双眸子深邃紧紧地与顾静娴相对,“我给你的匕首削铁如泥,护好自己,一切当以自己为先。”

    顾静娴颔首,静静道:“放心,我自有对策。”

    可不止怎的,她心底不知为何泛起一阵涟漪。

    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慢慢地吐出,心中这才平缓了些。

    顾静娴询问道:“我给你的药,都有按时吃?”

    朱华庭一双眼睛盯着图纸看,“为了活命,自当遵守医嘱。”

    “你也要小心。”

    “嗯?”朱华庭微微一愣。

    顾静娴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鬼使神差地说出这话,找补道:“若你出事了,这里官官勾结,怕是无人能为我们申屈了。”

    朱华庭一时讷讷,随后神色从容道:“放心,除了你们有冤,顾家的冤我也得解决了。”

    顾静娴眼底掠过一抹惊讶,她问:“顾家的冤屈,你何故如此放在心上?”

    朱华庭缓缓抬起头,他回道:“顾家与我,与我母后,都有恩。”

    父辈与大内的关系,顾静娴只知其中一二,并不知全貌,她迷茫道:“原来如此。”

    “不过我心中确实好奇,”朱华庭又重新看向顾静娴,“你是怎知,我此番来淮州是为了替顾家报仇?”

    这回轮到顾静娴不敢看朱华庭的眼睛,她一双手紧紧握着被子,“姜松这些年并未犯什么大事,唯独一件,就是大义灭亲,诬告顾家卖官鬻爵。”

    “诬告?”朱华庭听出些不对劲。

    顾静娴心中一惊,“王爷是大内皇长子,若顾家当真如姜松所言,你自不会前来。可你来了,就说明顾家一事有所不对之处。”

    朱华庭还想再问,却被扣门声打断。

    他忙坐回床上,抚上顾静娴的肩,二人便往床上倒去。

    “王爷,开门,是我。”

    是剑来。

    朱华庭轻咳了几声,复又坐起,他替顾静娴盖好被子后才道:“进来。”

    “吱嘎”一声,门被打开,剑来急忙走上前,作揖道:“这庄子的一切我都探查了,这是红绡给的舆图。”说罢,他也递上一张图纸。

    朱华庭接过将其打开,剑来指着一处道:“我巡了一遍庄子,唯独此处看守不严,若事出有变,咱们可以从这出逃。”

    剑来平日里看着呆呆傻傻,可办起事情来却深得朱华庭的信任,“就照你说得办。”

    “得嘞!”被主子肯定,剑来顿展笑颜。

    方才为了汇报事情,他没注意细瞧,如今定睛一看,自己的主子衣衫单薄,又有一美人在床!

    他指了指朱华庭,又指了指顾静娴,带着不敢相信的语气道:“你……你们!”

    朱华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打断了他心中略显龌龊的想法,“要做戏就要做圆了。”

    剑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哦……”

    “我让你跟着姜云炳,可有什么发现?”

    剑来一双眼睛突然变得有神起来,“险些忘了!这事……我没办好。”

    朱华庭露出疑问的表情。

    剑来忙道:“我原本跟着他的,可等他进了这楼中后,我就只得趴在窗子上看。本还看着他在一楼溜达,可转眼间他就不见了。我原本想着,他会不会是去了别的楼层,或者是其他房间,可等我挨个爬窗把所有房间都偷看了,除了看到些香艳之景外,却终究不见姜云炳的身影,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凭空消失?

    朱华庭复又拿起顾静娴给得图纸细看起来,每层楼都无暗室。

    剑来未曾看见他从楼中出去,这人必定还在楼中。

    可究竟,会藏身在哪呢?

    顾静娴问:“你去六楼时,也未曾看见?”

    剑来点头答应,“未曾。”

    “那六楼西厢房中可有一姑娘?”

    剑来答:“有一位姑娘,可并无其他人。”

    朱华庭问道:“你询问这做什么?”

    “我只是好奇,”顾静娴道,“周元霜是姜云炳藏在这楼中的,平日里对她如饥似渴,这么久未来,怎么反倒不先去她的屋中。”

    剑来道:“男人嘛,花心总是难免的。”他说完,贱兮兮地笑起来,仿佛自己不是男子般。

    忽然外头传来惊呼声,“有贼,快捉贼啊!”

    朱华庭行到衣架旁,快速为自己穿上衣服,对剑来道:“去瞧瞧。”

    方要出门时,他却顿住脚步,转身又对顾静娴叮嘱起来,“你记住,万事小心为上,切莫伤了自己,那样反而不值当。”

    剑来拉了拉朱华庭的衣袖,他贱兮兮道:“主子,你也关心关心我呗。”

    “为您卖命这么多年,从来没见您这样对我说过。”

    “主子,哎,哎哎哎,别走呀……等等我呀!”

    ·

    等二人都走了,耳边只闻得其余屋子香艳之声。

    顾静娴方要起身更衣,却闻门口处传来周元霜的声音,“妹妹。”

    顾静娴下床的动作顿住,她抬头,望向周元霜,嘴角泛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周姐姐,你怎么来了?”

    周元霜轻摇扇子,一步一步地走进屋子,直到桌前坐下。

    一缕轻纱般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斑驳地洒在周元霜所坐之处。

    她斟了两杯茶,对顾静娴呼唤道:“妹妹快过来坐,咱们姐妹好好聊聊方才你和那位王爷的事情。”

    顾静娴嗅出一丝不同寻常,她小心谨慎地往桌边走去,随后同周元霜面对面地坐着。

    周元霜似乎不满意这样的坐法,她提起一盏杯子,来到顾静娴身旁坐下。

    她将那杯水递于顾静娴唇前,略带打趣道:“王爷的身子,可健硕?”

    空气在周元霜说出这话后,又凝固了几分。

    顾静娴道:“姐姐问这做什么。”

    周元霜见其不愿意回答,又问:“在此处行此等乐事,妹妹可还想出逃?”

    二人眼神交锋,顾静娴一双眼眸如利剑出鞘,冷冽而锐利,“姐姐这话,是何意思?从这里逃出去,不也是你的心愿?”

    周元霜大笑起来,犹如癫狂,“错了。”

    她道:“这一直以来,都是你的心愿,而非我的。”

    房间的气氛如拉满的弓,静谧得只剩呼吸声。

    周元霜冷冷道:“你答不上来,是因为你同他根本没有行事,是吧?”

    周元霜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手中的扇子不知何时悄然变成了一柄锋利的短刀,刀刃在阴冷的月光之下闪烁着寒光,直指顾静娴的心口。

    “想从这里出去,唯有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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