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华庭被引到主位正坐,其余地方官则按照品级高低依次入座。

    歌舞升平之中,一群舞女衣袂飘飘。

    珠帘低垂,绫罗绸缎随风而动,各类珍馐香气袭人。

    姜松起身为朱华庭斟酒,略带试探道:“王爷,可合您的口味?”

    朱华庭眼眸一闪,他看着姜松,不多时后唇角上扬,带着几分戏谑道:“这等好地,怎么不早带本王来。”

    见对方满意,姜松脸上微露喜色,他眉开眼笑道:“王爷来此,自得好生招待。”

    说罢,他拍了拍手,奏乐声便戛然而止,台上诸位舞姬也停了舞蹈快步退下。

    一片云雾缭绕之后,屋内的灯被灭了几盏,原本明亮的大殿霎时间暗淡下来。

    丝竹乐轻起,几位姑娘提了黄花灯行至台上。

    不多时后,又有几位身着红纱裙的姑娘轻盈入场,她们戴着面纱,唯露出一双眼睛,若隐若无的面庞使得官员们心中平添了几丝好奇之意。

    以面纱遮面的想法是顾静娴提的,如今她顶着姜云绾的脸,到底是不好直接在姜松和姜云炳面前露面的。

    寻梅倒是不解地问过,“娘子们何不打扮的艳丽些,给大人们瞧?”

    顾静娴道:“大人们什么美人不曾见过,半遮面或许更能引起大人们的注意。”

    寻梅觉得有道理,这就采纳了顾静娴的提议。

    几声金鼓声响彻殿内,舞女们立于鼓面之上翩翩起舞。她们轻击鼓面传出来的鼓声与古琴铮铮之音交织在一起,使得官员们阵阵惊呼。

    朱华庭的目光紧锁着站在最中心的顾静娴,她曼妙的舞姿犹如一朵绵软的白云渐渐舒展,一边旋转又一边轻轻地跃起,如仙如幻,一时间看醉于此。

    这支舞……

    他曾见过的。

    自己的二妹妹最喜跳舞,因此她常日里就总是待在升平殿中。

    那日下了晚课,他曾路过那里,一不小心间便听得两位姑娘嬉笑打闹的声音。

    “你这里跳得不对,我再给你示范一遍,你看我的。”二公主朱华柔的声音传来。

    而后她翩翩起舞,边舞边对着身边人说,“你得这样跳,可记住了?”

    顾静娴看得出神,她浅笑一声,“记住了。”

    朱华柔道:“那你再试着跳一次,我再替你指点指点。父皇的天长节,咱们这支舞定要惊艳全场!”

    顾静娴谨遵公主旨意,又仿学着方才朱华柔的样子舞了起来。

    朱华庭就一直站在窗户看,看里面的人儿于舞池中央翩翩起舞,宛如一朵盛开的白莲,裙摆随着旋律摆动,又宛如在风中婀娜的舞姿。

    看着看着,他不经笑出了声。

    里头的人听到笑声,原本扭动着的身姿突然止住。

    朱华柔气汹汹地冲到门开将门打开,“是谁,胆敢在此偷看本公主跳舞!”

    幸得朱华庭机敏,他躲至一旁墙角,等朱华柔进屋重新将门给关上,他才松口气。

    自己这妹妹千好万好,唯独她在舞蹈之时不可轻易打扰。今日若被发现,不知该如何安慰赔偿。

    临走前,朱华庭又往身后看了一眼。

    顾静娴在他眼中,就似神山之明月。

    神山不可得,明月亦不可得。

    音乐声渐渐落了下去,几位娘子微微欠了欠身。

    紫鸾道:“诸位大人请移步湖心亭,我等还有一支舞要为诸位大人献上。”

    姜松饮了杯酒,恭请道:“王爷,请吧,莫负了美人们的心意。”

    朱华庭道:“姜大人请。”

    众人便出了屋内,由着几位娘子在前头引路,不多时后就来到一片莲池旁。

    月华凝聚池中,如星河般璀璨。莲花与莲叶犹如一对壁人,相拥于池中。

    波光粼粼,宛如万点碎金。

    待众人坐定,娘子们也立于点位之上。寻梅拍了拍手,轻声道:“诸位,请吧。”

    乐声如潺潺流水,传入观舞者耳中,有人不禁赞叹,当真是翩如兰苕翠,婉若游龙举。

    唯独坐在姜松身旁的姜云炳坐不住,他久未来此,如今心中念着想着的便是自己的宝贝元霜。

    待舞过半场,他实在是按耐不住性子,就趁着无人注意,悄悄地离了席间。

    可再如何悄默声,朱华庭也注意到了他的一举一动,他朝着剑来看了一眼,剑来领其意思,便也神不知鬼不觉地跟上姜云炳。

    顾静娴虽身在舞蹈,可她的心却早已飞在朱华庭身上。无奈此处人多眼杂,自己也没机会和他透露消息。

    正分神时,却不知谁人在后头重重地撞了她一下。

    顿时,她足间不稳,眼见着就要往池中倾倒。

    池水彻骨,顾静娴心中猛地一惊。

    可下一刻,她却被一个宽厚的胸膛怀抱。

    顾静娴的半张脸被埋在胸前,她鼻端闻到熟悉的味道,同那夜马车陷入泥坑欲要跌倒之时所撞入的怀中……一样的味道。

    她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犹如玉雕的俊脸。

    他鼻高唇薄,面如冠玉。一双丹凤眼中闪着光彩,好似润玉上微微透出的一点荧光,柔软又温润。

    姜松站起身子,他命人屏退在场的其他官员和舞娘,嘿嘿笑着吩咐人替朱华庭和他怀中这位娘子准备间上等的屋子。

    紫鸾原想让顾静娴在众人面前出丑,可谁知机缘巧合之下,竟将她推入了贵客的怀中。

    她懊恼地跺了跺脚,随后跟着旁的人一同离开。

    霎时间,整个莲池之中只剩下顾静娴和朱华庭二人。

    顾静娴一张脸不知何时起泛起微红,她从朱华庭的怀中脱身出来,理了理衣袖。

    朱华庭的目光不安地四处游走。

    二人站在此处良久,不知该如何打破僵局时,就见一嬷嬷上前引路,“王爷,娘子,屋子已经备好,二位请随老奴来吧。”

    朱华庭的耳朵瞬间变红,他笑容略微僵硬,也知此时正是同顾静娴交换消息的好时候,便伸手将顾静娴揽入怀中,笑道:“有劳了。”

    顾静娴倏地又被揽入怀中,一下子只作低头状。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总之,她脑中如今一团乱麻。

    ·

    给两位准备的屋子在莳花楼中,里面一片红罗帘帐。地上红毯一眼望不着头,在上头又撒着漫天的花瓣,有红有粉,不知道者,当真会以为此处是个婚房。

    嬷嬷将人带进屋中,随后乖觉地退身出来,她却不急着走,只附身在门上,静听着里头的一举一动。

    朱华庭朝着门旁使了个眼色,示意顾静娴人还未走,不要随意说话。

    顾静娴看着那个微弱的人影,她咬了咬牙,带着些许娇媚之意道:“让奴家为您宽衣吧。”

    说出这话时,她十分想狠狠地给自己两个耳光。

    可做戏做全套,为了让人查不出纰漏,她只得如此。

    等褪了最外头的披风,顾静娴又往门旁瞧了一眼,那身影非但没走,似乎还与门贴得更近了。

    无奈,她只得又褪去朱华庭身上的一件衣服,可直到朱华庭身上只剩下一件里衣,再脱无可脱,那婆子还未离去,顾静娴只得低着头呆呆地站着。

    朱华庭面颊早已发烫,他的鼻尖不断地冒出细微的汗珠。

    他双唇紧紧地抿着,最后咬了咬牙,将顾静娴打横抱起。

    朱华庭的发髻微微松了,几缕碎发低垂落在顾静娴脸上,就如一只小猫的爪子,在她的脸上轻轻地挠了一挠。

    不知觉间,一丝脂粉之气闯进朱华庭的鼻尖。

    这味道他很熟悉,那夜在皇宫的假山之上,他曾在顾静娴为他诊脉之时所覆他手上的帕子上,闻见过。

    他一双眸子睁得很大,只静静地低头看着顾静娴。

    顾静娴被他这一瞧,心底莫名生出些许不自在来,她别过头去,轻声道:“你要做什么,快,快放我下来。”

    “嘘。”朱华庭做噤声状,不知觉间,他的喉结却不自觉的上下浮动。

    直到走到床榻边,他才将顾静娴放下,随后故作大声道:“我要做什么,自然是想让你……”

    “行乐”二字到底是难脱他口,他话锋一转,变为“陪陪我”。

    门外的嬷嬷也是听得心潮澎湃,她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急着要去和姜松汇报。

    顾静娴看到人影渐渐远去,压着声音道:“她……她走了。”

    因顾静娴只身着一身纱裙,朱华庭为其盖上被子,随后于床边坐下,背对着顾静娴。

    屋内沉默之气中略带着几丝尴尬的味道,朱华庭时而望向窗子,时而望向桌台。

    良久后,他道:“你进来数日,可有什么发现?”

    顾静娴道:“你要好好背着身子,不许转过来。”

    “好。”朱华庭应允之后,索性将一双眸子也给紧紧闭上。

    但他仍能感知在自己身后的女子在宽衣解带,他忍不住轻轻道:“那婆子……不是已经走了吗……?”

    身后之人良久无声,只知她又动了几下,就将手腕搭在他的肩上。

    朱华庭缓缓睁眼,他向自己的右肩膀看去,就见顾静娴一只白皙的手上握着一卷东西。

    顾静娴清了清嗓子,“这东西给你,这里可不似咱们想得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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