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苟带小九进了一条无名小巷最深处,一座破败的小院,大门门板被虫蛀得千疮百孔,红砖垒的院墙也坍塌了好几处,院子很小,进门便是一望到底的两间房,左首那间传来一阵阵咳嗽声。

    听见大门开阖的“吱呀”声,那咳嗽声缓了下来,苍老虚浮的声音从门缝挤出:“狗娃,是你回来了吗?”

    “爷爷,是我,我带了医师姐姐给你看病。”于苟有些拘谨地将小九请进屋。

    屋里一股潮热闷气扑面而来,没有生火,纯靠紧闭门窗憋着屋内的人的暖气,小九没有表露出半分不适,直径朝榻上的老者走去。

    老人脉象浮紧,气血凝滞,是风寒之兆,老人太瘦了,身上的盖的被褥也不够厚,显然平日里缺衣少食,身子骨也比较弱。

    “小苟,你别担心,爷爷只是寻常风寒,我身上没有带药,需要出去买,你先烧好热水,等我回来。”

    天上突然下起小雪,小九望了望冰渣子一般的碎雪,看着家徒四壁的院子,也没问于苟借伞,咬咬牙冒雪冲了出去。

    头顶突然遮下一片阴影,小九仰头,是一柄黑色的纸伞,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喻顾清,冷冷地道:“这种偏僻陋巷,你也敢独自一人来?”

    “阿顾。”小九喜笑颜开,她好几日没见他了,虽然忙得也没多少功夫想他,可是乍一相见,还是觉得惊喜。

    小九环住喻顾清的腰,在他身上蹭了蹭:“好想你啊。”

    “你……”喻顾清被少女直白莽撞的言行冲击得无言以对,心里有些莫名其妙地欢喜悄然滋生,耳朵尖染上一抹深红,也不知是被夹裹着雪的寒风吹的,还是因为羞恼。

    “嘿嘿。”小九松开了手,乖乖跟在他身侧,趁着街上铺面闭店前,买了药、炭火、米面、肉菜……

    喻顾清一路上就像个小跟班似的,提着东西撑着伞,自己大半肩头露在伞外,黑色披风上覆盖一层白雪,煞是显眼。

    将小九送回王府已过了亥时,风信从军营回来后一直等在王府外,见喻顾清出府,赶紧跟上将他身上湿了的披风解下,换上一身黑色狐皮大氅:“王爷,阿皓回来了。”

    喻顾清似在沉思,过了一会儿才道:“明儿去公主那要两个人。”

    风信一头雾水:“啊?要什么人?”

    “我记得有个会武功的吧,再要一个能照顾人的,就说王府借用,公主那边若是缺人,让王管家再去内府挑。”

    “人要来之后呢?做什么?”

    “听小九差遣。”

    风信恍然大悟,这是给小九姑娘选侍女呢,虽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还是应了下来。

    喻顾清:“你方才说阿皓回来了?”

    “啊,对啊。”话题突然转到阿皓身上,风信才想起他还有事要禀告,“那些接了刺杀令的江湖门派,阿皓一个个上门挑战,都赢了,刺杀令也都退了。”

    “嗯。”喻顾清淡淡应下,漆黑的眸在雪地映衬下闪着冷冽的光。

    风信看出来王爷心情不错,话便密了起来:“真没想到,阿皓这小子还真成事了,王爷,您说这刺杀一波又一波的无穷无尽,没想到还能这般逐个击破。”

    “还是不可掉以轻心,总有些小门派不讲江湖规矩。”

    “是。”

    第二日,素衣和叶薇出现在辰王府小九房中。

    睡醒的小九见房中突然多了两个人,猛地起身护住身前往里靠,看清了是谁才疑道:“你们怎么来了?”

    二人面面相觑,素衣:“是王爷让我们来的啊?不是公主的意思么?”

    “嘘。”小九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她跳下床将四面窗户合上,压低声音,“王爷让你们来做什么?”

    叶薇:“听您的差遣。”

    “公主,地上凉,您怎么能不穿鞋下地。”素衣忙从床下拿了鞋子替小九穿上。

    “说好了,不许再叫我公主了,小心隔墙有耳。”小九走到梳妆桌前坐下,支棱着下巴,歪了歪头:“听我差遣?可我在王府也没什么事啊。”

    素衣斗胆猜测:“许是让我们来照顾您的,点名要了会武功的叶薇,又再要了一个会照顾人的。”

    考虑得倒是挺周到。

    “可我跟王爷又不熟,王爷为何要这么安排……我知道了!一定是阿顾的主意。”小九看了看素衣二人,又看了看自己,“所以,这是给侍女安排了侍女?”

    得,她是侍卫的侍女,现在还有侍女的侍女,搁这套环呢。

    “你们觉不觉得,王爷对阿顾有些过分言听计从了?”从小九这些日子与阿顾的相处来看,好像所有阿顾想做的事情,王爷都会应允。

    素衣摇摇头:“奴婢们不知。”

    也不知若是阿顾让王爷娶公主,王爷是不是也会答应呢。小九取下架子上的外衣:“先去粥棚吧,等阿顾回来我再问问他。”

    “是。”素衣上前替小九穿上外裳,盘好头发,打理得妥帖稳当。

    不知喻顾清从哪儿调来了粮食,总算暂时解了难民之困,公主的粥棚仍旧开着,王爷派了人看守,已经不需要他们亲自施粥。

    小九又闲了下来,好在喻顾清也得闲了,在王府歇了两日,可他带回来的抱剑少年守在他门口一步不退。

    小九亲自做了粥想去向阿顾道谢,被固执坚守的少年拦在门外,寸步不让。

    “阿皓?你是叫阿皓吧?我给阿顾送粥的,你就让我进去吧。”

    抱着剑的少年一声不吭,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盯着小九,少年也不对她动手,只是如铜墙铁壁一般挡在她身前,让小九一步也进不得。

    “要不然,你进去通传一声?问问阿顾让不让我进去?”小九好声好气跟他打商量,少年却如同一个锯嘴葫芦,就是不吭声。

    “阿皓,你要讲道理对不对,我只是关心阿顾,又不会伤害他,我也是阿顾的朋友啊,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屋内,烧了炭火,满室温暖,喻顾清被门外的动静吵得睡不着,坐起了身。

    亦声忙拦着他:“诶,你昨夜才服下药,正是要休息的时候,别起身了,有阿皓在,她进不来。”

    “嗯。”喻顾清抚着胸口,压□□内翻涌不止的凌乱气息,“水。”

    亦声端来一直温热着的水,喂他喝下:“这姑娘也是坚持,自知道你回府,从昨夜开始,在门外蹲守好久,后半夜才回去睡的。”

    喻顾清想了想,得让她转移注意力,自己这个样子不能被她见到,他无法解释为何吃了柳如皓给的解药,他的毒却仍解不了:“让卫英邀公主吃饭,小九随行。”

    “你这可是难为老卫了啊,你让他约公主吃饭,那比杀了他还难受啊。”亦声叹一口气,语气悠悠,“唉,谁不知道老卫曾有一段指腹为婚的婚约,只可惜命运弄人呐,就他那铁了心要为人家守着清白当一辈子孤家寡人的架势,让他陪公主吃饭,那就是对他坚守原则的背叛啊。”

    喻顾清苦笑:“如今他顶着王爷的名头,这事只能他去办。”

    “行吧,我会传达你的意思的。”

    小九和阿皓还在屋外僵持不下,房门突然开了,走出一只花蝴蝶一般穿着的富贵公子。

    “亦先生!”小九挥着手同他招呼。

    亦声也朝她挥手致意:“小九姑娘,阿顾还未醒呢,你现在进去只会打搅他休息,这粥啊我替你送进去,他醒来自会吃的。”

    “他怎么还没醒?阿顾可是受伤了?”

    “怎么会,没有的事,阿顾就是近些日子太忙了,累着了,你让他多歇歇,等他醒了你再来。”安抚过后,亦声又指了指阿皓,“再说,有他在这,就是苍蝇也飞不进去的,这家伙只听阿顾的,等阿顾醒了,你再告状。”

    这么赤/裸的挑拨,少年仍旧一言不发,只是转头幽幽看了亦声一眼,得到亦声狡黠的微笑,朝他扬了扬眉。

    小九等了半日,没等到喻顾清来找她,倒是等来了时世子:“小九,听说你与烁国公主相熟,我想请你帮个忙。”

    “何事?”

    时羽挠了挠头,硬着头皮道:“就是,那个,我姐她特别喜欢公主的诗,就想邀请公主到府上一聚,一起聊聊诗词歌赋什么的。”

    “就这个啊,当然没问题,我可以帮你去问问公主的意思。”

    得了小九的承诺,时羽却依旧扭捏地站在原地:“呃……小九,那你能不能今日就去问问?时府已经备下了酒菜,想邀公主用晚膳……”

    “这么着急么。”小九还有些担心阿顾呢,他闷在屋里头一天了,实在不符合他平日的作风,可时侯府的邀约也不好错过,“那我这便去找公主。”

    像是担心她反悔,时羽也一路跟着小九出门。

    瞧见小姑奶奶终于走了,躲在暗处的两人终于松了口气。

    亦声挥动手臂,手背拍在卫英胸口:“老卫,你可真行,居然想到利用时大小姐,你怎么能保证时大小姐一定会今日请公主上门?”

    卫英笑而不语,凡事争先的时大小姐,怎么能忍受自己的死对头可能会比自己更早邀请到公主呢?他不过是今日拜访侯府时,不经意提起某家小姐已向公主下了拜帖,明日邀公主赴宴。

    至于明日公主有没有去那家赴宴,今日时大小姐与公主聊畅快了,哪还记得明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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