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英看着喻顾清将自己的许愿牌与小九的缠绕后跃起挂回原来的位置:“幼不幼稚。”

    喻顾清落地捂着肩上的贯穿伤口:“你不幼稚,所以你没夫人。”

    卫英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辰王殿下么,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喻顾清看着高处紧紧依偎的两块竹片,嘴角逸出一丝浅笑。

    “大人若真是喜欢她。”卫英好似有所触动,“我也不强逼大人联姻,不过我看那姑娘却未必懂得这些,大人可要加把劲,别后悔。”

    “那你呢,后悔吗?”

    卫英目光放远,那一抹艳丽红装没入人流,而周遭旁人皆消失于他眼中,只剩她,兀自绽放,云鬓斜插一支金凤步摇,振翅欲飞。

    见他不说话,喻顾清轻巧转了话题:“帮我拟退婚书吧。”

    “好。”

    小九和谢言在一个摊子前猜灯谜,两人得了头彩,赢下一只精巧的荷花灯。

    谢言踮起脚尖取灯,却还差一点,身后伸出一只广袖轻巧地拿下花灯递与她。

    “多谢。”感受到身后的人近在咫尺,谢言没敢回头,甚至不敢抬眼。

    喻顾清牵过身边的小九,带着她往河边走:“嘘,让他们俩待会儿。”

    河边不少女子在放花灯,涓涓细流上绵延着一串荷花灯,满载少女情怀。

    “阿顾,这水是哪儿来的啊?”小九站在河边舀了一捧水撒开,冬日的河水冰凉刺骨,冻得她赶紧收回手。

    喻顾清牵起她湿漉漉的手在自己身上擦干,又替她焐热:“山上人工放的水,这条河叫蕖水,近年流量减少,入冬便会干涸,为了元宵这日供大家放花灯才特地引了水来。”

    直到小九的手彻底暖和起来,喻顾清才放开:“想放花灯吗?”

    “嗯。”小九点点头。

    二人一并走到河边卖灯的摊子前,正要买灯,远处传来惊恐慌张的尖叫:“走水了!灯楼走水了!”

    灯楼?

    “小九,我去看看。”喻顾清脚下生风,快速往灯楼方向赶去。

    登楼远眺,极目绚烂,置身于璀璨灯海中,感受万民敬仰,是每年皇室元宵节的固定节目,不过近些年为免被刺杀,皇帝本人已不常上灯楼,通常是皇后带着皇子们登楼。

    今夜若是灯楼失火,皇后葬身火海,那喻顾清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小九跟着也往灯楼跑,她赶到时,喻顾清已踩着阶梯飞身上楼。

    “阿顾!小心啊……”小九的心跟着紧揪。

    亦声带着阿皓匆匆跑来:“阿顾上去了?”

    “嗯。”小九头也不回地应道,眼睛紧随着火光中几乎要看不见的那道身影。

    阿皓一言不发也要上楼,被亦声一把拽住:“你不许去。”

    “得去。”少年急得眼睛都红了,甩开亦声便也飞了上去。

    亦声气急败坏:“这一个个的,都当自己能上天入地,水火不侵是不是。”

    小九:“叶薇,你带我也上去。”

    亦声瞪她:“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阿顾伤还没好,我不放心他。”小九将救火人端来的凉水兜头浇下,冻得浑身哆嗦,叶薇还在纠结要不要带她冒险,她动作太快,拦都拦不住。

    叶薇咬咬牙,揽过小九也登上了楼,只留下亦声独自一人在原地看傻了眼。

    楼里火势凶猛,灯楼本就是木质主体,由四面悬灯,虽然在灯面和楼体都做了防火处理,可大火浪涛之下,根本阻碍不了火势蔓延。沿途都有倒下的内侍宫女,他们不是被烧死的,而是在逃跑路上踩踏摔落,或晕或限制了行动,最终被浓烟呛死。

    小九撕下自己身上沾湿的衣料碎布,递给叶薇一块,捂住口鼻,上到五楼时,终于看见一个高挑身影横抱一人正匆匆往下赶。

    喻顾清上楼时是从外围飞身跃高,找火势尚未蔓延之处入楼,可在灯楼里找寻了一阵,只看到了昏迷的太子妃白诗雨,这时整个灯楼已完全被火势裹挟,他只能顺梯而下。

    小九刚露出一丝笑脸,就见一条带火木棍横飞而来,直冲喻顾清后背而去。

    “小心!”

    叶薇冲上前执剑竖劈,将那火木劈成两段,身飞如燕,空中横腿将两截断木踢飞,撞在身后追赶而来的两个黑衣人胸口,直将那二人推入了火海,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灯楼。

    楼里不仅有漫天大火,还有杀手!

    叶薇与阿皓断后,小九将身上沾湿的披风解下来,想替喻顾清裹上。

    喻顾清:“到我背上来。”

    小九依言爬上喻顾清的背,将披风盖过头顶,裹住两个人,喻顾清拉着披风下摆将白诗雨盖住。

    “抓紧我。”

    话音一落,小九只觉得天旋地转,撞破一扇半开的窗户,三人一并滚出了熊熊燃烧的灯楼。

    喻顾清摔出灯楼,手里的人脱了手,滚落在地,他双手支撑在地,单膝跪在楼外,稳住身后的小九没有摔下。

    伸手一把揭下两人身上裹的披风丢开,梨花白的披风已被烧了大半,橘红火苗蹿过的地方留下黑色的火痕。

    不多时,叶薇和阿皓也相继滚了出来,那些杀手没敢追出灯楼。二人拍了拍身上燎起的火,各自跟在小九和喻顾清身后

    “没事了。”喻顾清将小九放下,终于松了口气。

    小九想扶他起身,喻顾清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唇色煞白,几乎站立不住,胸口起伏喘息久久不平。

    喻顾清偏头看了看小九,少女脸上沾了烟灰,如同素白绢纸上的些许墨痕,头发凌乱的散在脸颊两侧,他忍不住伸手想替她擦去烟灰,却忘了自己也从火场出来,结果反倒越抹越黑。

    喻顾清忍不住笑了笑,牵动伤口又僵滞了一瞬。

    小九看着他用脏兮兮的手摸自己的脸,便知道他在笑什么了,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的手:“阿顾!”

    她看了看摔倒在地的人:“她是谁啊?”

    “太子妃。”

    灯楼外已被清场,卫英和亦声看见楼里冲出了人,赶紧跑了过来。

    卫英将地上的人扶起:“怎么回事?皇后娘娘呢?”

    喻顾清摇头:“楼里只有她。”

    二人对望一眼,均已知对方想法,这火势起的蹊跷,何况楼里还有杀手,喻顾清赶到时,正逢杀手杀人,若非他出手及时,太子妃此刻已经魂归九天,阿皓赶到后,喻顾清腾出手来救太子妃,从奄奄一息昏死之前的太子妃口里得知,今日只她一人来观花灯。

    有人要杀太子妃。

    可无论对于哪一方,太子妃如今都不是紧要之人,为何要布如此大的局杀她?死的人若是皇后,还能将脏水往喻顾清身上泼一泼。

    卫英像是自言自语:“那这人……如今要如何处理……”

    “皇后娘娘驾到——”

    内侍尖细的声音传来,皇后仪仗几乎铺了半面空地,凤辇上端坐的华容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众人跪下行礼问安。

    皇后也不叫人起来:“将人带回凤仪宫,请太医医治。”

    “皇后娘娘,太子妃吸入过多浓烟,又受惊吓,如今不便挪动太远,南郊便有皇室行宫梨棠殿,不如就让太子妃去行宫休养。”喻顾清抬眸,直视皇后,“太子妃乃小皇孙生母,若因此事有损贵体,只怕将来小皇孙知道该伤心难过了。”

    小九在喻顾清身侧拉了拉他的衣摆,为他捏了把汗,阿顾怎么敢如此同皇后娘娘说话呢。

    “好,那便依你所言,将太子妃送到梨棠殿休养吧。”

    小九有些诧异地看了眼喻顾清,居然同意了?如此的语气,皇后娘娘非但不生气反而同意了?

    恭送走皇后,喻顾清转身朝向阿皓:“帮我保护一下她好吗。”

    阿皓顺着喻顾清的手看向已被内侍抬上马车的太子妃,猛地摇了摇头:“要保护你。”

    喻顾清笑了笑:“我不需要保护,我回去好好养伤,不乱跑,不会有事的。”

    少年像是做下了人生中最艰难的决定,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跟在了马车后面。

    小九朝他的背影挥了一下手:“阿皓,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他的。”

    阿皓回头瞪她一眼,显然在说:我不信。

    “阿皓这孩子可太有意思了。”小九笑得眉眼弯弯。

    喻顾清舒展眉头:“你可比他大不了两岁。”

    小九歪了歪头:“阿顾,你怎知我几岁?我可不记得我告诉过你。”

    喻顾清一愣,按了按额头:“伤口有些疼,赶紧回去吧。”

    正好亦声驾着马车来了,他长腿一迈上了马车,小九跟在身后不依不饶:“阿顾,我们是不是早就认识了,你是山洞里那个戴奇怪面具的人是不是?那个面具好丑啊,你自己戴就算了,怎么还给辰王戴呢?”

    若非当初辰王戴那个面具,吕思妍或许便直接替她嫁了过来,她便不会来煜国,她或许还能回不知山当她无忧无虑的小师弟,小九托着腮看喻顾清,看他阖上双眼看不出悲喜的脸,线条分明舒朗,刚经历过生死,身上带着伤痛,玉面染上烟尘,却还是好看得仿佛仙人模样。

    嗯,其实现在这样也不错,她本就想同师兄闯荡江湖,见识广阔天地,遇见阿顾和言姐姐,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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