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顾清顶着一双黑眼圈阴沉着脸出现在文心馆外,那参军负责京城巡卫,有幸见过他两面,见王爷竟亲自来接,面上大惊,立刻想跪下行礼。

    “不必见礼,参军可还有要问的?若问好了,人我便带回王府了。”

    “没……没了。”

    喻顾清牵起小九往外走。

    那参军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牵手……牵手了!

    “阿顾,你昨儿没睡觉么?眼圈这么黑。”进马车后,小九盯着他眼下的一片乌青,伸出空闲的一只手轻轻抚摸。

    “嗯。”喻顾清闭着眼靠在她肩上,声音带着些许鼻音,仿佛在呢喃撒娇,“昨日跟王爷议事到清晨,又陪着去上朝,没工夫睡觉。”

    小九反握住他的手晃了晃:“你们王爷怎么如此苛待手底下的人啊,好用就往死里用?给不给涨工钱啊?”

    “涨。”喻顾清笑了,“我们成亲,他给个大红包。”

    “那是应该的,你为他出生入死,受了那么多伤。”

    “嗯……”

    或许真是太累了,喻顾清靠在小九肩上竟然睡着了,马车停在王府门前也没醒来。

    素衣掀起门帘:“姑娘,到了。”

    “帮我将阿顾扶下马车。”

    二人合力将喻顾清扶下。

    “姑娘,要不将人送回麒麟堂?”

    小九见他左右无人跟着,也不知风信雨书去了哪里,就连见天像小尾巴一样跟着他的阿皓也不见踪影,将他一人丢在麒麟堂总归不好。

    “还是带回梧桐堂吧,先让他在我房里歇着。”

    素衣朝梧桐堂走,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开口:“姑娘,您这样可不合适,外男如何能睡在女子闺房呢?”

    “他也不算外男。”

    素衣急了:“就算……就算你们定了终身,在成亲之前这般也是不成的,况且,姑娘,你们的婚事只是你二人口头说定,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这如何像话?”

    “报恩嘛,不拘这些。”小九心里没想着天长地久,这些虚礼她也不在乎。

    将人扶进小九屋内歇下,叶薇也回来了,小九领着二人又从偏门出去,上了苏钦禾等在此处的马车。

    “公主,我只在一间屋子里找到了一本写了一半的书,那书藏在佛龛下,轻易找不到,书上墨迹未干,显然人刚走不久,其余不开放的雅间未找到有人活动的痕迹。”

    叶薇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那间被徐家长包下来的房间,里头似乎久无人进,桌案上都起了灰尘。”

    小九狐疑:“没人进么?”

    “嗯,馆主的雅间我仔细搜了,应当是个男子,房中有男子常服,书案上有些账册,看不出有何异常,另外两间像是备用的屋子,里头不但无人,陈设摆放一模一样,不像有人常用。”

    “有人的那间呢?可是像女子的房间?”

    叶薇有些惊讶:“公主您怎么知道?确实是的,屋中有女子用的团扇,燃了很清幽的香,架子上还挂了披帛。”

    “那本新写的书是什么故事?”

    “是太子妃的故事,准确地说是太子妃小时候的故事。”叶薇快速翻了几页,故事竟然还挺引人入胜,太子妃小时候竟然曾随父亲上过战场,半大的孩子已经会骑小马驹,她刚被接到旸京那些年,旸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宦子弟,很少有没被她揍过的。

    叶薇声情并茂地描绘书里写的内容,小九亦被吸引,恨不能立刻去文心馆把下半册看了。

    到了南街她与师兄赁的宅子,谢言已等候在门外。

    “阿言,你怎么来了。”

    “我……”谢言知道她想去皇宫查真相,自然也很想知道。

    小九将人拉到一旁,将昨日种种尽数与她说了:“……言姐姐,此事只怕与皇后有关。”

    谢言没有说话,她神情平静得仿佛听的只是一个故事,谢家无罪祖父无罪,这是她自小坚信的,可是当从其他人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却是第一回。

    因为这莫须有的罪名,她的祖父叔父兄长尽皆斩首,她的弟弟们被流放,她入侯府为奴,她谢氏满门被打上罪奴的印记永世不得翻身。

    她从来都知道要翻案很难,可是当敌人切切实实摆在面前时,从前抽象模糊的难变得具体,也变得愈加难以企及。

    小九握住她的手:“言姐姐,皇后如今掌权,倘若一直如此,谢家只怕再难翻案,可是,也不是毫无机会,王爷目前仍是帝位的有力竞争者,若是将来王爷继位,再有一个有分量的人将此事重提,便有翻案可能。”

    谢言笑了笑:“小九,谢谢你。”

    此事需得从长计议,北煜朝局非是二人可以左右,话头就此打住。

    一行人进了屋,叶薇又拿出一包香灰:“这是那个姑娘燃的香。”

    小九沾了一点放在鼻下闻了闻,清甜的梨花香混着灰烬的味道:“这个味道有些熟悉。”

    她闻到过两次,而其中一次就在今日,也算是佐证了自己的猜想。

    “是徐娘子,原来为文心馆写话本的竟然是她,难怪有那许多宫廷氏族的隐秘故事……”

    徐娘子是翰林院掌院的孙女儿,自幼在旸京长大,烁国派来的人自不可能是她,她写的话本子诙谐有趣,三分真里掺着七分假,令人遐想,又不至于较真,故事性很强,可说是文心馆的台柱子。

    小九:“也不知这个故事何日开讲,届时我定要去听一听。”

    谢言听得困惑:“什么故事?什么徐娘子?”

    “徐仪棠徐娘子,阿言你应当也认识的。”小九记得她也是太子伴读之一,也就是谢太师的学生,那谢言应当认识。

    “哦……是认识。”那段记忆已经很遥远了,回想起来谢言还是有些不自在。

    “她写了个有关太子妃小时候的话本子,故事里的太子妃可厉害了呢。”

    谢言笑了笑,想起了一些事:“这不算故事,太子妃……那可是真厉害。”

    从前旸京城里的郎君娘子们,谁不羡慕她,那样的英姿绝艳,那样的恣意洒脱。

    她也听说了些太子妃的近况,灯楼失火后,便一直养在梨棠殿,精神一直不见好,中途又被歹人掳走,回来后更状似疯癫。

    谢言有些唏嘘:“我好像知道徐娘子为何要写这个故事了。”

    小九疑惑看着她:“为何?”

    谢言叹一口气:“她是想帮她,如今太子妃境况不好,又屡屡出事,她是想借这个故事,让大家喜欢太子妃,从而……解一解她的困局。”

    小九明白了,她只是听了叶薇复述的一点点的内容,便对这个故事对太子妃有了兴趣,若是将故事全部听完,她一定会敬重喜爱这个姑娘,让太子妃重回大众的视线,那些藏在暗处的老鼠一般的歹人,多少也会有所顾虑。

    *

    小九走后,喻顾清半睁一只眼,确认屋内已无其他人,麻溜从床上爬起来,穿上鞋子开始翻找退婚书。

    退婚书既然不在覃园,那很有可能便是她自己收起来了,他将梧桐堂后院翻了个遍,还是没找到,勾着秋千滕发愁:“奇怪,究竟藏哪儿了。”

    门口传来女子的谈笑声,小九推开门,瞧见站在千秋旁一脸小媳妇样的阿顾:“咦?阿顾,你醒啦。”

    可是瞧他脸色憔悴得很,小九走到他面前,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脸色怎么还这么差,可是生病了?”

    喻顾清开始思考直接问小九要回退婚书是否可行,虽说出尔反尔非大丈夫所为,但是为了终身大事厚脸皮一回又何妨。

    他握住小九的手:“小九,上回我给你的退婚书呢?”

    “给……给公主了呀,怎么了?”小九瞧他神情不对,“难道王爷后悔了?你们王爷还是人不是!”

    小九有些生气,什么人啊,已经有了言姐姐,还想娶公主,而且这人怎么还朝三暮四的呢,前几天还表现得对言姐姐忠贞不二,宁可不要北煜先皇信件也要退婚,这才过了几日啊,就反悔。

    呸。

    喻顾清尴尬地挠了挠头,望天道:“王爷如何想的,我怎么知道,他让我要回来……”

    “不给。”小九瞧他有些异样,不愿遂了这主仆二人的意,且瞧瞧他们到底要搞什么鬼。

    被拒绝的喻顾清也实在不好意思再提第二回,再找机会看看退婚书在哪儿吧,他非给偷回来不可。

    二人一道用了晚饭,又一起看星星聊天。

    看着漫天繁星,喻顾清突然想到过年那日的烟花,他们还没放呢,他勾着小九的小手指晃了晃。

    小九侧过脸看他:“干嘛?”

    喻顾清笑:“心里高兴。”

    很高兴与你同在一片天空下,仰望繁星,很高兴你是那婚书上,要与我共结连理之人。

    直到小九要睡觉了,喻顾清仍然磨磨唧唧不走,小九已退下外裳爬上床,她理了理枕头,道:“阿顾,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素衣说了,成亲之前,不行,你得成亲后才能跟我一起睡觉……”

    小九扭头,看见一脸惊喜的喻顾清直冲上来,她撇了撇嘴,果然是想跟我睡觉。

    喻顾清按住枕头下信封的一角:“退婚书?”

    小九连忙扑上去按住信封,警惕地看着他:“阿顾,你给我出去,不许打退婚书的主意。”

    一边说一边将喻顾清的手拍开,然后将退婚书贴身放好:“素衣、叶薇,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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