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途与出发的行程并无二样,但阿舍尔的心情因为某些有趣的发现变得稍微好起来了一些。

    即使她已经确定了她一定失去了什么。

    不过没关系,曾经拥有过的,也一定会再次属于她。

    “这种交通工具还真是方便。”

    娇小的少女依偎进高大男人的身影,他们现在正处在列车的驾驶室,所以萨菲罗斯没有再刻意遮掩气息。列车上并不好隐藏,即使是塔克斯的技巧,在狭小空间里也很难让人不注意到存在感煌煌夺目的银发英雄。

    驱行每天列车往来的驾驶员,以及管理列车上一切事务的列车长,他们大概是职业生涯中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与声名远扬的英雄萨菲罗斯共处一室,即使英雄本人并不在意渺小的他们,这样的事实也很难让人平静下来,紧张得大气不敢出已经是最努力的控制。

    “哥哥,别吓他们了。万一列车出事故了该怎么办?”

    欢快的女音笑声低低响起,她一副无所顾忌的模样与强大完美的英雄嬉笑。不,这已经是最小的事了,更让人眼珠子瞪出来而无法不频频向那边看的是,银发的冷漠寡言的英雄竟然全程的、主动的、以守护姿态对待怀里的那个少女。

    这个女孩一定是全米德加最幸福的女孩了——亲眼目睹的旁观二人深深感叹。

    “今天过后,我的名声应该也会传扬整个城市吧?”阿舍尔懒懒趴在萨菲罗斯身上,抓住他银色的长发玩弄打发时间,附在男人耳边兴致勃勃地描绘可能出现的景象。

    “我会是蛊惑英雄罪不可赦的犯人,又或者戏剧里与英雄坠入爱河干下不可饶恕之事的女人,是教唆英雄不务正业的坏女孩……”她在他怀里吃吃的笑,笑得身体发抖,傲慢恶劣地以最黑暗的想法去揣测:“他们都喜欢这么写,对不对?”

    银发的英雄无奈地护着她因为乱动而不断滑落的身体,短暂思索了一下少女的话,做出最理智的回答。

    “神罗会在谣言出现前公布你的身份的。”

    “哼……”阿舍尔无趣地撇嘴,用手指戳着他的胸膛:“知道了知道了,那些人可不舍得英雄的名声受到玷污。”

    “也并不是都因为这个。”萨菲罗斯捉住她的手亲昵地按在自己的脸上:“还有阿舍尔很可爱……神罗大概也不希望我因为那些事生气。”

    “唔,好吧。”少女作出勉强接受的表情,用胡乱蹭蹭的方式表达满意:“我还是更喜欢最后这个理由。”

    毛茸茸的发剐蹭在胸口的皮肤上,酥麻刺痒,又带着些微凉,还有离得近了才能闻到的一丝发间幽幽的香。萨菲罗斯沉静地低头慢慢解开他们缠绕在一起的发,这很好分辨,银色和黑色相差巨大又不分你我缠绕在一起,看着这样亲密无间的模样,他竟有些不舍得将它们分离。

    “萨,萨菲罗斯先生,快到站了。”

    列车长微微颤抖的声音小心翼翼在一边提醒,显然说话前狠狠做了一番心理准备。

    耳鬓厮磨的享受时间实在过得太快,萨菲罗斯遗憾得收回手,决定不将那些头发解开,因为将要下车了——他转头终于第一次正眼看了下战战兢兢的列车长,点了下头。

    “辛苦了。”

    全然不知这句话将会给这趟列车的列车长和驾驶员带来多大的激励。

    离开狭窄的驾驶室,阿舍尔仰开双臂伸展了一下身体,想去寻找身后哥哥的身影,却被旁边一个衣着陈旧却整洁的女孩轻轻叫住。

    “那个……你也是来等哥哥的吗?我们一起吧!”

    或许是她身上穿着的黑色裙子没有任何花纹显得太过普通,让胆量看起来并不大的女孩可以鼓起勇气搭话,至于为什么会被邀请……哦,可能拥有哥哥的女孩都有一种相似的气场?

    “我哥哥已经来了喔。”阿舍尔向身后指去,已经走过来的萨菲罗斯就在距离五、六米远处了。

    “啊……对不起。”胆小的女孩急忙躬身道歉,低头错过了看见银发英雄的机会,女孩绞着手指有点委屈的自言自语:“我哥哥跟我说好了……要带我来看火车的,让我在这等他,我等了好久都……”

    “你哥哥是不是那边那个?”阿舍尔指向车站另一边四处张望找着什么的少年,女孩抬头眼前一亮,顾不上道谢飞奔过去扑向了她的哥哥。

    “阿舍尔?”萨菲罗斯叫她,少女转身被男人一手抄起抱起来,熟练地顺手环住他的脖颈.

    “嗯?没什么。”

    黑裙的她为什么突然善心大发做了好事,可能她自己都解释不清楚。

    “可能我们都有一个好哥哥?”阿舍尔捧住萨菲罗斯的脸,亲了一下她最喜欢的那双眼睛。

    他的手臂永远是属于她的席位,他的怀抱永远为她敞开,生来就是如此。萨菲罗斯揉着妹妹的头,垂眼轻易许出他一定会完成的诺言。

    “是的。”

    碧绿竖瞳不像少女黑暗深邃天生具有诱导力的黑眸,那样瑰丽的绿色总会带来一种冷血动物的危险,当它聚焦于你时,猎物会炸起惊恐的竖毛仓皇逃走。但它有时又会带上醉人的温柔,譬如每每看向唯一【家人】的时候。

    “我永远都会先找到阿舍尔。”

    萨菲罗斯知道她没有什么安全感,突发善心也不过是触景生情,见人如见己。不要紧,他们相处的日子还很长,足够他将阿舍尔所有的缺失给予充满。

    她会完全属于他。也只有他。

    “回去神罗之后,阿舍尔有没有什么想做的?”

    “哥哥不需要去执行任务么?”

    “康塞尔跟你说的?”  “嗯。”

    “先陪你一段时间,其他事我会拒绝……”

    醒来的第二天,过得很充实,却也很闲散。

    米德加很大,就算乘着最快的列车穿梭其中,简单的走马观花,也需要整整一天的时间。更别说萨菲罗斯和阿舍尔慢吞吞的亲身以脚程丈量距离,今天他们甚至没有逛完一个贫民窟的三分之一。

    当然,这其中大部分因素在于阿舍尔顽固地想自己走。如果按照萨菲罗斯的步伐,起码能将这个进度再推进二分之一。

    银发的英雄不仅仅由于是军人出身,或许还因为这人身量高大,长腿一迈,普通士兵都需要小跑才能跟上萨菲罗斯。

    难得的是,走路模样还端得优雅。

    阿舍尔撑着下巴欣赏着她不紧不慢走过来的男人,心中赞叹。

    “今天在哥哥这里休息,好吗?”

    庞大的野兽即使伪装乖顺地伏在腿边,它的凶残本性依然也不会消退一丝一毫。危险的竖瞳闪着摄人心魂的绿色,那是原始森林里最幽深的绿,最会迷惑勾引的活物。银白色的肩甲,银白色的长发,萨菲罗斯显然知道自己的容貌优势,如同狩猎时悄然伏击的蛇,一步步将看重的存在拖入他的监牢。

    这是只有对待特定的人时,才会展现出来的一面。

    夜晚的月色成为衬托他的背景,冷调沉静的诱引是比激情如火的张扬更为目眩神迷的手段。阿舍尔对这个男人完全无法抗拒,同出一胞的血脉精心指导了他,将那完整长熟的美布置成笼络少女的最华丽的陷阱。

    “哥哥……是已经准备好了我的房间么?”拨开挡住那双绿眸的发,阿舍尔笑意盈盈,从沙发上滑落下来动作流畅的钻进萨菲罗斯怀里。

    “那我可要去验收检查一下。”

    萨菲罗斯托起少女轻飘飘的身体,往那间尘封许久的房间走过去:“很早就备好了……还有一些别的。”

    “礼物?都是我的?”

    房间很大,除了中心柔软舒适的大床,其他最引人瞩目的就是架子上一排又一排用玻璃柜安置的物品。甚至看得出来它们被好好的按照年龄排序,从略微幼稚的孩童玩具到毛茸茸的玩偶,越往后就是越来越多色彩鲜艳样式华丽可爱活泼的裙子、饰品,不夸张的说,可以从这些衣服上看到米德加十几年来的时尚潮流。

    “几年里一件一件选回来……可能渐渐就这么多了。”萨菲罗斯似乎少有的觉得难以解释,一整个房间的女性物品和女性服装与冷肃特种兵实在太不相配。但被这些东西包围的银发男人并没有什么不自在,他熟稔地将女孩带到玻璃柜前放下,从最上方拿下来一个手臂长的盒子。

    “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锦盒有缎面的轻绒,质感很好,看起来很高级。阿舍尔打开了它,被微闪的光泽晃了眼睛。

    满满一盒子的高级魔晶石,各种色泽的宝石,以及一些一看就是私人定制的饰品。萨菲罗斯怕是把所有价值足够高的物品都搜集放在这里了。

    [有些石头能量倒是很充足,主人可以补充一点……聊胜于无吧。]

    “谢谢……哥哥。”阿舍尔拿起其中一颗绿莹莹的魔晶石,映在手心里向外散发着充足能量的味道。她微微一捏,圆形坚硬的石头瞬间如豆腐一样破碎,丝丝缕缕的绿色融入女孩的身体。

    眼前这一幕显得很轻松,也很奇异。萨菲罗斯的竖瞳微缩,第一次见到有人可以自主吸收魔晶石内的能量……他很快回忆起了那枚魔晶石的来源,阿舍尔精准的找到了众多魔晶石里是由能量凝缩形成的那一小部分。

    是巧合?很大可能不是。

    “阿舍尔可以汲取这类魔晶石的能量?”妹妹的气息变化增强了,细微的一分很难察觉到,但萨菲罗斯太过熟悉阿舍尔周身的波动,甚至要比对自己更清楚少女的身体强弱。

    “是哦。不过只有一个,太少太少了。”她仰起脖子看向哥哥,将盒子重新关上,抱在怀里。

    “不用其他的再试试吗?”

    阿舍尔摇头,说不舍得。

    “这是礼物,哥哥送我的。要好好保存。”

    心脏的鼓噪如此强烈,萨菲罗斯想起来了曾经也有这种感觉,像是一只小猫在心尖上轻轻划了一下,微麻轻痒。他垂下眼,将少女再次抱起,柔软又透着凉意的皮肤接触让名为萨菲罗斯的灵魂回到了实地,身上的体温这一刻变得升高,低沉火热的气息笼罩住带着寒意的冰,浸暖了臂弯里娇小的躯体。

    “嗯?”

    突然身体又悬空被拥进那个怀抱,阿舍尔已经习惯了时不时脱离地面起飞一般的感觉。萨菲罗斯是真的很高,每每贴在这个宽敞温柔的胸膛里,目之所及的海拔高度都不一样。少女还揣着放有宝藏的盒子,腾出一只手来勾住一缕银色的发。

    “哥哥……在因为我的话而感到愉悦吗?”她很聪明,因为距离太近的心跳声存在感太强,原因也并不难猜。阿舍尔弯起眼,觉得她的哥哥实在很容易被满足。

    “……是的,我很开心。”拥抱的力道如此紧密,细长的发随着萨菲罗斯的动作从肩甲上滑落,他低低吻在少女的发顶,冷调的月色阻挡了外界所有光源的暖意,竖起了银色的网。

    一室静默,空旷的房子不再只有英雄独自来来去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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