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多久了?”杰内西斯眯眼望着远方炮火连天的前线,手里慢条斯理擦拭自己赤红的佩剑。

    “一年了吧。”冷不丁的话题发问,虽然没提起那人的名字,但安吉尔知道他说的是谁。

    “给你发了消息?”

    “没有。”安吉尔答。随时要出征战斗的状态使他将珍重的那把大剑放在了后方,他拿起了另一把自己常用的武器:“你再在战场上走神,这次战绩结算的主角就得是我了。”

    “哼,天方夜谭。”

    1st对战场的统治力是普通士兵无法相比的,尤其是其中那位红发战士华丽的战斗方式,破坏力极为庞大的火系魔法绽放出的光泽鲜艳明亮,清楚刺目,无比嚣张。

    不惮于把自己变为最高调的靶子的杰内西斯,赤皮大衣的修长身影立于自己一手制造出来周围至少五十米的无人之境中,这个骄傲的男人终于抽出了自己的武器。

    “安吉尔,比比?”

    “输了你亲手给我榨一瓶苹果汁。”安吉尔很淡定,提出早早想好的赌注彩头。

    “呵,那你得等到下辈子了。”

    肆无忌惮的聊天,轻松无压力的模样很是令围攻他们的敌军火大。

    “杀——!”

    红日落下,黑夜来临前的黄昏消散掉最后一丝余晖。神罗派遣出的后勤人员正在清扫战场,杰内西斯躺在一辆小型军用运输载具的车顶,此处距离驻扎地中心较远,简而言之就是没什么人经过这儿。

    “杰内西斯。”安吉尔一路寻了过来,抓住车厢边沿翻进去坐下。

    “又给你找到了。”懒懒的声音响起,沉沉暗夜里也没有失去红色光彩的杰内西斯枕着手,仰望天空。

    只要不是在米德加的晚上,无论哪里都能看见明月如银灿星铺遍的夜空。

    和巴诺拉村看到的一模一样的夜空。

    沉默良久,安吉尔开口问:“今天你一直在想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亲手榨苹果汁的恐怖威胁,杰内西斯可能真的要失去问鼎战绩榜首的机会了。

    “萨菲罗斯……”说出这个名字之后顿了许久,仍没有下言的杰内西斯嗤了一声,无所谓地道:“算了。”

    “他快回来了。”

    “你知道?”杰内西斯撑起身,注意力从无聊的看星星里转向了底下坐着的安吉尔,情绪有点不悦:“瞒着我不说?”

    “不知道,猜的。”安吉尔同款枕着后脑勺看星星,干脆利落的回答让头顶的人恨恨踩了一下车顶,咚咚几声咣当地响。重新背起了大剑的男人笑了几声揶揄道:“神罗不会让萨菲罗斯离开太久的。”

    “五台还没打完,他们怎么舍得。”

    一整个恒星年,四个季节,八千七百多个小时,时光流逝得太快,又太慢。

    “催我们回去了。”萨菲罗斯合上断开联系的手机,机械翻盖的脆响裹入淋淋漓漓的雨声中。他继续低头擦拭手中的长长黑发,一道道水痕在干燥的毛巾上蜿蜒泅开,动作细致轻缓,尽量不扯到任何一根脆弱纤细的发丝。

    提供光源和温暖的火堆燃着微呛的烟尘,阿舍尔伏在萨菲罗斯的膝头上,拿着木棍拨弄着柴火,想让烟尘尽量小一些。

    “哥哥……”她打了个哈欠,身上重新换的洁净衣服亲肤暖融,头皮上温柔的头发绞干服务让她有点昏昏欲睡。

    山洞外的雨丝偶尔顺着斜刮的风打进来,将石壁上映照出来的影子吹得飘摇不定。

    火堆发出安静的噼啪声响,那是红焰的火星在跳动。

    “睡吧。”他低声安抚,循着她最喜欢的力道揉过单薄的后颈。

    少女闭着眼轻喃几声,抱紧身边安全真实的依靠,坠入黑暗的酣梦。

    属于阿舍尔的发香因为淋了雨染上水汽的湿润,萨菲罗斯平心静气沉浸在这股淡淡的幽香里,对那种晕眩效果已然有了十足的抵抗力。

    湿润的触感只剩下发梢还有些许,以手作梳,水流般柔顺丝绸质地的黑发从指缝里溜走。阿舍尔睡着了,她的另一半张脸埋入了他的怀里,长睫低垂,呼吸绵延。

    她睡得很香。

    脱下了往日长久戴着的皮质手套,无遮挡的触碰上她安静的侧颜。灵敏的五感使萨菲罗斯能听见来自于至亲家人的悠长吐息,有细微的可爱嘟嚷,她伸手无意识挠了一下自己的脸,似乎觉得有些痒。

    让她好好睡觉吧。萨菲罗斯收回了手,轻轻地笑。

    保证深夜的安全就需要有人守夜。通常情况下这个人都会是萨菲罗斯,阿舍尔也担任过几次这样的责任,但一般是建立在她本就不想睡觉的前提。

    草原上的天空要比繁茂雨林里广阔宏大的多,在他们的旅途将要离开那片草原时,阿舍尔就不愿意白白度过拥有璀璨星空的夜晚。

    “下一次再见到这样漂亮的星空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了。”她说。

    米德加的夜晚会被永远不会散去的魔晄遮去所有美好的星辰,使劲抬头寻找可能只找得到寥寥无几的星点。在这个巨大的工业化城市里,人们会觉得站在高处看川流不息的车辆和彻夜点明的霓虹灯更有意思,却不知道这只是因为他们对自然的匮乏与无知,人造的星哪能与宇宙相比?

    全身心放松下肢体,青草和大地会慈和厚重地承载他们的身躯,草木与泥土的清香温柔裹挟他们的感官。等到第二天的太阳升起,他们的衣服会沾染朝露的水汽。

    “哥哥会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吗?”阿舍尔那时候问道。

    仰头注视着缀满繁星的夜晚,与天空的距离似乎一下子拉得很近,萨菲罗斯曾被教导过如何利用星辰的坐标辨别方向,但他却从未以欣赏的目光看待头顶的星辰。

    “不,很漂亮。”他听见自己的回答。

    那一天,萨菲罗斯和阿舍尔躺在草地上,看了一整夜的星星。

    “草原的星星看过了。”阿舍尔后来这么说,她向萨菲罗斯许愿:“下次哥哥带我去看看雪原的星星吧?”

    他答好。

    于是他们又拥有了一个约定。

    这样的约定,在这一整年的时光中,并不稀少。有一些甚至已经实现。

    “再往南走走吧,我们不着急。”萨菲罗斯没有理会第一次催促返程的讯息。

    原始森林的绿意经过一场雨水的洗刷显得更加繁茂,遍地的灌丛枝丫铆足劲地生长。他们行走踩踏过的青苔一夜之间又覆盖而上,更得意洋洋爬上了另一边的树干。

    “回去之后如果质问哥哥怎么办?”阿舍尔脚步轻快地走在前方,闻言转身背过手后退着走路道。

    “地点偏僻,信号不好。”萨菲罗斯的理由无懈可击。

    “神罗要是知道他们的英雄出去一趟,就学会了坏东西,”白裙的少女哼笑一声,路过了一处窄小的溪流,提身轻巧跃过,黑发扬起又落下,她回过头道:“我会不会被狠狠问罪?”

    “他们不会知道的。”

    从神罗第一次催促的讯息传来之后,接下来的日子里接二连三的诘问几乎是显而易见预料得到的发展。

    “又来催了?”阿舍尔捏开一枚魔晶石,一丝丝精纯的能量吸收进入身体。她看着烦躁地挂断电话的萨菲罗斯,撑着脑袋问。

    “嗯。”萨菲罗斯低应。这是这个月的第十七个电话,他们进入信号稳定的地区之后,神罗的催促接连不断,最近的一则讯息就差发出最后通牒了,再不给出确定的回复,可能下一次会见到塔克斯亲自来抓他们回去。

    “我们最后到米迪尔走一趟,就要准备回程了。”萨菲罗斯摸着妹妹的头,这段时间经过源源不断的魔晶石投喂,阿舍尔外表的苍白模样总算是好上了一些。

    他们正处在一个废弃魔晄炉内,萨菲罗斯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一堆单纯由能量凝缩形成的魔晶石,用来给妹妹磕着玩。

    单个魔晶石内蕴含的能量实在太少,基本上是聊胜于无的程度。所以这一年里除了到处游玩旅行外,萨菲罗斯还在有意识的寻找能量庞大充足的魔晶石,或者……

    巨型魔石。

    一种在魔晄炉内经过特殊压缩而生成的高密度特级魔晶石。

    自从阿舍尔刚醒来不久,发现了她可以自行吸收魔晶石能量作为补充的时候,萨菲罗斯就在默默查找资料。与巨型魔石相关的资料在神罗内部确实属于绝密,但也属于萨菲罗斯可以调用到的最高级别的档案。至于不对他设防的原因,大概神罗认为巨型魔石对他们这些经过魔晄浸泡的改造人来说,没有多大用处吧。

    废弃魔晄炉内发现巨型魔石的可能性不大,萨菲罗斯并不对这个地方抱有期望,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那些正在运转良好的,同时神罗掌控力较弱的魔晄炉。

    “明天去拉多尔岛。”萨菲罗斯看了一眼地图道。

    “是不是哥哥第一次出任务的地方?”她的记性很好,如那时的银发少年一样,阿舍尔同样对这个地区印象深刻。

    “是。”萨菲罗斯偏过头,语气平静:“那里的魔晄炉我比较熟悉,也容易掩藏。”

    少年时的经历已经不能再对现在的萨菲罗斯造成什么影响了。

    “还有另一件事。”萨菲罗斯微顿,看向阿舍尔慢慢道:“刚刚的电话里提到了,去年特种兵新建的精神训练室出了问题。”

    “哦,应该是我太久没管,效果减弱了吧?”阿舍尔不在意地回。白裙的少女坐在集装箱上,手里拿着魔晶石抛上抛下把玩。

    “阿舍尔……”萨菲罗斯捏着眉心,身边的人显然在故意回避他真正想知道的问题。

    “好啦哥哥,我付出的那点东西对我来说还不如……”阿舍尔抱住他的手臂,左看右看,最后晃晃自己手上那枚把玩的魔晶石,向他展示。

    “还不如哥哥送我的这么多魔晶石呢。”

    “一个很划算的交易不是吗?”

    [复制一个面具本源让人类利用,也只有小主人能想得出来的事了。]某个倒霉面具终于忍不住阴阳怪气。

    [又不是永久的……]她嘀咕,选择性忽视了被迫献身的悲惨面具。

    “真的么?”他转过头,碧绿的竖瞳凝视着她黑色的眸。萨菲罗斯将她抱过来摁在怀里,坐在大腿上的高度使阿舍尔能够更清晰地看清他的脸。

    这人怎么就知道用这一招。在步步紧逼的眼神里节节败退的少女懊恼羞臊,别开脸抵上身前厚实的胸膛,想推开他却无力于身体力量上的悬殊差距,看着就更像主动投怀送抱了。

    “怎么不看着我说话?”

    皮质冰凉的手套抚上了她的脸,温柔不容拒绝的力道扳回了挪开的视线。阿舍尔咬着下唇直视眼前这张又过一年更加绝色容魅的脸,萨菲罗斯显然知道自己这张脸的优势,尤其是对吃软不吃硬的妹妹使用的时候,收益绝佳。

    长发如泻,极漂亮的银色让人疑是看见了月瀑坠流。她最喜欢的那双眼睛有着最瑰丽的绿,就如她同样喜欢的雨林,风雨洗净的颜色。但萨菲罗斯比原始森林里最深的绿更加危险,就像结束食物链的顶级猎食者……不,阿舍尔恍惚地想,他其实就是。

    “别咬。”萨菲罗斯低声道,食指拨开被她咬住的下唇,他垂着眼,依然在一动不动的注视她。

    翕动的唇瓣都如此好看……她仿佛是第一次发现这个事实,着了魔似得盯着那张柔软水润的唇。萨菲罗斯的上唇较薄,下唇微厚,如果抿起来可以想象得到是多么妖异的美丽,唇角似乎天生微翘,在看着她的时候会出现频繁的笑意。若是他生气了会刻意拉平,显得更不易近人,冷漠凶怒,就譬如现在。

    他生气了吗,他又不对她笑了。

    阿舍尔紧张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自己干燥的唇,仰头凑过去,像是受到了什么致命的诱引。

    她轻轻覆住了他的唇,小心翼翼,只贴着三分之一。

    不像曾经的只是一瞬便划过,她停留下来,摩挲着,保持着这个距离声音细微至极地道。

    “你不许生气……”

    尘封已久的烙印动了,激昂沉沦的情绪拽着血脉相连的人一起坠入黑暗的深渊。

    [你知道的,我本来就不是什么真正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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