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弄晕他们做什么？”
“姐姐，是他砍得血藤，不是我做的。”
暗林里走出一人，谈笑风生，“我是来为姐姐清理杂碎的。”
陌栀无奈一笑，轻摇了摇头，“堂堂魔尊整日闲逛，你也不怕被别人看见说些闲话。”
“姐姐，你真的变了好多。”苍鉴笑道：“不过是件好事。”
莫名的，如今在听到这种话陌栀坦然了许多，改变而已，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她无甚反应，“有吗？”
“有的。”苍鉴看了眼地上的两个人，“这种时候来这，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有我当年的风范。”
“那还是比不上你。”陌栀笑道。
“我就当做是姐姐夸赞了。”
“当年三方约定说好不插手这里，你这样做怕是会引起妖鬼两界的不满。”
“那些宵小的不满我何时放在心上了，大帝和启竣都没有意见，他们有什么意见？横竖这里不会是他们的疆土。”
苍鉴轻描淡写道：“再者说，这里本就是姐姐的，今日为姐姐将这里荡为平地也由不得别人说三道四。”
“苍鉴。”陌栀劝诫道。
“姐姐莫气。”苍鉴说道：“你要纯净水土和我说一声就是，我自会给你送去。只是姐姐今日带他来做什么？这天宫小子是不明白深浅，但姐姐这样做又是什么用意？”
“我带他来拿天灵图。”
“天灵图？”苍鉴又看了一眼归肃，目光深邃，他沉声道：“姐姐是真心把他放在心上了。”
陌栀没有回答，而是说道：“我马上就要去领罚应劫。”
“为什么？因为日盈国？”
“还有云柳和鹿逸。”
“忽然觉得姐姐这样不是什么好事了。”苍鉴沉声说道，听得出来没什么好气。
陌栀失笑，话语里多了些宠溺和打趣，“你刚刚不是还说是件好事吗？”
“我说的好事，是因为姐姐解开了封印，重拾了情义，作为姐姐的家人我自然高兴。但若是这情义会让姐姐陷入不利的境地，那便不是好事。说到底，冷情冷性也没什么不好的，姐姐是战神，上天要你杀伐果断，有那么多的感情只会伤到姐姐。”
“苍鉴。”
“姐姐。”苍鉴也不让步。
陌栀无奈，问道：“你还记得我当年为什么留下这三荒之地吗？”
“记得，当年你留下这里，是用来放置你的杀戮之气，一方面用来牵制恶魂，另一方面也能保证姐姐的神力纯粹。”
旧神纪十七万八千年，战神九希在这里平定了当时的妖皇谋划的灭世大乱，这一场战乱死伤无数，法力强盛的叛乱者大多死于九希手下，那时的九希已是封闭了情愫，早已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冷性战神。
对于当时的九希来说，杀神一称更为合适。
太多的怨气积攒在这个地方，尤其是修为高深者的怨恨在此迟迟不散，甚至化为邪祟，若是以往，九希必然会粉碎其魂魄，打散其元神，这世间永远不会再有他们的气息出现。
但是当时的九希，她开始动摇了，她想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当她看见妖皇部下一个一个甘愿为妖皇战死的时候，她想明白这是为什么。
尤其是在她例行公事毁灭魂魄，自己已经陷入混沌时，一声啼哭唤醒了她。
她意识到自己的杀气太重。
杀气被提出，九希用了三荒之地这一混沌之地，留下自身沉积了几万年的杀气，和这里的怨气邪祟相互制衡。
“因为畏惧、悲伤、怜悯，我不能成为一个众神眼中合格的战神，我以为将它们封印丢弃便足够了，但是我成为了一个可怖的杀神，一个地狱里的修罗。”
苍鉴轻声道：“姐姐……”
“或许降世时所带的一切都有它存在的意义，兄长在古神幻境中为仙为妖三十三世，为人为鬼三百三十三世，神魔两界游走三万年，用了十万年的时间才登神主之位，他没有弃掉一分一毫，如今本心自然，担任职位。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如果一开始不改变，或许现在也步入正轨。’”陌栀望向苍鉴，淡然道：“不过，现在也没什么不好。”
“也是，现在也很好。”良久，苍鉴看了眼归肃，向陌栀问道：“姐姐受罚的事要告诉他吗？”
陌栀默了默，看向归肃，不发一言。
“归肃，醒醒。”
归肃感到有人在叫自己，那声音让他动容，哪怕不知昏睡中不知是谁，他也愿因这声音在迷迷糊糊里醒来。
他睁开眼，眸子渐渐彰显清澈，他看着眼前的陌栀，扶额坐起，问道：“陌栀……你怎么样？”
“我会让姐姐出事吗？”一个熟悉的声音自一旁传出，归肃看过去，是苍鉴，他穿着一身紫黑色的粗布衣裳，看起来耐脏又实用，手里拿了一捆藤蔓从林子里走出来，扔在地上点了把火取暖照明。
“苍鉴？”归肃问道：“你怎么在这？”
“当然是来给姐姐清路的，你以为你这一路怎么走得那么顺畅。”苍鉴撇了撇嘴，眼睛微眯盯着归肃，“还有，你小子，这世间可没几个敢直呼本尊名字的。”
归肃看着地上燃烧着冒着红色烟雾的藤蔓，连忙动作起来，一边捂住自己的口鼻，一边拉着陌栀的手让她捂住她的口鼻，“这是……”
“你没看错，这就是让你们睡着的东西，血藤。只不过这不是你们凡间的药材，这是真真正正的血生出的藤，怎么样，睡得香吗？”
“还好。你怎么点起了血藤，这烟雾不要紧的吗？帝鸿皞壬怎么样了？”
“他还睡着呢。”苍鉴瞥了一眼身侧躺着的人，“至于点燃血藤，自然是有用处，比如取暖。”
他看向陌栀，归肃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陌栀，见陌栀已经走去不远处，似乎在寻找些什么，他便上前悉心问道：“陌栀，怎么了？”
“归肃。”陌栀抬头看了一眼来人，又继续低头找着什么，终于，在溪流旁，她停下了动作，欣喜一笑。
她看向归肃，“找到了。”
归肃见陌栀向他粲然一笑，心中所动，下意识地跟着她过去看，“什么？”
话音未落，归肃感到身后被人推了一下，那力道不重，但溪流像是对他有什么极强的吸引力一样，将他直直吸入水中，不容挣扎。归肃再睁开眼，眼前所见便是另一幅景象。
“就这么让他进去了？”苍鉴看着在瞬间恢复平静的溪流，问道。
陌栀的手不由握紧，刚刚她将归肃推到了水里，借着他对自己的信任。
她压下了心里的担忧，看向归肃落水的地方，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听到苍鉴的询问她回过神来，微微点头。
“只有这样，他才能清醒着进去，只有这样，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天灵图才可能出现。”
地上湿漉漉的一片，归肃合眼躺在地上，似睡似昏。
须臾，他睁开眼，坐起来打量着周围。
四下无人，只有一座挂满了灯笼的红色阁楼在面前。
他站起身来，疑惑地看着阁楼，刹那间，身边多了许多人，人来人往的皆是虚影。
“我怎么到了这，陌栀呢？”
归肃巡视着周围，在人群中穿梭想要找到回去的路，却来来回回总是走不出去，甚至连旁的建筑都没有变过，只有最开始看到的那一个阁楼是实的。
无可奈何，归肃只能穿过层层人群，进了阁楼。
这一次，倒是轻而易举，好像注定了只让他走这一条路。
阁楼内灯火通明，歌舞不绝，来往都是衣不蔽体的艳丽女子，见到归肃就热情地贴了上来。
“这位小郎君生得好生俊俏，不如今夜就同我一起共享极乐。”
一个女子贴着归肃娇声媚语，她身穿茶花红色的轻衣薄纱，身子若隐若现。
她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滑过归肃的胸前，笑嘻嘻地说着：“放心，我不图你的钱财，只图你的人。”
归肃抓住那在他身上不安分的手，淡淡道：“可我不图你的人。”
说罢便毫不怜香惜玉地将人扔到了一旁，任由周围的女子们调笑。
他看着这些妖魅鬼怪有些不耐烦，以气化箭射了过去，均落到了那些人的裙角，将她们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要死了要死了，我新做的衣裳！”
“臭男人你赔老娘衣裳！”
怨怒声一句一句不断，更是让人头疼，归肃漠然看着她们：“让我离开这。”
“进了这地方你还想出去？”
那一开始黏上来的红裙女子拔掉裙角上的箭矢扔到一边，漫步轻摇走近归肃。
她伸出手想要抚上归肃的脸，“你乖乖听话，我们还能让你在死前快活几日。”
“是吗？”归肃握住那人的手腕，轻笑着，话里带着寒凉，“可是我早就死了。”
“我不管你们要干什么，让我离开这。”
说着，他一把拉过红衣女子，手中凭空出现一把匕首，他将匕首横在女子的脖颈上，声音阴森冷冽。
“你是什么东西我不在乎，但这匕首是由我的鬼气变化，不死也会要你半条命。”
“你杀不了我。”那女子丝毫不怵，淡淡道：“你这鬼也是有意思，到了这不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问为什么会在这，一心只是想出去，不择手段的想出去，怎么，外面是有什么东西让你这么眷恋。”
“你不需要知道这些。告诉我，怎么离开这？”
“你还真是毫不讲道理，也毫不守规矩。”
女子话音将落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其他的女子见了均是笑着，让出了一条路给归肃。
路的尽头是那消失了的女子，她不再是刚刚的魅惑之态，而是低眉颔首，极为恭敬似的，“我家姑娘请公子一叙。”
归肃看着那紧闭的房门没有动作，他眼睛微眯，问道：“你家姑娘？”
“郎君要是想出去，还是先来见一见我们家姑娘吧。”
女子没有多说，转身退了下去。
转瞬之间，偌大的厅堂内只剩下了归肃一人，他看向那突然出现的房间，半晌，抬脚走了过去。
他的手刚刚抬起放在门上，还未动作，就听到“吱呀”一声，门便自己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光景：
门一侧的红木柜上摆着一个花瓶，里面探出几只栀子花，让人一进门便闻到了浓烈的花香。
山水屏风挡住了内里的大半，只能看到部分的梳妆台，看到铜镜一边，隐约能看到一点镜面。
不过，不需要透过镜面也能得知有人正在梳妆，因为归肃看见了一只手拿起了一旁的耳饰。
那一只手上，戴着一只四色的镯子。
绕过屏风，归肃看见了里面的人，半是惊半是疑，“陌栀？”
陌栀戴上耳饰，转身看向他，轻轻一笑，“你来了。”
“你怎么在这？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不是在迷雾森林么？”
“这么多的问题，”陌栀笑道：“这里是我的地方，只是你问是什么地方的话，它还没有名字，暂且叫它无名坊。”
她笑颜浅浅，抬眸凝望着归肃，“喜欢这里吗？”
“这是你的地方？”归肃想起外面的妖异，压下心中疑虑，温声缓问，“外面……也是你的人吗？”
陌栀笑了一声，“她们吓到你了？是我这些年遇到的可怜人，刚刚只是知道了……”
她忽然顿了顿，莞尔一笑，继续说道：“她们只是逗你的。”
“我刚刚差点伤了她们。”想到这归肃满是歉意，“我以为是什么害人的邪祟。”
“无妨，她们不会怪你，只是你毁了她们的衣裳，这是要赔的。”
陌栀依旧是笑着，身子向前，向归肃靠近了些，尾调轻扬，语气轻快，“我可以帮你偿还。”
“那怎么行？”归肃眉头微皱。
“怎么不行，你我经历种种，还计较这些外物吗？”陌栀起身，握住了归肃的手，“我带你去看看这地方。”
手心的温度传来，归肃低头看了一眼四象镯，感到一阵异样。
“怎么了？”陌栀顺着归肃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镯，笑道：“你喜欢？”
“四象镯似乎有很多用处。”
“嗯，不过总的来说是个有稳固作用的法器，所以当年才能保留你的魂魄在里面。”
归肃恍然，明白了自己的感觉异样来自何处。
他望向陌栀，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走吧。”陌栀打开房门，微风带起了一阵花香。
归肃看向那几只栀子花，“这些花的香味好像不太一样。”
“什么不一样？”
归肃靠近陌栀一些，凑到了她的耳边轻嗅，笑了笑，“和你的味道不一样。”
陌栀轻笑一声，也不恼，只是带着些娇嗔，“登徒子。”
归肃举起被陌栀握住的手晃了晃，“是吗？”
“哦。”陌栀看了眼两人的手，随即将手松开，想要抬脚向前。
只是还未动作，她的手又被归肃紧紧握住。
“嗯？”她歪了歪头看着归肃。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看这吗？既然是你的地盘，我总要跟紧你。”
归肃握紧陌栀的手，凑近了些，似是耳语一般，“这样才不会走散。”
“你总是有理由。”陌栀笑了笑，并没有拒绝，同归肃一起走出了房门。
原本空荡的厅堂又热闹了起来，比起刚刚也多了许多桌椅板凳。
大门敞开着，时不时的有人进来坐下喝茶吃饭，现在看起来，这里倒像是一个酒楼饭馆。
“刚刚……”
“刚刚你看到的都是假的，幻象而已。”陌栀停下脚步，看向不远处朝他们走来的人。
那红裙女子又一次出现，走到陌栀身前微微颔首，“姑娘，您吩咐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好。淡月，今日不营业了，就先到这吧。”
淡月应了一声退下，归肃看着那抹绯红，念道：“淡月。”
“淡月在这已经很久了，是个信得过的人，我不在的时候这里都是她看着。”陌栀指了指楼上，“走吧。”
归肃将陌栀的手握的更紧了些，笑着，“你要带我去哪儿？”
“一个……现在不能告诉你的地方。”
归肃脸上带笑，看着陌栀松开自己，一步一步走上楼梯，见她回头望自己，他仍是笑着回应，继而抬脚上前。
只是在陌栀转身之后，归肃脸上已是笑意全无。
他侧头看向底下的人，嬉笑玩乐，吃饭喝酒，好不快活。
在归肃看向他们的时候，他们也看向了归肃，脸上的神情未变，眼神却已截然不同。
刚刚没注意，如今看清了他们的脸，归肃心下一惊。
这些人竟与曾经在他麾下的将士们长得一模一样！
“姐姐，是他砍得血藤，不是我做的。”
暗林里走出一人，谈笑风生，“我是来为姐姐清理杂碎的。”
陌栀无奈一笑，轻摇了摇头，“堂堂魔尊整日闲逛，你也不怕被别人看见说些闲话。”
“姐姐，你真的变了好多。”苍鉴笑道：“不过是件好事。”
莫名的，如今在听到这种话陌栀坦然了许多，改变而已，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她无甚反应，“有吗？”
“有的。”苍鉴看了眼地上的两个人，“这种时候来这，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有我当年的风范。”
“那还是比不上你。”陌栀笑道。
“我就当做是姐姐夸赞了。”
“当年三方约定说好不插手这里，你这样做怕是会引起妖鬼两界的不满。”
“那些宵小的不满我何时放在心上了，大帝和启竣都没有意见，他们有什么意见？横竖这里不会是他们的疆土。”
苍鉴轻描淡写道：“再者说，这里本就是姐姐的，今日为姐姐将这里荡为平地也由不得别人说三道四。”
“苍鉴。”陌栀劝诫道。
“姐姐莫气。”苍鉴说道：“你要纯净水土和我说一声就是，我自会给你送去。只是姐姐今日带他来做什么？这天宫小子是不明白深浅，但姐姐这样做又是什么用意？”
“我带他来拿天灵图。”
“天灵图？”苍鉴又看了一眼归肃，目光深邃，他沉声道：“姐姐是真心把他放在心上了。”
陌栀没有回答，而是说道：“我马上就要去领罚应劫。”
“为什么？因为日盈国？”
“还有云柳和鹿逸。”
“忽然觉得姐姐这样不是什么好事了。”苍鉴沉声说道，听得出来没什么好气。
陌栀失笑，话语里多了些宠溺和打趣，“你刚刚不是还说是件好事吗？”
“我说的好事，是因为姐姐解开了封印，重拾了情义，作为姐姐的家人我自然高兴。但若是这情义会让姐姐陷入不利的境地，那便不是好事。说到底，冷情冷性也没什么不好的，姐姐是战神，上天要你杀伐果断，有那么多的感情只会伤到姐姐。”
“苍鉴。”
“姐姐。”苍鉴也不让步。
陌栀无奈，问道：“你还记得我当年为什么留下这三荒之地吗？”
“记得，当年你留下这里，是用来放置你的杀戮之气，一方面用来牵制恶魂，另一方面也能保证姐姐的神力纯粹。”
旧神纪十七万八千年，战神九希在这里平定了当时的妖皇谋划的灭世大乱，这一场战乱死伤无数，法力强盛的叛乱者大多死于九希手下，那时的九希已是封闭了情愫，早已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冷性战神。
对于当时的九希来说，杀神一称更为合适。
太多的怨气积攒在这个地方，尤其是修为高深者的怨恨在此迟迟不散，甚至化为邪祟，若是以往，九希必然会粉碎其魂魄，打散其元神，这世间永远不会再有他们的气息出现。
但是当时的九希，她开始动摇了，她想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当她看见妖皇部下一个一个甘愿为妖皇战死的时候，她想明白这是为什么。
尤其是在她例行公事毁灭魂魄，自己已经陷入混沌时，一声啼哭唤醒了她。
她意识到自己的杀气太重。
杀气被提出，九希用了三荒之地这一混沌之地，留下自身沉积了几万年的杀气，和这里的怨气邪祟相互制衡。
“因为畏惧、悲伤、怜悯，我不能成为一个众神眼中合格的战神，我以为将它们封印丢弃便足够了，但是我成为了一个可怖的杀神，一个地狱里的修罗。”
苍鉴轻声道：“姐姐……”
“或许降世时所带的一切都有它存在的意义，兄长在古神幻境中为仙为妖三十三世，为人为鬼三百三十三世，神魔两界游走三万年，用了十万年的时间才登神主之位，他没有弃掉一分一毫，如今本心自然，担任职位。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如果一开始不改变，或许现在也步入正轨。’”陌栀望向苍鉴，淡然道：“不过，现在也没什么不好。”
“也是，现在也很好。”良久，苍鉴看了眼归肃，向陌栀问道：“姐姐受罚的事要告诉他吗？”
陌栀默了默，看向归肃，不发一言。
“归肃，醒醒。”
归肃感到有人在叫自己，那声音让他动容，哪怕不知昏睡中不知是谁，他也愿因这声音在迷迷糊糊里醒来。
他睁开眼，眸子渐渐彰显清澈，他看着眼前的陌栀，扶额坐起，问道：“陌栀……你怎么样？”
“我会让姐姐出事吗？”一个熟悉的声音自一旁传出，归肃看过去，是苍鉴，他穿着一身紫黑色的粗布衣裳，看起来耐脏又实用，手里拿了一捆藤蔓从林子里走出来，扔在地上点了把火取暖照明。
“苍鉴？”归肃问道：“你怎么在这？”
“当然是来给姐姐清路的，你以为你这一路怎么走得那么顺畅。”苍鉴撇了撇嘴，眼睛微眯盯着归肃，“还有，你小子，这世间可没几个敢直呼本尊名字的。”
归肃看着地上燃烧着冒着红色烟雾的藤蔓，连忙动作起来，一边捂住自己的口鼻，一边拉着陌栀的手让她捂住她的口鼻，“这是……”
“你没看错，这就是让你们睡着的东西，血藤。只不过这不是你们凡间的药材，这是真真正正的血生出的藤，怎么样，睡得香吗？”
“还好。你怎么点起了血藤，这烟雾不要紧的吗？帝鸿皞壬怎么样了？”
“他还睡着呢。”苍鉴瞥了一眼身侧躺着的人，“至于点燃血藤，自然是有用处，比如取暖。”
他看向陌栀，归肃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陌栀，见陌栀已经走去不远处，似乎在寻找些什么，他便上前悉心问道：“陌栀，怎么了？”
“归肃。”陌栀抬头看了一眼来人，又继续低头找着什么，终于，在溪流旁，她停下了动作，欣喜一笑。
她看向归肃，“找到了。”
归肃见陌栀向他粲然一笑，心中所动，下意识地跟着她过去看，“什么？”
话音未落，归肃感到身后被人推了一下，那力道不重，但溪流像是对他有什么极强的吸引力一样，将他直直吸入水中，不容挣扎。归肃再睁开眼，眼前所见便是另一幅景象。
“就这么让他进去了？”苍鉴看着在瞬间恢复平静的溪流，问道。
陌栀的手不由握紧，刚刚她将归肃推到了水里，借着他对自己的信任。
她压下了心里的担忧，看向归肃落水的地方，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听到苍鉴的询问她回过神来，微微点头。
“只有这样，他才能清醒着进去，只有这样，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天灵图才可能出现。”
地上湿漉漉的一片，归肃合眼躺在地上，似睡似昏。
须臾，他睁开眼，坐起来打量着周围。
四下无人，只有一座挂满了灯笼的红色阁楼在面前。
他站起身来，疑惑地看着阁楼，刹那间，身边多了许多人，人来人往的皆是虚影。
“我怎么到了这，陌栀呢？”
归肃巡视着周围，在人群中穿梭想要找到回去的路，却来来回回总是走不出去，甚至连旁的建筑都没有变过，只有最开始看到的那一个阁楼是实的。
无可奈何，归肃只能穿过层层人群，进了阁楼。
这一次，倒是轻而易举，好像注定了只让他走这一条路。
阁楼内灯火通明，歌舞不绝，来往都是衣不蔽体的艳丽女子，见到归肃就热情地贴了上来。
“这位小郎君生得好生俊俏，不如今夜就同我一起共享极乐。”
一个女子贴着归肃娇声媚语，她身穿茶花红色的轻衣薄纱，身子若隐若现。
她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滑过归肃的胸前，笑嘻嘻地说着：“放心，我不图你的钱财，只图你的人。”
归肃抓住那在他身上不安分的手，淡淡道：“可我不图你的人。”
说罢便毫不怜香惜玉地将人扔到了一旁，任由周围的女子们调笑。
他看着这些妖魅鬼怪有些不耐烦，以气化箭射了过去，均落到了那些人的裙角，将她们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要死了要死了，我新做的衣裳！”
“臭男人你赔老娘衣裳！”
怨怒声一句一句不断，更是让人头疼，归肃漠然看着她们：“让我离开这。”
“进了这地方你还想出去？”
那一开始黏上来的红裙女子拔掉裙角上的箭矢扔到一边，漫步轻摇走近归肃。
她伸出手想要抚上归肃的脸，“你乖乖听话，我们还能让你在死前快活几日。”
“是吗？”归肃握住那人的手腕，轻笑着，话里带着寒凉，“可是我早就死了。”
“我不管你们要干什么，让我离开这。”
说着，他一把拉过红衣女子，手中凭空出现一把匕首，他将匕首横在女子的脖颈上，声音阴森冷冽。
“你是什么东西我不在乎，但这匕首是由我的鬼气变化，不死也会要你半条命。”
“你杀不了我。”那女子丝毫不怵，淡淡道：“你这鬼也是有意思，到了这不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问为什么会在这，一心只是想出去，不择手段的想出去，怎么，外面是有什么东西让你这么眷恋。”
“你不需要知道这些。告诉我，怎么离开这？”
“你还真是毫不讲道理，也毫不守规矩。”
女子话音将落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其他的女子见了均是笑着，让出了一条路给归肃。
路的尽头是那消失了的女子，她不再是刚刚的魅惑之态，而是低眉颔首，极为恭敬似的，“我家姑娘请公子一叙。”
归肃看着那紧闭的房门没有动作，他眼睛微眯，问道：“你家姑娘？”
“郎君要是想出去，还是先来见一见我们家姑娘吧。”
女子没有多说，转身退了下去。
转瞬之间，偌大的厅堂内只剩下了归肃一人，他看向那突然出现的房间，半晌，抬脚走了过去。
他的手刚刚抬起放在门上，还未动作，就听到“吱呀”一声，门便自己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光景：
门一侧的红木柜上摆着一个花瓶，里面探出几只栀子花，让人一进门便闻到了浓烈的花香。
山水屏风挡住了内里的大半，只能看到部分的梳妆台，看到铜镜一边，隐约能看到一点镜面。
不过，不需要透过镜面也能得知有人正在梳妆，因为归肃看见了一只手拿起了一旁的耳饰。
那一只手上，戴着一只四色的镯子。
绕过屏风，归肃看见了里面的人，半是惊半是疑，“陌栀？”
陌栀戴上耳饰，转身看向他，轻轻一笑，“你来了。”
“你怎么在这？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不是在迷雾森林么？”
“这么多的问题，”陌栀笑道：“这里是我的地方，只是你问是什么地方的话，它还没有名字，暂且叫它无名坊。”
她笑颜浅浅，抬眸凝望着归肃，“喜欢这里吗？”
“这是你的地方？”归肃想起外面的妖异，压下心中疑虑，温声缓问，“外面……也是你的人吗？”
陌栀笑了一声，“她们吓到你了？是我这些年遇到的可怜人，刚刚只是知道了……”
她忽然顿了顿，莞尔一笑，继续说道：“她们只是逗你的。”
“我刚刚差点伤了她们。”想到这归肃满是歉意，“我以为是什么害人的邪祟。”
“无妨，她们不会怪你，只是你毁了她们的衣裳，这是要赔的。”
陌栀依旧是笑着，身子向前，向归肃靠近了些，尾调轻扬，语气轻快，“我可以帮你偿还。”
“那怎么行？”归肃眉头微皱。
“怎么不行，你我经历种种，还计较这些外物吗？”陌栀起身，握住了归肃的手，“我带你去看看这地方。”
手心的温度传来，归肃低头看了一眼四象镯，感到一阵异样。
“怎么了？”陌栀顺着归肃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镯，笑道：“你喜欢？”
“四象镯似乎有很多用处。”
“嗯，不过总的来说是个有稳固作用的法器，所以当年才能保留你的魂魄在里面。”
归肃恍然，明白了自己的感觉异样来自何处。
他望向陌栀，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走吧。”陌栀打开房门，微风带起了一阵花香。
归肃看向那几只栀子花，“这些花的香味好像不太一样。”
“什么不一样？”
归肃靠近陌栀一些，凑到了她的耳边轻嗅，笑了笑，“和你的味道不一样。”
陌栀轻笑一声，也不恼，只是带着些娇嗔，“登徒子。”
归肃举起被陌栀握住的手晃了晃，“是吗？”
“哦。”陌栀看了眼两人的手，随即将手松开，想要抬脚向前。
只是还未动作，她的手又被归肃紧紧握住。
“嗯？”她歪了歪头看着归肃。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看这吗？既然是你的地盘，我总要跟紧你。”
归肃握紧陌栀的手，凑近了些，似是耳语一般，“这样才不会走散。”
“你总是有理由。”陌栀笑了笑，并没有拒绝，同归肃一起走出了房门。
原本空荡的厅堂又热闹了起来，比起刚刚也多了许多桌椅板凳。
大门敞开着，时不时的有人进来坐下喝茶吃饭，现在看起来，这里倒像是一个酒楼饭馆。
“刚刚……”
“刚刚你看到的都是假的，幻象而已。”陌栀停下脚步，看向不远处朝他们走来的人。
那红裙女子又一次出现，走到陌栀身前微微颔首，“姑娘，您吩咐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好。淡月，今日不营业了，就先到这吧。”
淡月应了一声退下，归肃看着那抹绯红，念道：“淡月。”
“淡月在这已经很久了，是个信得过的人，我不在的时候这里都是她看着。”陌栀指了指楼上，“走吧。”
归肃将陌栀的手握的更紧了些，笑着，“你要带我去哪儿？”
“一个……现在不能告诉你的地方。”
归肃脸上带笑，看着陌栀松开自己，一步一步走上楼梯，见她回头望自己，他仍是笑着回应，继而抬脚上前。
只是在陌栀转身之后，归肃脸上已是笑意全无。
他侧头看向底下的人，嬉笑玩乐，吃饭喝酒，好不快活。
在归肃看向他们的时候，他们也看向了归肃，脸上的神情未变，眼神却已截然不同。
刚刚没注意，如今看清了他们的脸，归肃心下一惊。
这些人竟与曾经在他麾下的将士们长得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