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
数月前，是他亲手将他们送走的，陌栀也说过他们都已经进了轮回，那现在这里的这些是……
陌栀……
归肃忽然看向眼前的人，似是有所感应，陌栀回头看向归肃，笑问：“怎么不走了？”
归肃下意识地看向楼下的人，她顺着归肃的目光望过去，了然一笑，却是没说什么，转身向前继续走。
归肃又一次看向楼下的人，他们已然又继续起刚刚的动作，吃饭的吃饭，喝酒的喝酒，没有人再看向他。
他感受着周围的一切，没有鬼气，甚至没有任何的法力波动。
这里更像是在人间。
猜疑越来越多，他就这样一路跟着陌栀一路思索，直到听到一声轻笑，他抬头望过去。
“怎么心不在焉的？”陌栀轻轻一笑，手放到门栓上，将门轻轻推开了一条缝，“跟我进来看看？”
纵使心中猜忌颇多，归肃此刻也没有别的选择，他点点头，上前同陌栀一起推门而入。
意料之外的，门后只是一个普通的房间。
只是如今的境地越是普通，归肃便越是担心。
他问：“这个房间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有啊。”陌栀将门关上，转身望着归肃。
自从到了这陌栀便是一直笑着的，归肃起先没有意识到这笑的不对劲，这会儿却是看出了其中的猫腻。
那笑并不虚伪，甚至是眼底都是柔情深意。只是这样才不对，归肃纵然希望陌栀倾心自己，却也知道感情不会来的这样突然。
陌栀的眼底总是有着一层对世间的隔阂，像是万年不化的冰雪，归肃知道那冰雪覆盖下是有生机鲜活的，只是现在，那冰雪还未融化。
而在他眼前的这个陌栀，处处都像陌栀，就连气息都是一样的，却又不是陌栀。
“你……”归肃冷了下来，“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和她那么像？”
“她？”陌栀笑问：“她是谁？”
“你假冒之人。”
陌栀的手抚上自己的脸，语气轻快，“我没有假冒，我一直是这般模样。”
“你……真的是陌栀？”
“我是陌栀，却不是你的陌栀。”陌栀拂袖坐下，打开了桌子上的盒子，“来看看？”
“这是什么？”归肃站着不动，“你说你是陌栀？”
“我是啊。刚刚我说‘你的陌栀’，你没有否认，你也想要她吧，或者说，”她抬眸望向他，眼里带着笑，“我？”
“放肆！”
对于这句呵斥，陌栀没有回应，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她笑着将盒子转过去给归肃看，同时问道：“外面的那些人你都认识吧？”
归肃瞥了一眼盒子，里面是一卷像是舆图的东西。
“我的那群弟兄们早已入了轮回，现在外面那些应该同你一样，都是假的。”
陌栀撇撇嘴角，半是娇嗔，半是委屈，“怎么就说不听，都说了是真的。”
她起身靠近归肃，手攀附上归肃的肩旁，柔声道：“只要你想，这里的一切都是真的，你的弟兄们不会死，他们可以在这里过想过的日子。这里不会有外界的纷纷扰扰。”
说着，她的手指向归肃的心口，“在这里，你心想事成。”
“是么？”归肃抓住陌栀的手让她离开自己，他向后退了一步，“我不需要这些，既然是要我心想事成，那就把我送出去，从哪来回哪去。”
“那就不算在这里了，又怎么能依你。”陌栀上前走近归肃，在两人约莫一尺之隔的地方停下。
她半撑着桌子，仰头看着归肃，“你的爹娘，你的姐姐，甚至你那未出世的外甥，他们都可以在这陪着你。”
她转头看向房门，房门打开，从中走出几个人。
“你，真的不要吗？”
归肃怔愣地看向那几个人，太久了，他们都已经离开他太久了，以至于归肃再看见时僵了身子。
他们笑着同他说话，招他过去。
那些音容笑貌，既熟悉又陌生。
“阿肃，过来看，这是你的外甥，你当舅舅了。”
归肃闻声看去，姐姐怀抱着一个襁褓，里面隐约有婴孩声音传出。
他看着几人，脚步微动，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几个人看着他，笑道：“你怎么不过来啊。”
说罢，他们便动身走向归肃，姐姐将怀里抱着的孩子给归肃看，归肃忍不住逗弄着咿咿呀呀冲他笑的孩子。
门外又传来了一群人的笑声，几个人凑头趴在门上喊道：“将军！今日比武是我赢了的！”
“我也是！我也是！甲组是我！”
“站没站样！也不嫌丢人！”几个人嬉闹着，忽然，听到一声呵斥。
归肃听到那声音先是一愣，继而看着那人绕过几人走了进来，他笑着说：“咱俩还没比试呢。”
“于坚……”
于坚应了一声，招呼身后的弟兄们进来。一群人将归肃围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喜欢吗？”
归肃闻声看向陌栀。
“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生活吗？”陌栀缓步上前靠在归肃的胸膛，握起他的手，用脸颊亲昵地蹭着。
“如果你想，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没有人能够分开我们。”
归肃低头看着陌栀，温香软玉，真实地靠着自己。
身旁亲友有说有笑，相约着宴席、比武。他们真诚地期待盼望着未来。正如七十多年前一样，他们都是那样的鲜活，那样的憧憬以后。
只是，那都是过去了。
“我要回去。”突然，归肃开口说道。
刹那间，热闹欢喜的屋子像是安静了下来，将归肃隔开。
“什么？”陌栀起身看着归肃，这是来这里后她第一次表现出不喜的情绪。
她注视着归肃，轻笑一声，脸上却是已经挂不住笑意，她又一次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送我回去吧。”
归肃看了一圈屋子里的人，他们依旧忙着自己的事，很快乐、很幸福，归肃见了也不免欢喜。
他含笑说道：“这里很好，有我想要的一切，只是他们已经离开我很久了。”
“只要你想，他们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
“但这都是假的，就像你，你真的是陌栀吗？你自己也清楚，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陌栀，他们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些人。不管你是谁，谢谢你给我这一场美梦，只是梦总有醒的时候，过去的事我已经放下了。”
“你真的要放弃这一切吗？”不死心似的，她追问着。
“是。”
陌栀笑了一声，周围的人全部消失在原地，屋内又只剩下陌栀和归肃两人。
“就算你放弃了，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会放你离开呢？”
归肃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四周，哪怕知道是假的还是不免失落。
他道：“你会的。因为是陌栀将我送到这里的，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怎么做，但我相信她，相信她不会伤害我。”
“谁告诉你是她把你送到这里来的？”
“你告诉我的。”
“我？”陌栀微微皱眉，狐疑地看着归肃。
“在你的房间里，一进门的地方有一束栀子，那香味很浓郁，你的身上也是，只是陌栀从不是这样，不过那浓郁的味道确实让我失神恍惚了片刻，所以我一开始并没有怀疑你。”
陌栀抬手闻了闻，有些疑惑。
另一边，苍鉴抱臂看着水里的画面，眼里似是有刀一般看着归肃，“浪荡。”
而同在一旁的陌栀则是微微低了低头，她从没有在意过自己身上的味道，她托身于栀子花，只是巧合。
“你的手上虽然也有四象镯，但我对它并无感应，你可能不知道，我曾栖身于此。”归肃继续说道。
“他竟然和四象镯有感应？”苍鉴正起身，满是惊异。
陌栀也惊诧了片刻，她抬手看着腕上的四象镯，覆手其上。
而在归肃面前的陌栀怔了怔，她抬起手，四象镯瞬间消失。
她负手背后，“可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我留下你自然有我的目的。”
“虽然我到这里的突然，可我也记得我是随陌栀到的河边，若不是她推我入水，还会有谁？总不会有人在她和苍鉴的眼皮下对我动手。你知道我的许多事，又学陌栀学的那样像，其实不难猜。”
苍鉴见陌栀神色不大自然，忙插科打诨道：“姐姐，他一直直呼我名，实在是嚣张。”
陌栀垂眸，没有回应苍鉴，而是低语自言，“这次的确仓促。”
“那又怎么了，能做成我们想要做的事就行了，这样简单粗暴就很好，干嘛要事事周全，我们又不用跟旁人解释什么。”苍鉴劝解着，安慰着。
“可是……”陌栀像是迷茫起来，下意识说道：“他不是旁人。”
苍鉴怔了一瞬，“姐姐。”
陌栀看着水面，难解忧思。
“你就这么相信她？”归肃的话语肯定，不禁让陌栀怀疑，“你为什么这么相信她？”
“你不会明白的。而且，无论她做什么，我都能接受。”归肃说道：“现在你可以让我离开了么？”
“不行。”
归肃没了好脸色，冷眼看着眼前人，“你或许与陌栀有些渊源，但不要一再挑战我的耐心。”
陌栀也没了讨好的神色，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想留你吗？”
她将桌子上的盒子往前一推，“本是想试探你的心性，这下好了，都被识破了，罢了罢了，既然让你进来了便是想给你。从你一进来它就出现了，枉我装了这么久。只不过能不能出去不是我说了算的。”
归肃拿起盒子，还未看里面的东西，听到陌栀这样说便问道：“不是你说了算，那是谁？”
“你说呢？”陌栀撇了撇嘴，抬头望了望天。
归肃抬头望去，心中了然，他道：“若是你想要我在此长留，我便依你。只是我尚有恩情未还，还请让我先偿还了你的恩情。”
“姐姐，他耍诈！”苍鉴从未见过这样粘人的，不禁觉得无语。
“你也听到了，他方进入阁内天灵图便现身，我们做的不过是无用功。”
苍鉴轻叹一声，道：“姐姐，这置物阁是你的地方，阁灵也是按你的心意行事，虽说也会根据入阁者而设置考验，但到底都是你的意思。你想要给他，那天灵图就只会是他的。”
“是我自作聪明了。”
“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陌栀说道：“我将要去人间，是我私心想留他在那。”
他失去的她想要重新给他，他想要的她都可以满足。就连她看出来那份心思，都可以原谅他对自己的那份觊觎，给他一个顺从的自己。
陌栀轻轻一挥手，溪流涌动，归肃被送了出来。
“抱歉，我……”陌栀微微垂首，不敢面对归肃，话还没说完便被人抱了个满怀，她眼睛微睁，怔在原地，“你……”
“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归肃就这样紧紧抱住陌栀，像是抱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像是抱住了溺水时的救命稻草，像是抱住了自己一切，不愿也不肯放手。
他害怕。
他心疼。
“你给我松开！”苍鉴一把把归肃拽走，将归肃和陌栀分开，“说话就说话，别动手。”
被分开后，陌栀依旧有些怔然，她凝望着归肃，心中情绪复杂，直到那人向她说话，她才有所回神。
“你是要这个吗？”归肃将手里的盒子给陌栀，“我拿出来了。”
陌栀眉头微蹙，问道：“你以为，是给我的？”
“我只是不清楚这个有什么用处，”归肃连忙解释，又问，“这是你送我的么？”
陌栀点点头，“打开看看。”
归肃将盒子打开，展开了里面的卷轴，却是空白一片。
“想一个你现在想要的兵器。”苍鉴幽幽道。
“兵器？”归肃话音刚落，面前便出现了一把弓。
“这是天灵图，内含无数兵器，你一直没有称手的法器，又擅长多种兵器，这个也算适合你。”
陌栀将手覆在天灵图上，与归肃的手相隔一图，“当你需要它时，默念召唤即可，若是只是需要使用的兵器，想着想要什么就足够，不必召唤它现身。”
天灵图消失在两人手中，陌栀想要收回手，却被归肃握住。
她望着俩人的手，手指微动，不知该不该回握。
“谢谢你，陌栀。谢谢你弥补了我的遗憾，谢谢你愿意达成我的所求。”
归肃字字真挚，句句热切，此时若是陌栀想要他的心，他也会毫不犹豫剖出来给她。
只是他不是人，是鬼，那颗血肉的心再也不会出现，唯有情意真心，能够交付。
“谢谢就谢谢，把手松开。”对于二人时不时的亲昵，苍鉴只能是无奈之下选择忽视，他指了指天，向陌栀开口道：“时间不多了。”
“什么？”归肃不明白，“这里有限制吗？”
陌栀也望了望天，继而对俩人道：“还有两个时辰，我们回去。”
苍鉴正起神色，颔首回应，他踢了踢帝鸿皞壬，“起来了。”
帝鸿皞壬悠悠醒来，他捂着头，晃了晃身子，待到眼神清明后，他看着几个人，问道：“发生什么了？”
“回去和你父君说，这里没事了。”苍鉴回头看向陌栀，“姐姐，我们走吧。”
几人到达明林时已近卯时，夜色渐退，天将破晓。
陌栀将纯净水土给予朝露栀子，不到片刻，那朵栀子倏然开放，纯白的花瓣上流光溢彩，待到花瓣完全绽放时，整枝栀子被一团光亮笼罩，不久光亮消失，地上显出一人。
那人身着素衣白袍，披散头发，面目安详。
归肃却顾不上细看那人，因为身旁的陌栀已是站的不稳。
他扶着陌栀，问道：“你怎么样？”
“我的时间不多了。”陌栀看向苍鉴，“你帮我守好这里。”
苍鉴点点头，神色认真，“姐姐放心。”
“什么意思？你怎么了？什么叫时间不多了？”这话实在是充满了不妙，难免让人多想，归肃自然也会下意识想到不好的事情，他满是担忧急切，守着陌栀，生怕她会出什么事。
“姐姐要去历劫，时间到了，她该走了。”
“历劫？为什么？怎么历劫?”归肃问道：“我能做什么？”
陌栀摇摇头，声音轻淡，无甚力气，“凡人的年岁不过百年，就算是仙妖也不会太久，我很快就会回来。”
她看向躺在一旁的人，“只是我不知道他何时苏醒，你若是无事，帮我照看着也好。”
“那你呢？”
“姐姐有我照看，定然不会有事。”苍鉴望着晨光熹微，说道：“姐姐，时间到了。”
陌栀默然，身下生出无数栀子，花枝缠绕将她托起，生出花床，她便在花床中陷入了沉睡。
苍鉴为陌栀设下守护结界，继而对归肃道：“你是不是有许多问题想问？”
数月前，是他亲手将他们送走的，陌栀也说过他们都已经进了轮回，那现在这里的这些是……
陌栀……
归肃忽然看向眼前的人，似是有所感应，陌栀回头看向归肃，笑问：“怎么不走了？”
归肃下意识地看向楼下的人，她顺着归肃的目光望过去，了然一笑，却是没说什么，转身向前继续走。
归肃又一次看向楼下的人，他们已然又继续起刚刚的动作，吃饭的吃饭，喝酒的喝酒，没有人再看向他。
他感受着周围的一切，没有鬼气，甚至没有任何的法力波动。
这里更像是在人间。
猜疑越来越多，他就这样一路跟着陌栀一路思索，直到听到一声轻笑，他抬头望过去。
“怎么心不在焉的？”陌栀轻轻一笑，手放到门栓上，将门轻轻推开了一条缝，“跟我进来看看？”
纵使心中猜忌颇多，归肃此刻也没有别的选择，他点点头，上前同陌栀一起推门而入。
意料之外的，门后只是一个普通的房间。
只是如今的境地越是普通，归肃便越是担心。
他问：“这个房间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有啊。”陌栀将门关上，转身望着归肃。
自从到了这陌栀便是一直笑着的，归肃起先没有意识到这笑的不对劲，这会儿却是看出了其中的猫腻。
那笑并不虚伪，甚至是眼底都是柔情深意。只是这样才不对，归肃纵然希望陌栀倾心自己，却也知道感情不会来的这样突然。
陌栀的眼底总是有着一层对世间的隔阂，像是万年不化的冰雪，归肃知道那冰雪覆盖下是有生机鲜活的，只是现在，那冰雪还未融化。
而在他眼前的这个陌栀，处处都像陌栀，就连气息都是一样的，却又不是陌栀。
“你……”归肃冷了下来，“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和她那么像？”
“她？”陌栀笑问：“她是谁？”
“你假冒之人。”
陌栀的手抚上自己的脸，语气轻快，“我没有假冒，我一直是这般模样。”
“你……真的是陌栀？”
“我是陌栀，却不是你的陌栀。”陌栀拂袖坐下，打开了桌子上的盒子，“来看看？”
“这是什么？”归肃站着不动，“你说你是陌栀？”
“我是啊。刚刚我说‘你的陌栀’，你没有否认，你也想要她吧，或者说，”她抬眸望向他，眼里带着笑，“我？”
“放肆！”
对于这句呵斥，陌栀没有回应，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她笑着将盒子转过去给归肃看，同时问道：“外面的那些人你都认识吧？”
归肃瞥了一眼盒子，里面是一卷像是舆图的东西。
“我的那群弟兄们早已入了轮回，现在外面那些应该同你一样，都是假的。”
陌栀撇撇嘴角，半是娇嗔，半是委屈，“怎么就说不听，都说了是真的。”
她起身靠近归肃，手攀附上归肃的肩旁，柔声道：“只要你想，这里的一切都是真的，你的弟兄们不会死，他们可以在这里过想过的日子。这里不会有外界的纷纷扰扰。”
说着，她的手指向归肃的心口，“在这里，你心想事成。”
“是么？”归肃抓住陌栀的手让她离开自己，他向后退了一步，“我不需要这些，既然是要我心想事成，那就把我送出去，从哪来回哪去。”
“那就不算在这里了，又怎么能依你。”陌栀上前走近归肃，在两人约莫一尺之隔的地方停下。
她半撑着桌子，仰头看着归肃，“你的爹娘，你的姐姐，甚至你那未出世的外甥，他们都可以在这陪着你。”
她转头看向房门，房门打开，从中走出几个人。
“你，真的不要吗？”
归肃怔愣地看向那几个人，太久了，他们都已经离开他太久了，以至于归肃再看见时僵了身子。
他们笑着同他说话，招他过去。
那些音容笑貌，既熟悉又陌生。
“阿肃，过来看，这是你的外甥，你当舅舅了。”
归肃闻声看去，姐姐怀抱着一个襁褓，里面隐约有婴孩声音传出。
他看着几人，脚步微动，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几个人看着他，笑道：“你怎么不过来啊。”
说罢，他们便动身走向归肃，姐姐将怀里抱着的孩子给归肃看，归肃忍不住逗弄着咿咿呀呀冲他笑的孩子。
门外又传来了一群人的笑声，几个人凑头趴在门上喊道：“将军！今日比武是我赢了的！”
“我也是！我也是！甲组是我！”
“站没站样！也不嫌丢人！”几个人嬉闹着，忽然，听到一声呵斥。
归肃听到那声音先是一愣，继而看着那人绕过几人走了进来，他笑着说：“咱俩还没比试呢。”
“于坚……”
于坚应了一声，招呼身后的弟兄们进来。一群人将归肃围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喜欢吗？”
归肃闻声看向陌栀。
“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生活吗？”陌栀缓步上前靠在归肃的胸膛，握起他的手，用脸颊亲昵地蹭着。
“如果你想，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没有人能够分开我们。”
归肃低头看着陌栀，温香软玉，真实地靠着自己。
身旁亲友有说有笑，相约着宴席、比武。他们真诚地期待盼望着未来。正如七十多年前一样，他们都是那样的鲜活，那样的憧憬以后。
只是，那都是过去了。
“我要回去。”突然，归肃开口说道。
刹那间，热闹欢喜的屋子像是安静了下来，将归肃隔开。
“什么？”陌栀起身看着归肃，这是来这里后她第一次表现出不喜的情绪。
她注视着归肃，轻笑一声，脸上却是已经挂不住笑意，她又一次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送我回去吧。”
归肃看了一圈屋子里的人，他们依旧忙着自己的事，很快乐、很幸福，归肃见了也不免欢喜。
他含笑说道：“这里很好，有我想要的一切，只是他们已经离开我很久了。”
“只要你想，他们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
“但这都是假的，就像你，你真的是陌栀吗？你自己也清楚，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陌栀，他们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些人。不管你是谁，谢谢你给我这一场美梦，只是梦总有醒的时候，过去的事我已经放下了。”
“你真的要放弃这一切吗？”不死心似的，她追问着。
“是。”
陌栀笑了一声，周围的人全部消失在原地，屋内又只剩下陌栀和归肃两人。
“就算你放弃了，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会放你离开呢？”
归肃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四周，哪怕知道是假的还是不免失落。
他道：“你会的。因为是陌栀将我送到这里的，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怎么做，但我相信她，相信她不会伤害我。”
“谁告诉你是她把你送到这里来的？”
“你告诉我的。”
“我？”陌栀微微皱眉，狐疑地看着归肃。
“在你的房间里，一进门的地方有一束栀子，那香味很浓郁，你的身上也是，只是陌栀从不是这样，不过那浓郁的味道确实让我失神恍惚了片刻，所以我一开始并没有怀疑你。”
陌栀抬手闻了闻，有些疑惑。
另一边，苍鉴抱臂看着水里的画面，眼里似是有刀一般看着归肃，“浪荡。”
而同在一旁的陌栀则是微微低了低头，她从没有在意过自己身上的味道，她托身于栀子花，只是巧合。
“你的手上虽然也有四象镯，但我对它并无感应，你可能不知道，我曾栖身于此。”归肃继续说道。
“他竟然和四象镯有感应？”苍鉴正起身，满是惊异。
陌栀也惊诧了片刻，她抬手看着腕上的四象镯，覆手其上。
而在归肃面前的陌栀怔了怔，她抬起手，四象镯瞬间消失。
她负手背后，“可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我留下你自然有我的目的。”
“虽然我到这里的突然，可我也记得我是随陌栀到的河边，若不是她推我入水，还会有谁？总不会有人在她和苍鉴的眼皮下对我动手。你知道我的许多事，又学陌栀学的那样像，其实不难猜。”
苍鉴见陌栀神色不大自然，忙插科打诨道：“姐姐，他一直直呼我名，实在是嚣张。”
陌栀垂眸，没有回应苍鉴，而是低语自言，“这次的确仓促。”
“那又怎么了，能做成我们想要做的事就行了，这样简单粗暴就很好，干嘛要事事周全，我们又不用跟旁人解释什么。”苍鉴劝解着，安慰着。
“可是……”陌栀像是迷茫起来，下意识说道：“他不是旁人。”
苍鉴怔了一瞬，“姐姐。”
陌栀看着水面，难解忧思。
“你就这么相信她？”归肃的话语肯定，不禁让陌栀怀疑，“你为什么这么相信她？”
“你不会明白的。而且，无论她做什么，我都能接受。”归肃说道：“现在你可以让我离开了么？”
“不行。”
归肃没了好脸色，冷眼看着眼前人，“你或许与陌栀有些渊源，但不要一再挑战我的耐心。”
陌栀也没了讨好的神色，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想留你吗？”
她将桌子上的盒子往前一推，“本是想试探你的心性，这下好了，都被识破了，罢了罢了，既然让你进来了便是想给你。从你一进来它就出现了，枉我装了这么久。只不过能不能出去不是我说了算的。”
归肃拿起盒子，还未看里面的东西，听到陌栀这样说便问道：“不是你说了算，那是谁？”
“你说呢？”陌栀撇了撇嘴，抬头望了望天。
归肃抬头望去，心中了然，他道：“若是你想要我在此长留，我便依你。只是我尚有恩情未还，还请让我先偿还了你的恩情。”
“姐姐，他耍诈！”苍鉴从未见过这样粘人的，不禁觉得无语。
“你也听到了，他方进入阁内天灵图便现身，我们做的不过是无用功。”
苍鉴轻叹一声，道：“姐姐，这置物阁是你的地方，阁灵也是按你的心意行事，虽说也会根据入阁者而设置考验，但到底都是你的意思。你想要给他，那天灵图就只会是他的。”
“是我自作聪明了。”
“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陌栀说道：“我将要去人间，是我私心想留他在那。”
他失去的她想要重新给他，他想要的她都可以满足。就连她看出来那份心思，都可以原谅他对自己的那份觊觎，给他一个顺从的自己。
陌栀轻轻一挥手，溪流涌动，归肃被送了出来。
“抱歉，我……”陌栀微微垂首，不敢面对归肃，话还没说完便被人抱了个满怀，她眼睛微睁，怔在原地，“你……”
“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归肃就这样紧紧抱住陌栀，像是抱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像是抱住了溺水时的救命稻草，像是抱住了自己一切，不愿也不肯放手。
他害怕。
他心疼。
“你给我松开！”苍鉴一把把归肃拽走，将归肃和陌栀分开，“说话就说话，别动手。”
被分开后，陌栀依旧有些怔然，她凝望着归肃，心中情绪复杂，直到那人向她说话，她才有所回神。
“你是要这个吗？”归肃将手里的盒子给陌栀，“我拿出来了。”
陌栀眉头微蹙，问道：“你以为，是给我的？”
“我只是不清楚这个有什么用处，”归肃连忙解释，又问，“这是你送我的么？”
陌栀点点头，“打开看看。”
归肃将盒子打开，展开了里面的卷轴，却是空白一片。
“想一个你现在想要的兵器。”苍鉴幽幽道。
“兵器？”归肃话音刚落，面前便出现了一把弓。
“这是天灵图，内含无数兵器，你一直没有称手的法器，又擅长多种兵器，这个也算适合你。”
陌栀将手覆在天灵图上，与归肃的手相隔一图，“当你需要它时，默念召唤即可，若是只是需要使用的兵器，想着想要什么就足够，不必召唤它现身。”
天灵图消失在两人手中，陌栀想要收回手，却被归肃握住。
她望着俩人的手，手指微动，不知该不该回握。
“谢谢你，陌栀。谢谢你弥补了我的遗憾，谢谢你愿意达成我的所求。”
归肃字字真挚，句句热切，此时若是陌栀想要他的心，他也会毫不犹豫剖出来给她。
只是他不是人，是鬼，那颗血肉的心再也不会出现，唯有情意真心，能够交付。
“谢谢就谢谢，把手松开。”对于二人时不时的亲昵，苍鉴只能是无奈之下选择忽视，他指了指天，向陌栀开口道：“时间不多了。”
“什么？”归肃不明白，“这里有限制吗？”
陌栀也望了望天，继而对俩人道：“还有两个时辰，我们回去。”
苍鉴正起神色，颔首回应，他踢了踢帝鸿皞壬，“起来了。”
帝鸿皞壬悠悠醒来，他捂着头，晃了晃身子，待到眼神清明后，他看着几个人，问道：“发生什么了？”
“回去和你父君说，这里没事了。”苍鉴回头看向陌栀，“姐姐，我们走吧。”
几人到达明林时已近卯时，夜色渐退，天将破晓。
陌栀将纯净水土给予朝露栀子，不到片刻，那朵栀子倏然开放，纯白的花瓣上流光溢彩，待到花瓣完全绽放时，整枝栀子被一团光亮笼罩，不久光亮消失，地上显出一人。
那人身着素衣白袍，披散头发，面目安详。
归肃却顾不上细看那人，因为身旁的陌栀已是站的不稳。
他扶着陌栀，问道：“你怎么样？”
“我的时间不多了。”陌栀看向苍鉴，“你帮我守好这里。”
苍鉴点点头，神色认真，“姐姐放心。”
“什么意思？你怎么了？什么叫时间不多了？”这话实在是充满了不妙，难免让人多想，归肃自然也会下意识想到不好的事情，他满是担忧急切，守着陌栀，生怕她会出什么事。
“姐姐要去历劫，时间到了，她该走了。”
“历劫？为什么？怎么历劫?”归肃问道：“我能做什么？”
陌栀摇摇头，声音轻淡，无甚力气，“凡人的年岁不过百年，就算是仙妖也不会太久，我很快就会回来。”
她看向躺在一旁的人，“只是我不知道他何时苏醒，你若是无事，帮我照看着也好。”
“那你呢？”
“姐姐有我照看，定然不会有事。”苍鉴望着晨光熹微，说道：“姐姐，时间到了。”
陌栀默然，身下生出无数栀子，花枝缠绕将她托起，生出花床，她便在花床中陷入了沉睡。
苍鉴为陌栀设下守护结界，继而对归肃道：“你是不是有许多问题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