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女人拉着白晓欢的手将她送出门外“今天家里……让你见笑了,明天来阿姨给你做好吃的啊。”

    背后门关上,白晓欢在门口站了会儿,抬头见杨光站在面前几乎贴着自己。

    把喉咙里的惊叫咽下去,白晓欢后退半步:“干嘛吓人?”

    杨光向前半步,白晓欢退无可退,目光不自觉从眼前人朝下的内眼角顺着眼皮的弧度滑向上翘的眼尾。

    “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杨光的气息喷洒在白晓欢鼻尖,热乎乎又痒痒的,她甚至能感受到胸口有点吵的震颤。

    白晓欢用力将杨光推开。

    “我靠‘作弊’抢了你的第一名,所有人都很生气,你不生气?”杨光沉黑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白晓欢,想搜寻到哪怕半丝自己渴求的情绪。

    然而,白晓欢只是微微拧了拧眉“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不过如果你真作弊了,我还是想告诉你,这样不好。”

    杨光忍不住用右手扶额,低低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话。

    白晓欢没觉得自己的话好笑,补道“叔叔身体不好,你别惹他生气了。”

    没听到回答,白晓欢径直走向对面的房门,似是想到什么又停下了,转身看向杨光:“你真的那么在意第一名吗?”

    杨光看着她,眼神有一瞬变得锋利起来,但很快又换成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调笑道:“这还用问?怎么,你以后都要让给我吗?”

    白晓欢道:“如果你真想要的话,也未尝不可。”

    “你这样未免有些太看不起人了吧。”

    白晓欢看着空中某处,声音显得无比空茫:“是真的,我只是有点倦了。”她又看了眼杨光左边脸上的那片掌印,似轻羽拂过,什么也没说然后走进去关上了门。

    杨光靠着墙,眯眼看着对面那扇紧闭的房门,思绪飘转。

    从他记事起,名为白晓欢的无形阴云就笼罩在他头顶,直到去年她才终于出现在自己面前,和爸爸整天在自己耳边念叨的一样,她确实是个人美心善、乖巧懂事、聪慧无比、所有人都会喜欢的完美女孩。

    但偏偏他最讨厌她。

    杨光的爸爸和白晓欢的爸爸在一个村里长大,一个学校上学,工作了,买房子也是对门,甚至连孩子都是同一年出生的。

    也不知道这两人上辈子是结了什么孽缘,这辈子竟如此纠缠不断。

    说来白晓欢本应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但她从出生起就身体不好,爸爸妈妈是医生,工作又忙,就把她送到了乡下的奶奶那儿养着。

    命运在他们之间划出了一道分界线,他们本该过着彼此相安无扰的生活,但父辈的孽缘却将他们缠在了一起。

    他爸爸是万年老二,尽管成绩也不错,但别人眼里却只能看到金光闪闪的第一名,也就是白晓欢的爸爸,如果说白晓欢的爸爸是天赋型学霸,他爸爸就是作陪衬的努力型好学生。

    尽管两人关系很好,但也总较着劲。现在他爸爸努力多年终于当上了大领导,而白晓欢的爸爸还只是从早忙到晚的普通医生罢了,他爸爸的发展无疑是远超白晓欢爸爸的。

    但也许是憋得太狠了,他爸爸自己扬眉吐气了不够,还要让自己的儿子稳压对方女儿一头。

    只是,也许是基因缘故吧,他让爸爸失望了。

    虽然他从小就在爸爸的耳濡目染下把可能都不知道他存在的白晓欢当作劲敌,但那个爸爸口中她的存在却是如此强大,总是不经意间、轻轻松松就把他的努力碾为碎末,他们又继续上演着父辈的老路。

    终于,他实在撑不住了,在这场单方面的较量中选择了放弃,为此甚至不惜假装成为倒数,他不再想着要超过她。

    可她还是没有放过他,这么多年,她的每一次成绩他恐怕比她还如数家珍,她越是被众星拱月、高高捧起,他越是暗淡无光、被狠狠踩踏,她简直成了他的梦魇。

    去年白晓欢的奶奶去世,她被她爸爸妈妈接回了家里,这个梦魇更是出现在了他眼前。

    这一次他选择了主动出击,他告诉他爸爸想让白晓欢帮他补课,他爸爸大喜过望,以为自己儿子终于要发奋图强,一心向学了,忙不迭地告诉了白晓欢的爸爸。

    杨光记得他第一次真正见到白晓欢,她披着头发,耳朵两侧戴着两个白色毛绒发卡,穿着一件奶白色的羊毛衫,袖子有点长,只有白皙的指尖稍稍露出来,她像只乖巧的小猫一样站在他爸爸身旁。

    看到他,她的脸有些泛红,眼中似闪着流光溢彩,连声音都似叮咚的泉水那般清亮,她笑着说:“你好,我是白晓欢。”

    他当然知道她是白晓欢,记得他似乎是很热络地拉过她的手请她坐在椅子上,意味深长地也向她笑着说:“久仰大名,今后多多指教了。”

    她抽出手来,有些羞怯摇着头,微笑道:“不敢当不敢当,今后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只要我会,肯定会帮你解答的。”

    他盯着白晓欢,过了两秒,低头笑着:“是吗,那就麻烦你了。”

    杨爸爸看着对人向来一副冷脸的儿子难得热情起来,本来还担心他会犯浑,此刻总算放宽了心,说了句:“那你们好好学习,我先走了啊。”便关门走了。

    随着那道门关上,杨光脸上的假笑再也维持不下去了,他从书包里掏出准备好的一套数学试题甩在桌上,往椅子上一坐,腿一翘,双臂在胸前一环,下巴一抬,看起来倨傲无比,冷冷道:“听说你学习很好,那我们就讲这套试题吧。”

    白晓欢呆呆看着他,显然没能适应他转变如此之大的态度,但她也没说什么,只是拿起桌上的试卷。

    看了会儿,白晓欢有些迟疑地看向他,脸上是一副不知当说不当说的为难样,杨光一手撑着下巴,欣赏了会儿她的窘样,才悠悠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她缓缓开口:“叔叔给我看过你的考试卷子,以你的水平,从这种难度的题开始,你可能会有点吃力,不如我们选一套简——”

    他打断她,斩钉截铁地一锤定音:“就这套,你该不是不会吧?”

    白晓欢皱了皱眉,似乎感受到了他明晃晃的恶意,声音也冷了些:“既然如此,那就这套吧,看不懂别怪我。”

    乖巧的小猫原来也有锋利的爪子,他突然觉得这样的她更有趣了。

    虽说白晓欢觉得这个长得特别帅气,看一眼都让人心中小鹿乱跳的男生有些傲慢无礼,但怕他看不懂还是尽可能把每一步都恨不能掰开了揉碎讲,好让他可以跟上,其间还穿插补充了许多初中乃至小学的知识点,可以说是专业老师看到都会感动流泪的程度。

    但杨光没有被感动得流泪,相反,他非常气恼,因为她确实聪明。

    这道试卷上的题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用常规思路去解,但那其实是特别繁琐、特别蠢笨的解法,一不小心就会被绕进去,一个疏忽便会答错。

    只有极少数的人能找到简便解法,这种人绝对不是那种死读书光靠老师教的学生,他们都是极有天赋、对相关原理了如指掌,能够真正学以致用的人。

    杨光看着白晓欢讲题时脸上的那种专注,听着她说到精彩处不自觉加快的语速和上扬的语调,已经确认她不光有天赋,还有足够的热情与努力。

    一个优秀的学生或许能做对题考高分,但却不一定能把这么难的题讲得如此简单明了。

    事实上,白晓欢比最有经验的老师讲得都好,她的成绩确实不是浪得虚名,也绝不是自己可以轻易追赶得上的。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执着于一件似乎根本没有希望的事更痛苦的。

    杨光本打算给她一个下马威,为此还提前准备了另一种解法,但听了一会儿后都不好意思说了。

    第一次正面交锋,他还没来得及露一手就已经一败涂地了,杨光都觉得自己有点好笑。

    这是一道挺有趣的题,白晓欢讲得很是过瘾,虽然这个同学学习不太好,却很会挑题。

    终于讲完的白晓欢轻吐了口气,转头看向杨光,刚想问他听懂了没,却见他看着自己不知在想什么,似乎根本没听。

    白晓欢是个对待一切都很认真的人,她追求完美,一向要求严苛,虽然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但也不喜欢敷衍了事的人,更何况这个同学秉持的还是与她相反的宽于律己,严以待人的处世原则,她更生气了。

    她本想去洗手间呆一会儿消消气,但这个同学恰好回过神来,态度竟然变得温和谦逊起来,还“不耻下问”,白晓欢也就不生气了。

    算来两人已经一起补了六个多月的课了,这一次考试杨光终于不愿再藏拙了,他只想拼尽全力和白晓欢比一次,虽然结果可能又和从前一样。

    但是他竟然真的考过了白晓欢,他高兴得整晚睡不着觉。

    杨光早就料到老师、同学甚至是他的亲爸妈都会觉得他做了弊,但他并不在乎。

    他只想看到白晓欢脸上的震惊与愤怒,可他没能看到,他本来只是想着,就一次,只要赢她一次,从此他就会把一切放下。

    现在他做到了,但结果却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般,在短暂兴奋后,他只剩满心迷茫。

    这天大课间,白晓欢和曹倩倩把作业抱到老师办公室正往班里走。

    过道,同学们打闹说笑,一片吵闹。

    2班后门外,杨光双臂搭在不锈钢栏杆扶手上,身子微斜,腰板是透着松弛的挺直,他一脚踩在底端的台子上,看着天空的某处发呆。

    一阵轻风拂过,撩着他的校服下摆翻飞,猎猎作响。

    白晓欢随他的视线望去,是万里无云的湛蓝晴空。

    下一秒,她的耳边传来刺耳的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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