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中年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兰白毅。

    他喃喃自语,这个时候他哪里还需要女子来说给自己听?

    进京这么多年,早已能听懂翰京的方言,只是因为记忆太久远了,他忘了那句话,也完全没有将那句话和翰京话联系起来。

    此时听到女子那句“你负了我”,如此相似的一句,这才勾动了他脑海深处的情景。

    只是此刻的兰白毅想着过往之事,在大大的日头之下,生生打了个寒颤!

    ***

    周永良出自官宦世家,后因家人犯事被连株连,受宫刑后入宫为奴。

    那时,他不过七岁。

    因为年龄小,不懂得看人脸色。

    因为从小养尊处优,不能快速适应自己身份的变化。

    入宫后的他,很快开罪于自己跟着的大太监,那一次自己被摁在水里,几乎丢掉了性命。

    后来他被人所救!

    随着阅历的增长,自己逐渐位高权重,那些为难自己的人早就魂归故里。

    现在,整个皇宫里,除了皇帝,没有人敢对他吆来喝去,就是郝明远,和他说话的时候,也是客客气气的。

    也许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原因,陛下从未怀疑过他。

    因为所做之事影响甚大,他一直小心翼翼,唯独在南云那次,他公然违背了陛下的意愿。

    他自以为“天高皇帝远”,可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

    不过月余,书杭便得到了闵鹤商行传来的消息。

    “圣使官周永良在南云所行所举,无一僭越!”

    “但是,他在南云期间,以及离开南云后,云城有以下不合理之处……”

    “第一,颁发圣旨之前,参与原南云重臣书房议事的下人,全部死亡。死亡原因:水土不服!”

    “第二,圣使官在南云期间,当今皇后和三皇子殿下之圣贤,传遍云城。百姓只知三皇子,不知太子殿下!最先传出皇后娘娘贤名和三殿下圣名的说书先生,说是有外地口音的人专门请他说的,他甚至因此发了一笔横财!”

    “第三,云城富庶,众豪族离开后,曾经占据云城的几大势力,都被大秦当朝权贵把持。其中,最大的势力为乐艺地下钱庄,其少东家喝醉酒时,不止一次声称’自己为宫中贵人效力‘。”

    “然,其上家自称’鱼府管家’。臣收到闵鹤商行的消息后,专门打探了鱼府的情况,这三年鱼府的几大笔巨额花销,都是在乐艺地下钱庄的报账人,上京之后发生的。”

    “第四,明大人谈及女儿进宫之事,只说’陛下的旨意,臣不敢不敢妄言‘。此后,不肯多说一句。”

    听完他的回禀,皇帝沉思片刻才说话。

    “之前周永良去南云时,鱼府派的什么人去南云的?两人可有接触!”

    “是三管事。两人没有任何接触!”

    话落,殿内不再有声响。

    只是三管事,却拿到了最大的钱庄。

    从未接触,到底是避嫌,还是欲盖弥彰?

    没有任何证据,但是结果一目了然!

    “传凤沁!”

    片刻之后,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步入殿门,单膝跪地行礼。

    “拿下周永良。不管用什么手段,朕要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的问题!”

    ***

    次日,凤沁前来回禀。

    “陛下,周永良招认,五年前,他在得罪太子殿下之后,皇后娘娘便开始接触他!”

    “五年前,得罪太子?怎么回事?”皇帝没想起来怎么回事。

    “禀陛下,他应该说的是梧桐苑落锁那件事。”郝明远小声说。

    经过郝明远的提醒,皇帝这才记起梧桐苑的事。

    梧桐苑是东宫的一所小院子,也是太子看中的卧房所在。

    太子十岁之前,一直住在贵妃的承明宫,十岁的时候,他想着太子年龄大了,就让他搬到东宫。太子看了一圈,相中了梧桐苑做卧房。

    东宫很大,这本是无可厚非之事。

    当时,是周永良负责梧桐苑的打扫事宜。

    太子的一个小丫鬟很负责,每天都去梧桐苑看看,哪里需要添置,哪里需要重新布置,一切都安排的很妥当。

    某一天这个小宫女不知什么原因,被人砸破了脑袋,锁到了梧桐苑里。

    等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凉了。

    太子要求严惩周永良,因为那一天之前,梧桐苑从来不落锁,偏偏那天落了锁,而且是在周永良去了之后。

    如此不合理之处,打扫的宫人不应该没有注意到,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在包庇凶手,甚至,凶手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周永良的解释是,因为太子的一些东西已经安置进去,所以才落了锁。

    最终的结果,周永良因为疏忽,被自己贬出了长信殿。长信殿是自己的寝宫,这些年一直是由周永良在打理。

    那之后,太子虽然搬进了东宫,但是却没有住到梧桐苑。

    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皇帝想到这里,眼睛无意间瞥到凤沁的目光有异。

    “还有其他事?”

    “陛下,周永良在两个时辰前自杀了!”

    皇帝目光一凝:“”死了?“

    到底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宫人,他闭上双目,叹了口气。

    “都退下吧!”

    结果,凤沁没动。

    “怎么?你觉得他的死有问题?“

    “并不是!陛下,周永良自杀的时候,臣已经问完了话。臣和他接触不多,但结合问话时,他的表现……臣不认为他畏罪自杀!“

    ”臣斗胆猜测,要么周永良的话是假的,要么,就是还有要紧的事情没吐出来。他,怕暴露!”

    话落,室内再次陷入沉寂。

    “把周永良身边的人和事都调查清楚,郝明远,你协助凤沁!”

    “是!”

    ***

    若凝晚上又被宣去合欢殿侍寝。

    关于侍寝,这些日子以来她早就驾轻就熟。

    若凝躺在床上,想到这些日子,除了皇帝总是习惯性地用命令式语气说话之外,其他的都还不错,尤其是床上技术!

    自己还挺喜欢这项运动的,如果以后都能这么相处下去也挺好的。

    临睡着的她迷迷糊糊地想。

    皇帝今日处理完朝事已经很晚了,本想睡在长信殿,但是想到自己召了若凝侍寝,就又来了合欢殿。

    如果是别人的话,他或许不会专门再来合欢殿,但是若凝嘛,如果自己召而不寝,传出去可能是一场无妄之灾,毕竟这合欢殿有很多“闲杂人”。

    兰氏这个人,聪明,话不多,也不多事,跟她相处起来很轻松,不止自己轻松,他看得出来若凝也很轻松。

    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就像是两个彼此知之甚深的好友,配合默契而又随意。

    再加上朝堂之上,兰氏之父兰白毅也是颇有一些手段。

    虽然兰白毅此人之前在瑞亲王事件中有一些动作,但是当时毕竟是立场不同。现在兰白毅领了户部的差事,做事果决,有章有法,接连几件事情都处理地极为漂亮。

    他对父女两人都很满意,自然不想无事生嫌。

    皇帝到合欢殿的时候,就看到了已经睡的四仰八叉的若凝。

    他微微一愣,很少有人可以在合欢殿睡的这么放肆。他还担心如果自己不来,明日若凝会在后宫丢脸,结果,当事人半点没放在心上。

    他换好了寝衣,把若凝往里推了一下,然后躺在了床上,闭目。

    这么晚了,尤其是若凝还睡下的情况,他自然不会再有其他想法。

    可是他刚躺好,睡着的若凝就翻了一个身,睡梦中自然而然地扒拉开他的胳膊,钻进了他怀里,大腿直接压在了他腿上。

    她甚至还拱了拱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刚开始,他以为若凝没睡,在故意引诱自己,她拱头的动作甚至让他轻笑了起来。

    这个兰氏果然与众不同!

    可是下一瞬间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因为,若凝的另一只手臂搭到了他另一边的胸膛上,手还调皮地在他一侧的小豆豆上摩挲了几下。

    这个动作他很熟悉!

    曾经很熟悉!!!

    皇帝的大脑一片空白。

    “以后不许这么晚!”若凝低声说了一句。

    明明吐字不清,可是听在皇帝的耳中,却是如雷贯耳。

    皇帝脑袋轰鸣,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抚上若凝的脸,轻轻的问:“溶溶,是你吗?你回来了?”

    睡梦中的若凝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毫无意识地“嗯”了一声。

    皇帝突然紧紧地抱住若凝,在她耳边轻喊:“溶溶,溶溶……”

    他想要叫醒她,可是又不敢大声,生怕惊吓了对方。

    若凝睡梦中突然被束缚住,正挣扎着,就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轻唤“溶溶”,心里不禁有些着恼。

    是谁这么恼人,扰人清梦?

    可是下一瞬间,她猛然清醒过来。

    她早已不是秦镜溶了!

    若凝睁开双眼,黑暗中,皇帝紧紧地抱住自己,似乎怕自己跑了。

    感觉到对方颤抖的双手,她心中警钟大作。

    “陛下,臣妾是兰氏!”若凝不敢用力挣扎,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句话直接将几近入魔的皇帝唤醒了,他浑身一僵,接着坐起了身。

    若凝也顺势起来,想要离开皇帝身边,可是一只手却被皇帝牢牢地攥着,她只觉得自己的手都要被捏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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