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流霜阁,惊吓过度的嫣然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都怨我,我应该好好检查一下的。”

    若凝头疼地抚了抚额:“你傻不傻?检查了也没用,这是弘德夫人要对付我呢!”

    “啊?”嫣然带着满脸的泪水,傻傻地应。

    嫣然当然不傻,只是当时那种场景和压抑的氛围,让她太紧张了。出来之后又一直在后悔自责,这才没有细思前因后果。

    景屏担忧的是一件事:“娘娘,奴婢担心这几天,您在奉先殿会不‘容易’过!”

    这也是若凝所担心的。

    针对她和嫣然的,她不怕!

    嫣然会点拳脚功夫,一般人也伤不到她们。

    她所担心的是奉先殿多了或者少了什么东西,更甚者,如果趁自己在的时候失个火,那就更不妙了!

    她想了想,转身去了卧房,从首饰匣里翻出一样东西来。

    这是是在宫中初次见到韩仲宣时,他给自己的玉佩。

    她将东西递给景屏:“明天一早我离开之后,你派人去找一个叫陆昭的禁卫,把我的情况告诉他!这十天,请他务必要看好奉先殿!”

    告诉陆昭是表面的行为,实际上是想通过陆昭告诉韩仲宣,让他这个文昌伯世子施以援手!

    事实上,景屏唯恐被人钻了孔子,第二天在若凝离开之前就去找陆昭了,然后得到了很好的反馈效果。

    弘德夫人的确是想将一些东西送进去或者带出来的,但是第二天她就发现,奉先殿的每个门口都布置了禁军,而且对出入的宫人严加排查,连往日里带的寻常之物都不允许带进去。

    她以为是皇帝的旨意,虽然很不甘心,最后也只得作罢。

    ***

    第二天,若凝一大早就沐浴更衣,做足了”恭敬“的姿态,然后带着嫣然去了奉先殿。

    前世的时候,她也来过奉先殿。当时是在大婚后,和皇帝一起来祭拜祖先的。

    与当日不同,此时的奉先殿里除了自己和嫣然,就只有在远处宫门口站着几个宫人。

    格外空旷,安静。

    大秦立国已经五百年了,虽然中间国号和皇室人员几经变更,但总之现在的宗室也是太祖皇帝的后代。所以奉先殿的牌位特别多。

    奉先殿的正门口,对着的是一座比一座高的高台。最后一排是最高的,几乎能碰触到殿的顶梁。

    视觉上极为震撼。

    她们进门后,先对着高台上的牌位拜了几拜,然后才开始干活。

    嫣然是个沉不住气的,勉强按下心思拿着扫子,打扫了一圈,就开始东瞧瞧西看看。

    她用帕子擦拭每个牌位,一边擦,一边念牌位上的字。偶尔,还会用手敲敲牌位,看材质。

    若凝:……

    难不成她觉得材质好,就能带走换钱?

    “李枞,帝瑾五子,母王氏,元和八年卒。这个字是念从吧?”嫣然拿着一个牌位念。

    若凝走过去:“枞,念聪,寓意生命顽强。这应该是贵妃的五皇子,可惜……”孩子还是早早的没了。

    她心有所感,顺着这排牌位往前继续走,在一座牌位前停住了脚。

    站在那里良久,若凝才伸出手拿起牌位,用手轻抚上面的灰尘,轻轻地念:“李桦,帝瑾嫡长子,母秦氏,元和一年卒。”

    桦,寓意默默守护。

    这是她的长子,还没生下来就没了。

    嫣然也跟着走了过来,看到若凝的神情,也没有打扰她,只把两人略过的几个牌位都擦拭干净了。

    越过若凝后,她看到了一座牌位,不禁惊叹:“哇,这个牌位的字真多!”

    拿起牌位,她开始上面的字。

    “先,孝慈贤慧钦仁宣诚宪恭懿至德纯徽端佑康颐昭……”

    嫣然一口气不停地念到这里,大喘了一口气,继续念:“……豫诚寿恭嘉献崇娴静敏德至淑熙翊……”

    又喘了一口气。

    若凝被她念不完的谥号吸引了注意力,看向她。

    只见嫣然终于吐出了最后几个字:“……天圣皇后……”

    然后她声音陡然拔高:“……秦镜溶?”

    若凝一愣,快步走过去,一把抢过嫣然手中的牌位,一看上面的字,脸顿时绿了。

    这是她这一辈,不,两辈子见过的字数最多的牌位,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一面牌位几乎装不下。

    而最后几个字,宣示了它的主人……正是自己!

    若凝:……

    李瑾,你好样的!

    嫣然看着若凝发黑的脸,疯狂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这个牌位上的字,隔得远了都看不清……好搞笑!哈哈哈哈,注定名留青史!”

    若凝闻言,脸更黑了!

    ***

    因为牌位的事情,若凝离开的时候还带着一肚子气。

    于是,满腹怨气的她跟人在奉先殿门口撞了个满怀,她被撞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瞬间,若凝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好似“撞碎了”一块大石头,疼的她几欲在地上打滚。

    韩仲宣捂着自己的胳膊肘,他好像碰到了个…了不得的地方。

    清俊的脸上浮现出透着红到几乎泛紫的红晕。

    “对……对不住了!”他嗫嚅道。

    若凝缓了一口气,才扶着嫣然的手站起来。

    “你来干什么?”她恶狠狠地问。

    “我来看看奉先殿打扫干净了没?”

    若凝:……

    一口恶气在心中滋生。

    韩仲宣:糟了,把实话……不,把之前想的托词说出来了。

    看她脸色不善,赶紧拿出手里的纸包。

    “我给你买了烤地瓜,你消消气!”

    原来韩仲宣从陆昭口中得知,若凝因为扰乱英灵祭被罚的事情,就非常担忧她,就想来看看她。

    但是两人的身份不便见面,再加上自己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苦思冥想了一个下午,得了借口,这才在下职之后赶了过来。

    一刻钟后,奉先殿正门的一侧,若凝和韩仲宣排排坐在椅子上,看着满院子的余辉。

    此时,大半个烤地瓜已经进了若凝的肚子。

    没话找话的韩仲宣问:“你不会有事吧?”

    他毕竟是宫外的人,对后宫的情况不清楚,但是光听“扰乱英灵祭”这样的罪名,就知道事情很大,这才有此一问。但是,若凝却会错了意。

    若凝吞下最后一口地瓜,仔细感觉了一下:“应该没坏吧?”

    韩仲宣满脸问号!

    ……

    片刻后,两人的脸都红了。

    若凝已然明白,他的意思是,这次的事情,自己应该没事吧?而不是某个部位!

    夕阳之下,她脸上的绒绒毛几欲透明,美好又宁静。

    韩仲宣伸手,将她嘴角沾的地瓜刮了下来。

    他的动作太过自然,自然到若凝几乎认为,这是很寻常的一件小事,可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对方不对劲。

    韩仲宣也意识到自己的逾矩行为,他慌乱地说:“我最近公事比较多,可能不会常常进宫,你有事就找陆昭。我还有事,先走了……”

    不待若凝回应,他就率先站起来,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

    元和十五年底,太子十五岁了,该成亲了。

    宣明殿。

    “朕记得你以前说要娶个活泼可爱的小娘子,怎么改主意了?”皇帝不经心地问李杉。

    李杉面色通红:“人的喜好总是会变的!”

    “你不要有其他顾虑,成亲是一辈子的事,自己喜欢的最重要!”

    太子妃的人选中,最活泼的莫过于温家的那个姑娘。

    而且所有的小娘子中,太子和那个姑娘接触的也是最多的,他一直以为太子是喜欢那个姑娘。

    结果太子选的是一个小官的女儿,长得还可以,但是性子却极为文静。他不认为太子喜欢这个姑娘,只当是顾虑自己忌惮于他。

    不过十五岁而已,还不至于!

    李杉“吭哧吭哧”良久才说了句:“儿臣以后想多纳几个女人,活泼的小娘子一般都比较泼辣。”

    皇帝:……

    每次跟这个孩子说话,他都觉得自己会少活两年。

    “这是谁给你的建议?”皇帝耐着性子问。

    “是文王叔说的。他说他以前娶的王妃就是性子泼辣,结果两个人经常因为其他女人吵架。他说,要想后宅清净,妻子一定要贤淑,这样女人才能娶的多,娶的好,娶的自由!”

    连用三个“娶的”,说明太子的决心。

    皇帝头疼地抚了抚额头,对外面喊了一句:“把文王给朕叫来!”

    文王成亲后,只有文王妃一个。后来文王妃早逝,文王又从来不提续娶之事。他一直以为,文王是对文王妃用情至深,有一种兄弟二人惺惺相惜的感觉。

    结果真相竟然是这个样子?

    可恶的是,现在连太子都被他带歪了,还在这里气自己!

    想要随心所欲,门都没有!

    来年的二月份,太子妃的人选定了下来,是安南将军温晋嫡长女温瑜。

    婚期定在了五月份。

    值得一提的是,温瑜是翰京城中,首屈一指的活泼(泼辣)女子。

    同时,三皇子妃的人选也定了下来,是六科给事中薛英的嫡次女。

    婚期定在了八月份。

    次月,若凝在让人打听温家姑娘性情的时候,却意外得知自己嬷嬷病重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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