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瑾努力克制住自己的颤抖的手,又问:“那你那块刻有字的玉佩呢?”

    平王理所当然道:“那是臣弟和鱼…的定情信物啊,臣弟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给出去了!”

    李瑾:“那后来你那些做贼心虚的……”剩下的话,他已经不用问了。

    溶溶死后,他多次查平王和溶溶的交际,怎么也查不到,于是,他就用似是而非的言语试探平王。

    平王不明所以,但偏偏又心中有鬼,所以每次都让他探了个正着。如此一来,元和十年,忍无可忍的他将平王“发配”到了皇陵!

    阴差阳错!

    当年溶溶东坡遇险,跟着出去找人的平王率先找到了溶溶,从那开始,自己心中就埋了怀疑的种子。

    然后,他查溶溶的行踪,既不能确认他们有私情,又不能确认他们没有私情,反而被和鱼静桃勾结到一起的岳安儿发现了端倪,于是,这条挑拨离间的毒计就诞生了。

    对自己和溶溶之间所有事情,知之甚详的岳安儿,在恰当的时机加以引导或者暗示,怀疑的种子便发芽壮大,一直到最后长成了苍天大树,再也不可挽回!

    想到如此种种,他恨得难以自已!

    “岳安儿!”

    李瑾上前一步,一脚踹向那个让他厌恶了将近二十年的女人。

    岳安儿被他一脚踢出去好远,挣扎了几下才爬起来的时候,嘴中都是血。她看着盛怒之下的李瑾,疯狂地大笑起来。

    “陛下,恨吗?可是,您更恨得应该是您自己啊!是您先开始怀疑小姐的,是您让这些女人进宫的,是您给了我们可乘之机,也是您给了太后下毒的机会!”

    “冷落小姐的是您,背叛小姐的是您,让我们怀孕的是您,让小姐郁结于心的是您。小姐她死前,最恨的也是您!”

    “您才是罪魁祸……”

    李瑾的脸色在她一句句的指控中变得惨白,不等她最后一句话说完,他胸口剧痛传来,一口鲜血喷出,脑中嗡鸣不止,一头栽倒在地。

    后面的秦靖池看情形不对,想要阻止岳安儿继续说话,走上前对着她又是狠狠地踢了一脚。

    这一下,岳安儿又被踢得好远,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再也没有了动静!

    现场一片混乱!

    ***

    当晚,若凝久久不能入睡!

    得益于李瑾、岳安儿的提醒,很多不曾记得的细节,她竟然又记了起来。

    元和一年,三月初的早耕结束之后,新成婚的帝后去皇陵祭祖。

    祭祖完成,在离开皇陵的前一天,想要偷偷探查被传得神乎其神的“东坡”禁地的她,被李瑾逮了回来。

    那个时候的李瑾对她几乎有求必应,安排了一番就带着她进了东坡。

    东坡乃是皇陵之首,不说戒备森严,但也是有人守卫的。可是偏偏当时有一群盗墓贼入内,刚好被她和李瑾碰了个正着。

    那群贼人身手极好,两人带的人很快被解决,李瑾带着她在东坡内疯狂逃生。当然,皇家护卫和守卫皇陵的侍卫也很快就赶到了。

    双方拼斗的时候,她被人追得跑远了。

    那边李瑾解决完了贼人,才发现自己的皇后丢了。

    第一个找到她的是平王,可是当时她受了伤,而且还有人在追杀他们。平王让她先跑,自己留下来对付那些人。

    按照当时的情形,如果留下的是她,只有死路一条。而当时的平王不过十五岁,半大的小子很是有一腔孤勇。

    所以两人商议之后,她去找人求救,平王和那些人周旋,拖延时间。

    后来的结果,自然是两人都获救了。

    但是问题出在,她昏迷了大半天,醒来的第一句话是:“平王呢,平王怎么样了?”

    昏迷前,想的是要找人救平王,醒来时,先问平王的安稳,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可问题是,这在心急如焚的李瑾眼中就不是滋味了。

    妻子醒来时叫的是别人的名字!

    他越寻思越不对,寻思多了,看谁都有鬼。

    两人婚后第一次爆发争吵,是回宫后她第一次见到伤愈的平王。

    李瑾指责她:“为什么见到平王笑成那样,有那么开心吗?”

    她反驳他:“我看见他不笑,难道哭吗?”

    那次吵架的结果,若凝早就忘了,谁先低的头她也忘了,不过,应该是李瑾,正如以往的每一次吵架一般!

    也正因为这样,她一直觉得在自己来讲,这事早就过去了,对于李瑾来讲也过去了。

    于是,她就抛之脑后了!

    还有,后来有一次李瑾生病,她煎好了药,端给他,当时李瑾突然说了一句:“这药不会有毒吧?”

    不等她回答,那货又来了一句:“只要是你端来的,有毒我也喝!”

    然后,一仰头就把药喝了下去!

    当时她就觉得莫名其妙,现在想来,这也是他的试探了!

    无论前世的秦镜溶,还是今生的兰若凝,自认为对李瑾了解颇深!

    如今看来简直大错特错!

    一个小气多疑,一个蠢而不自知,两个人真是绝配,少一个都唱不了这场惊天地泣鬼神的俳优大戏。

    若凝又想到李瑾对儿子的态度,再算算时间。

    得,不用问了,那混蛋八成怀疑孩子不是他的!

    她恨恨地砸了一下床:杀千刀的李瑾,你怎么不去死?

    ***

    李瑾现在的确后悔地要死!

    只要一想到是自己的怀疑,导致了两人后来的分崩离析和秦镜溶的死,他就恨不得抽死自己。

    门外郝明远拿到最新的口供,轻轻叹了一口气。

    “陛下,陆染菲之前的藏身之处在长秋宫的一处隐秘的暗道中,当年先皇后生产时,她也是被人藏在了那里。徐庆忠南边,凤大人也审完了。大多数都是涉及后宫倾轧的事情,只是有几件事,和……先皇后,还有太子殿下有关!”

    李瑾眼神一闪,轻声道:“说!”他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第一件事,当初鱼皇后之所以事事占得先机,是因为陛下和先皇后身边的人都出了问题,先皇后身边的是岳安儿,陛下身边的是周永良,两边里应外合,这才次次达到了目的,点在了您的痛处!”

    “第二件事,东宫梧桐苑的那个小宫女,是因为撞破了周永良要换太子殿下瓷枕的事,才被灭口的。那瓷枕是鱼皇后着人烧制的,里面含有那种带毒的朱砂矿石!”

    听完他的话,李瑾痛苦地捂住了脸,等郝明远出去后,他掩面痛哭。

    这么多年来,自己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一直被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人。把溶溶和孩子的命搭进去不说,还差点又将第二个儿子搭进去!

    夫妻之情、父子之情、兄弟之情,他每一个都辜负了!

    第二天,因李瑾夜里开始发烧罢朝了。

    之前南巡时他受了伤,本就没有完全恢复,前几天又因为甘松遭了一场罪,昨日又呕了血,外伤、内伤加上心绪波动太大,他这场病来势汹汹。

    皇帝高烧不退,下令太子监国。

    烧一直到第三日才退下来,但是精神头一直萎靡,整日把自己关在宣明殿,也不召见朝臣。

    第五天,郝明远坐不住了。

    他先来找的若凝。

    “娘娘,要不您去看看,劝劝陛下吧!”

    若凝听到郝明远的话,看了他一眼,问道:“公公觉得本宫在陛下心中比得上先皇后?你确定不是让本宫去自取其辱?”

    郝明远为难道:“可是,娘娘您在陛下心中总归与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若凝:“呵呵,我可真谢谢他!”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足以让郝明远听清楚,不知为何,他总有种兰修容在落井下石的感觉!

    若凝看了他一眼,心中一动,道:“本宫给你支个招,与先皇后和陛下最紧密的人是太子和镇国公,不如让他们去试试!”

    没有人比他们最合适了!

    这,郝明远早就想过了,可问题是,太子殿下和镇国公他们能去吗?

    果然,他很快就在东宫得到了李杉的答案!

    太子说:“公公,您让我这个做儿子如何去劝?难道要说我的亲生母亲不怪我的亲生父亲误会她,然后让别人钻了空子?”

    一句话就打发了郝明远。

    最后,秦靖池虽然不愿意,但还是顾念兄弟情分,好歹进了宫!

    秦靖池一踏进宣明殿,看到的就是满脸胡茬、一脸颓废的李瑾,手里拿着一个玉葫芦,正在榻上发呆。

    那个玉葫芦是溶溶送给他的第一个生辰礼物。

    秦靖池颇为不屑地问:“你就打算这么一直躲着不见人?”

    李瑾实在愧对他,将手中的玉葫芦放到案几上的匣子里,也不看他,也不说话。

    “陛下,我有个问题请教!之前太子被人设计的事,你知不知道?陛下之前是不是在怀疑太子不是您的孩子?”

    李瑾放东西的手一滞,还是没说话。

    但是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秦靖池对他太熟悉了,知道他这算是默认了!

    顿时一股怒气就涌上心头!

    秦靖池又问:“请问陛下之前是怎么打算处置我们甥舅两人呢?处死?”

    李瑾立刻反驳:“我怎会如此?”

    “既然不想处死,那陛下给我们准备了什么结局?等等……”秦靖池突然想到了什么,“陛下认定的下一任皇帝不会是……八皇子?”

    众多皇子中,八皇子从小跟着太子,对太子的感情最深!

    李瑾又不说话了!

    得,这又是默认了!

    秦靖池气笑了:“我可真是谢谢你!”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一直把一切纳入眼中的郝明远:不是说好了来劝劝陛下的吗?现在怎么反而像是来捅刀子的?

    结果秦靖池走到门口,又顿住了脚,转身,握着拳头快步走向李瑾,边走边说:“去他的君臣,今天我非揍你一顿不可……”

    郝明远大惊,飞身扑向秦靖池,抱住他挥起来的拳头,几乎哭出来:“不可,不可啊……”

    最后的最后。还是太皇太后,让满嬷嬷以她的名义骂了一顿李瑾。

    好歹这次只骂了一天,李瑾就开始上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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