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2020年6月，梅雨季悄然来临，北城连续降了一礼拜的雨，终于盼来了晴天，气温呈抛物线趋势回升。
教室里闷热得像蒸笼，老式芭蕉叶扇咯吱地转动。
“模拟考成绩出来了，你们简直是我教过最差的一届学生！”
老赵面色凝重，双手支撑在讲台上，视线扫过整个教室，声音具有威严性。
“极个别同学也是真敢瞎写，答案是怎么做到这么离谱的！”
“套个基础公式都能牛头不对马嘴。”
“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教书的料了！”
老赵每次上课的前五分钟，同学们必定遭遇一波精神洗礼。
许柚宁撑着下巴的手臂松懈了些，眼皮开始打架，怏怏地伏在课桌前。
她光听高数俩字就感到困倦，一个劲打呵欠。
课桌上的书本堆得很高，只露出一颗上下起伏的小脑袋。
期末考试在即，同学们纷纷化身卷王，上课途中边骑车边端着电脑写论文。
早八的高数，七点十五去都坐不到前排。一千字的课堂总结，交上去反手变八千。
许柚宁深受内卷的影响，成天埋头苦学高数，抱着教材硬啃，嘴巴里时不时念叨一遍“泰勒”、“洛必达法则”。
一会疯癫傻笑，一会沉默不语，一副被高数虐到生无可恋的样子。
她白天待在自习室刷题，一到晚上自动开启夜猫子模式，躲被窝里打手电筒复习。
打了鸡血似的睡不着一点，马不停蹄的学。
为了不让室友发现她偷偷用功，许柚宁在寝室一听见动静和脚步声，立马揪起被子角，迅速遮住作业本和灯光，倒头装睡。
寝室规定十一点半熄灯，许柚宁后半夜跑到楼道记公式，每回背到一半就食欲大增，嘴馋想嗦螺狮粉。
她吭哧吭哧的从阳台接了条拖线板，插上热水壶，一次性煮了满满两大碗，犒劳自己的胃。
喊来被臭醒的室友一块吃，连汤汁都喝个精光。
许柚宁咂了咂嘴，收回了思绪，将课本立在桌上，努力挺直腰杆，口水不自觉的从嘴角滑落。
“上课认真听，考试就考这些内容。现在不努力，别等到明年跟下一届学弟、学妹们重修！”
教授说话顿了顿，拔高了音量，刻意拉长语调，戒尺往桌上一拍，目光若有若无地打量角落一眼。
许柚宁打了个激灵，竖起耳朵。
她一看蝌蚪般的公式就打瞌睡，索性抬头望向多媒体黑板，注视到老赵反光的大颅顶，瞬间来了精神。
许柚宁胳膊肘碰了下神游的陈柿宜，努嘴示意她看过去。
同桌陈柿宜顺着视线看过去，笑点一下子被戳中。
她面部抽搐，努力维持表情，最终还是忍不住噗嗤的笑出了声。
许柚宁使眼色警告她闭嘴。
见陈柿宜没当回事，左手使劲往她大腿内侧拧了一把。
陈柿宜痛得直跺脚，手指抠进课桌孔洞，差点没拔出来。
讲台上教授的粉笔头飞掷过来，不偏不倚打中两个倒霉蛋。
教授板着脸，气得脑袋上冒烟，鼻孔时不时喘着粗气，嘴也瓢了：“你们，给我站到墙上去！”
两个人像小鸡仔一样被提溜起来，一左一右像个门神。
许柚宁被发配到垃圾桶边上。
空气里散发香蕉皮发酵的馊味，熏得她头晕眼花，她随手揉了两团纸巾塞住鼻孔，试图挡住这冲天的臭气。
陈柿宜正对墙壁面壁思过。
许柚宁就这么和陈柿宜对望着，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简短的插曲结束，教授眉头一舒展，脸上也有了笑容，转身在黑板书写课题，声情并茂地开始讲解。
——
下课铃声终于响了。
许柚宁擤掉纸巾，站得酸痛背痛，哪哪不得劲。
她呲溜一下，滑躺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双眼直勾勾的望着天花板，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反应。
陈柿宜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放一万个心，我打听过了，教授没记咱俩的名字。”
“以后上课再和你开小差，我是小狗。”许柚宁活动了下胳膊，从抽屉里翻出一包山核桃仁，一盒桃子牛奶，递给陈柿宜一大把零嘴。
“谁叫你逗我乐的？我一和你对视就想笑。”
许柚宁懒得搭理她，她嗑着坚果，熟练的拿起后桌的课本，照着划重点，一边嘟囔：“保佑我期末六十分万岁，求求了，信女愿一生荤素搭配。”
陈柿宜听见她喃喃自语，使劲拿手扇着风，炫完一整个榴莲欧包，特地贱贱的弯腰在她面前哈气:“这天气也太热了，走，咱俩买根冷饮降降温。”
她脖子一伸过去看到许柚宁做题，激动的跳了半米高:“你这是在干嘛！你染上高数了？”
陈柿宜飞快夺过她的黑笔，“你知不知道楼上小刘三年考六次，家里头砸锅卖铁供他念书，全挂，现在人也疯了。”
“趁现在快和我去小卖部自首！”
许柚宁无力摇头：“来不及了，我奋战了十三个通宵，熬得黑眼圈都成熊猫眼了，发际线直接向后移了五毫米。”
她“啪”的拍响桌子:“最后一个月我要和它拼个鱼死网破！”
“我压五毛钱，不出三天，高数爸爸保管治得你服帖。”
陈柿宜捧起她的脸蛋仔细端详，感慨了句:“老天给你颜值的时候撒太多了，于是撤回你的脑子。”
“能不能说点人话？”许柚宁瘫坐回椅子上，双手从课本上捧起“知识”，尝试吸到脑子里：“这些公式它怎么不进脑子？我上辈子造什么孽，这辈子让我求导数，我真的很需要这份文凭吗？”
一个看似平静的课间，有位被高数折磨到裂开的女生悄悄碎掉了。
“罢了，终究是我这个数学废材不配了，幸好有你陪我一起挂。”
“我呸呸呸！乌鸦嘴，可别瞎说！”陈柿宜急眼了，立即撕破塑料花姐妹情：“记得上回和你提过的那个学长吗？他这段时间一直帮我辅导高数，这一次我必定夺回属于我的及格！”
许柚宁拿吸管戳牛奶的手一顿，扬高了十个分贝：“你背刺我？”
“你好意思讲我？说好的一起胖到老，你却偷偷减肥，咱们俩扯平了。”
陈柿宜目光从她身前一扫，不由得咂舌：“不过，学习真的能让人日渐消瘦？不该瘦的地方，那是一点没瘦。”
许柚宁鼻孔翘上天，骄傲的挺起胸脯：“天生的，不必迷恋我，姐只是一个传说。”
高三冲刺阶段，学业任务繁重，压的许柚宁透不过气。
她一有情绪，就控制不住嘴，整天胡吃海喝，晚睡早起。
许母每周变着花样烹饪美食，隔着学校铁栅栏给她加餐，过度的宠爱和放纵，使她的体型和青春痘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女孩子内心敏感的根源，一是外貌，二是身材，许柚宁两样全占了。
从昔日胖墩瘦成一道闪电，她减了大半年，终于在这个夏天，摆脱了“许月半子”的绰号。
陈柿宜嚼着饼干，吃到嘴边全是碎渣，一边发出“咔吧”的声响：“今天我吃好喝好，明天也正式减肥。”
“等哪天我嘴巴寂寞了，满地找零食吃的时候，你直接拿本书敲晕我吧。”
许柚宁一个白眼甩去，翻开习题册，准备抬手赶人。
她抚摸下巴，略有所思：“听说有人给学校的孔夫子雕塑上供，可以保佑期末不挂科，要不我也去摆两个苹果，烧柱香试试？”
“你相信玄学还是科学？成绩单直接寄到家长手上，你还是抓紧啃书吧。”
陈柿宜头向她的方向一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不过我好奇，你数学不好，干嘛非要选管理专业？”
她话音一转，又道：“你高中报了素描班，三天两头就往画室跑，你说你想去墨尔本读艺术类大学，我一直以为你会走艺考，这些年你经历了什么？”
这句话将许柚宁问住了，她合上书，半开玩笑的说：“管理学选择范围广，再不济我还能继承家里的一亩三分地。”
许柚宁又信口胡诌了一个理由:“我有个学艺术的亲戚，现在转行卖起了鸡蛋汉堡，美术生就业形势严峻，有点实力的能在街头出摊卖艺，我这样的老油条，毕业多半进厂拧螺丝了。”
陈柿宜满脸笑容，不打算放过她:“你填志愿那会是不是还发了条朋友圈，配的文案是「许个愿吧，一定要和喜欢的人考进一所大学」。”
许柚宁被戳中了心事，表情不太自然：“青春期不懂事，脑子让门夹了。”
陈柿宜环着胳膊，换了个跷二郎腿的坐姿，缓缓地来了句:“到底哪个男生能入得了你的眼？咱们院系的吗？你说的理想型是照着他的样子形容的吗？”
许柚宁三言两语搪塞过去，隐晦的回答道：“他不在这边了，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大概率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
陈柿宜咽了口唾沫星子，心底默念千百遍该死：“生活还是要过，活着的人好好活着，放弃一颗歪脖树，才能发现整片森林。”
她默默递上了纸巾：“你如果想哭，就到我怀里哭吧！”
许柚宁越听到后面越离谱，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话的意思，她气笑了：“想什么呢？他出国念书了。”
“听你那语气，我还以为他嗝屁了。”陈柿宜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八卦地问：“老实交代，你现在对他什么感觉？”
“我许柚宁，就算打光棍一辈子，都不会再对他有半点想法。”
许柚宁三根手指向上立起来，态度坚决，仿佛任何事动都摇不了她。
陈柿宜故意挖坑给她跳，“说不准哪天你的白月光想吃回头草，回国摇身一变高富帅，万一你又动心了——”
许柚宁不经大脑思考脱口而出，“不可能，我就喊你爸爸。”
陈柿宜惊掉下巴：“我拿你当闺蜜，你却要求我做你爹！还有这种好事？”
“要不给你介绍个学霸帅哥，隔壁计算机想和咱们系联谊，给个机会？到时候你穿那条吊带黑裙，那些男的眼珠子都得瞪出来。”
许柚宁眼角抽了抽，轻哼道：“不喜欢比我小的，你以为是我不想谈恋爱吗？是没人要啊！”
她声音顿了顿，多嘴了句：“我上周拿塔罗牌占卜了运势，说我这个夏天会遇到正缘，到时候秀恩爱撒狗粮给你吃。”
“你眼光太高了，喜欢你的看不上，不喜欢你的又追不到，活该你找不着对象！”
陈柿宜无比虔诚的看向天花板：“老天奶保佑我，一定比你先找到男人。”
“有些事想想就行了！我睡会，下节自习，中午喊我吃饭。”
许柚宁堵住耳朵，她戴上眼罩，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和陈柿宜摆了摆手。
她做了一个很久远的梦。
梦回高一那年，四个班举行篮球友谊赛。
许柚宁被前桌拉到球场，给三班的男生们加油助威。
那时候许柚宁一直待在画室集训，直到结束联考，才回学校冲刺文化课，她不爱参与课外活动，不怎么和别人打交道，连班级同学的名字都认不全。
许柚宁坐在观赛台，选了个第一排中央的位置。
她视线不在篮球场上，腿上搁着速写本，手里的铅笔摩擦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
恰好轮到一班的球员上场，全场开始欢呼沸腾。
球场上的少年套头脱掉校服，细长的十指插入发间，将额前碎发捋向脑后。
许柚宁抬眼看去，稍微愣神。
那张熟悉的脸和记忆中的少年重叠。
青涩的脸庞不复存在，棱角愈发分明成熟，侧脸映着光，皮肤冷白，看不太清神情。
仅一眼，她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教室里闷热得像蒸笼，老式芭蕉叶扇咯吱地转动。
“模拟考成绩出来了，你们简直是我教过最差的一届学生！”
老赵面色凝重，双手支撑在讲台上，视线扫过整个教室，声音具有威严性。
“极个别同学也是真敢瞎写，答案是怎么做到这么离谱的！”
“套个基础公式都能牛头不对马嘴。”
“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教书的料了！”
老赵每次上课的前五分钟，同学们必定遭遇一波精神洗礼。
许柚宁撑着下巴的手臂松懈了些，眼皮开始打架，怏怏地伏在课桌前。
她光听高数俩字就感到困倦，一个劲打呵欠。
课桌上的书本堆得很高，只露出一颗上下起伏的小脑袋。
期末考试在即，同学们纷纷化身卷王，上课途中边骑车边端着电脑写论文。
早八的高数，七点十五去都坐不到前排。一千字的课堂总结，交上去反手变八千。
许柚宁深受内卷的影响，成天埋头苦学高数，抱着教材硬啃，嘴巴里时不时念叨一遍“泰勒”、“洛必达法则”。
一会疯癫傻笑，一会沉默不语，一副被高数虐到生无可恋的样子。
她白天待在自习室刷题，一到晚上自动开启夜猫子模式，躲被窝里打手电筒复习。
打了鸡血似的睡不着一点，马不停蹄的学。
为了不让室友发现她偷偷用功，许柚宁在寝室一听见动静和脚步声，立马揪起被子角，迅速遮住作业本和灯光，倒头装睡。
寝室规定十一点半熄灯，许柚宁后半夜跑到楼道记公式，每回背到一半就食欲大增，嘴馋想嗦螺狮粉。
她吭哧吭哧的从阳台接了条拖线板，插上热水壶，一次性煮了满满两大碗，犒劳自己的胃。
喊来被臭醒的室友一块吃，连汤汁都喝个精光。
许柚宁咂了咂嘴，收回了思绪，将课本立在桌上，努力挺直腰杆，口水不自觉的从嘴角滑落。
“上课认真听，考试就考这些内容。现在不努力，别等到明年跟下一届学弟、学妹们重修！”
教授说话顿了顿，拔高了音量，刻意拉长语调，戒尺往桌上一拍，目光若有若无地打量角落一眼。
许柚宁打了个激灵，竖起耳朵。
她一看蝌蚪般的公式就打瞌睡，索性抬头望向多媒体黑板，注视到老赵反光的大颅顶，瞬间来了精神。
许柚宁胳膊肘碰了下神游的陈柿宜，努嘴示意她看过去。
同桌陈柿宜顺着视线看过去，笑点一下子被戳中。
她面部抽搐，努力维持表情，最终还是忍不住噗嗤的笑出了声。
许柚宁使眼色警告她闭嘴。
见陈柿宜没当回事，左手使劲往她大腿内侧拧了一把。
陈柿宜痛得直跺脚，手指抠进课桌孔洞，差点没拔出来。
讲台上教授的粉笔头飞掷过来，不偏不倚打中两个倒霉蛋。
教授板着脸，气得脑袋上冒烟，鼻孔时不时喘着粗气，嘴也瓢了：“你们，给我站到墙上去！”
两个人像小鸡仔一样被提溜起来，一左一右像个门神。
许柚宁被发配到垃圾桶边上。
空气里散发香蕉皮发酵的馊味，熏得她头晕眼花，她随手揉了两团纸巾塞住鼻孔，试图挡住这冲天的臭气。
陈柿宜正对墙壁面壁思过。
许柚宁就这么和陈柿宜对望着，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简短的插曲结束，教授眉头一舒展，脸上也有了笑容，转身在黑板书写课题，声情并茂地开始讲解。
——
下课铃声终于响了。
许柚宁擤掉纸巾，站得酸痛背痛，哪哪不得劲。
她呲溜一下，滑躺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双眼直勾勾的望着天花板，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反应。
陈柿宜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放一万个心，我打听过了，教授没记咱俩的名字。”
“以后上课再和你开小差，我是小狗。”许柚宁活动了下胳膊，从抽屉里翻出一包山核桃仁，一盒桃子牛奶，递给陈柿宜一大把零嘴。
“谁叫你逗我乐的？我一和你对视就想笑。”
许柚宁懒得搭理她，她嗑着坚果，熟练的拿起后桌的课本，照着划重点，一边嘟囔：“保佑我期末六十分万岁，求求了，信女愿一生荤素搭配。”
陈柿宜听见她喃喃自语，使劲拿手扇着风，炫完一整个榴莲欧包，特地贱贱的弯腰在她面前哈气:“这天气也太热了，走，咱俩买根冷饮降降温。”
她脖子一伸过去看到许柚宁做题，激动的跳了半米高:“你这是在干嘛！你染上高数了？”
陈柿宜飞快夺过她的黑笔，“你知不知道楼上小刘三年考六次，家里头砸锅卖铁供他念书，全挂，现在人也疯了。”
“趁现在快和我去小卖部自首！”
许柚宁无力摇头：“来不及了，我奋战了十三个通宵，熬得黑眼圈都成熊猫眼了，发际线直接向后移了五毫米。”
她“啪”的拍响桌子:“最后一个月我要和它拼个鱼死网破！”
“我压五毛钱，不出三天，高数爸爸保管治得你服帖。”
陈柿宜捧起她的脸蛋仔细端详，感慨了句:“老天给你颜值的时候撒太多了，于是撤回你的脑子。”
“能不能说点人话？”许柚宁瘫坐回椅子上，双手从课本上捧起“知识”，尝试吸到脑子里：“这些公式它怎么不进脑子？我上辈子造什么孽，这辈子让我求导数，我真的很需要这份文凭吗？”
一个看似平静的课间，有位被高数折磨到裂开的女生悄悄碎掉了。
“罢了，终究是我这个数学废材不配了，幸好有你陪我一起挂。”
“我呸呸呸！乌鸦嘴，可别瞎说！”陈柿宜急眼了，立即撕破塑料花姐妹情：“记得上回和你提过的那个学长吗？他这段时间一直帮我辅导高数，这一次我必定夺回属于我的及格！”
许柚宁拿吸管戳牛奶的手一顿，扬高了十个分贝：“你背刺我？”
“你好意思讲我？说好的一起胖到老，你却偷偷减肥，咱们俩扯平了。”
陈柿宜目光从她身前一扫，不由得咂舌：“不过，学习真的能让人日渐消瘦？不该瘦的地方，那是一点没瘦。”
许柚宁鼻孔翘上天，骄傲的挺起胸脯：“天生的，不必迷恋我，姐只是一个传说。”
高三冲刺阶段，学业任务繁重，压的许柚宁透不过气。
她一有情绪，就控制不住嘴，整天胡吃海喝，晚睡早起。
许母每周变着花样烹饪美食，隔着学校铁栅栏给她加餐，过度的宠爱和放纵，使她的体型和青春痘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女孩子内心敏感的根源，一是外貌，二是身材，许柚宁两样全占了。
从昔日胖墩瘦成一道闪电，她减了大半年，终于在这个夏天，摆脱了“许月半子”的绰号。
陈柿宜嚼着饼干，吃到嘴边全是碎渣，一边发出“咔吧”的声响：“今天我吃好喝好，明天也正式减肥。”
“等哪天我嘴巴寂寞了，满地找零食吃的时候，你直接拿本书敲晕我吧。”
许柚宁一个白眼甩去，翻开习题册，准备抬手赶人。
她抚摸下巴，略有所思：“听说有人给学校的孔夫子雕塑上供，可以保佑期末不挂科，要不我也去摆两个苹果，烧柱香试试？”
“你相信玄学还是科学？成绩单直接寄到家长手上，你还是抓紧啃书吧。”
陈柿宜头向她的方向一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不过我好奇，你数学不好，干嘛非要选管理专业？”
她话音一转，又道：“你高中报了素描班，三天两头就往画室跑，你说你想去墨尔本读艺术类大学，我一直以为你会走艺考，这些年你经历了什么？”
这句话将许柚宁问住了，她合上书，半开玩笑的说：“管理学选择范围广，再不济我还能继承家里的一亩三分地。”
许柚宁又信口胡诌了一个理由:“我有个学艺术的亲戚，现在转行卖起了鸡蛋汉堡，美术生就业形势严峻，有点实力的能在街头出摊卖艺，我这样的老油条，毕业多半进厂拧螺丝了。”
陈柿宜满脸笑容，不打算放过她:“你填志愿那会是不是还发了条朋友圈，配的文案是「许个愿吧，一定要和喜欢的人考进一所大学」。”
许柚宁被戳中了心事，表情不太自然：“青春期不懂事，脑子让门夹了。”
陈柿宜环着胳膊，换了个跷二郎腿的坐姿，缓缓地来了句:“到底哪个男生能入得了你的眼？咱们院系的吗？你说的理想型是照着他的样子形容的吗？”
许柚宁三言两语搪塞过去，隐晦的回答道：“他不在这边了，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大概率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
陈柿宜咽了口唾沫星子，心底默念千百遍该死：“生活还是要过，活着的人好好活着，放弃一颗歪脖树，才能发现整片森林。”
她默默递上了纸巾：“你如果想哭，就到我怀里哭吧！”
许柚宁越听到后面越离谱，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话的意思，她气笑了：“想什么呢？他出国念书了。”
“听你那语气，我还以为他嗝屁了。”陈柿宜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八卦地问：“老实交代，你现在对他什么感觉？”
“我许柚宁，就算打光棍一辈子，都不会再对他有半点想法。”
许柚宁三根手指向上立起来，态度坚决，仿佛任何事动都摇不了她。
陈柿宜故意挖坑给她跳，“说不准哪天你的白月光想吃回头草，回国摇身一变高富帅，万一你又动心了——”
许柚宁不经大脑思考脱口而出，“不可能，我就喊你爸爸。”
陈柿宜惊掉下巴：“我拿你当闺蜜，你却要求我做你爹！还有这种好事？”
“要不给你介绍个学霸帅哥，隔壁计算机想和咱们系联谊，给个机会？到时候你穿那条吊带黑裙，那些男的眼珠子都得瞪出来。”
许柚宁眼角抽了抽，轻哼道：“不喜欢比我小的，你以为是我不想谈恋爱吗？是没人要啊！”
她声音顿了顿，多嘴了句：“我上周拿塔罗牌占卜了运势，说我这个夏天会遇到正缘，到时候秀恩爱撒狗粮给你吃。”
“你眼光太高了，喜欢你的看不上，不喜欢你的又追不到，活该你找不着对象！”
陈柿宜无比虔诚的看向天花板：“老天奶保佑我，一定比你先找到男人。”
“有些事想想就行了！我睡会，下节自习，中午喊我吃饭。”
许柚宁堵住耳朵，她戴上眼罩，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和陈柿宜摆了摆手。
她做了一个很久远的梦。
梦回高一那年，四个班举行篮球友谊赛。
许柚宁被前桌拉到球场，给三班的男生们加油助威。
那时候许柚宁一直待在画室集训，直到结束联考，才回学校冲刺文化课，她不爱参与课外活动，不怎么和别人打交道，连班级同学的名字都认不全。
许柚宁坐在观赛台，选了个第一排中央的位置。
她视线不在篮球场上，腿上搁着速写本，手里的铅笔摩擦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
恰好轮到一班的球员上场，全场开始欢呼沸腾。
球场上的少年套头脱掉校服，细长的十指插入发间，将额前碎发捋向脑后。
许柚宁抬眼看去，稍微愣神。
那张熟悉的脸和记忆中的少年重叠。
青涩的脸庞不复存在，棱角愈发分明成熟，侧脸映着光，皮肤冷白，看不太清神情。
仅一眼，她便再也移不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