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宥阳，流寇（六）
盛家车队出城不远，竟遇上流寇，他们直扑女眷们的所在，想要抢夺金银细软。
墨兰拉着淑兰、如兰拉着品兰下了车，可那贼人也精明，见淑兰是妇人发髻，觉得应当是这家人的媳妇，成了婚的总比姑娘家有钱，便冲着淑兰而来。
眼见刀剑加身，淑兰吓得花容失色，她前一晚上又通宵守灵，刺激大了便一头昏过去。
“淑兰姐姐，淑兰姐姐！”
墨兰梨花带雨，要不是经历过水匪，她也要昏过去了。
长枫回头见妹妹那边出事，掉头就走，可还是赶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那贼人胸背部如同爆裂般喷溅出鲜血！从头侧到前胸，一道斜斜的裂口生生劈开了身体。
太快了，墨兰根本没看清，只觉脸上一热，眼前就模糊一片。
长枫冲过来抱住她，满眼都是红色。
“哥，我没事。”
“太好了！”长枫抱拳道，“多谢英雄救了我妹妹！”
“职责所系。”
那军汉身着铁浮屠，浑身上下只露一双眼睛，骑在马上仿佛一座山，把太阳都遮住了。
他抛开那把卷刃的斧头，重新握住长枪，长枪一挑，几丈之外的敌兵都跌下马！
墨兰也读过边塞诗，可从未见过这般残酷的战斗场面，更没见过这般豪气纵横、力有千钧的将军，不由得问，“你是钟馗吗？”
这世道群鬼横行，合该有人来降妖除魔。
“你想做张秀君？”
铁面具下传来闷闷的声音，男人说完便策马而去。
这小姑娘胆子不小。须知他穿的甲衣都被血浸透了，她不像别人那样晕倒，倒还问他是不是面容可怖的钟馗？于是他小小回敬一下，传闻中张秀君是钟馗的未婚妻。
段承泽回头看，果见那少女躲到兄长身后，只可惜看不出羞没羞，她的脸上身上到处是喷溅的血。
可他没高兴多久，就听屠二说白烨擅自脱队，好像还挟持了人家一个姑娘。
“怎还不送我回去？顾二叔，”明兰捧着一碗酒期期艾艾地问。
“小丫头片子，不谢我救你一命，倒质问起我来了。”
顾廷烨也不知为何将她掳走，或许是看她拎着两只胖乎乎的手跑得可爱？反正想掳就掳了，他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柳下惠！
“二叔为何没去顾侯的丧礼？”
顾廷烨轻咳一声，“顾家叔伯不是说嘛，就是那样呗。”
“原来你是去外地游历了。”
顾廷烨扯开话题，“你和齐衡怎样了？”
“我们都身不由己，”明兰望着烛火发呆。
顾廷烨视线在明兰说身上停顿，原来齐衡还没得手，那就别怪他夺人所好了！
在他的刻意拖延下，明兰直到深夜才回到盛家祖宅。
盛纮面沉如水，长枫在旁边大气不敢出，县里衙役捕快全出去找人了，可这么个大活人偏偏不见了。
“黎明之前，必须把六姑娘找回来！”盛维非常清楚盛纮的为人，如果盛明兰天亮之前回不来，那她就再也回不来了。
好在明兰回来了，衣裳完好，身上也没有伤痕，盛老太太哭了一回，也没再问是谁劫走她，为何劫走她，又为何放她回来了。
盛维严令家人不许多说，也不多问。
盛纮面沉如水，但最终只是道，“我们也该动身回京了，总还要回汴梁过年。”
他的探亲假本来到了年后，但见处处都不太平，还是要早回汴京从长计议。
临到汴京城，他们又遇上了一伙匪盗，不过众人都是经历过两次大风大浪的人了，并不凶险地打退了匪盗。
来去半年有余，汴梁又换了天地。
长柏从翰林院调到了礼部，算是盛家和海家共同的努力，再加上一点运气——邕王和兖王的斗争已进入白热化，礼部因此有一大批人下马，长柏便是得了这个空子。
“日后做事要更用心，闲下来只读读书，别出去跟随便的人吃饭喝酒。”
盛纮不厌其烦地叮嘱，就差直白地说了，儿子苟住！苟住就是胜利啊！
王若弗摸着如兰，“如儿是不是瘦了，在乡下能有什么吃喝，看把我们如儿都饿成什么样了？”
“母亲，老家玩得好，我这是变结实啦！”
刘妈妈也道，“五姑娘看着气色更好了！”
王若弗这才作罢，华兰也产子了，她最近都心情大好。
顾廷烨回到家，看过常嬷嬷和朱曼娘母子，便到了新纳的小妾香草房里。
“狐狸精！尽把哥儿勾引坏了！”
差不多的话，常嬷嬷也用来骂香草。香草本是农家女，顾廷烨行军路过时被她吸引，一来二去便也带回家里，不过和曼娘一样，没办酒也没文籍，说不上是什么身份。
“嬷嬷早点睡，明天还得接着浆洗衣服呢，”朱曼娘轻轻拍着昌哥儿和蓉姐儿入眠。
“你也不管管他，倒叫小贱人骑到我们头上了！每天要吃要穿，肚子里揣的难不成是金疙瘩？绣绣荷包也不行了，可怜我老婆子……”
朱曼娘吹灭灯，躺在床上。
她如今倒好像真做了顾廷烨的正室娘子了，带着两个孩子住着正房，常嬷嬷就是她的婆婆，住厢房里的香草便是她手底下的妾。
可为什么她还是不快乐呢？
朱曼娘想不明白，最后迷迷糊糊地只能归结为：大概还是顾廷烨没八抬大轿娶她进门，顾家族谱上也并没有她这么一个人。
蓉姐儿也一日大似一日了，总问为什么不住甜水巷，为什么不去樊楼吃饭了。
哦对了，蓉姐儿有大名了，叫顾书蓉，是她给取的，希望女儿从小就有书读。
为了祈福，盛家人赶在年前去三清庙里捐香火，刚好遇上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吴大娘子快人快语，与王若弗分享八卦，齐国公府打死女使了！
要知道即使是奴婢，也不能轻易打杀，这不是基于道德，而是基于律法。
唐律中便有擅杀奴婢，徒一年的条例，这个擅杀指的是不告知官府奴婢有错，便擅自杀人，到了本朝本代，律法更加保护贱籍，可实际执行起来却非常有弹性。
既有人因杀害婢女被免官夺爵，也有人不痛不痒，可谓是罪责大小全凭上面一句话。平宁郡主当然属于不痛不痒的那一类，顶多名声受损。
所以王若弗只说了一句，“看来平宁郡主是真生气了。”
那可能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也可能是一个活生生的小伙子，但身价都不会比她们刚捐的香火钱高，所以王若弗的重点只在为什么。
“齐小公爷为了什么跟郡主娘娘斗气啊？”
“据说是为了婚事？”吴大娘子很快转换了话题，“倒是余老太师也带着孙女回京过节了！那余大姑娘如今可是不一般，我见了一次险些没认出来……”
明兰回到家后，得知齐衡闹着一场都是为了自己，不由得又喜又忧。
如兰越来越喜欢动脑子了，主动跟到墨兰房里问，“你说，吴大娘子是什么意思？是看上我们谁了？不过永昌伯爵府的门第不错。”
“可惜你我没有这个福分了。”
如兰嫡劲儿又犯了，“你没有，我可说不准！”
“那就请五妹妹回去吧！”
如兰又嘻嘻哈哈地凑上来，“你看你这个脾气，也不说让让我。”
“好啦，”墨兰拉着她的手坐下，“还记得吴大娘子让梁六郎跟谁打马球吗？她今天又提起余大姑娘，言语间好像很关注的样子，我想大概就在这两者之间。”
“小六和余嫣然？”如兰突然一拍桌子，“好个梁六郎移情别恋！怪不得我没见他再找过你！原来是看上了小六和余嫣然！”
墨兰吓得捂住她嘴，“你要害死我？瞎说什么？我与梁六郎只有一面之缘，点头之交，哪里有什么私情？”
如兰伸出两个指头，“是两面，还有马球场呢！”
“那也没有情！”
墨兰气呼呼的，狠狠拧如兰腮帮子，如兰更起劲了，“那我们见最多的就是元若哥哥，你对他有没有情？我还记得呢，他送你们笔就我没有！他还爱与你谈诗词歌赋！”
墨兰忽然冷下来道，“不过是说几句闲话，他并看不上庶出，自然不会自降身份。”
如兰也想起那年学堂上的争论，发觉说错话了。
“那不是写文章嘛，或许他并不是这样想的。”
“若他有朝一日迎娶了庶女，我再高看他几分吧！只怕他还是要做平宁郡主的乖儿子，生怕郡主娘娘不高兴！”
她们说话的声音传到而楼上，正被明兰听见，明兰本还想着齐衡和梁晗，她肯定选齐衡，吴大娘子再喜欢自己也不行，可忽而又听见墨兰说齐衡的话，庶出，平宁郡主，字字扎在她心上。
四姐姐也太刻毒了，明兰有点埋怨地想。
墨兰拉着淑兰、如兰拉着品兰下了车，可那贼人也精明，见淑兰是妇人发髻，觉得应当是这家人的媳妇，成了婚的总比姑娘家有钱，便冲着淑兰而来。
眼见刀剑加身，淑兰吓得花容失色，她前一晚上又通宵守灵，刺激大了便一头昏过去。
“淑兰姐姐，淑兰姐姐！”
墨兰梨花带雨，要不是经历过水匪，她也要昏过去了。
长枫回头见妹妹那边出事，掉头就走，可还是赶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那贼人胸背部如同爆裂般喷溅出鲜血！从头侧到前胸，一道斜斜的裂口生生劈开了身体。
太快了，墨兰根本没看清，只觉脸上一热，眼前就模糊一片。
长枫冲过来抱住她，满眼都是红色。
“哥，我没事。”
“太好了！”长枫抱拳道，“多谢英雄救了我妹妹！”
“职责所系。”
那军汉身着铁浮屠，浑身上下只露一双眼睛，骑在马上仿佛一座山，把太阳都遮住了。
他抛开那把卷刃的斧头，重新握住长枪，长枪一挑，几丈之外的敌兵都跌下马！
墨兰也读过边塞诗，可从未见过这般残酷的战斗场面，更没见过这般豪气纵横、力有千钧的将军，不由得问，“你是钟馗吗？”
这世道群鬼横行，合该有人来降妖除魔。
“你想做张秀君？”
铁面具下传来闷闷的声音，男人说完便策马而去。
这小姑娘胆子不小。须知他穿的甲衣都被血浸透了，她不像别人那样晕倒，倒还问他是不是面容可怖的钟馗？于是他小小回敬一下，传闻中张秀君是钟馗的未婚妻。
段承泽回头看，果见那少女躲到兄长身后，只可惜看不出羞没羞，她的脸上身上到处是喷溅的血。
可他没高兴多久，就听屠二说白烨擅自脱队，好像还挟持了人家一个姑娘。
“怎还不送我回去？顾二叔，”明兰捧着一碗酒期期艾艾地问。
“小丫头片子，不谢我救你一命，倒质问起我来了。”
顾廷烨也不知为何将她掳走，或许是看她拎着两只胖乎乎的手跑得可爱？反正想掳就掳了，他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柳下惠！
“二叔为何没去顾侯的丧礼？”
顾廷烨轻咳一声，“顾家叔伯不是说嘛，就是那样呗。”
“原来你是去外地游历了。”
顾廷烨扯开话题，“你和齐衡怎样了？”
“我们都身不由己，”明兰望着烛火发呆。
顾廷烨视线在明兰说身上停顿，原来齐衡还没得手，那就别怪他夺人所好了！
在他的刻意拖延下，明兰直到深夜才回到盛家祖宅。
盛纮面沉如水，长枫在旁边大气不敢出，县里衙役捕快全出去找人了，可这么个大活人偏偏不见了。
“黎明之前，必须把六姑娘找回来！”盛维非常清楚盛纮的为人，如果盛明兰天亮之前回不来，那她就再也回不来了。
好在明兰回来了，衣裳完好，身上也没有伤痕，盛老太太哭了一回，也没再问是谁劫走她，为何劫走她，又为何放她回来了。
盛维严令家人不许多说，也不多问。
盛纮面沉如水，但最终只是道，“我们也该动身回京了，总还要回汴梁过年。”
他的探亲假本来到了年后，但见处处都不太平，还是要早回汴京从长计议。
临到汴京城，他们又遇上了一伙匪盗，不过众人都是经历过两次大风大浪的人了，并不凶险地打退了匪盗。
来去半年有余，汴梁又换了天地。
长柏从翰林院调到了礼部，算是盛家和海家共同的努力，再加上一点运气——邕王和兖王的斗争已进入白热化，礼部因此有一大批人下马，长柏便是得了这个空子。
“日后做事要更用心，闲下来只读读书，别出去跟随便的人吃饭喝酒。”
盛纮不厌其烦地叮嘱，就差直白地说了，儿子苟住！苟住就是胜利啊！
王若弗摸着如兰，“如儿是不是瘦了，在乡下能有什么吃喝，看把我们如儿都饿成什么样了？”
“母亲，老家玩得好，我这是变结实啦！”
刘妈妈也道，“五姑娘看着气色更好了！”
王若弗这才作罢，华兰也产子了，她最近都心情大好。
顾廷烨回到家，看过常嬷嬷和朱曼娘母子，便到了新纳的小妾香草房里。
“狐狸精！尽把哥儿勾引坏了！”
差不多的话，常嬷嬷也用来骂香草。香草本是农家女，顾廷烨行军路过时被她吸引，一来二去便也带回家里，不过和曼娘一样，没办酒也没文籍，说不上是什么身份。
“嬷嬷早点睡，明天还得接着浆洗衣服呢，”朱曼娘轻轻拍着昌哥儿和蓉姐儿入眠。
“你也不管管他，倒叫小贱人骑到我们头上了！每天要吃要穿，肚子里揣的难不成是金疙瘩？绣绣荷包也不行了，可怜我老婆子……”
朱曼娘吹灭灯，躺在床上。
她如今倒好像真做了顾廷烨的正室娘子了，带着两个孩子住着正房，常嬷嬷就是她的婆婆，住厢房里的香草便是她手底下的妾。
可为什么她还是不快乐呢？
朱曼娘想不明白，最后迷迷糊糊地只能归结为：大概还是顾廷烨没八抬大轿娶她进门，顾家族谱上也并没有她这么一个人。
蓉姐儿也一日大似一日了，总问为什么不住甜水巷，为什么不去樊楼吃饭了。
哦对了，蓉姐儿有大名了，叫顾书蓉，是她给取的，希望女儿从小就有书读。
为了祈福，盛家人赶在年前去三清庙里捐香火，刚好遇上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吴大娘子快人快语，与王若弗分享八卦，齐国公府打死女使了！
要知道即使是奴婢，也不能轻易打杀，这不是基于道德，而是基于律法。
唐律中便有擅杀奴婢，徒一年的条例，这个擅杀指的是不告知官府奴婢有错，便擅自杀人，到了本朝本代，律法更加保护贱籍，可实际执行起来却非常有弹性。
既有人因杀害婢女被免官夺爵，也有人不痛不痒，可谓是罪责大小全凭上面一句话。平宁郡主当然属于不痛不痒的那一类，顶多名声受损。
所以王若弗只说了一句，“看来平宁郡主是真生气了。”
那可能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也可能是一个活生生的小伙子，但身价都不会比她们刚捐的香火钱高，所以王若弗的重点只在为什么。
“齐小公爷为了什么跟郡主娘娘斗气啊？”
“据说是为了婚事？”吴大娘子很快转换了话题，“倒是余老太师也带着孙女回京过节了！那余大姑娘如今可是不一般，我见了一次险些没认出来……”
明兰回到家后，得知齐衡闹着一场都是为了自己，不由得又喜又忧。
如兰越来越喜欢动脑子了，主动跟到墨兰房里问，“你说，吴大娘子是什么意思？是看上我们谁了？不过永昌伯爵府的门第不错。”
“可惜你我没有这个福分了。”
如兰嫡劲儿又犯了，“你没有，我可说不准！”
“那就请五妹妹回去吧！”
如兰又嘻嘻哈哈地凑上来，“你看你这个脾气，也不说让让我。”
“好啦，”墨兰拉着她的手坐下，“还记得吴大娘子让梁六郎跟谁打马球吗？她今天又提起余大姑娘，言语间好像很关注的样子，我想大概就在这两者之间。”
“小六和余嫣然？”如兰突然一拍桌子，“好个梁六郎移情别恋！怪不得我没见他再找过你！原来是看上了小六和余嫣然！”
墨兰吓得捂住她嘴，“你要害死我？瞎说什么？我与梁六郎只有一面之缘，点头之交，哪里有什么私情？”
如兰伸出两个指头，“是两面，还有马球场呢！”
“那也没有情！”
墨兰气呼呼的，狠狠拧如兰腮帮子，如兰更起劲了，“那我们见最多的就是元若哥哥，你对他有没有情？我还记得呢，他送你们笔就我没有！他还爱与你谈诗词歌赋！”
墨兰忽然冷下来道，“不过是说几句闲话，他并看不上庶出，自然不会自降身份。”
如兰也想起那年学堂上的争论，发觉说错话了。
“那不是写文章嘛，或许他并不是这样想的。”
“若他有朝一日迎娶了庶女，我再高看他几分吧！只怕他还是要做平宁郡主的乖儿子，生怕郡主娘娘不高兴！”
她们说话的声音传到而楼上，正被明兰听见，明兰本还想着齐衡和梁晗，她肯定选齐衡，吴大娘子再喜欢自己也不行，可忽而又听见墨兰说齐衡的话，庶出，平宁郡主，字字扎在她心上。
四姐姐也太刻毒了，明兰有点埋怨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