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终相见
多年未见，可林噙霜的变化不大，虽然受过苦，但精神头甚好，保养得依旧如当年那般。而墨兰、长枫却是大变样了，当年的两个幼童眨眼变成了眼前的少女少男。
“枫儿高了瘦了，娘不在你身边，这些年大娘子有没有给你罪受？”
长枫摇头，“父亲待儿子甚好，大娘子也未有亏待，待儿子中试就求父亲接您回家，娘要照顾好自己。”
“阿娘！”墨兰哭得说不出话。
“好好，我等着你，”林噙霜揽着一双儿女，墨兰尚且还能在她的臂弯之中，可长枫长大了，早比她都高了，怎还能适应在母亲怀中做小儿姿态？
他有些尴尬地站起来，对墨兰道，“妹妹，时间不多了，我出去守着。”
墨兰知道这是哥哥叫她与母亲说点贴心话。
林噙霜先关心墨兰身体，“葵水准时来了？日后不可夜读了……”
她叮嘱了许多保养之道，墨兰红着脸一一记下了，眼眶里泪水不住打转，如若娘在身旁，她有多少少女心事可以与娘说。
而后林噙霜脸上露出骄傲之色，“我的女儿果然是有本事的，娘远在京郊时都听得盛家女儿的才名，每每听闻诗会盛家女儿夺魁，娘就知道一定是我的墨儿，可把如兰明兰两个丫头压得暗淡无光，如今到了议亲的年纪，可说亲偏偏掌握在大娘子手里，她肯定把好的留给自己女儿，老太太年纪大了，又有明兰未必能顾及到你，这让我……”
“娘，你莫忧心，”墨兰抬起头来，看着她的双眼道，“盛家如今已经大变样了，大娘子慈爱，我们姐妹三个也亲近，日日相伴，一起读书、做女红、管家，祖母还特意请来宫里孔嬷嬷教导我们规矩，家里已许多年不再提嫡庶两个字，我并不因庶出身份自轻，也不是有意与姐妹争风头，且我的亲事是由父亲作主，连祖母、大娘子都不能插手。”
林噙霜听着听着陷入迷茫，真是山中一日，世上千年，为女儿搜肠刮肚想的如何争夺宠爱，如何结交贵妇好谋一门好亲事等等计谋都化成了空。
她也没想到没了自己，墨儿在盛家的处境反而变好了。
墨兰给了一些时间让林噙霜能消化这些消息，然后又道，“父亲私下说过要多留女儿几年，所以阿娘放心，将来你一定能看见女儿出嫁……”
“妹妹，该走了！”
窗外忽而传来长枫的声音，不觉沙漏将尽，墨兰眼中的泪又涌出来！
林噙霜如梦初醒，紧紧握住墨兰的手，急切地道，“我这里什么都不缺，你别惦记，你哥哥贪玩你要时刻劝阻他读书，早日中进士，讨你父亲的欢心！”
“娘，妹妹，再不回城天就要黑了！”长枫又催。
林噙霜的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周雪娘搭住她的肩膀劝道，“小娘，来日方长。”
墨兰握住娘的手看见她眼角细细的纹路，怎么也狠不下心走。
“墨儿，我去赶车，你要快出来。”
林噙霜又把女儿抱在怀里摸了摸，郑重地告诫她，“别听老太太的，墨儿，娘这辈子最不后悔的就是当初没听她的话，执意自己选这条路。”
“可……”
林噙霜止住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有今日是做恶得的报应，可是即使有今日，我也要不后悔，我的前半生已然风光无限，有过幸福，可你看看老太太把自己一生过成什么样？侯门嫡女，偏偏要上赶着嫁给老太爷，为此不惜与父兄反目，在后宅中斗又斗不赢，自己的亲生孩子全遭人陷害而死，最可笑的是她都到了这般田地还不肯回头，非要抱着牌位不改嫁，还为了与她根本没有血缘关系的你父亲，与娘家彻底断亲……”
“天生高贵、骄傲自尊？我看是甘于下贱、卑微到了极点！墨儿，你千万别学她为了一个男人赌上全部的身家性命！明明做错了又顽固愚钝、不肯变通，将一生都蹉跎了！”
墨兰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在盛家谁不推崇盛老太太？连吴大娘子都仰慕盛老太太的威名，她还从未听过别人这样评价她的祖母，墨兰忍不住反驳道，“如阿娘所说，祖母的晚年也算是苦尽甘来了，父亲敬爱她，大娘子敬爱她，孙辈也敬爱她，还有明兰最是祖母的贴心人，不也是幸福吗？”
“傻丫头，你怎么还不明白！”眼见时间所剩无几，林噙霜简直要怒了，“敬爱敬爱，若不必敬哪还有爱？你以为你父亲忘得了少时受的苦都拜谁所赐？你以为王若弗不知道谁夺了她孩子，且在背后嫌她蠢？还有明兰，同样是老太太抚养，为何跟养华兰是两模两样？”
墨兰感到自己的世界在震颤，从前的一些疑惑正慢慢有了答案。
孔嬷嬷说祖母最擅长点茶、插画、焚香等精致玩意，还精通马术、打马球，却都没透露给华兰大姐姐半点，这才让她嫁入侯爵之家被嘲笑多年。祖母一直吃素，是抚养明兰才改，也就是说华兰大姐姐跟着她吃了十几年素。
“阿、阿娘，我不信，我不信祖母就那么……”
林噙霜冷笑，“她就是这么冷血、功利，因为明兰没娘！没有人能依靠，自然只能全心全意跟着她！而华兰却是大娘子的亲骨肉，再用心也是白费。”
墨兰神情恍惚地登上马车，已把什么‘墨儿，墨儿，一定要嫁个好夫郎！’‘抓住男人的心就什么都有了！’的忘了，只不断回想着娘亲最后说的话——
‘你再细想想，明兰为何没了娘？主君主母外出后，一向深居简出的老太太却忽然兴师动众地去拜真人，还把你父亲留下的几个守门家丁全都带走了！她可是分明知道卫氏的产期就在那几天！我能把持后院，在卫氏的吃食上动手脚，可内外有别，你父亲一手提拔的知客等人又不受我辖制，我如何能指使他们堵住大门，拖延时间？若没有她，若没有她，我也做不了那么周全……’
难道是祖母默许，甚至助推了卫小娘的死？！墨兰心慌意乱。
长枫此时注意到了墨兰脸色古怪，非喜非泣，“妹妹，怎么了？难道是娘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不该啊。”
一切都是阿娘的一面之词，墨兰想她不该听信，也不该告诉哥哥，可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
长枫见墨兰摇头，还以为妹妹是伤心别离，便没多想。他见了林噙霜一面，总算放下些心，此后也可定心读书，卯足劲儿考试了！
“枫儿高了瘦了，娘不在你身边，这些年大娘子有没有给你罪受？”
长枫摇头，“父亲待儿子甚好，大娘子也未有亏待，待儿子中试就求父亲接您回家，娘要照顾好自己。”
“阿娘！”墨兰哭得说不出话。
“好好，我等着你，”林噙霜揽着一双儿女，墨兰尚且还能在她的臂弯之中，可长枫长大了，早比她都高了，怎还能适应在母亲怀中做小儿姿态？
他有些尴尬地站起来，对墨兰道，“妹妹，时间不多了，我出去守着。”
墨兰知道这是哥哥叫她与母亲说点贴心话。
林噙霜先关心墨兰身体，“葵水准时来了？日后不可夜读了……”
她叮嘱了许多保养之道，墨兰红着脸一一记下了，眼眶里泪水不住打转，如若娘在身旁，她有多少少女心事可以与娘说。
而后林噙霜脸上露出骄傲之色，“我的女儿果然是有本事的，娘远在京郊时都听得盛家女儿的才名，每每听闻诗会盛家女儿夺魁，娘就知道一定是我的墨儿，可把如兰明兰两个丫头压得暗淡无光，如今到了议亲的年纪，可说亲偏偏掌握在大娘子手里，她肯定把好的留给自己女儿，老太太年纪大了，又有明兰未必能顾及到你，这让我……”
“娘，你莫忧心，”墨兰抬起头来，看着她的双眼道，“盛家如今已经大变样了，大娘子慈爱，我们姐妹三个也亲近，日日相伴，一起读书、做女红、管家，祖母还特意请来宫里孔嬷嬷教导我们规矩，家里已许多年不再提嫡庶两个字，我并不因庶出身份自轻，也不是有意与姐妹争风头，且我的亲事是由父亲作主，连祖母、大娘子都不能插手。”
林噙霜听着听着陷入迷茫，真是山中一日，世上千年，为女儿搜肠刮肚想的如何争夺宠爱，如何结交贵妇好谋一门好亲事等等计谋都化成了空。
她也没想到没了自己，墨儿在盛家的处境反而变好了。
墨兰给了一些时间让林噙霜能消化这些消息，然后又道，“父亲私下说过要多留女儿几年，所以阿娘放心，将来你一定能看见女儿出嫁……”
“妹妹，该走了！”
窗外忽而传来长枫的声音，不觉沙漏将尽，墨兰眼中的泪又涌出来！
林噙霜如梦初醒，紧紧握住墨兰的手，急切地道，“我这里什么都不缺，你别惦记，你哥哥贪玩你要时刻劝阻他读书，早日中进士，讨你父亲的欢心！”
“娘，妹妹，再不回城天就要黑了！”长枫又催。
林噙霜的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周雪娘搭住她的肩膀劝道，“小娘，来日方长。”
墨兰握住娘的手看见她眼角细细的纹路，怎么也狠不下心走。
“墨儿，我去赶车，你要快出来。”
林噙霜又把女儿抱在怀里摸了摸，郑重地告诫她，“别听老太太的，墨儿，娘这辈子最不后悔的就是当初没听她的话，执意自己选这条路。”
“可……”
林噙霜止住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有今日是做恶得的报应，可是即使有今日，我也要不后悔，我的前半生已然风光无限，有过幸福，可你看看老太太把自己一生过成什么样？侯门嫡女，偏偏要上赶着嫁给老太爷，为此不惜与父兄反目，在后宅中斗又斗不赢，自己的亲生孩子全遭人陷害而死，最可笑的是她都到了这般田地还不肯回头，非要抱着牌位不改嫁，还为了与她根本没有血缘关系的你父亲，与娘家彻底断亲……”
“天生高贵、骄傲自尊？我看是甘于下贱、卑微到了极点！墨儿，你千万别学她为了一个男人赌上全部的身家性命！明明做错了又顽固愚钝、不肯变通，将一生都蹉跎了！”
墨兰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在盛家谁不推崇盛老太太？连吴大娘子都仰慕盛老太太的威名，她还从未听过别人这样评价她的祖母，墨兰忍不住反驳道，“如阿娘所说，祖母的晚年也算是苦尽甘来了，父亲敬爱她，大娘子敬爱她，孙辈也敬爱她，还有明兰最是祖母的贴心人，不也是幸福吗？”
“傻丫头，你怎么还不明白！”眼见时间所剩无几，林噙霜简直要怒了，“敬爱敬爱，若不必敬哪还有爱？你以为你父亲忘得了少时受的苦都拜谁所赐？你以为王若弗不知道谁夺了她孩子，且在背后嫌她蠢？还有明兰，同样是老太太抚养，为何跟养华兰是两模两样？”
墨兰感到自己的世界在震颤，从前的一些疑惑正慢慢有了答案。
孔嬷嬷说祖母最擅长点茶、插画、焚香等精致玩意，还精通马术、打马球，却都没透露给华兰大姐姐半点，这才让她嫁入侯爵之家被嘲笑多年。祖母一直吃素，是抚养明兰才改，也就是说华兰大姐姐跟着她吃了十几年素。
“阿、阿娘，我不信，我不信祖母就那么……”
林噙霜冷笑，“她就是这么冷血、功利，因为明兰没娘！没有人能依靠，自然只能全心全意跟着她！而华兰却是大娘子的亲骨肉，再用心也是白费。”
墨兰神情恍惚地登上马车，已把什么‘墨儿，墨儿，一定要嫁个好夫郎！’‘抓住男人的心就什么都有了！’的忘了，只不断回想着娘亲最后说的话——
‘你再细想想，明兰为何没了娘？主君主母外出后，一向深居简出的老太太却忽然兴师动众地去拜真人，还把你父亲留下的几个守门家丁全都带走了！她可是分明知道卫氏的产期就在那几天！我能把持后院，在卫氏的吃食上动手脚，可内外有别，你父亲一手提拔的知客等人又不受我辖制，我如何能指使他们堵住大门，拖延时间？若没有她，若没有她，我也做不了那么周全……’
难道是祖母默许，甚至助推了卫小娘的死？！墨兰心慌意乱。
长枫此时注意到了墨兰脸色古怪，非喜非泣，“妹妹，怎么了？难道是娘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不该啊。”
一切都是阿娘的一面之词，墨兰想她不该听信，也不该告诉哥哥，可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
长枫见墨兰摇头，还以为妹妹是伤心别离，便没多想。他见了林噙霜一面，总算放下些心，此后也可定心读书，卯足劲儿考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