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兰的报复
“四姐姐果然不在书斋里？小桃，你可看仔细了？”
“姑娘，我看得真真的，从楼下到楼上都看过了，四姑娘不在，三哥儿也不在，他们身边的丫鬟小厮也一起消失了。”
明兰将手里的针线放下，碧色的湖绸上已扎了千千万万针，针针穿透。
“姑娘是怀疑他们出城去见林小娘了？不会吧，当年那闹得，四姑娘还有三哥儿都受了罚，险些失了主君的宠，他们怎么还敢呢？”丹橘换了壶茶。
小桃奔波半日，渴得连喝三杯，再用袖子抹了抹嘴。
“姑娘？”小桃问，“还有什么吩咐吗？”
明兰圆圆的眼珠黑得瘆人，她看向一个茶罐，新进的小团茶。
“放心吧，父亲根本没回来！”长枫先溜回了前院。
紧赶慢赶，总算没耽误时候，墨兰再次检查了一遍，云栽捧着新书和笔，露种提着墨匣，是那间书斋独有的那种，而她自己的右手指腹沾了一小片墨色。
万无一失，绝对不会露了破绽！
她轻车熟路地回自己院子，再有一道弯就到了，可突然，路旁出现一道声音。
“四姐姐走得这么急是怕了？”
树影深深，明兰带着翠微忽然闪出，墨兰惊得退后半步，“六妹妹怎么在这？”
她穿一袭淡蓝衣，淡得几乎只看出白色，在烛火与月影下显得很单薄，整个人都仿佛在风中飘动，与平时大不相同。
“怎么这条路只许四姐姐走，不许我走吗？”
“妹妹怎么突然这样说话，”墨兰皱起眉头，“起风了，咱们一起回去吧。”
明兰突然上前一步，用力抓住墨兰的手臂，“姐姐你别生我的气了！我知道你看不上那两块皮子和珠钗，但昨日是父亲不让你去参加伯爵娘子的雅集的，吴大娘子喜欢我，对我无有不应，下次她再请，我肯定带着你去！”
“你胡说什么？我哪里不高兴了？”墨兰早察觉到不对劲，也不知她吃错了什么药，只想赶快脱身，“明兰你快放开！你抓疼我了！”
咔嚓一声脆响，一片混乱。
翠微大叫道，“姑娘你的脸！”
小桃听见声音，急吼吼跑出来，“四姑娘，你再生气也不能伤了我们家姑娘的脸啊！”
很快，王若弗赶来，见小小一团的明兰还倒在碎瓷片上，“还不快把姑娘扶起来？”
待见了明兰的伤，众人都吸口凉气，王若弗忙叫人请郎中。
墨兰全程站在旁边，没有说话。
她想不通，为何明兰要设计这么一出？明明姐妹越发和睦，这些年来都没有再争斗，难道是明兰怨恨父亲偏疼自己，以为那两个举子是给她准备的？
“姐妹拌嘴，怎么又动了手？伤得这么严重，不得不动用家法了！”王若弗严厉地道。
墨兰开口了，“母亲，我不是有意的。”
翠微去禀报老太太，其实也就几丈远，可房妈妈偏偏在王若弗之后才到，“辛苦大娘子来一趟，老太太要见四姑娘。”
那家法自然作罢，要等盛纮回来再作定夺。王若弗叹了一声，这叫什么事啊！
盛纮回了家，听王若弗说姐妹两个拌嘴，墨兰伤了明兰的脸。
“什么？你说墨兰主动推搡明兰，还伤了她的脸？”盛纮顿了顿，“明兰说的？她有没有说为什么？”
“好像是墨兰嫉妒明兰去了吴大娘子的雅集，这是翠微说的，墨兰现在老太太屋里跪着。”王大娘子倒是没有添油加醋，概因女儿家容貌要紧，墨兰这次真的犯了大错。
墨兰俯身跪在盛老太太面前，头快低到地上，一动不动。
盛老太太居高临下看她，面容绷得紧紧的。
“你是说明兰故意找茬？故意陷害你？”
“是，祖母明鉴。”
盛老太太幽深的眸子里不知闪过什么，“你大了，我也管不了了，还是等你父亲到了再定夺。”
大概半个时辰以后，盛纮带着大娘子、明兰等一众人呼啦啦地填满整间屋子。
墨兰此时才敢动动手指。
“父亲明鉴，女儿回院子时碰见六妹妹，刚说了两句，六妹妹就上来抓住女儿的手臂，女儿吃痛因此想甩开手，误伤了六妹妹，女儿不是故意的，女儿知错了，请爹爹责罚。”
盛纮觑着盛老太太的脸色，柔声问明兰道，“你姐姐说得都对吗？是你先抓疼她的？”
明兰从椅子上扑通一声跪下，“女儿是先拉住四姐姐，因为想规劝姐姐，又怎么会抓疼她呢？这件事女儿本不想说，既然四姐姐要颠倒黑白，先栽到女儿头上，那女儿只能如实禀报父亲了。”
说着说着，明兰还向墨兰的方向一欠身，表示歉意。
“是四姐姐偷偷去看林小娘了，根本没去书斋！以上所言句句属实，若有虚言，便叫我脸上的伤永远好不了，嫁不出去！”
“快别说这些不吉的话，”盛老太太开口了。
此时，堂中已陷入一阵可怕的寂静，林小娘，多少年没听过这几个字了？可她在盛家总是可以掀起狂风巨浪！
明兰哽咽着接着往下说，“四姐姐回来后一时忘情，与女使谈论，恰被女儿听到了。因爹爹不许，女儿便想劝姐姐主动认错，谁知她恼羞成怒，所以才伤了我的脸！”
盛纮一时没有说话，如兰站在王若弗身边都怕得往娘身后缩了缩。
“打二十手板，关入祠堂！”
暮苍斋里，明兰一叠声地喊疼。
“姑娘忍着点。”
盛老太太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现在知道疼了？若容颜有损，只怕永昌伯爵府，你想进都进不去了。”
待小桃、丹橘下去，整间房只留下祖孙二人，明兰方道，“嫣然已经决定嫁给梁六郎了，我听她说，梁六郎亲自登门道歉，在余老太师面前下跪，赌咒发誓说以后定会对嫣然好，否则不得好死，嫣然想到往日梁六郎的知情识趣，小意体贴，便还是答应了。”
“余大姑娘还是心软。”老太太在一块帖膏上摊开药膏。
“其实孙女就没想过进永昌伯爵府。”
“嗯？”盛老太太为明兰贴上，明兰疼得抽气。
“吴大娘子原本看中你和墨兰，既然你不想去，又何必要闹这么大的阵仗？我还以为你们的关系不错了。”
两人坐到床边，明兰抿着嘴，说到激动处扶着膏药，“是四姐姐先做错事的！ 父亲早就说过不许林小娘回盛家，也不许她们见她，她偏偏要违抗，那孙女当然看不过眼，再说父亲素日也太宠她了。”
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头，“这些年来林氏早就被盛家遗忘了，你也就不必和无干的人置气了，我还是那句话，你自己想通最要紧，我不逼你，可也不忍心看你自毁前程，眼下最要紧的莫过于给我的明兰找个好夫婿，就被再节外生枝，翻那些陈年旧事了，明丫头，你说呢？”
明兰点着头，躺进被窝里，冰凉得打个激灵。
盛老太太又殷切叮嘱一番药是贺家配的，一定要按时用，然后便回到自己屋中烧香。估摸着明兰睡着，叫来翠微。
“我且问你，明丫头忽然与墨兰这样针锋相对，可有什么内情？”
翠微道，“姑娘只说看不惯四姑娘处处得主君偏袒，又说四姑娘天天不安于室，缠着齐小公爷谈论诗词，所以姑娘才想收拾她的，想杀杀她的威风，叫她安生些。”
“真的？只是齐元若已经无缘了，为着这个，她竟搭上自己的脸？”
丹橘笑容淡了，“是，不过刚六姑娘也说，没想到正好被瓷片划伤。”
“那我就放心了，”只要没疑上卫小娘之死就好。
盛老太太长舒一口气，将香插进香炉里，佛龛中那菩萨被遮挡了一大半，看不太真切。
“姑娘，我看得真真的，从楼下到楼上都看过了，四姑娘不在，三哥儿也不在，他们身边的丫鬟小厮也一起消失了。”
明兰将手里的针线放下，碧色的湖绸上已扎了千千万万针，针针穿透。
“姑娘是怀疑他们出城去见林小娘了？不会吧，当年那闹得，四姑娘还有三哥儿都受了罚，险些失了主君的宠，他们怎么还敢呢？”丹橘换了壶茶。
小桃奔波半日，渴得连喝三杯，再用袖子抹了抹嘴。
“姑娘？”小桃问，“还有什么吩咐吗？”
明兰圆圆的眼珠黑得瘆人，她看向一个茶罐，新进的小团茶。
“放心吧，父亲根本没回来！”长枫先溜回了前院。
紧赶慢赶，总算没耽误时候，墨兰再次检查了一遍，云栽捧着新书和笔，露种提着墨匣，是那间书斋独有的那种，而她自己的右手指腹沾了一小片墨色。
万无一失，绝对不会露了破绽！
她轻车熟路地回自己院子，再有一道弯就到了，可突然，路旁出现一道声音。
“四姐姐走得这么急是怕了？”
树影深深，明兰带着翠微忽然闪出，墨兰惊得退后半步，“六妹妹怎么在这？”
她穿一袭淡蓝衣，淡得几乎只看出白色，在烛火与月影下显得很单薄，整个人都仿佛在风中飘动，与平时大不相同。
“怎么这条路只许四姐姐走，不许我走吗？”
“妹妹怎么突然这样说话，”墨兰皱起眉头，“起风了，咱们一起回去吧。”
明兰突然上前一步，用力抓住墨兰的手臂，“姐姐你别生我的气了！我知道你看不上那两块皮子和珠钗，但昨日是父亲不让你去参加伯爵娘子的雅集的，吴大娘子喜欢我，对我无有不应，下次她再请，我肯定带着你去！”
“你胡说什么？我哪里不高兴了？”墨兰早察觉到不对劲，也不知她吃错了什么药，只想赶快脱身，“明兰你快放开！你抓疼我了！”
咔嚓一声脆响，一片混乱。
翠微大叫道，“姑娘你的脸！”
小桃听见声音，急吼吼跑出来，“四姑娘，你再生气也不能伤了我们家姑娘的脸啊！”
很快，王若弗赶来，见小小一团的明兰还倒在碎瓷片上，“还不快把姑娘扶起来？”
待见了明兰的伤，众人都吸口凉气，王若弗忙叫人请郎中。
墨兰全程站在旁边，没有说话。
她想不通，为何明兰要设计这么一出？明明姐妹越发和睦，这些年来都没有再争斗，难道是明兰怨恨父亲偏疼自己，以为那两个举子是给她准备的？
“姐妹拌嘴，怎么又动了手？伤得这么严重，不得不动用家法了！”王若弗严厉地道。
墨兰开口了，“母亲，我不是有意的。”
翠微去禀报老太太，其实也就几丈远，可房妈妈偏偏在王若弗之后才到，“辛苦大娘子来一趟，老太太要见四姑娘。”
那家法自然作罢，要等盛纮回来再作定夺。王若弗叹了一声，这叫什么事啊！
盛纮回了家，听王若弗说姐妹两个拌嘴，墨兰伤了明兰的脸。
“什么？你说墨兰主动推搡明兰，还伤了她的脸？”盛纮顿了顿，“明兰说的？她有没有说为什么？”
“好像是墨兰嫉妒明兰去了吴大娘子的雅集，这是翠微说的，墨兰现在老太太屋里跪着。”王大娘子倒是没有添油加醋，概因女儿家容貌要紧，墨兰这次真的犯了大错。
墨兰俯身跪在盛老太太面前，头快低到地上，一动不动。
盛老太太居高临下看她，面容绷得紧紧的。
“你是说明兰故意找茬？故意陷害你？”
“是，祖母明鉴。”
盛老太太幽深的眸子里不知闪过什么，“你大了，我也管不了了，还是等你父亲到了再定夺。”
大概半个时辰以后，盛纮带着大娘子、明兰等一众人呼啦啦地填满整间屋子。
墨兰此时才敢动动手指。
“父亲明鉴，女儿回院子时碰见六妹妹，刚说了两句，六妹妹就上来抓住女儿的手臂，女儿吃痛因此想甩开手，误伤了六妹妹，女儿不是故意的，女儿知错了，请爹爹责罚。”
盛纮觑着盛老太太的脸色，柔声问明兰道，“你姐姐说得都对吗？是你先抓疼她的？”
明兰从椅子上扑通一声跪下，“女儿是先拉住四姐姐，因为想规劝姐姐，又怎么会抓疼她呢？这件事女儿本不想说，既然四姐姐要颠倒黑白，先栽到女儿头上，那女儿只能如实禀报父亲了。”
说着说着，明兰还向墨兰的方向一欠身，表示歉意。
“是四姐姐偷偷去看林小娘了，根本没去书斋！以上所言句句属实，若有虚言，便叫我脸上的伤永远好不了，嫁不出去！”
“快别说这些不吉的话，”盛老太太开口了。
此时，堂中已陷入一阵可怕的寂静，林小娘，多少年没听过这几个字了？可她在盛家总是可以掀起狂风巨浪！
明兰哽咽着接着往下说，“四姐姐回来后一时忘情，与女使谈论，恰被女儿听到了。因爹爹不许，女儿便想劝姐姐主动认错，谁知她恼羞成怒，所以才伤了我的脸！”
盛纮一时没有说话，如兰站在王若弗身边都怕得往娘身后缩了缩。
“打二十手板，关入祠堂！”
暮苍斋里，明兰一叠声地喊疼。
“姑娘忍着点。”
盛老太太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现在知道疼了？若容颜有损，只怕永昌伯爵府，你想进都进不去了。”
待小桃、丹橘下去，整间房只留下祖孙二人，明兰方道，“嫣然已经决定嫁给梁六郎了，我听她说，梁六郎亲自登门道歉，在余老太师面前下跪，赌咒发誓说以后定会对嫣然好，否则不得好死，嫣然想到往日梁六郎的知情识趣，小意体贴，便还是答应了。”
“余大姑娘还是心软。”老太太在一块帖膏上摊开药膏。
“其实孙女就没想过进永昌伯爵府。”
“嗯？”盛老太太为明兰贴上，明兰疼得抽气。
“吴大娘子原本看中你和墨兰，既然你不想去，又何必要闹这么大的阵仗？我还以为你们的关系不错了。”
两人坐到床边，明兰抿着嘴，说到激动处扶着膏药，“是四姐姐先做错事的！ 父亲早就说过不许林小娘回盛家，也不许她们见她，她偏偏要违抗，那孙女当然看不过眼，再说父亲素日也太宠她了。”
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头，“这些年来林氏早就被盛家遗忘了，你也就不必和无干的人置气了，我还是那句话，你自己想通最要紧，我不逼你，可也不忍心看你自毁前程，眼下最要紧的莫过于给我的明兰找个好夫婿，就被再节外生枝，翻那些陈年旧事了，明丫头，你说呢？”
明兰点着头，躺进被窝里，冰凉得打个激灵。
盛老太太又殷切叮嘱一番药是贺家配的，一定要按时用，然后便回到自己屋中烧香。估摸着明兰睡着，叫来翠微。
“我且问你，明丫头忽然与墨兰这样针锋相对，可有什么内情？”
翠微道，“姑娘只说看不惯四姑娘处处得主君偏袒，又说四姑娘天天不安于室，缠着齐小公爷谈论诗词，所以姑娘才想收拾她的，想杀杀她的威风，叫她安生些。”
“真的？只是齐元若已经无缘了，为着这个，她竟搭上自己的脸？”
丹橘笑容淡了，“是，不过刚六姑娘也说，没想到正好被瓷片划伤。”
“那我就放心了，”只要没疑上卫小娘之死就好。
盛老太太长舒一口气，将香插进香炉里，佛龛中那菩萨被遮挡了一大半，看不太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