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大胜,大破叛军!”汴京城的主干道上,八百里加急的信使带来这个好消息。

    与此同时,段承泽也带着几名部下回到禹州探亲。

    顾廷烨这次立了大功,因此也在随行之列。

    “这就是那位白二哥?果然生得勇猛,这次南下,你与屠二都是我哥哥的左膀右臂,敬你们,”段承恩,也就是人称小段将军的。

    他人生得虎头虎脑,没什么城府,竟然就是那个老谋深算段承泽的胞弟?!

    他这样客气,顾廷烨却不敢拿乔,“小段将军说笑了,该是属下敬你方好。”

    他对面坐的一个男人大笑着拍段承泽的肩膀,“老段啊老段,这一去你立下这么多大功,等朝廷封赏下来,军阶要比我都高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耿昶同为赵团练的家臣,也正是当打之年,如何不羡慕段承泽能大展抱负,建功立业?一时间连小段都眼红了,埋怨哥哥不肯带自己同去。

    还不等段承泽答话,坐在首位的赵团练之子赵策英先说道,“二郎闭嘴,真抛下你娘去南省,看我不打死你!还有老耿,你还酸?阿泽倒有心邀你同去杀敌,可你夫人那关是真难过啊!”

    顾廷烨不禁侧目,但环顾一周后,竟无人露出异色——原来自己顶头上司是赵团练嫡系中的嫡系,段承泽兄弟二人更是团练公子的把兄弟。

    他娘的,真羡慕啊!顾廷烨猛地灌下一杯,却无人在意。

    沈从兴大笑,“那是!还是我,家有贤妻!”

    他虽是赵策英的娘舅,却比这一班人大不了几岁,此时都有些醉了。

    等再空了三大坛酒,席上几乎就没人清醒了。赵策英拉着段承泽又唱又跳,小段醉倒在老耿腿上,沈从兴更是一个劲傻笑,与顾廷烨炫耀贤妻邹氏。

    正是君臣不分,情同兄弟的一伙人。

    顾廷烨由是始知,段、沈、耿三家便是赵团练的嫡系,与赵策英相交莫逆。

    中途赵宗全来看过,他性情十分柔和,叫顾廷烨说简直如妇人一般,也不嫌几人闹得不像样,而是把常随内侍留下照料几人,自己则只带着两个小厮到下辖封地的田里去了。

    顾廷烨莫名觉得那两个小厮面熟,不觉看得久了一些。

    段承泽也注意到那两人,却是觉得面生,忙松开赵策英,问内官道,“朱大兄,这两人是新跟团练的吗?”

    圆圆乎乎,慈眉善目的朱内官愣住了,“不是大公子安排的吗?”

    “坏了!”赵策英在段承泽身边耳语两句。

    “白烨,屠二,随我去追团练……”

    好在及时,有惊无险,赵宗全颤颤巍巍地站在段承泽身后,“早知道我就不出来了,一封密诏招来杀身之祸,还算什么密诏啊!”

    “团练慎言。”

    那一边,顾廷烨按着那面熟小厮,大喝道,“我在东京见过你,说!是不是兖王派你来的!”

    众人脸色都是一沉,只有屠二还不知兖王是谁。

    虽然那死士自尽,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但他们都知道此事恐怕与立嗣有关。

    “不是说兖王最有机会登临大宝吗?他为何要来杀我这样无足轻重的人,”赵宗全说着说着竟落了两滴泪,“要不我去城外躲躲,免得丢了性命。”

    “父亲!咱们可是太宗之后,不能如此贪生怕死!”

    “保命要紧啊,”赵宗全情绪激动,“要么你去和你姐商议,指望我是不成的……”

    赵策英冷哼。

    说曹操曹操到,一女声忽然响起,也不知来人站了多久听了多少。

    “父亲何必为此忧心。”

    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妇人打扮的女子忽然从内堂出现,顾廷烨还没看清她样貌,就被段承泽按着头踹出门。

    顾廷烨一脸懵,过了片刻,段承泽也退出来了,还恭恭敬敬地弯着腰抱着拳。

    “一个女人,将军怎会如此怕她?”顾廷烨嘟囔,却被段承泽剜了一眼,立刻不敢抱怨。

    ……

    半日后,赵宗全在府中又遭刺客,幸被所救,思来想去决定起行前往汴京,可刚到耿家后巷又心生悔意,正此时,一黑衣人忽然现身。

    ……

    赵宗全大怒,“兖王欺人太甚!我要上京求见官家,告他谋害宗室子弟!”

    “还是姐姐有办法,这下父亲必然要上京了,”赵策英似笑非笑。

    “二弟也太谦虚了,老耿不是你安排的吗?”

    赵宗元一身骑装,面不改色道,“总归是我们姐弟同心。”

    汴京,顾家失去老侯爷的后遗症显现出来了。朝中无得力的男丁,宁远侯的地位迅速下降。连顾家四五房的地位都快超过了顾家大房,更别说英国公,越国公。

    荣妃设宴,唯独没有请新永宁侯顾廷煜的夫人。

    向妈妈对此十分不满,但小秦氏却有另一番看法,“天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荣妃在这节骨眼上,还敢结党营私,咱们正该远远的避开,四房五房才是蠢货。”

    而且她最看重的不过是永宁侯的席位,顾廷煜身子病弱,没有几年好活,将来爵位还是她的亲儿子顾廷炜的,又何必去攀附什么荣妃?

    不得不说,小秦氏虽然没有上过科考场,但政治嗅觉灵敏,比多少出相入将的官员都强。只可惜她是女儿身,才华无人知晓。

    盛家,盛老太太正带着明兰下棋,一旁的海朝云在做一些针线活儿。

    墨兰独自在窗边的小几上调香,荔枝壳子混上檀香,龙脑,麝香按比例调和制成的香丸,是盛老太太最爱的一料香。

    房妈妈悄悄在她手边放了一盏茶,想开口劝墨兰到老太太身边儿去凑趣,但却只叹了一口气。本来老太太这些年对四姑娘渐渐上心,可日前四姑娘偷偷去找林小娘,又伤了明兰的脸,祖孙两个便又冷淡起来。

    “房妈妈不用担心我,”墨兰将这一炉香点好,挪到离众人更近的位置,然后拿了一卷书在海朝云对面慢慢看。

    海朝云怕她尴尬,主动挑起话头,“公爹他们已经走了好几天了,也不知册封太子的仪式准备的怎样了?”

    明兰轻轻捻起一颗棋子,打岔道,“嫂嫂哪里是担心仪式,分明担心的是二哥哥。”

    海朝云笑而不语。

    墨兰此时不紧不慢的放下书页,“我看爹爹和二哥哥只怕还要好一阵子出来。”

    “可是公爹留下什么话?”海朝云赶忙追问。

    “爹爹从前说过,本朝选立太子,有‘重实轻名’的说法,上月韩相主张封兖王世子为东京府尹,却被官家驳回,这半个月以来,嘉成县主常常得皇后宣召,据父亲说,官家也有意封邕王七子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只是官家至今不曾发出明旨……”墨兰浅浅一笑。

    明兰听得云里雾里,她就是看不惯墨兰这点儿,女人家的战场明明在后宅,这朝堂大事与她们有什么关系呢?

    还不如绣好花,熬好鱼汤,辖制好奴仆和那些妖妖艳艳的狐狸精。

    但海朝云理解了墨兰的意思,海家底蕴胜于盛家,对女儿的培养自然更有独到之处。

    其实墨兰已经说的够明白了,重实轻名,如果官家有意兖王继位,便会让兖王世子当东京府尹,反之亦然,邕王世子得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也会是一个信号,足以安定朝臣。可偏偏两方还在角逐,官家所谓要立太子的举动,未必是实心实意。

    “难怪你哥哥总说四妹妹聪颖,我这才算见识到了,真是提壶灌顶,”海朝云赞叹,这也正解释了策封太子礼仪本来是礼部的分内事,却召集了好多礼部以外的官员,比如盛紘。

    原来是官家做给朝臣、二王看的。

    盛老太太见明兰面色不好,便道,“我看没有这么复杂,侧立太子礼仪再繁琐,也不过这几天就能了了。”

    墨兰与海朝云对视一眼,皆无意与她争执。

    “老太太说的是,如此我便也安心了。”

    明兰才不想继续顺着这无聊的话题,而是提起了自己的专长,“可惜二哥哥没口福,我亲手煲的鱼汤他是尝不到了。”

    “明丫头细心,”盛老太太拍拍明兰的手,“其实官员们办事都住在前院,也允许家眷们探视,你何不去走一趟?”

    墨兰的心忽而咚咚地跳,皇宫大内,庙堂之高,想想都叫她心惊神摇。

    明兰显然也吓了一跳,“怎么?这地方我们也进得?”

    “怎么进不得?别乱走就行了。”

    不是只有有品阶的诰命受到皇后或妃嫔传召才能入内吗?只是海朝云见盛老太太胸有成竹的样子,觉得可能是自己记错了。

    “那嫂嫂我们一起去看二哥吧,四姐姐去吗?”

    其实明兰本不想带墨兰,只要有墨兰在,盛紘就从来都看不见自己,只是既然都问了海朝云,便不好不问墨兰。

    海朝云不去,但墨兰当然要去。

    两人赶在午饭时分去送吃食,既然明兰要烧鱼汤,那墨兰就准备了些无气味能充饥的方糕,叫厨下压得实实的,再切成拇指粗细的小条,最适合夜里写文书时食用,方便又不会弄污了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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