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早上,赵宗全提出称生父先舒王为皇考,支持新帝的韩章率领着大量中低层官员与反对派太常寺范相公、谏议大夫齐衡一干人等展开激烈辩论。巧的是,先帝驾崩后,正是韩相公和范相公拥立新帝,为新帝坐稳皇位立下汗马功劳,而现在,他们的意见相佐,也丝毫没有留情地相互攻击。

    赵宗全心情非常复杂,不由得看向阶下的沈从兴和段承泽。他此前已将耿昶和段承恩派到了西郊大营,只留他二人为自己镇场子,可现在见到场上的唇枪舌战,他有点后悔贬了顾廷烨——好歹参加过科举呢!

    “官家登九五至尊,生父生母却无名分,岂能以孝治天下?”韩章顿了顿,“先舒王为先帝之兄、陛下之父,陛下该称先舒王为皇考。”

    “自来只有帝王之嗣才能承袭帝位,那舒王既称皇考,是不是也要追封皇帝皇后,建皇陵?韩相此言置先帝于何地!”范相公早已表明自己的态度,当赵宗全下旨礼部太常寺商议先舒王的封号时,他便越过中书省上疏反对过。

    可赵策元是不会这样善罢甘休的,即使追封再不容易,也要达成,下一步就是清扫太后势力,逼太后退帘还朝!

    “臣附议韩相公!”一众她早已安排好的年轻官员们纷纷出列,其中就有站在范相公身后的太常寺少卿庄凤举。

    庄凤举,如兰的夫婿,凭借靠前的科举名次、庄学究的学术声望以及叶和音的全力支持,在刚过弱冠之年就当上了太常寺少卿,升迁速度比长柏还快得多。在这其中,墨兰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庄凤举也识时务地站到了赵策元的船上。

    齐衡看到珠帘后,太后气的发红的面容,义不容辞地站出来,“承继之家为父母,出继之家为亲眷,民间尚如此,天皇贵胄便可逾越礼法吗?陛下应称先帝皇考、舒王为皇伯!”

    庄凤举微敛眸中的幽光,“皇家无私事,又怎可以寻常百姓的家事来看待?”

    有些时候,正因是天皇贵胄,所以才不守规矩。

    太后火大了,赵宗全明明是过继给先帝才有资格登上皇位!可现在先帝过世不到一年,这个忘恩负义的赵宗全就想追封生父,对先帝大不敬,之后还不知如何对待自己!她环顾朝上众臣,有那么多都站在了先帝和她的对立面,不少还受过先帝的恩惠,她的目光忽然停在盛家两父子的身上。

    “盛纮、盛长柏,你们也来说说。”

    一直没说话的赵策英、叶和音也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们,当年因明懿郡主救驾之功,盛家确实受到先帝的表彰与封赏,可后来明懿郡主与当今皇后、长乐大公主交往甚密,盛家的立场就有些不分明。

    盛家到底站在哪边呢?站先帝却交好皇后,有脚踩两只船的嫌疑,站新帝而背弃太后,又是辜负君恩的白眼狼,没有那一边是能不挨骂的。

    盛纮、长柏当然深知地位尴尬,又看看虎视眈眈的太后,不怒自威的桓王、大理寺少卿,他们最终还是做了鹌鹑,一致道,“臣不知。”

    不知就是不站任何人,大有‘你们闹吧,我就看看,谁赢我站谁’的意思,两人瞻前顾后地躲避风险,最后却选了两头挨骂、里外不是人的最危险的路。叶和音不禁讶然,明懿郡主是何等聪明果决、不畏艰险,她的父兄就是这样全无风骨气节的小人?除了他,也有许多人这样想。

    不错,在这个时代,士大夫不怕直言进谏,不怕触怒君上遭贬,文死谏武死战是值得褒扬、青史留名的,哪怕是意见相左的韩相和范相公,也会认同对方是君子行径,只有一类人会遭唾弃,那就是随波逐流的墙头草,盛纮、长柏为了暂时的安全,选择了牺牲名誉。

    庄凤举没料到岳父和舅兄会又怂又蠢,谁都不站的同时也是推开了所有的队友,别管新帝派和太后派谁最后能斗赢,在胜负揭晓之前,盛家就可能被先搞死!他立刻与两人划清界限,“避重就轻、曲意媚上,非为臣之道也!”

    盛纮想骂,被长柏拦下,他脸颊都快烧起来了。

    沈从兴、段承泽也很快进行声援,眼看朝上马上要形成压倒性的胜负趋势,太后压下心酸与苦涩,立马上演了一处苦肉计,“你们这些无君无父的佞臣,蒙蔽皇帝,忤逆……”

    她话音未落已跌倒在御座之畔,满朝皆惊,特别是赵宗全立马起身请罪,又传唤太医,接下来几天,太后一直称病,并令皇后与后宫嫔妃侍疾,做足了命在旦夕的危急模样,朝上关于舒王是否称皇考的讨论就暂时搁置下来。

    明面上朝政恢复平静,可私底下赵宗全父子女三人从未停止讨论,他们要想方设法拉拢亲近太后的几位要臣之一——英国公。

    “英国公祖上是开国大将,先帝曾为其写悼词,以示哀荣,本代英国公年轻时更是勇冠三军,颇有声望,张家子孙中从文者近百,上至东京府尹,下至州县刀笔吏,还有十几人从军,光城外西郊大营中就有六品七品游骑将军三人……”

    赵策元第一次提起英国公张家时,赵宗全连连摆手,“先帝待张家恩重,这么多年,台谏弹劾下马的三品官员数不胜数,唯有英国公屹立不倒,他能来帮我们?”

    赵宗全对这一双儿女永远是慈父,私下里也仍同禹州时一样,没什么架子,以至于很多时候赵策英意识不到需要敬畏父亲,气急了能做出丢掷圣旨的举动。

    “能如现在一般,英国称病,张家子弟缄默不语已经算不错了,”赵策英也道。

    “我看不然,若他成了我皇家的姻亲呢?”赵策元把话题引到了沈从兴身上,“我看张家姑娘和舅舅很般配,门当户对。”

    说到沈从兴,还是赵策英更了解,他面露难色地看了一眼赵宗全,“舅母过身后,舅舅整日愁眉不展,恐怕不愿娶张家姑娘。”

    这事赵宗全自然也有耳闻,“你母亲好像提过小邹氏要嫁给你舅舅,怎么样了?”

    “邹家也知道小邹氏的身份配不上舅舅,但恳求母后推恩,母后心软,差一点就要封小邹氏诰命,是明懿郡主说女子身故后应恩及亲生儿女,母后便预备等两个孩子再大一些封县主和男爵,小邹氏也只是做了舅舅的妾,但舅舅并没多高兴,”赵策英故意点出墨兰,就是暗示赵策元不可能不知道沈从兴正处于丧妻悲痛中,却还提出这么不近人情的建议。

    赵策元冷笑一声,“朝局如此,还有心思在乎儿女情长?”

    赵宗全本来有点怪赵策元,可想了想,确实只有国舅沈家分量最重,堪匹配英国公府,想赐婚又有点不好意思,沈从兴对他忠诚,他却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赵策元早料到父亲的优柔寡断,便给他铺个台阶下,“天气越来越暖了,儿臣近日想办一场马球会,遍邀汴京权贵,说不定舅舅会改变心意。”

    如果马球会上,沈从兴自己看中了张娘子那当然是最好啦!赵宗全松口气,笑了,“一定要好好办,缺什么跟你母后要。”

    “是,父皇。”

    张家?墨兰立刻就想起了英国公嫡长女张桂芬,那是贵女中的贵女。

    从前五品官家的女儿墨兰根本够不上人家的圈子,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后来倒是能在宴会上碰到,可也没单独说过话,她陪在公主皇后身边,张桂芬只不过是随大流行礼而已。

    但大公主都这么说了,不管熟不熟,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试图撮合新贵与旧世家的第一场联姻。

    墨兰得先给赵策元打个预防针,“英国公爱女如命是出了名的,因此张大姑娘才一直没有出嫁,若要促成这桩婚姻,张大姑娘本人的意愿很要紧。”

    赵策元没听进去,她在盘算除了沈从兴之外的禹州派,除了耿昶,段承泽兄弟二人也没有婚配,是不是也该定下来了?

    沈从兴很快从皇后姐姐那听到风声,当晚把段家兄弟拽到了酒肆消愁,“我忘不了你嫂子,要不是两个孩子无人教养,我也根本不想娶小邹氏,更不想和什么英国公联姻……”

    酒不醉人人自醉,才喝了几杯,沈从兴就醉的眼泪满脸,看得段承恩心里酸酸的,忍不住推了推他哥,“要不哥你求桓王,你娶张娘子得了。”

    段承泽吼他:“放屁!”沈从兴忘不了邹氏,他就能忘了明懿郡主了?

    他心里也还装着墨兰呢。

    大段当然不像小段一样心思单纯,嘴上冠冕堂皇地说,“到底还是国舅跟英国公身份相配,不然陛下难道不知咱们兄弟好多打光棍吗?”

    段承恩一想也确实,他兄弟俩都单着呢!官家怎么想不起他呢?也不知老牌权贵家的姑娘什么样,能比他们禹州的姑娘还漂亮?!小段不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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