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策睿，赵策民
“又去贵妃宫里了？”沈皇后怏怏地叫人把饭菜撤了。
她身边的宫女道，“娘娘也该学学刘贵妃的手段，当时先舒王封号还在争议，官家心烦，她温婉小意地劝慰陛下，娘娘却……”
沈皇后挥手让她下去。这宫女不省事，她那时侍候太后，为官家探听消息，一样立下了汗马功劳，根本不是因为这个。
难道是因为立储？她心里打起鼓。
“传明懿郡主入宫。”
可等墨兰真的来了，皇后却没开口，她真是依赖墨兰惯了，这等大事怎么能与外人商议呢？沈皇后并不知道墨兰与赵策元的交情，不咸不淡地说了两句话，便摆摆手。
墨兰只从沈皇后的神情上看出她有烦恼，倒没猜到与刘贵妃、立储有关。她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吴志端身上，开女户好理解，‘凡有夫有子，不得为女户。无夫、子则生为女户，死为绝户。’从前朝一直延续到本朝，但是建女族就完全超出了墨兰的想象。
吴志端的设想是一姓的女人们共同生活，共同抚养后代。用盛家举例便是墨兰、如兰、明兰自开一张族谱，立为女户，姐妹三人走婚，并不嫁到别人家，生育的后代也由三人共同抚养，至于盛家的两个男人也不能娶妻回来，而是同样实施走婚制，子嗣只随母姓，成为母亲家族里的一份子，而长柏长枫则为墨兰三人的后代承担男性教养者的责任……
赵策睿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中宫附近，他一听见墨兰进宫就马上赶来了，只盼着能再见她一面。想到此处，少年的脸慢慢红起来。
可等了半晌也没见人出来，赵策睿忐忑起来，“明懿郡主是一盏茶前进宫的吗？不会来晚了吧。”
“那个侍卫应该没说错，”菱香和芸香面面相觑。又等了两盏茶的时间，赵策睿已经肉眼可见地更急了，错过这一次，下一次还不知何时能见到墨兰。
菱香劝道，“殿下，或许郡主有事耽搁了。”
“要不殿下先回去，我守在这儿，等郡主出来一定请她去见殿下，”芸香帮腔。
赵策睿连连摇头，“不好，郡主姐姐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只有我求见她的，哪能让她来见我？”
菱香睁大了眼睛，您还记不记得自己是堂堂皇子了？
“芸香姐姐，殿下……”
芸香往下指了指，赵策睿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搓揉衣角，都快把那搓破了，她还是头一次见九殿下这么在意谁。
少年动心，情窦初开，最是真挚而热烈。
菱香把话咽了回去，明懿郡主只比殿下大三岁，家世样貌都般配。
可惜日头越来越高，赵策睿的耐心都等没了也不见那抹倩影，素来好性儿的人发了火，“怎么办事的！”
此时，他们已走到御花园附近，永泰长公主的仪仗就在不远处，下一刻，墨兰的身影出现在假山石的转角处，她的步伐优雅而从容，正与永泰长公主散步。
墨兰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既是惊讶于在这里碰到赵策睿，也是惊讶于少年的失态。
赵策睿脸色一变，想要解释又意识到永泰长公主在旁边，恨不得钻到哪里去，别被墨兰看到才好。
永泰长公主倒是没什么大反应，她见过不少公主皇子的怒容，相比之下，九皇子算是很好的，最气也不过埋怨一声。只看芸香和菱香两个没什么惊惧的神色，就知道他素日的好脾气不是假的。
赵策睿心里十分矛盾，一方面怕给墨兰留下不好的印象，另一方面又不想浪费难得一见的机会，真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可能上天听到了他的心声，永泰长公主被太后叫走了。
“郡主姐姐，我平日不是……我、我只是……你终于来了……”少年羞愧地低下头，说不出话了。
一个皇子，训斥他自己的下人，却如此紧张地对她解释，如果墨兰还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她这几岁也白长了。她轻轻地弯起唇角，尽可能云淡风轻地将这一节揭过，“殿下也是来赏花？”
“对！”赵策睿猛地抬头，像只被安抚到的小狗，“郡主姐姐可愿与我同游？”
严格来说他的邀请非常不合适，但墨兰并不是墨守成规的人，少年是如此赏心悦目，又笨拙得可爱，所以她只是叫云栽远远地守着入口。
碧色的池水上映出一双璧人。
初夏的蝉鸣并不聒噪，反而恰好地掩盖了赵策睿疯狂的心跳声。
荷香暗送，几支含苞待放的荷花自碧叶中探出头来，好一幅动人的夏日图，墨兰的心情就如同日光般明媚，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赵策睿会对她说什么呢？
“天色真好啊，”少年憋了半天只憋出这么一句。
墨兰侧头看他，刚好能与他的双眼平视，九皇子就像是一条天然的小溪流，一眼可以望到底，又好像白纸一张，引诱人随意图画，于是她没忍住，又一次引导了话题。
“殿下可还记得珊瑚？她们九人现在在女学里做事，一直很感念九殿下。”
“不必谢我，该谢你才是，我也代她们多谢郡主姐姐了，若没有姐姐周旋，她们就要被远嫁到苦寒之地了，”赵策睿终于能接上话了，他顿了顿又说，“我听芸香说过女学，女儿们钟灵毓秀，是天然有读书灵性的，诗词歌赋最是相宜，只不要教什么经史子集，迂腐不堪的反玷污了她们。”
墨兰还是头一次听见有男人说女人天生会读书，不但如此，还说经史子集都迂腐不堪，“殿下的话倒是新鲜，别是哄我玩。”
“郡主姐姐也觉得我说的是玩笑话？”赵策睿有些失落，但还是从荷包里取出几张银票，“虽然不多，但我也想为女学尽尽心意。”
墨兰接过来一看便知他不是随口敷衍，而是早就带在身上，她顿时被感动到了。自开办女学以来，她收到的大多是来自女人的资助，难得遇到赵策睿这样发自内心欣赏女人、称赞女人的男人，这种品质在这个世界里十分稀缺，她曾在贺弘文身上看到过一点影子，可远不如赵策睿来得纯粹。
两人沿岸走了一圈又一圈，聊得越来越投机，出于阅历，出于才华，也出于赵策睿独特的男女观念，墨兰头一次感受到了被仰视的滋味，而且没有伴随‘可惜不是男儿身’、‘不逊色于须眉男儿’的评语。
一直到不得不分别的时候，赵策睿才想起来最重要的任务差点忘了完成，他故作轻松实则非常生硬地转换了话题，“我听闻新邕王与盛大人交好，不知郡主姐姐见没见过邕王？”
“殿下何出此言？”墨兰微微皱眉。
赵策睿继续挑拨，他轻描淡写地道，“我只是听过一些闲言碎语，邕王和艳名远播的魏行首走得很近，只怕还有许多旁的红颜知己。”
“哦？”墨兰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人站队成功后确实又蠢蠢欲动起来，多次与父亲接触也是想提亲，不过盛纮还没松口。
单纯的少年犹豫一会儿道，“或许我不该多嘴，只是我不希望郡主姐姐和盛大人被蒙在鼓里，邕王并非姐姐的良配。”
他太直白，直白得墨兰没法接了，只好做出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与他告别。
赵策睿只觉心头一块大石头落下，回宫的路上还不时笑出声，菱香看不下去了，“殿下高兴什么呢？”
“你不懂，”赵策睿沾沾自喜，不仅表达出自己的关心和支持，还在墨兰那里坑了情敌一把，他简直太聪明了！
宫外，伏案翻阅卷宗的赵策民忽然打了个喷嚏，他的左边是历年来的盐税统计，右边则是几张草稿。
“王爷，该歇歇了。”
赵策民头也没抬，眉头越皱越紧，“不对，不对，差太多了。”
她身边的宫女道，“娘娘也该学学刘贵妃的手段，当时先舒王封号还在争议，官家心烦，她温婉小意地劝慰陛下，娘娘却……”
沈皇后挥手让她下去。这宫女不省事，她那时侍候太后，为官家探听消息，一样立下了汗马功劳，根本不是因为这个。
难道是因为立储？她心里打起鼓。
“传明懿郡主入宫。”
可等墨兰真的来了，皇后却没开口，她真是依赖墨兰惯了，这等大事怎么能与外人商议呢？沈皇后并不知道墨兰与赵策元的交情，不咸不淡地说了两句话，便摆摆手。
墨兰只从沈皇后的神情上看出她有烦恼，倒没猜到与刘贵妃、立储有关。她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吴志端身上，开女户好理解，‘凡有夫有子，不得为女户。无夫、子则生为女户，死为绝户。’从前朝一直延续到本朝，但是建女族就完全超出了墨兰的想象。
吴志端的设想是一姓的女人们共同生活，共同抚养后代。用盛家举例便是墨兰、如兰、明兰自开一张族谱，立为女户，姐妹三人走婚，并不嫁到别人家，生育的后代也由三人共同抚养，至于盛家的两个男人也不能娶妻回来，而是同样实施走婚制，子嗣只随母姓，成为母亲家族里的一份子，而长柏长枫则为墨兰三人的后代承担男性教养者的责任……
赵策睿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中宫附近，他一听见墨兰进宫就马上赶来了，只盼着能再见她一面。想到此处，少年的脸慢慢红起来。
可等了半晌也没见人出来，赵策睿忐忑起来，“明懿郡主是一盏茶前进宫的吗？不会来晚了吧。”
“那个侍卫应该没说错，”菱香和芸香面面相觑。又等了两盏茶的时间，赵策睿已经肉眼可见地更急了，错过这一次，下一次还不知何时能见到墨兰。
菱香劝道，“殿下，或许郡主有事耽搁了。”
“要不殿下先回去，我守在这儿，等郡主出来一定请她去见殿下，”芸香帮腔。
赵策睿连连摇头，“不好，郡主姐姐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只有我求见她的，哪能让她来见我？”
菱香睁大了眼睛，您还记不记得自己是堂堂皇子了？
“芸香姐姐，殿下……”
芸香往下指了指，赵策睿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搓揉衣角，都快把那搓破了，她还是头一次见九殿下这么在意谁。
少年动心，情窦初开，最是真挚而热烈。
菱香把话咽了回去，明懿郡主只比殿下大三岁，家世样貌都般配。
可惜日头越来越高，赵策睿的耐心都等没了也不见那抹倩影，素来好性儿的人发了火，“怎么办事的！”
此时，他们已走到御花园附近，永泰长公主的仪仗就在不远处，下一刻，墨兰的身影出现在假山石的转角处，她的步伐优雅而从容，正与永泰长公主散步。
墨兰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既是惊讶于在这里碰到赵策睿，也是惊讶于少年的失态。
赵策睿脸色一变，想要解释又意识到永泰长公主在旁边，恨不得钻到哪里去，别被墨兰看到才好。
永泰长公主倒是没什么大反应，她见过不少公主皇子的怒容，相比之下，九皇子算是很好的，最气也不过埋怨一声。只看芸香和菱香两个没什么惊惧的神色，就知道他素日的好脾气不是假的。
赵策睿心里十分矛盾，一方面怕给墨兰留下不好的印象，另一方面又不想浪费难得一见的机会，真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可能上天听到了他的心声，永泰长公主被太后叫走了。
“郡主姐姐，我平日不是……我、我只是……你终于来了……”少年羞愧地低下头，说不出话了。
一个皇子，训斥他自己的下人，却如此紧张地对她解释，如果墨兰还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她这几岁也白长了。她轻轻地弯起唇角，尽可能云淡风轻地将这一节揭过，“殿下也是来赏花？”
“对！”赵策睿猛地抬头，像只被安抚到的小狗，“郡主姐姐可愿与我同游？”
严格来说他的邀请非常不合适，但墨兰并不是墨守成规的人，少年是如此赏心悦目，又笨拙得可爱，所以她只是叫云栽远远地守着入口。
碧色的池水上映出一双璧人。
初夏的蝉鸣并不聒噪，反而恰好地掩盖了赵策睿疯狂的心跳声。
荷香暗送，几支含苞待放的荷花自碧叶中探出头来，好一幅动人的夏日图，墨兰的心情就如同日光般明媚，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赵策睿会对她说什么呢？
“天色真好啊，”少年憋了半天只憋出这么一句。
墨兰侧头看他，刚好能与他的双眼平视，九皇子就像是一条天然的小溪流，一眼可以望到底，又好像白纸一张，引诱人随意图画，于是她没忍住，又一次引导了话题。
“殿下可还记得珊瑚？她们九人现在在女学里做事，一直很感念九殿下。”
“不必谢我，该谢你才是，我也代她们多谢郡主姐姐了，若没有姐姐周旋，她们就要被远嫁到苦寒之地了，”赵策睿终于能接上话了，他顿了顿又说，“我听芸香说过女学，女儿们钟灵毓秀，是天然有读书灵性的，诗词歌赋最是相宜，只不要教什么经史子集，迂腐不堪的反玷污了她们。”
墨兰还是头一次听见有男人说女人天生会读书，不但如此，还说经史子集都迂腐不堪，“殿下的话倒是新鲜，别是哄我玩。”
“郡主姐姐也觉得我说的是玩笑话？”赵策睿有些失落，但还是从荷包里取出几张银票，“虽然不多，但我也想为女学尽尽心意。”
墨兰接过来一看便知他不是随口敷衍，而是早就带在身上，她顿时被感动到了。自开办女学以来，她收到的大多是来自女人的资助，难得遇到赵策睿这样发自内心欣赏女人、称赞女人的男人，这种品质在这个世界里十分稀缺，她曾在贺弘文身上看到过一点影子，可远不如赵策睿来得纯粹。
两人沿岸走了一圈又一圈，聊得越来越投机，出于阅历，出于才华，也出于赵策睿独特的男女观念，墨兰头一次感受到了被仰视的滋味，而且没有伴随‘可惜不是男儿身’、‘不逊色于须眉男儿’的评语。
一直到不得不分别的时候，赵策睿才想起来最重要的任务差点忘了完成，他故作轻松实则非常生硬地转换了话题，“我听闻新邕王与盛大人交好，不知郡主姐姐见没见过邕王？”
“殿下何出此言？”墨兰微微皱眉。
赵策睿继续挑拨，他轻描淡写地道，“我只是听过一些闲言碎语，邕王和艳名远播的魏行首走得很近，只怕还有许多旁的红颜知己。”
“哦？”墨兰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人站队成功后确实又蠢蠢欲动起来，多次与父亲接触也是想提亲，不过盛纮还没松口。
单纯的少年犹豫一会儿道，“或许我不该多嘴，只是我不希望郡主姐姐和盛大人被蒙在鼓里，邕王并非姐姐的良配。”
他太直白，直白得墨兰没法接了，只好做出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与他告别。
赵策睿只觉心头一块大石头落下，回宫的路上还不时笑出声，菱香看不下去了，“殿下高兴什么呢？”
“你不懂，”赵策睿沾沾自喜，不仅表达出自己的关心和支持，还在墨兰那里坑了情敌一把，他简直太聪明了！
宫外，伏案翻阅卷宗的赵策民忽然打了个喷嚏，他的左边是历年来的盐税统计，右边则是几张草稿。
“王爷，该歇歇了。”
赵策民头也没抬，眉头越皱越紧，“不对，不对，差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