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晨雾像打翻的墨汁，在青石板路上慢慢洇开，许子衿握着篾刀的手停在半空。
案头那叠泛黄的竹纸被露水浸出褶皱，像极了王掌柜得逞地朝她笑的嘴脸。
“许老板见谅，这批金箔纸实在供不上。”三天前在纸坊后巷，那个精瘦的中年男人搓着手，目光躲闪地扫过她发间素银簪，“要我说……许老板何不接了玲珑阁阁主的聘礼？”
刀锋劈开竹节的脆响惊飞屋檐下的麻雀，许子衿盯着掌心的血珠在竹篾上慢慢晕开。
不知为何，许子衿拿到玲珑阁材料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全城的扎纸铺，许子衿本来也没有过多在意这件事，元府管家那日亲自抬了两大箱子进来，不可能不走漏半点消息。
直到玲珑阁阁主飞书一封，信上竟然说要娶她为妾！
许子衿自然是回绝了这门亲事，但她明显低估了阁主的手段。
要完成她心中的天灯，还少一样材料——金箔纸。
但当她去买时，城南十二家纸坊，八家突然声称金箔纸断货，剩下四家要价竟比上月翻了三倍。
她摸出荷包里最后几粒碎银——这是留着给魏不州抓药的钱。
后院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东市运来的青竹根本不能用！”
虽然元景恪替她送来了玲珑阁上好的青竹，但那些材料仅仅只是为比赛制作天灯准备的，平时营业用的材料还得从别处购买。
魏不州弯着背撞开布帘，靛蓝短打沾着木屑，“你摸摸这竹节，硬得能硌碎牙！”魏不州布满老茧的手递来半截竹子，断裂处果然布满灰白斑点。
许子衿将竹片凑近鼻尖，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被石灰水泡过的陈竹，表面刷了层青漆冒充新料。她猛地掀开堆在后院的竹筐，几十根青竹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油光。
“这群王八羔子！”向来温吞的魏不州突然踹翻竹筐，“当初你爹在时，哪家扎纸铺没受过他的恩惠？但凡是他们缺少材料，要借要买，你爹就没有不给的，可如今竟这般排挤我们。”
许子衿沉默地擦拭篾刀。三日前玲珑阁阁主送来描金聘书时她就该想到的——据说玲珑阁阁主爱好能人美女，他的妻妾们皆是来自各行各业的精英女子，也许是趁着卖材料的当儿，听说了许子衿这半年来在扎纸行业的那些风风火火的事，故而又将目光放在了她身上。
这件事情许子衿没让元景恪知道，毕竟他是好心帮忙，他肯定也没料到事情竟会发展成这样。
阁主要纳她作第七房妾室，聘礼里赫然列着城南三家纸坊的地契。
魏不州想了想，忽然说道：“听说城郊云崖山有片很大的竹海，而且竹子质量上乘。”
“去年刘记纸坊去了那片竹海，听说折进去三条人命，魏大哥不会不知道吧？”
月白锦袍拂过门槛，元景恪肩上还凝着晨露，眼睛看向魏不州，隐隐有些埋怨。
他身后两名灰衣仆从正将几捆湘妃竹轻放在廊下，竹节上淡紫斑纹让许子衿联想到湘妃竹的传说。
许子衿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的未婚妻出事了，我不应该来？”
许子衿轻叹口气，不理会他嘴上的调笑，话锋一转：“那片竹海，我倒是听说过。”
她将染血的帕子按在掌心，“不过听说那片竹海是云崖山古匠人的墓群，林间瘴气能蚀骨浸肺。”
听她这么说，元景恪似乎稍稍放下心来，但许子衿紧接着又说道：“不过……传言也只是传言罢了。”
元景恪瞳孔略缩，一颗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子衿不会想告诉我，你想去那片竹海吧？”
许子衿不看他，淡淡回答道：“十日后纸扎大赛预展，主判官是退隐已久的机关术大师徐翁，元公子应该知道吧？”
她的指尖抚过放在桌上的大红请帖：“这场比赛对所有参赛的扎纸匠来说都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但对于那些没有参赛的扎纸匠们来说，这无疑是打翻身仗的好机会，因为我们这些参赛的人根本无暇顾及平日的营业。”
她拿起那个精致的请帖，在元景恪眼前晃了晃，接着说道：“也许正因如此，那些人猜到我现在没有精力管平时的营业状况，才敢堂而皇之地卖劣品给我们。”
元景恪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那个请帖：“你疯了吗？那些东西再重要，哪有你的命重要！”
许子衿原本正安静的听着，忽然目光一顿，伸手抓住他手腕。元景恪的袖口熏着雪松香气，腕骨处却有道寸长的旧疤，像是被什么利器所伤。
她此前还从未注意过，他的手腕处竟然有一道如此狰狞的伤痕。
“这是怎么弄的？”
元景恪立刻收回手，扯了扯袖子：“没什么，小时候被恶犬抓伤过。”
许子衿不语，但这疤痕怎么看也不像是被狗爪抓伤的，更像是被尖锐利器所伤。
元景恪见她还是蹙着眉不说话，便故作轻松道：“怎么，子衿莫非是在担心我吗？”
许子衿用胳膊肘撞开他，走过他身边道：“谁担心你了？只不过那道疤也太触目惊心了些。”
许子衿蹲下身来查看元景恪抬来的湘妃竹，竹子是上好的，但仅凭这些远远不够她店内需要制作的纸扎数量。
犹豫了半晌，她最终还是说道：“我明日卯时进山。”
元景恪还想再说什么，但当他看到许子衿那双深邃坚定的眼睛，他便不说话了，他知道，她下定决心的事，向来不可撼动。
如此，那他便不劝了。
“我陪你去。”
许子衿摇摇头：“不行，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可以解决。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不想让你以身涉险。”
元景恪朝她走近一步，定定地看着她：“你若出了什么意外，那才是让我涉险。”
见他这副执拗的样子，许子衿也不多劝，她转身对魏不州说道：“山中蛇虫多，劳烦魏大哥备二十斤雄黄粉。”
魏不州咳嗽了两声，点点头，转身便出去准备。
卯时刚到，天空还未大亮，腐叶在脚下发出黏腻的呻吟。
许子衿抹了把额前冷汗，藤蔓间垂落的紫花正往下滴落猩红汁液。魏不州举着火把的手在微微发抖，火光映出藤蔓上盘踞的一条黑白七步蛇，黑白环纹在暗处泛着磷光。
那条蛇此时正盘在藤蔓间，距离许子衿的后脖颈不过几寸。
“别动。”
元景恪的声音小声地送进耳朵，几乎同时，软剑出鞘的嗡鸣惊飞林间的寒鸦，腥风掠过颈侧时，许子衿闻到他衣襟间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气。
蛇头落地，溅起几滴黑血，元景恪收剑入鞘，许子衿一瞬间瘫软下来。
元景恪向她伸出手，安慰道：“没事了。”
许子衿的腿还在微微颤栗，抬头看到他腰间晃动的香囊——那上面绣着两只鸳鸯。
但是针脚歪斜得像蜈蚣爬，这般拙劣的绣工竟然会出现在元景恪的身上。
“西南方！”魏不州突然嘶吼。
元景恪旋身避开趴在毒藤上的另一条黑白相间的蛇，反手将它一剑斩杀。
许子衿站起身来，望见了峭壁裂缝里摇曳的青影，竹节泛着玉色，微风袭过，一片接着一片翻涌。
元景恪解下大氅铺在嶙峋山石上：“踩着这个上去。”
许子衿刚要拒绝，掌心突然触到他递来的手，少年的指尖残留着剑柄的微微凉意，在她手背稍纵即逝。
若不是这趟他跟着出来，许子衿还不知道他的武艺竟然也如此之好。
虽然早知他纵横商海，手段了得，但她原以为他除此之外，也只是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在千金万银里被养尊处优拥护着长大的纨绔少爷罢了。
当夜他们就在岩洞中生火，许子衿借着火光削竹篾，千年竹触手生温，刀锋过处竟渗出松脂清香。
魏不州捧着竹片又哭又笑：“当年师父说这是传说中的月魄竹，要长在龙脉上才能……咳咳咳！”
他突然捂嘴剧烈咳嗽，袖口染上几许暗红。
许子衿马上递过去一块手帕，又递了些水过去，有些焦急道：“魏大哥，你的病还没好，不该跟着我来的。”
魏不州前些日子突然染了病，虽然请大夫来诊过脉，也开了药，但总不见好。
他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又喝了口水，才慢慢开口：“无碍，就是风寒，过几天就好了。”
许子衿又拿过他的水壶，温在火边。余光瞥见元景恪正在擦拭剑刃，少年侧脸映着跳跃的火光，看着他剑上的血迹，她还是有些难以相信。
虽然原身也才十四五岁，但在现代世界生活的她已经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女孩儿了，而眼前的这个少年不过及冠之年，如此说来，若是换算到现代，他也不过是刚上大学的年纪。
如今却在这里，为了自己与毒蛇猛兽厮杀，甚至稍不留神，就会丢掉性命。
“这么瞧着我干嘛？”
元景恪突然转过头，一双桃花眼在火光映照中泛着微光。
许子衿立马把目光收回来，小声道：“没看你。”
木柴在火堆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沉寂了半晌，许子衿还是忍不住问道：“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帮我帮到这般田地？”
元景恪把剑放在脚边，笑着道：“因为你是我的未婚妻啊！”
“少来这套，说点正经的。”
元景恪慢慢收敛了笑容，朝着她坐近了些，牵起她的手：“非要找个理由的话……我只是觉得，这般灵巧的手，不该困在流言织就的笼中，也不该困在内宅后院的方寸之地，她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
许子衿愣了愣，洞外忽起狂风，火堆噼啪炸开火星。
她望着跳动的火焰，父亲临终前的话在耳畔炸响：
“扎纸匠最金贵的不是手艺，是敢把魂魄揉进纸里的心意。”
案头那叠泛黄的竹纸被露水浸出褶皱，像极了王掌柜得逞地朝她笑的嘴脸。
“许老板见谅，这批金箔纸实在供不上。”三天前在纸坊后巷，那个精瘦的中年男人搓着手，目光躲闪地扫过她发间素银簪，“要我说……许老板何不接了玲珑阁阁主的聘礼？”
刀锋劈开竹节的脆响惊飞屋檐下的麻雀，许子衿盯着掌心的血珠在竹篾上慢慢晕开。
不知为何，许子衿拿到玲珑阁材料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全城的扎纸铺，许子衿本来也没有过多在意这件事，元府管家那日亲自抬了两大箱子进来，不可能不走漏半点消息。
直到玲珑阁阁主飞书一封，信上竟然说要娶她为妾！
许子衿自然是回绝了这门亲事，但她明显低估了阁主的手段。
要完成她心中的天灯，还少一样材料——金箔纸。
但当她去买时，城南十二家纸坊，八家突然声称金箔纸断货，剩下四家要价竟比上月翻了三倍。
她摸出荷包里最后几粒碎银——这是留着给魏不州抓药的钱。
后院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东市运来的青竹根本不能用！”
虽然元景恪替她送来了玲珑阁上好的青竹，但那些材料仅仅只是为比赛制作天灯准备的，平时营业用的材料还得从别处购买。
魏不州弯着背撞开布帘，靛蓝短打沾着木屑，“你摸摸这竹节，硬得能硌碎牙！”魏不州布满老茧的手递来半截竹子，断裂处果然布满灰白斑点。
许子衿将竹片凑近鼻尖，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被石灰水泡过的陈竹，表面刷了层青漆冒充新料。她猛地掀开堆在后院的竹筐，几十根青竹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油光。
“这群王八羔子！”向来温吞的魏不州突然踹翻竹筐，“当初你爹在时，哪家扎纸铺没受过他的恩惠？但凡是他们缺少材料，要借要买，你爹就没有不给的，可如今竟这般排挤我们。”
许子衿沉默地擦拭篾刀。三日前玲珑阁阁主送来描金聘书时她就该想到的——据说玲珑阁阁主爱好能人美女，他的妻妾们皆是来自各行各业的精英女子，也许是趁着卖材料的当儿，听说了许子衿这半年来在扎纸行业的那些风风火火的事，故而又将目光放在了她身上。
这件事情许子衿没让元景恪知道，毕竟他是好心帮忙，他肯定也没料到事情竟会发展成这样。
阁主要纳她作第七房妾室，聘礼里赫然列着城南三家纸坊的地契。
魏不州想了想，忽然说道：“听说城郊云崖山有片很大的竹海，而且竹子质量上乘。”
“去年刘记纸坊去了那片竹海，听说折进去三条人命，魏大哥不会不知道吧？”
月白锦袍拂过门槛，元景恪肩上还凝着晨露，眼睛看向魏不州，隐隐有些埋怨。
他身后两名灰衣仆从正将几捆湘妃竹轻放在廊下，竹节上淡紫斑纹让许子衿联想到湘妃竹的传说。
许子衿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的未婚妻出事了，我不应该来？”
许子衿轻叹口气，不理会他嘴上的调笑，话锋一转：“那片竹海，我倒是听说过。”
她将染血的帕子按在掌心，“不过听说那片竹海是云崖山古匠人的墓群，林间瘴气能蚀骨浸肺。”
听她这么说，元景恪似乎稍稍放下心来，但许子衿紧接着又说道：“不过……传言也只是传言罢了。”
元景恪瞳孔略缩，一颗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子衿不会想告诉我，你想去那片竹海吧？”
许子衿不看他，淡淡回答道：“十日后纸扎大赛预展，主判官是退隐已久的机关术大师徐翁，元公子应该知道吧？”
她的指尖抚过放在桌上的大红请帖：“这场比赛对所有参赛的扎纸匠来说都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但对于那些没有参赛的扎纸匠们来说，这无疑是打翻身仗的好机会，因为我们这些参赛的人根本无暇顾及平日的营业。”
她拿起那个精致的请帖，在元景恪眼前晃了晃，接着说道：“也许正因如此，那些人猜到我现在没有精力管平时的营业状况，才敢堂而皇之地卖劣品给我们。”
元景恪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那个请帖：“你疯了吗？那些东西再重要，哪有你的命重要！”
许子衿原本正安静的听着，忽然目光一顿，伸手抓住他手腕。元景恪的袖口熏着雪松香气，腕骨处却有道寸长的旧疤，像是被什么利器所伤。
她此前还从未注意过，他的手腕处竟然有一道如此狰狞的伤痕。
“这是怎么弄的？”
元景恪立刻收回手，扯了扯袖子：“没什么，小时候被恶犬抓伤过。”
许子衿不语，但这疤痕怎么看也不像是被狗爪抓伤的，更像是被尖锐利器所伤。
元景恪见她还是蹙着眉不说话，便故作轻松道：“怎么，子衿莫非是在担心我吗？”
许子衿用胳膊肘撞开他，走过他身边道：“谁担心你了？只不过那道疤也太触目惊心了些。”
许子衿蹲下身来查看元景恪抬来的湘妃竹，竹子是上好的，但仅凭这些远远不够她店内需要制作的纸扎数量。
犹豫了半晌，她最终还是说道：“我明日卯时进山。”
元景恪还想再说什么，但当他看到许子衿那双深邃坚定的眼睛，他便不说话了，他知道，她下定决心的事，向来不可撼动。
如此，那他便不劝了。
“我陪你去。”
许子衿摇摇头：“不行，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可以解决。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不想让你以身涉险。”
元景恪朝她走近一步，定定地看着她：“你若出了什么意外，那才是让我涉险。”
见他这副执拗的样子，许子衿也不多劝，她转身对魏不州说道：“山中蛇虫多，劳烦魏大哥备二十斤雄黄粉。”
魏不州咳嗽了两声，点点头，转身便出去准备。
卯时刚到，天空还未大亮，腐叶在脚下发出黏腻的呻吟。
许子衿抹了把额前冷汗，藤蔓间垂落的紫花正往下滴落猩红汁液。魏不州举着火把的手在微微发抖，火光映出藤蔓上盘踞的一条黑白七步蛇，黑白环纹在暗处泛着磷光。
那条蛇此时正盘在藤蔓间，距离许子衿的后脖颈不过几寸。
“别动。”
元景恪的声音小声地送进耳朵，几乎同时，软剑出鞘的嗡鸣惊飞林间的寒鸦，腥风掠过颈侧时，许子衿闻到他衣襟间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气。
蛇头落地，溅起几滴黑血，元景恪收剑入鞘，许子衿一瞬间瘫软下来。
元景恪向她伸出手，安慰道：“没事了。”
许子衿的腿还在微微颤栗，抬头看到他腰间晃动的香囊——那上面绣着两只鸳鸯。
但是针脚歪斜得像蜈蚣爬，这般拙劣的绣工竟然会出现在元景恪的身上。
“西南方！”魏不州突然嘶吼。
元景恪旋身避开趴在毒藤上的另一条黑白相间的蛇，反手将它一剑斩杀。
许子衿站起身来，望见了峭壁裂缝里摇曳的青影，竹节泛着玉色，微风袭过，一片接着一片翻涌。
元景恪解下大氅铺在嶙峋山石上：“踩着这个上去。”
许子衿刚要拒绝，掌心突然触到他递来的手，少年的指尖残留着剑柄的微微凉意，在她手背稍纵即逝。
若不是这趟他跟着出来，许子衿还不知道他的武艺竟然也如此之好。
虽然早知他纵横商海，手段了得，但她原以为他除此之外，也只是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在千金万银里被养尊处优拥护着长大的纨绔少爷罢了。
当夜他们就在岩洞中生火，许子衿借着火光削竹篾，千年竹触手生温，刀锋过处竟渗出松脂清香。
魏不州捧着竹片又哭又笑：“当年师父说这是传说中的月魄竹，要长在龙脉上才能……咳咳咳！”
他突然捂嘴剧烈咳嗽，袖口染上几许暗红。
许子衿马上递过去一块手帕，又递了些水过去，有些焦急道：“魏大哥，你的病还没好，不该跟着我来的。”
魏不州前些日子突然染了病，虽然请大夫来诊过脉，也开了药，但总不见好。
他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又喝了口水，才慢慢开口：“无碍，就是风寒，过几天就好了。”
许子衿又拿过他的水壶，温在火边。余光瞥见元景恪正在擦拭剑刃，少年侧脸映着跳跃的火光，看着他剑上的血迹，她还是有些难以相信。
虽然原身也才十四五岁，但在现代世界生活的她已经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女孩儿了，而眼前的这个少年不过及冠之年，如此说来，若是换算到现代，他也不过是刚上大学的年纪。
如今却在这里，为了自己与毒蛇猛兽厮杀，甚至稍不留神，就会丢掉性命。
“这么瞧着我干嘛？”
元景恪突然转过头，一双桃花眼在火光映照中泛着微光。
许子衿立马把目光收回来，小声道：“没看你。”
木柴在火堆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沉寂了半晌，许子衿还是忍不住问道：“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帮我帮到这般田地？”
元景恪把剑放在脚边，笑着道：“因为你是我的未婚妻啊！”
“少来这套，说点正经的。”
元景恪慢慢收敛了笑容，朝着她坐近了些，牵起她的手：“非要找个理由的话……我只是觉得，这般灵巧的手，不该困在流言织就的笼中，也不该困在内宅后院的方寸之地，她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
许子衿愣了愣，洞外忽起狂风，火堆噼啪炸开火星。
她望着跳动的火焰，父亲临终前的话在耳畔炸响：
“扎纸匠最金贵的不是手艺，是敢把魂魄揉进纸里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