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我额吉与我讲过,她说她忍不住哼哼哼哼哼。”卜答海矢忍不住笑起来又讪讪收起了声,用食指和大拇指掐起一条缝:

    “就一点儿点儿,一点儿点儿。”

    “你额吉是这个性子没错了…哼哼…从小到大都如此。“真格边说边走至,由上及下风光最好之处带着众人停了下来,瞭望眼前河水蜿蜒交汇至蓝绿天际。

    “弘姬剌部当初就是诞生在这片天地……草原水源稀少,但此处却独有两个大泽还有一条河流,得此恩惠连草原都要比他处更翠绿些。除此之外,还有一片林岭。让我们的祖先在此不必只游牧,还可渔猎生存,虽还是躲不过寒冬,但这已经是北边沙漠草原最好的栖息之地了。在弘姬剌部还不名为弘姬剌时,我们的祖先就在此,盛时由此地启程,衰际归此地隐息……”真格气定神闲,娓娓道来。

    “弘姬剌部还不叫弘姬剌时……那是叫什么呢……我知道再久以前我们是不叫这个名字,但具体叫什么,好像确实也没听人提起过。”明珠疑问道。

    “那是在往上数几百年的姓名了,那时候还要分成四个部落,这四个部落在鼎盛之时称有一大半的人走出了草原,另谋他路,有一小部分部众不愿意离开故土。双方原本还有商有量,在一处离故土还不算远的地方定了都,但后面其中一部分人还是想去更远的地方,最终两方都不愿妥协,终于在阴山下彻底翻了脸,分道扬镳。在敕勒川,一个归北一个向南……。”

    “奥~原来如此。然后从阴山回来的那一部分人,成了如今的弘姬剌?”完者伦恍然大悟道。

    “并不尽然,那一部分人还是太少,成不了什么气候,还大多还是老弱,勋贵也不多,大部分勋贵都跟着大部众向南走了。向南走的那批人,刚开始是谋得了一片天地没错,但这天地不会永远属于谁,随着世事流转,他们也逐渐失势了,自失势后,他们中的一部分便回到了故土。后来,又待到黄巢起义之时,又回来了一部分。”

    “那这是都回来了?”八不沙歪头心算着一问。

    “流水从源头散经四处,就算拼命往回爬,也很难全然归来。再者还有一部分,心甘情愿融入了他乡……但总算先后回来的这两拨人总算,让零星的部落壮大了起来。于是这四个为首的氏族为了冰释所有前嫌,也为了躲避黄巢之乱,休养生息,就决定易名换姓并整合成一个新的氏族——弘姬剌。至于这四个氏族曾经姓甚名谁,也已不重要,前尘往事,譬之烟云过眼。万物轮回,犹如四序流转。不会有人永远万人之上,也不会有人永世泥泞满身。纠于过往,不如寄心如今何立于世,来日何去何从。若是你们好奇,想详尽的知晓他们是何人,经有何事,可翻阅史籍,也不难找寻,只要看一看我们脚下的这片地方曾属于谁就明了了。我告诉你们怕是没什么意思,你们自己去翻,自己去猜,岂不是有意思的很?”

    “啊……那这不又是一个课业,耶律老师吩咐的我还没完成呢,借口来漠北拖了不少日子了呢……”孤阿矢里听闻不只是听故事那样简单,摆手望天。

    明珠抬手抓住孤阿矢里的小下巴轻轻按下,视线平齐与之道:

    “听话听音啊,额吉只是说想知道的话,你不想知道不去翻就是了。”

    “可我想知道又…又不想翻……嘻嘻……”

    明珠边甩开手边一脸“我就知道你什么德行”,翻了个白眼。

    真格摇摇头带着无可奈何又乐得其中的笑容叹了口气道:

    “原本想严肃些的,可看着你们哪怕只是说着话,我也觉得宽心欢喜起来,像是自己小时候……”

    明珠闻言抬头望了望,抓住额吉的手似是安慰着,真格也将明珠的手反握在手里拍了拍,又继续言道:

    “这四个氏族中依次经历着兴衰更迭,其中的女子们经历了很多,所以分别传来传下一个祖训——

    最初,四个氏族中最先发迹兴盛者众,以肤如白雪,发如黑绸,五官周正而闻名。势盛时自是众人仰慕不敢逼视,势弱时就成了垂涎三尺危机四伏,其中尤为女子,这都是失权失势所致之果。由此得来,祖训之其一:凡承本氏族半分血脉女子者,不可失权。纵是威尊与情爱矛盾,野心与贤名抵牾。

    后来,四个氏族中次得势者众,在族群绵延的过程中,有人觉得女子手中权利太多无用,若是不那么热衷于权利,将所有心力都放在生养子嗣上,则族群壮大,绵延无忧。后勋贵中以此争执成了两派,此次争执,虽然女贵族们那一派在前面落了下风,甚至于被下了死诏:“杀不死她们的灵魂,就杀死她们的肉身。”但女贵族们后面通过卧薪尝胆,谋略得当,最后力挽狂澜把局面争了回来,她们举着对她们下了死诏之人的头颅,向所有怀着同样心思的人宣告:“若再有意者,众女誓死不从,以此首级为鉴。”。由此得来,祖训之其二:凡承本氏族半分血脉女子者,不可让权。虽死明月魂,犹复琉璃魄。

    再后来,四个氏族中第三个得势者众,以女子的天资能力难以全然得到认可为由,让才高之女子多屈于帮扶兄弟,辅佐夫君之位,消磨时日,错失机遇。后悬崖勒马才不至大多女子蹉跎余生。由此得来,祖训之其三:凡承本氏族半分血脉女子者,不可没才。少年心事当挐云,谁念幽寒坐呜呃。

    四个氏族中最后一氏族,也是强弩之末,有一位族中女子与夫君共谋大业,出谋划策只多不少,她以为凭她的才智,功德,会得到满朝文武的尊重,可大业成后,她却发现,她为之谋得荣华富贵的所谓臣下,却从未视她为君,他们之间没有共同的利益,当夫妻情裂,所有人只会站在和自己有共同利益为人夫的立场上背弃她,她以为只要站的够高就是巾帼不让须眉,可她最终不过是个空中楼阁,海市蜃楼,会当凌绝顶又何如?塌倒不过是顷刻之间。由此得来,祖训之其四:不可无基。君为臣之影,利一则心合。这四个祖训你们要牢牢记在心里。若是我说的太多记不住,等你们听完整个故事后,自己亲自摘抄一份姹陛旭真留下的诏书,诏书前大半都由姹陛旭真拟定,只有结尾由我亲笔。如今我说的这些话,就是诏书上姹陛旭真根据言传下来的故事和祖训整合在一起,修修改改,再加之自己的感悟而成。”

    “是。”

    “啊?……是…是…是。”

    真格忍着笑瞥了眼与众不同,发出偷懒动静的那一个孤阿矢里,继续道:

    “好啦,弘姬剌还不叫弘姬剌时的过去讲完了,该讲弘姬剌改叫弘姬剌后的过去、如今、和来日了……自弘姬剌部诞生以后,他们便在这东边的草原上,如我适才所说,这片地方得天独厚,使得他们休养生息的还不错。可是这时候的草原已经是四分五裂,四个旧氏族曾见过草原统一辉煌的时候,也见过草原之外更广阔的天地,于是弘姬剌的勋贵们商定,要逐步统一草原,可那时候草原分裂太久,众部矛盾隔阂太深,弘姬剌又部众稀少,难成大业。唯一能拿捏住他们的,唯有众部贵族皆仰慕弘姬剌人慧丽之名,为了攀上弘姬剌这个发迹最早、攀得最高真正的老贵族,让自己的贵族血脉得一点周正之姿,英明之智,拼尽全力选出全部最有能有貌之英才,并予足钱财、地位。于是,在千秋一统大计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无可奈何之际,弘姬剌一众女子便远离故土,踏上了与草原各部结亲的路,她们所承担的使命只有一个,一定要在她们所去的部落里掌握权力,培养自己的势力,为今后的一统大计打下坚实稳固的基础。可再有能有貌的丈夫,再多的钱财,也抵不过远离故土之痛,弘姬剌从不缺有能有貌之人,也不缺富贵,承诺下来的地位,也不过是一句空口承诺,要在那举目无亲孤立无援之地,真正拥有权势实在是一件很难的事……”

    一一七零年,立秋。

    “珂峨伦!”

    “这儿!这儿!“空旷的小山丘上一位妇人奋力蹦跳着,冲着对向的一队人马叫喊着,伸出手来摇晃着,虽然手指尖上有些细细小伤痕,但手掌心确实白的惹眼,右身后有一帮孩子,一个小女孩和五个男孩,在看到妇人招手叫喊后也跟着招手叫喊起来,左身后则站着另外两位妇人,身处中间的那位妇人呆呆地望着一队皆骑着白马身着华贵的人感叹出了声:

    “这…这…这些弘姬剌人……是长的不一样哈……都跟你一样雪白漂亮……怎么在同一片草原上,就你们弘姬剌人长得这么不一样……难不成你们真的是白鹿的化身?”

    “噗……”珂峨伦闻言笑的倚在了肃赤格勒肩膀上……

    领头着一身白衣、束着马尾、戴着珍珠额饰的姑娘在临近些时就焦急的下了马,几步上前抓住珂峨伦的手,上下打量了她一身素衣和指尖上的伤口,不一会儿眼里便渗满了泪。珂峨伦见对面久别重逢的人一脸的哀愁凄楚也红了眼眶,连忙打趣移开话柄道:

    “穿一身白骑马赶路真是奢侈啊,也不怕脏了~”上下打量了番又道:

    “咦~可确实是没怎么脏呢,真是稀奇。”

    “我快到了时候特地到马车上换的,就是想扎眼些,让乞颜部的人都知道是弘姬剌的人来了,来给你撑腰了。”

    “是是是,谁都知道来给我撑腰了,整片草原谁能有弘姬剌人喜欢穿白衣骑白马的。”

    珂峨伦把两位妇人拉上前:

    “这是肃赤格勒,耶肃该的另一位妻子。这位是霍阿黑辰,这些日子一直照顾我照顾地辛苦。当初几次你来的时候只见了我和耶肃该,孩子们,还有那些个趋炎附势如今想起来着实没用的人。倒是疏忽最真心的了,之前也是没让你好好见见她们。她们这些日子可是跟着我受了大罪了。”又转头向着肃赤格勒河霍阿黑辰道:

    “这是我的亲哲哲(姐姐),孟古青,大我三岁。”

    “哎呀……这面相,啧啧啧……”霍阿黑辰看着眼前的人连连称赞,想握上手去,又犹疑的收了回来。眼前人看到霍阿黑辰瑟瑟的模样,微笑着大方的上前同时握住了霍阿黑辰和肃赤格勒两个人的手道:

    “多谢……真的……这些日子陪在我妹妹身边,真的多谢你们……我带了很多穿的用的还有一批好马,赶快挑些你们喜欢的来,别被孩子们都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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