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脆响，一个瓦罐被妇人砸在地上，打破宁静的黑夜。
“谁让你回来的！让你去爬主子爷们的床，你怎么这么不中用！”
豆灯虚弱的光芒落在女孩儿颤抖的肩上，她跪在地上，头压的很低，整张脸被埋在黑暗中，连侧影都看不出。
“娘，我才十二岁……”
女妇人狠狠推了她一把，愤恨道：“十二怎么了？过了年就十三了！隔壁你王婶的闺女去年嫁人，今年都要生娃娃了！”
女孩儿倒在地上没有说话，豆灯露出她半边低垂的眉眼和紧抿的唇。
妇人扑过来抓住她的肩膀，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描摹着她的小脸儿。
“圆儿啊，你长的这么好看，打小就惹人喜欢，那程家哥儿肯定会疼你的！”
妇人突然用力抱住女孩儿，哽咽大哭：“娘也不舍得，可是圆儿，你爹走的早，现在没人护着咱们娘儿俩！”
她仔细抚摸着女孩儿的脸，将她有些细软的碎发拨到一边，在她脸上用力贴了下：“你去了，以后不仅没人敢再欺负咱们了，而且，也算是有了个好去处不是？”
女孩儿看着这个妇人，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她心里只是觉得可悲。
她爹原是司家村村长，他娘仗着村长媳妇的身份在村子里蛮横无理好些年。原以为这辈子日子都这么舒舒服服，谁成想去年冬天他爹上山的时候跌进雪窝子里冻死了。
从那之后她们娘儿俩算是好日子到了头。
本来她家相对村里其他人家积蓄还算丰厚，可自从半年前家里进了贼，连吃喝都成了问题。
今年入冬别说炭火，两人差点没有棉衣穿。当时都有人来管李氏买闺女了，若不是对方只愿意出五两银子，可能真的买了吧。
不过峰回路转，几日后山上庄子的主人家来小住，从附近村子里找帮手。
李氏立马就拖着闺女去了，去的人非常多，管家留下了司圆圆，但是没留李氏。
可李氏却瞧见了那主人家的模样，是个十六七岁的哥儿，长的一表人才。大雪之后的节气，那哥儿袄子都没穿，一身骑装飒爽干练，一看火气就大的很。
李氏回去想了一路，想着自己姑娘的长相，怎么就入不了大户人家的眼了？与其把闺女五两银子卖给别人家当童养媳，或者路过的人贩子，显然跟了这个程家哥儿是最好的选择。
可这都快一个月了，她也耳提面命的教了自己闺女快一个月了。
当初这庄子进人的时候就说是小住，指不定哪天就会走，马上就过年了，李氏心里实在着急。
她抹干净女儿脸上的眼泪，理了理她的衣襟，拉起她往外走：“圆儿，娘送你回去，跟娘回去。”
深冬的夜里，地上雪厚厚一层，村子里静悄悄的，显然大家都已早早睡下。
天上没有月亮，夜色泛着一种很深的蓝色。女孩儿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的山庄。
庄子的主人是个大户人家，这附近许多田地都是他们家的，但这家人不怎么来，每年固定会有人来查账，但好像只是管事而已。据说程家人是在京城做官的，像这样的产业多的是，根本不在意。
程家哥儿是个不太正常的人，这村子里很多人也是见过大户人家的少爷的，所有人都说她不一样。
司圆圆这一个月有不少机会靠近这位程家哥儿，每每都觉得压力倍增，心突突突的跳。
后来一次，她上前给他奉茶，这人先是皱着眉头耷拉着眼皮，而后不知怎么回事，他身边的一个管事就把她推倒在，大声骂道：“蠢丫头，从哪儿拾了个破碗来给咱们哥儿用，滚出去！”
司圆圆后来仔细盯着那个茶碗看了许久，那是个木制的碗，涂了一层薄蜡，放在光下面的时候很漂亮。
明明就是主家常用的物件。
后来她又仔细跟别的碗对比了下，发现那天她端的那只边缘好像起了毛边。
非常细微的一点，她在光底下都几乎看不出来。
再后来她发现，她感到的压力也不全然来自于那位程家哥儿，程家哥儿身边的每个人好像都处于一种紧绷状态，几乎天天都有人挨骂。
有一次，她还看到有人挨打。
司圆圆在庄子里行事愈发小心，倒难得的成了办事靠谱的小丫头。于是管事将很多程家哥儿身边的活儿都安排给她，有时还会跟着出门。
于是司圆圆发现了一个秘密，程家哥儿对身边的那个女管事态度不一般。
大家管那个女管事叫崔姑姑，崔姑姑三十左右的年纪，不常露面，更不管事。
但整个庄子里的人包括程家哥儿身边的管事都对她礼遇有加，嘴上虽然称呼着姑姑，但态度基本上当主子。
有一回出门，崔姑姑态度冷淡，程家哥儿热脸贴了冷屁股好几回，司圆圆故意制造意外，跟其他人墨迹了很长时间，等双方再次汇合的时候，程家哥儿眼神都温柔了。
山庄的大门渐渐出现在视野中，李氏加大力气，把不情不愿跟在后面的闺女往前拽了拽。
她敲响大门，将闺女往前一送，又借着夜色给她理了理仪容：“圆儿，娘等着你的好消息。”
守夜的小厮看到司圆圆愣了愣，但还是将她放了进去。
司圆圆进去的时候回头望了望漆黑的夜色，她看不到李氏，但她知道，李氏就在不远处看着。
主屋的灯光依旧亮着，屋门大敞，北风吹透了屋中每一个角落，却独独落下中间的火炉。
火炉烧的很旺，虽然只温暖了自己。
院子里有一道矫捷的身影来回翻飞，长□□破夜空，发出金属的争鸣。
他轻轻抬眸，似无意，却倏然逼近。
枪尖在距离司圆圆眼睛半寸的地方停下，他冷声道：“在这儿做什么？”
司圆圆跪在地上，将手中托盘缓缓举起：“怕公子口渴……”
廊檐下不曾点灯，托盘笼在少年的阴影中。他只是垂眸看了眼，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哼声，转身走了。
司圆圆抬起头，看那少年将长枪用力往地上一插，走入主屋。
院子里静悄悄的，今夜仿佛格外安静。
第二日一早，司圆圆收拾妥当打算去伺候程家哥儿的时候，却见那人已穿戴妥当从屋中出来。
可今日的庄子与往日不同，他身边的管事也步履匆忙跟在后面，一行人出二道门，有人牵着马匹等在那里。
少年利落的翻身上马，扬鞭夹了下马腹，马匹跃起前肢嘶鸣一声，往山道而去。
寒风吹起少年的披风，露出里面闪着冰冷色泽的金属盔甲。
“圆圆。”
司圆圆收回视线，看到翻身回来的山庄管事，管事姓吴，是当地人，一直都是他负责山庄内外事务，与那些跟在程家哥儿身边的人不一样。
吴管事从袖子里摸出把碎银子放到司圆圆手心：“给，哥儿赏的。”
司圆圆的目光从吴管事袖子移到他的脸上，她个子还不高，刚好能看见吴管事袖子里的光景。她看到里面有一个绣着金线的荷包，看上去沉甸甸的。
司圆圆扬起笑脸：“谢谢吴管事。”
吴管事很受用，露出欣慰的笑容：“一会儿你去把大伙儿都叫到院子里来。”
司圆圆跟吴管事告别，去各处叫人。
她数了数手里的碎银子，瞧着六七两的样子。
找齐庄子里的人用了些时辰，等所有人都聚齐的时候太阳也出来了。
吴管事领着人从主屋中出来，给众人结算工钱，宣布了解散的消息。
司圆圆揣着那些碎银子和钱串子走出庄子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下山，她怎么也没想到，李氏就在不远处等着她。
她眼眶通红，身上结了一层霜，冲上来就不停的打她：“你怎么这么没用啊！”
有人过来拦她，她却愈发疯起来，嘴里的脏话仿佛也没把门的一股脑骂出来，最后连吴管事都惊动了。
吴管事命人将她拉开，疾言厉色道：“你这个疯妇，要发疯回家发去，再不走我叫人将你打出去！”
李氏被他吓到了，她有些害怕的瑟缩了下，哭也不敢哭出声。
吴管事看了眼司圆圆，眉头紧皱：“庄子里不缺人手，不过我家老娘身边缺个照顾的人，你要是不嫌弃就跟我家去。”
司圆圆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她用力点了下头，直接跪在地上：“谢谢吴管事。”
李氏哭势一停，直接转悲为喜。她挣开束缚扑到吴管事身前，简直把她这辈子所有会说的美好词汇都说了一遍。
吴管事不耐烦的将衣摆从李氏手中抽出来，一边往回走一边对司圆圆说：“你先将你娘送回家去，完了来这里找我。”
司圆圆和李氏会去的路上李氏特别开心，她脸上的泪痕被风吹出深浅不一的颜色，让她有些发痒，一路上用袖子抹了好几回。
她不断的嘱咐着闺女，让她在吴管事家勤快些。虽然吴管事只是替大户人家管事的，但也跟乡绅姥爷没什么区别。司圆圆进了吴管事家，也能多长些见识，以后不愁前程。
司圆圆沉默的应着，几乎不搭腔。
李氏不满的推了她一把：“你这个死妮子，能得这么好的差事还不是多亏了你老娘，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司圆圆平静道：“没有不满意，女儿觉得很好。”
李氏却阴阳怪气道：“不满意你早干什么去了？不满意你不听你娘的话！程家哥儿那么好的机会你不知道把握住，这回要是再敢不听话，老娘就打折你的腿！”
司圆圆看了李氏一眼，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的道：“知道了。”
李氏得到满意的答复，心情不错，面上也有些洋洋起来。她想着日后的好日子，觉得就算回不去原来的风光，定然也不会再受人欺负了，不管怎么说，她们娘儿俩已经是有靠山的人了！
然而还不等进入村子，两人远远便看到有一人倒在雪地里。
母女俩均是一愣，这大雪的天，晕倒在雪地里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一命呜呼。
可想起自己这一年过的日子，李氏冷哼一声就当没看见。
说不定当初她家爷们掉进雪窝子的时候就被人这么忽略过，要不然怎么会就这么死在山里？
司圆圆停在那人身边，本想低头看看是谁，却先瞥见一抹刺目的红色。
她伸出去的手徒然收回，颤声喊道：“娘。”
李氏不肯过来：“别管他，咱们回家。”
司圆圆却在李氏的视线中缓缓探向那人的鼻息。
李氏没发现异常，一边骂一边过来拉她：“管他做什么！这些人没一个好东西！死了更好！”
司圆圆不管李氏的拉扯，费力将人翻过来——积雪尽数化开，露出地上的沙石，一片血红。
李氏顿时惊呼一声，跌坐在地。
“谁让你回来的！让你去爬主子爷们的床，你怎么这么不中用！”
豆灯虚弱的光芒落在女孩儿颤抖的肩上，她跪在地上，头压的很低，整张脸被埋在黑暗中，连侧影都看不出。
“娘，我才十二岁……”
女妇人狠狠推了她一把，愤恨道：“十二怎么了？过了年就十三了！隔壁你王婶的闺女去年嫁人，今年都要生娃娃了！”
女孩儿倒在地上没有说话，豆灯露出她半边低垂的眉眼和紧抿的唇。
妇人扑过来抓住她的肩膀，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描摹着她的小脸儿。
“圆儿啊，你长的这么好看，打小就惹人喜欢，那程家哥儿肯定会疼你的！”
妇人突然用力抱住女孩儿，哽咽大哭：“娘也不舍得，可是圆儿，你爹走的早，现在没人护着咱们娘儿俩！”
她仔细抚摸着女孩儿的脸，将她有些细软的碎发拨到一边，在她脸上用力贴了下：“你去了，以后不仅没人敢再欺负咱们了，而且，也算是有了个好去处不是？”
女孩儿看着这个妇人，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她心里只是觉得可悲。
她爹原是司家村村长，他娘仗着村长媳妇的身份在村子里蛮横无理好些年。原以为这辈子日子都这么舒舒服服，谁成想去年冬天他爹上山的时候跌进雪窝子里冻死了。
从那之后她们娘儿俩算是好日子到了头。
本来她家相对村里其他人家积蓄还算丰厚，可自从半年前家里进了贼，连吃喝都成了问题。
今年入冬别说炭火，两人差点没有棉衣穿。当时都有人来管李氏买闺女了，若不是对方只愿意出五两银子，可能真的买了吧。
不过峰回路转，几日后山上庄子的主人家来小住，从附近村子里找帮手。
李氏立马就拖着闺女去了，去的人非常多，管家留下了司圆圆，但是没留李氏。
可李氏却瞧见了那主人家的模样，是个十六七岁的哥儿，长的一表人才。大雪之后的节气，那哥儿袄子都没穿，一身骑装飒爽干练，一看火气就大的很。
李氏回去想了一路，想着自己姑娘的长相，怎么就入不了大户人家的眼了？与其把闺女五两银子卖给别人家当童养媳，或者路过的人贩子，显然跟了这个程家哥儿是最好的选择。
可这都快一个月了，她也耳提面命的教了自己闺女快一个月了。
当初这庄子进人的时候就说是小住，指不定哪天就会走，马上就过年了，李氏心里实在着急。
她抹干净女儿脸上的眼泪，理了理她的衣襟，拉起她往外走：“圆儿，娘送你回去，跟娘回去。”
深冬的夜里，地上雪厚厚一层，村子里静悄悄的，显然大家都已早早睡下。
天上没有月亮，夜色泛着一种很深的蓝色。女孩儿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的山庄。
庄子的主人是个大户人家，这附近许多田地都是他们家的，但这家人不怎么来，每年固定会有人来查账，但好像只是管事而已。据说程家人是在京城做官的，像这样的产业多的是，根本不在意。
程家哥儿是个不太正常的人，这村子里很多人也是见过大户人家的少爷的，所有人都说她不一样。
司圆圆这一个月有不少机会靠近这位程家哥儿，每每都觉得压力倍增，心突突突的跳。
后来一次，她上前给他奉茶，这人先是皱着眉头耷拉着眼皮，而后不知怎么回事，他身边的一个管事就把她推倒在，大声骂道：“蠢丫头，从哪儿拾了个破碗来给咱们哥儿用，滚出去！”
司圆圆后来仔细盯着那个茶碗看了许久，那是个木制的碗，涂了一层薄蜡，放在光下面的时候很漂亮。
明明就是主家常用的物件。
后来她又仔细跟别的碗对比了下，发现那天她端的那只边缘好像起了毛边。
非常细微的一点，她在光底下都几乎看不出来。
再后来她发现，她感到的压力也不全然来自于那位程家哥儿，程家哥儿身边的每个人好像都处于一种紧绷状态，几乎天天都有人挨骂。
有一次，她还看到有人挨打。
司圆圆在庄子里行事愈发小心，倒难得的成了办事靠谱的小丫头。于是管事将很多程家哥儿身边的活儿都安排给她，有时还会跟着出门。
于是司圆圆发现了一个秘密，程家哥儿对身边的那个女管事态度不一般。
大家管那个女管事叫崔姑姑，崔姑姑三十左右的年纪，不常露面，更不管事。
但整个庄子里的人包括程家哥儿身边的管事都对她礼遇有加，嘴上虽然称呼着姑姑，但态度基本上当主子。
有一回出门，崔姑姑态度冷淡，程家哥儿热脸贴了冷屁股好几回，司圆圆故意制造意外，跟其他人墨迹了很长时间，等双方再次汇合的时候，程家哥儿眼神都温柔了。
山庄的大门渐渐出现在视野中，李氏加大力气，把不情不愿跟在后面的闺女往前拽了拽。
她敲响大门，将闺女往前一送，又借着夜色给她理了理仪容：“圆儿，娘等着你的好消息。”
守夜的小厮看到司圆圆愣了愣，但还是将她放了进去。
司圆圆进去的时候回头望了望漆黑的夜色，她看不到李氏，但她知道，李氏就在不远处看着。
主屋的灯光依旧亮着，屋门大敞，北风吹透了屋中每一个角落，却独独落下中间的火炉。
火炉烧的很旺，虽然只温暖了自己。
院子里有一道矫捷的身影来回翻飞，长□□破夜空，发出金属的争鸣。
他轻轻抬眸，似无意，却倏然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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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圆圆跪在地上，将手中托盘缓缓举起：“怕公子口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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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圆圆抬起头，看那少年将长枪用力往地上一插，走入主屋。
院子里静悄悄的，今夜仿佛格外安静。
第二日一早，司圆圆收拾妥当打算去伺候程家哥儿的时候，却见那人已穿戴妥当从屋中出来。
可今日的庄子与往日不同，他身边的管事也步履匆忙跟在后面，一行人出二道门，有人牵着马匹等在那里。
少年利落的翻身上马，扬鞭夹了下马腹，马匹跃起前肢嘶鸣一声，往山道而去。
寒风吹起少年的披风，露出里面闪着冰冷色泽的金属盔甲。
“圆圆。”
司圆圆收回视线，看到翻身回来的山庄管事，管事姓吴，是当地人，一直都是他负责山庄内外事务，与那些跟在程家哥儿身边的人不一样。
吴管事从袖子里摸出把碎银子放到司圆圆手心：“给，哥儿赏的。”
司圆圆的目光从吴管事袖子移到他的脸上，她个子还不高，刚好能看见吴管事袖子里的光景。她看到里面有一个绣着金线的荷包，看上去沉甸甸的。
司圆圆扬起笑脸：“谢谢吴管事。”
吴管事很受用，露出欣慰的笑容：“一会儿你去把大伙儿都叫到院子里来。”
司圆圆跟吴管事告别，去各处叫人。
她数了数手里的碎银子，瞧着六七两的样子。
找齐庄子里的人用了些时辰，等所有人都聚齐的时候太阳也出来了。
吴管事领着人从主屋中出来，给众人结算工钱，宣布了解散的消息。
司圆圆揣着那些碎银子和钱串子走出庄子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下山，她怎么也没想到，李氏就在不远处等着她。
她眼眶通红，身上结了一层霜，冲上来就不停的打她：“你怎么这么没用啊！”
有人过来拦她，她却愈发疯起来，嘴里的脏话仿佛也没把门的一股脑骂出来，最后连吴管事都惊动了。
吴管事命人将她拉开，疾言厉色道：“你这个疯妇，要发疯回家发去，再不走我叫人将你打出去！”
李氏被他吓到了，她有些害怕的瑟缩了下，哭也不敢哭出声。
吴管事看了眼司圆圆，眉头紧皱：“庄子里不缺人手，不过我家老娘身边缺个照顾的人，你要是不嫌弃就跟我家去。”
司圆圆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她用力点了下头，直接跪在地上：“谢谢吴管事。”
李氏哭势一停，直接转悲为喜。她挣开束缚扑到吴管事身前，简直把她这辈子所有会说的美好词汇都说了一遍。
吴管事不耐烦的将衣摆从李氏手中抽出来，一边往回走一边对司圆圆说：“你先将你娘送回家去，完了来这里找我。”
司圆圆和李氏会去的路上李氏特别开心，她脸上的泪痕被风吹出深浅不一的颜色，让她有些发痒，一路上用袖子抹了好几回。
她不断的嘱咐着闺女，让她在吴管事家勤快些。虽然吴管事只是替大户人家管事的，但也跟乡绅姥爷没什么区别。司圆圆进了吴管事家，也能多长些见识，以后不愁前程。
司圆圆沉默的应着，几乎不搭腔。
李氏不满的推了她一把：“你这个死妮子，能得这么好的差事还不是多亏了你老娘，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司圆圆平静道：“没有不满意，女儿觉得很好。”
李氏却阴阳怪气道：“不满意你早干什么去了？不满意你不听你娘的话！程家哥儿那么好的机会你不知道把握住，这回要是再敢不听话，老娘就打折你的腿！”
司圆圆看了李氏一眼，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的道：“知道了。”
李氏得到满意的答复，心情不错，面上也有些洋洋起来。她想着日后的好日子，觉得就算回不去原来的风光，定然也不会再受人欺负了，不管怎么说，她们娘儿俩已经是有靠山的人了！
然而还不等进入村子，两人远远便看到有一人倒在雪地里。
母女俩均是一愣，这大雪的天，晕倒在雪地里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一命呜呼。
可想起自己这一年过的日子，李氏冷哼一声就当没看见。
说不定当初她家爷们掉进雪窝子的时候就被人这么忽略过，要不然怎么会就这么死在山里？
司圆圆停在那人身边，本想低头看看是谁，却先瞥见一抹刺目的红色。
她伸出去的手徒然收回，颤声喊道：“娘。”
李氏不肯过来：“别管他，咱们回家。”
司圆圆却在李氏的视线中缓缓探向那人的鼻息。
李氏没发现异常，一边骂一边过来拉她：“管他做什么！这些人没一个好东西！死了更好！”
司圆圆不管李氏的拉扯，费力将人翻过来——积雪尽数化开，露出地上的沙石，一片血红。
李氏顿时惊呼一声，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