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那你方便参加我们这个临床项目吗？可以联系一下周良医生。”
病历本上的地址一栏她一向是填学校的，这家医院是建大的附属医院，医生瞥了一眼，笑说那是学妹啊，周良其实也是咱们学校的，跟你一个级的医学生。
周良？钱游的心微微抽动了一下，或许是同名同姓吧。
她靠在候诊区出神，又或许真的是呢。一股微妙的期待升起来，又在目光扫到来人的体型时被扑灭了，挺高挺壮的医生，高中的时候周良可挺…
瘦的？
她的目光上移，呆滞了一瞬间，原来真的是熟人，她笑道：“好久不见。”
他也原样打招呼回来。
“好久不见。”
高三新搬去的教学楼是个回字型的建筑，按着重点班平行班普通班的顺序从顶楼往下排的教室。中间四四方方的天井封的玻璃顶，日光直直地从天空中打下来，格外敞亮。下了课的学生没有别的去处，只好趴在天井的栏杆上打望。课间闹哄哄的，打闹声，走路声，大笑声，各类声音汇聚起来，上下层的人距离并不远，却很难听见其他层在说什么，下一层的望上一层的，上一层看下一层的，像在观看一出嘈杂的默剧，又作置身其中出演的演员。
说是高三，实际高二结束的暑假并没有放成，期末考试一结束，教室就热闹地搬起了家当。放了三天假，大家就稳坐到“高三”的教室里，开始了第一轮复习。
钱游一个人坐在教室最后面，单张桌子，没有同桌。
三天前还是有的，前同桌的朋友想换位子，前去恳请班主任杜霞同意。好在假期补课老师管得松散些，同学好话说尽，在座位的事情上终于获得首肯——只要内部协商好随你们换。协调来协调去，最后变成了钱游一个人单坐一个位置。前同桌觉得万分对不起留她孤零零一个人，连说了好多声抱歉，她却觉得这日子也挺不错。就是这好日子没有过上几天，她的新同桌到来了。
学科竞赛结束了，学竞赛的同学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金牌的消息自是早就传来了，喜报贴满了校园。人生四大喜之一金榜题名时，拿了金牌的同学回家享受保送后的快乐生活去了，而那些没有拿到金牌的同学还要收拾心情继续回到教室，杜霞给放了几天假让他们调整心态，但终归还要回来继续他们的高中生活。
教室里的气氛因这有一些凝滞，谁也不希望同窗诸多努力这么付之东流，但谁也没法故作轻松去安慰他们竞赛上的失利并不可怕，还深陷在高中的漩涡里的人没法说这不可怕。
钱游侧头瞄了一眼新同桌，叫周良，学化学竞赛的，不太熟，坐到她旁边过后一直低着头写题，一句话也没有说上。她很快收回了目光，一直打量别人毕竟不太礼貌，于是也埋头写起题来，余光里只剩一截白净的手臂，很瘦。
学竞赛的同学在班里的时间太少，交集谈不上多。他是竞赛生里第一个回到教室的，脸上倒没有太多失落的表情，垂着眼站在讲台边等着分配座位。班主任看钱游一个人坐着，随手一指：“你就先挨着钱游坐吧。”她就这样告别了单桌单人的日子，迎来了自己的新同桌。
“听说杜霞对那几个竞赛回来的学生搭都不搭理。”
“今天我看到周怡悦回家路上都哭了。”
“唉，杜霞真的，她太过分了。”“就是啊，人家本来就很伤心了。”
下了晚自习，宿舍里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今天竞赛回来的同学。
钱游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裹进被子里并没参与讨论。全省最好的高中的重点班的班主任，这几个前缀一拉，眼里怎么瞧得上考不上北华国清的人。她作为杜霞瞧不上的那一波人高中两年里没少受这种气，她心底升起同情来，先受一次竞赛的挫折，回来还被班主任漠视，这种滋味不太好受。莫名新同桌的侧脸浮现在脑海里，微微下垂的眼睛，睫毛很密，沉默地挡住了眼里的情绪。
“欸，钱游。”有室友叫她，“你新同桌长得还挺帅的。”
立刻有人附和：“对对对，我也觉得好秀气的，又白又瘦。”
钱游一乐，“是啊，眼睛挺好看的。”但是也不是那种俊朗帅气型的大帅哥吧，知道说出来有点讨打，钱游心里自己默默嘀咕了一句。
上铺幽幽的一个声音插进来：“你们觉不觉得他是gay啊，看着好斯文。”
宿舍夜聊又立刻转移到这个新话题上，嘻嘻哈哈一片欢乐的声音。
“怎么你老挨着帅哥坐！”室长李成竹愤怒地发出指控，“以前高一一进来你就挨着那谁”
“哎哎哎，”钱游笑嘻嘻比了个打住的手势，“我就什么？有那么帅吗？”
什么帅哥不帅哥的，高一的前同桌天天没日没夜打游戏，帅哥是什么，能当分吃吗？杜霞早看他不顺眼分班一脚把帅哥踢出重点班了。
但钱游也不是那种乖的，同桌打游戏，她打瞌睡。成绩倒没垫底，只能说看得过去，念在平日里她在老师面前低眉顺眼的样子，大洗牌重新分班的时候倒没把她踢出去。再说学校并没像有些纪律严苛的高中那样严防死守，男女同桌少但不是没有。钱游剪着一头比寸头长不了多少的短发，且她单名一个游字，同学间有个外号——“游爷”。老师还挺放心把平头正脸些的男生放她周围，可能相比于跟男生谈恋爱，老师更相信钱游会谈个女朋友。
宿舍慢慢静了下来，钱游有点睡不着。室友均匀的呼吸声给夜晚打着拍子，只有她翻身时床架发出的吱呀声时不时打破这份安静，她想起了她的新同桌，那股同情又涌了上来，转而她又觉得不应该因为竞赛的失利而施予同学同情，这不是失败，也不需要别人自以为是的同情，自己真是优绩主义入脑了，她翻了个身心里暗骂自己一句。
然而那双垂着的眼睛的神情还困扰着她，不管怎么说，竞赛失利都会很难过吧，要不买点什么吧，她思考着。
夜逐渐深了，她还没有想出答案就困得眼皮一阖，睡着了。
病历本上的地址一栏她一向是填学校的，这家医院是建大的附属医院，医生瞥了一眼，笑说那是学妹啊，周良其实也是咱们学校的，跟你一个级的医学生。
周良？钱游的心微微抽动了一下，或许是同名同姓吧。
她靠在候诊区出神，又或许真的是呢。一股微妙的期待升起来，又在目光扫到来人的体型时被扑灭了，挺高挺壮的医生，高中的时候周良可挺…
瘦的？
她的目光上移，呆滞了一瞬间，原来真的是熟人，她笑道：“好久不见。”
他也原样打招呼回来。
“好久不见。”
高三新搬去的教学楼是个回字型的建筑，按着重点班平行班普通班的顺序从顶楼往下排的教室。中间四四方方的天井封的玻璃顶，日光直直地从天空中打下来，格外敞亮。下了课的学生没有别的去处，只好趴在天井的栏杆上打望。课间闹哄哄的，打闹声，走路声，大笑声，各类声音汇聚起来，上下层的人距离并不远，却很难听见其他层在说什么，下一层的望上一层的，上一层看下一层的，像在观看一出嘈杂的默剧，又作置身其中出演的演员。
说是高三，实际高二结束的暑假并没有放成，期末考试一结束，教室就热闹地搬起了家当。放了三天假，大家就稳坐到“高三”的教室里，开始了第一轮复习。
钱游一个人坐在教室最后面，单张桌子，没有同桌。
三天前还是有的，前同桌的朋友想换位子，前去恳请班主任杜霞同意。好在假期补课老师管得松散些，同学好话说尽，在座位的事情上终于获得首肯——只要内部协商好随你们换。协调来协调去，最后变成了钱游一个人单坐一个位置。前同桌觉得万分对不起留她孤零零一个人，连说了好多声抱歉，她却觉得这日子也挺不错。就是这好日子没有过上几天，她的新同桌到来了。
学科竞赛结束了，学竞赛的同学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金牌的消息自是早就传来了，喜报贴满了校园。人生四大喜之一金榜题名时，拿了金牌的同学回家享受保送后的快乐生活去了，而那些没有拿到金牌的同学还要收拾心情继续回到教室，杜霞给放了几天假让他们调整心态，但终归还要回来继续他们的高中生活。
教室里的气氛因这有一些凝滞，谁也不希望同窗诸多努力这么付之东流，但谁也没法故作轻松去安慰他们竞赛上的失利并不可怕，还深陷在高中的漩涡里的人没法说这不可怕。
钱游侧头瞄了一眼新同桌，叫周良，学化学竞赛的，不太熟，坐到她旁边过后一直低着头写题，一句话也没有说上。她很快收回了目光，一直打量别人毕竟不太礼貌，于是也埋头写起题来，余光里只剩一截白净的手臂，很瘦。
学竞赛的同学在班里的时间太少，交集谈不上多。他是竞赛生里第一个回到教室的，脸上倒没有太多失落的表情，垂着眼站在讲台边等着分配座位。班主任看钱游一个人坐着，随手一指：“你就先挨着钱游坐吧。”她就这样告别了单桌单人的日子，迎来了自己的新同桌。
“听说杜霞对那几个竞赛回来的学生搭都不搭理。”
“今天我看到周怡悦回家路上都哭了。”
“唉，杜霞真的，她太过分了。”“就是啊，人家本来就很伤心了。”
下了晚自习，宿舍里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今天竞赛回来的同学。
钱游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裹进被子里并没参与讨论。全省最好的高中的重点班的班主任，这几个前缀一拉，眼里怎么瞧得上考不上北华国清的人。她作为杜霞瞧不上的那一波人高中两年里没少受这种气，她心底升起同情来，先受一次竞赛的挫折，回来还被班主任漠视，这种滋味不太好受。莫名新同桌的侧脸浮现在脑海里，微微下垂的眼睛，睫毛很密，沉默地挡住了眼里的情绪。
“欸，钱游。”有室友叫她，“你新同桌长得还挺帅的。”
立刻有人附和：“对对对，我也觉得好秀气的，又白又瘦。”
钱游一乐，“是啊，眼睛挺好看的。”但是也不是那种俊朗帅气型的大帅哥吧，知道说出来有点讨打，钱游心里自己默默嘀咕了一句。
上铺幽幽的一个声音插进来：“你们觉不觉得他是gay啊，看着好斯文。”
宿舍夜聊又立刻转移到这个新话题上，嘻嘻哈哈一片欢乐的声音。
“怎么你老挨着帅哥坐！”室长李成竹愤怒地发出指控，“以前高一一进来你就挨着那谁”
“哎哎哎，”钱游笑嘻嘻比了个打住的手势，“我就什么？有那么帅吗？”
什么帅哥不帅哥的，高一的前同桌天天没日没夜打游戏，帅哥是什么，能当分吃吗？杜霞早看他不顺眼分班一脚把帅哥踢出重点班了。
但钱游也不是那种乖的，同桌打游戏，她打瞌睡。成绩倒没垫底，只能说看得过去，念在平日里她在老师面前低眉顺眼的样子，大洗牌重新分班的时候倒没把她踢出去。再说学校并没像有些纪律严苛的高中那样严防死守，男女同桌少但不是没有。钱游剪着一头比寸头长不了多少的短发，且她单名一个游字，同学间有个外号——“游爷”。老师还挺放心把平头正脸些的男生放她周围，可能相比于跟男生谈恋爱，老师更相信钱游会谈个女朋友。
宿舍慢慢静了下来，钱游有点睡不着。室友均匀的呼吸声给夜晚打着拍子，只有她翻身时床架发出的吱呀声时不时打破这份安静，她想起了她的新同桌，那股同情又涌了上来，转而她又觉得不应该因为竞赛的失利而施予同学同情，这不是失败，也不需要别人自以为是的同情，自己真是优绩主义入脑了，她翻了个身心里暗骂自己一句。
然而那双垂着的眼睛的神情还困扰着她，不管怎么说，竞赛失利都会很难过吧，要不买点什么吧，她思考着。
夜逐渐深了，她还没有想出答案就困得眼皮一阖，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