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重要东西被偷了，武林盟可否帮忙找回来？”
“去寻官府。”
“若偷东西的人行踪不定，又有武功，官府找不到呢？”
鬼市。
西城撇下这两个字，就不再答话了。
鬼市是什么？怎么找鬼市？
阿秋找到朱宣。
“阿秋姑娘，你、你找鬼市做什么？”朱宣涨红着脸，低声道，“那是不入流的地方，牛鬼神蛇遍布，杀人走货屡见不鲜，正道弟子是不会去那里的。”
“我有东西被偷，听说那里能找回来。”
“那我同你一道去。”
朱宣被朱杉拎住耳朵：“你敢去？我告诉师娘和大师姐！”
半夜三更，瞎子点灯。
明月照着空旷的街道，与白日的热闹大相径庭，此时万籁俱寂，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不见灯火。
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人出摊？
可的确有这么一个摊，扬着幡旗，黑影森森地立在街道拐角。
这是一个卦摊，摊主是个瘦小干瘪的瞎眼老婆子，围着卦摊或坐或站着几个人，相互之间也不打量，各自闭目闭口。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四更了。
“看来今晚还是凑不齐七个人，各位就等下月吧。”老婆子慢悠悠地收起摊子，那佝偻的样子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靠得最近的一个彪形大汉怒了，一刀压住老婆子的手：“老子他妈都等半个月了，你们鬼市就这么金贵难进？今天你若不带我进去，我也不会让你看见明天的太阳。”
老婆子笑了，她干哑的喉咙里发出枯涩难听的笑声，像是锈了的铁片摩擦过粗糙的砾石。她抬起头朝向大汉，睁着灰白的眼珠子，直把那身形高大的汉子看得满背冷汗：“老婆子本来就看不到太阳，就不劳悍刀大侠费神了。”
“裘万常，鬼市逢七才开，多一个少一个都不行，这是历来的规矩，有能耐你自个儿找去，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婆，算什么本事。”说话的是坐在街对面栏杆上的一名黑衣女子，她跳下栏杆，伸了个懒腰：“又浪费我一晚上。鬼婆婆，下个月我可不一定能找着你了，咱们有缘再会吧。”
“等等！”裘万常抬起刀，“老太婆，你要七个人，可没说是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老太婆咧嘴笑：“进了鬼市，可都不算是阳间的人了。”
裘万常的眼睛扫过其余五人，五人都握紧手边的兵器，黑衣女子冷哼道：“怎么？你还想杀我们中的一个？就算杀死了，人也不会多一个出来。”
“那可不一定。”裘万常沉着脸，“她可没说这个人得是完整的人。”
“说的对，一半的人也算一个。”老太婆沙哑的嗓音响在黑夜街道，阴森森地刺在每个人的后背。寂静的夜里，抽剑拔刀的声音分外分明。“老婆子只等你们半刻钟，再候下去连我都进不去了。”
裘万常提刀，冲入黑暗之中。
在那月光照不到的地方，靠墙站着一个中年女人。
兵器交刃之声传来。黑衣女子听了片刻，面露不屑：“无聊。”
然而就在她转身那一刹那，身后身侧两道刀光，齐齐向她飞去。
刀刃砍在了厚厚的木板上，发出闷哼。
黑衣女子惊魂未定，闪步靠入墙边，看向街道的另一侧，那边，正立着一个人影。方才就是那人出手救了自己？
“何人多管闲事！”裘万常怒道。方才他借机发难，本以为那中年女人无甚本事，很快能被他劈成两半，没成想竟吃了亏。他急中生智，转头便偷袭黑衣女子。黑衣女子已无防备，他与隐而不发的庐千变一起出手，定能成事，却被这突然出手的人搅了局。
“算卦。”那人走到瞎眼鬼婆婆面前，不是阿秋又是谁。
鬼婆婆咧嘴一笑：“呵呵，小姑娘，要算什么卦？人间卦还是阴间卦？”
“阴间卦。”
“得嘞，七月到，鬼门开喽。”
七人陆续靠拢，围在鬼婆婆身边。鬼婆婆点起烛灯，那豆大的烛火就如同老人的手，颤巍巍，风一吹就灭了。
“来来来，靠拢点，别让风透进来。”
黑衣女子紧紧靠着阿秋，瞪了眼对面目露凶光的裘万常，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裘万常也盯着她，勾起嘴角，在火光的照耀下，仿佛阴间罗刹。那中年女子面色枯黄，身被双剑，站在裘万常旁边，恍如无事发生。阿秋认出那女人，正是昨日在演武场为她疗伤的万大娘，可此刻万大娘像不认识她一样。她如此，阿秋也不贸然行事。几人靠在一起，都看向那微弱的光，看着它慢慢燃出蜡油，越烧越旺，只觉眼前世界一片明黄，眼神也逐渐变得不再清明。
“得嘞。”鬼婆婆罩上灯罩，提起灯笼，“诸位，跟紧了。”
一人提灯，七人随后，安静地走在漆黑的大道上。
伸手不见五指。
前面那点烛光，只能照亮那个灯笼的轮廓，连鬼婆婆的身影都照不分明，乍一看去，像是一只灯笼独自前行。
那烛光朦胧，在空中颤巍巍晃着，晃出一点灯火，两点灯火，三点灯火……
灯火越来越多，四散开来，幽幽散着黄绿色的光，绕在每个人身上。
那是一种轻柔的感觉，像羽毛拂过肌肤，像身体行走云端，所有思绪都被牵离开大脑，无悲无喜，无忧无惧。那不是人间会有的体验，难道她们真的到了阴间？
“鬼火乱平林，殇魂游新市。枭鸟夜啼，各位，鬼市有请——”
众人顿感周身一凉，神志清明，只见眼前火树摇红，星桥晕碧，急管繁弦，烟景长街。鬼市，完全不似它的名字，比人间最繁华的集市还要热闹，这里凡所应，无所不有，是江湖中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鬼市，哈哈哈哈哈，终于让我进来了！”
裘万常推开众人，跌跌撞撞冲了上去，可没走几步，便听“噗嗤”一声。他低头，看到胸口透出的，带血的箭头闪着寒光。他张口，鲜血便从喉头涌出。
黑衣女子收起袖箭，冷笑着看向庐千变。
庐千变面不改色，也不去管地上的尸体，第一个踏上木桥。
陆续有人跟了上去，黑衣女子拉过阿秋：“我们也走。”
街道两边的屋子，往来江湖人士络绎不绝。每间屋子上方都挂着招牌，有赌坊、商铺、当铺、食肆、卜肆、医馆……街道尽头是一幢富丽华美的高楼——与普通街市并无区别。
“区别大着呢。”黑衣女子圈住阿秋的肩，“你想要什么，这里都可以买到，只要你付得起价钱。”两人走进商铺。商铺中央设了一个方桌，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坐在桌前，一手拿着毛笔，头也不抬：“买还是卖？”
黑衣女子示意阿秋，阿秋这才意识到她在问自己：“买？”
“买东西、人命、还是消息？”
“消息。”
披头散发的女子指了指右边，那里有一扇小门，门上写了一个大字：“信。”
黑衣女子推了一下阿秋：“进去吧。”
阿秋走到信字房门口，回头望了一下黑衣女子，正听见披头散发的女子对她说：“待价而沽，’穷’字房。”
黑衣女子朝阿秋摆摆手，便走入了那“穷”字房。
与外面繁华热闹的景象不同，隔间里面阴暗，潮湿，充斥着朽烂的味道。这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阿秋姑娘，这边请。”
阿秋吓了一跳，循着声音过去，才发现她对面是一方布帘，穿过布帘，里面点着一盏油灯，坐着另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
“请问买什么消息？”
阿秋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只觉得怎么看，都与外头拿笔的女子别无二致：“我朋友的剑被人偷了，我想找回来。”
“五千两。”
“这么贵！”
“七分流萤剑，有人用五千两在悬赏。姑娘若想拿回来，也需是这个价。”
阿秋直直地盯着她。这地方果然深不可测，她只是个初入江湖的无名小卒，可她们既知道她的名字，又知道她的朋友，与她丢失的剑——那么，她们果然知道偷她剑的人是谁，知道她在哪里！
要是早知道这剑这么值钱，她说什么都不会收下。阿秋心如雷鼓，但还是老实问道：“我付不起这个价钱，有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换回这剑？”
“有。”
“这钱付不起，赚就是了。”
阿秋依着指示，来到了“贾”字房。“贾”字房的门后，与“信”字房截然不同。这里亮如白昼，房间宽阔，内设书格四座，堆满竹简卷轴，墙上也挂满长长的纸卷，只不过都用布帘罩着，看不清上头画了什么。听到有人进来，坐在书格中间的人将头抬起来——依然披头散发，依然是那张脸！
“揭哪个榜？”那人冷漠地问。
每榜一价，揭榜后事成，到“穷”字房换了钱，自可去“信”字房换消息。
“有没有价值五千两的榜？”阿秋盯着那乱发后的脸，这张脸苍白，毫无神采，与前两张脸的神态并不一样。
那人慢悠悠地起身，拿起墙边的一根竹竿，来到墙边。她举着竹竿，挑了好几次，才将一块布帘挑开：“五千两，你揭哪一个？”
布帘下方的卷轴上，阿秋一眼就看到了中间的大字：七分流萤剑。那人说的果然不错，有人悬赏了五千两来买这七分流萤剑。崔满的剑到底有什么来头，竟这么值钱。她按下一肚子疑问，最后选了其中一个——江丰羽。
那人将那行字后面的木牌取了下来，递给阿秋：“时限一个月，过期还牌。”
这木牌一指宽，雕刻着不知名的繁杂纹状，中间刻有一个“叁”字，大概是这个榜的序号。
“若我一个月内就事成了，该怎么找你？”
“夜半至，行于市，拿着这令牌，我自会来找你。”
阿秋收了牌，出了门，等了半响找不到跟她同来的黑衣女子，问了门口披头散发拿毛笔的女子，那人也只是指了指“信”字房。阿秋只能自己走在鬼市街头，看着人来人往。看到了鬼市尽头，那华美的高楼。
高楼牌匾上书三个大字——“神仙居”。
阿秋觉得有趣，这地方是世人口中的鬼市，却自诩是神仙之居，莫非里面真有极乐。她正要往那边走去，便听到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姑娘，小姑娘。”
阿秋循着声音望去，是坐在路边的一个长须男子，那人长衫巾帽，书生打扮，一脸的无害。
“小姑娘，我观你脚步轻巧气息沉稳，内力不凡。既然是江湖中人，为何没有武器傍身呢？”那人一脸和蔼可亲，阿秋见了，不由委屈：“被偷了。”
“朗朗江湖竟有人偷小姑娘的武器，这偷东西的人还有没有良心了，真是可恨啊。”男子招呼她，“我倒有一样宝贝兵器，就不知道你看不看得上。”
阿秋凑近过去：“是什么？”才刚一探头，就被人拧住脖子往后一带。
一柄细剑闪着寒光，指着那男子：“滚！”
男子的手正从怀中掏出来，见有人坏了他的事儿，恨恨地塞了回去：“阴剑万金娘！这里的规矩你不懂吗？”
万大娘上前一步：“规矩？什么规矩？你要不去大老板面前说？”
男子看着那细剑离自己越来越近，只能咬牙逃窜离去。
万大娘收回了剑，推着阿秋就往来时的桥头走去：“那是铁笔银钩罗淳峰，一双钩子阴毒地狠，专门骗你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他骗我做什么？我又没钱。”
“他要你钱做什么，要的是你的命！”
“可是我们无冤无仇，他为何要我的命？”
万大娘无奈地摇摇头：“总之以后别来这种地方了，武林盟还不够你玩的吗？”说着两人便上了来时的那座桥。
鬼婆婆在桥边等着，见她俩出来，“三魂归地府，七魄还人间，生门，开——”
“去寻官府。”
“若偷东西的人行踪不定，又有武功，官府找不到呢？”
鬼市。
西城撇下这两个字，就不再答话了。
鬼市是什么？怎么找鬼市？
阿秋找到朱宣。
“阿秋姑娘，你、你找鬼市做什么？”朱宣涨红着脸，低声道，“那是不入流的地方，牛鬼神蛇遍布，杀人走货屡见不鲜，正道弟子是不会去那里的。”
“我有东西被偷，听说那里能找回来。”
“那我同你一道去。”
朱宣被朱杉拎住耳朵：“你敢去？我告诉师娘和大师姐！”
半夜三更，瞎子点灯。
明月照着空旷的街道，与白日的热闹大相径庭，此时万籁俱寂，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不见灯火。
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人出摊？
可的确有这么一个摊，扬着幡旗，黑影森森地立在街道拐角。
这是一个卦摊，摊主是个瘦小干瘪的瞎眼老婆子，围着卦摊或坐或站着几个人，相互之间也不打量，各自闭目闭口。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四更了。
“看来今晚还是凑不齐七个人，各位就等下月吧。”老婆子慢悠悠地收起摊子，那佝偻的样子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靠得最近的一个彪形大汉怒了，一刀压住老婆子的手：“老子他妈都等半个月了，你们鬼市就这么金贵难进？今天你若不带我进去，我也不会让你看见明天的太阳。”
老婆子笑了，她干哑的喉咙里发出枯涩难听的笑声，像是锈了的铁片摩擦过粗糙的砾石。她抬起头朝向大汉，睁着灰白的眼珠子，直把那身形高大的汉子看得满背冷汗：“老婆子本来就看不到太阳，就不劳悍刀大侠费神了。”
“裘万常，鬼市逢七才开，多一个少一个都不行，这是历来的规矩，有能耐你自个儿找去，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婆，算什么本事。”说话的是坐在街对面栏杆上的一名黑衣女子，她跳下栏杆，伸了个懒腰：“又浪费我一晚上。鬼婆婆，下个月我可不一定能找着你了，咱们有缘再会吧。”
“等等！”裘万常抬起刀，“老太婆，你要七个人，可没说是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老太婆咧嘴笑：“进了鬼市，可都不算是阳间的人了。”
裘万常的眼睛扫过其余五人，五人都握紧手边的兵器，黑衣女子冷哼道：“怎么？你还想杀我们中的一个？就算杀死了，人也不会多一个出来。”
“那可不一定。”裘万常沉着脸，“她可没说这个人得是完整的人。”
“说的对，一半的人也算一个。”老太婆沙哑的嗓音响在黑夜街道，阴森森地刺在每个人的后背。寂静的夜里，抽剑拔刀的声音分外分明。“老婆子只等你们半刻钟，再候下去连我都进不去了。”
裘万常提刀，冲入黑暗之中。
在那月光照不到的地方，靠墙站着一个中年女人。
兵器交刃之声传来。黑衣女子听了片刻，面露不屑：“无聊。”
然而就在她转身那一刹那，身后身侧两道刀光，齐齐向她飞去。
刀刃砍在了厚厚的木板上，发出闷哼。
黑衣女子惊魂未定，闪步靠入墙边，看向街道的另一侧，那边，正立着一个人影。方才就是那人出手救了自己？
“何人多管闲事！”裘万常怒道。方才他借机发难，本以为那中年女人无甚本事，很快能被他劈成两半，没成想竟吃了亏。他急中生智，转头便偷袭黑衣女子。黑衣女子已无防备，他与隐而不发的庐千变一起出手，定能成事，却被这突然出手的人搅了局。
“算卦。”那人走到瞎眼鬼婆婆面前，不是阿秋又是谁。
鬼婆婆咧嘴一笑：“呵呵，小姑娘，要算什么卦？人间卦还是阴间卦？”
“阴间卦。”
“得嘞，七月到，鬼门开喽。”
七人陆续靠拢，围在鬼婆婆身边。鬼婆婆点起烛灯，那豆大的烛火就如同老人的手，颤巍巍，风一吹就灭了。
“来来来，靠拢点，别让风透进来。”
黑衣女子紧紧靠着阿秋，瞪了眼对面目露凶光的裘万常，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裘万常也盯着她，勾起嘴角，在火光的照耀下，仿佛阴间罗刹。那中年女子面色枯黄，身被双剑，站在裘万常旁边，恍如无事发生。阿秋认出那女人，正是昨日在演武场为她疗伤的万大娘，可此刻万大娘像不认识她一样。她如此，阿秋也不贸然行事。几人靠在一起，都看向那微弱的光，看着它慢慢燃出蜡油，越烧越旺，只觉眼前世界一片明黄，眼神也逐渐变得不再清明。
“得嘞。”鬼婆婆罩上灯罩，提起灯笼，“诸位，跟紧了。”
一人提灯，七人随后，安静地走在漆黑的大道上。
伸手不见五指。
前面那点烛光，只能照亮那个灯笼的轮廓，连鬼婆婆的身影都照不分明，乍一看去，像是一只灯笼独自前行。
那烛光朦胧，在空中颤巍巍晃着，晃出一点灯火，两点灯火，三点灯火……
灯火越来越多，四散开来，幽幽散着黄绿色的光，绕在每个人身上。
那是一种轻柔的感觉，像羽毛拂过肌肤，像身体行走云端，所有思绪都被牵离开大脑，无悲无喜，无忧无惧。那不是人间会有的体验，难道她们真的到了阴间？
“鬼火乱平林，殇魂游新市。枭鸟夜啼，各位，鬼市有请——”
众人顿感周身一凉，神志清明，只见眼前火树摇红，星桥晕碧，急管繁弦，烟景长街。鬼市，完全不似它的名字，比人间最繁华的集市还要热闹，这里凡所应，无所不有，是江湖中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鬼市，哈哈哈哈哈，终于让我进来了！”
裘万常推开众人，跌跌撞撞冲了上去，可没走几步，便听“噗嗤”一声。他低头，看到胸口透出的，带血的箭头闪着寒光。他张口，鲜血便从喉头涌出。
黑衣女子收起袖箭，冷笑着看向庐千变。
庐千变面不改色，也不去管地上的尸体，第一个踏上木桥。
陆续有人跟了上去，黑衣女子拉过阿秋：“我们也走。”
街道两边的屋子，往来江湖人士络绎不绝。每间屋子上方都挂着招牌，有赌坊、商铺、当铺、食肆、卜肆、医馆……街道尽头是一幢富丽华美的高楼——与普通街市并无区别。
“区别大着呢。”黑衣女子圈住阿秋的肩，“你想要什么，这里都可以买到，只要你付得起价钱。”两人走进商铺。商铺中央设了一个方桌，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坐在桌前，一手拿着毛笔，头也不抬：“买还是卖？”
黑衣女子示意阿秋，阿秋这才意识到她在问自己：“买？”
“买东西、人命、还是消息？”
“消息。”
披头散发的女子指了指右边，那里有一扇小门，门上写了一个大字：“信。”
黑衣女子推了一下阿秋：“进去吧。”
阿秋走到信字房门口，回头望了一下黑衣女子，正听见披头散发的女子对她说：“待价而沽，’穷’字房。”
黑衣女子朝阿秋摆摆手，便走入了那“穷”字房。
与外面繁华热闹的景象不同，隔间里面阴暗，潮湿，充斥着朽烂的味道。这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阿秋姑娘，这边请。”
阿秋吓了一跳，循着声音过去，才发现她对面是一方布帘，穿过布帘，里面点着一盏油灯，坐着另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
“请问买什么消息？”
阿秋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只觉得怎么看，都与外头拿笔的女子别无二致：“我朋友的剑被人偷了，我想找回来。”
“五千两。”
“这么贵！”
“七分流萤剑，有人用五千两在悬赏。姑娘若想拿回来，也需是这个价。”
阿秋直直地盯着她。这地方果然深不可测，她只是个初入江湖的无名小卒，可她们既知道她的名字，又知道她的朋友，与她丢失的剑——那么，她们果然知道偷她剑的人是谁，知道她在哪里！
要是早知道这剑这么值钱，她说什么都不会收下。阿秋心如雷鼓，但还是老实问道：“我付不起这个价钱，有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换回这剑？”
“有。”
“这钱付不起，赚就是了。”
阿秋依着指示，来到了“贾”字房。“贾”字房的门后，与“信”字房截然不同。这里亮如白昼，房间宽阔，内设书格四座，堆满竹简卷轴，墙上也挂满长长的纸卷，只不过都用布帘罩着，看不清上头画了什么。听到有人进来，坐在书格中间的人将头抬起来——依然披头散发，依然是那张脸！
“揭哪个榜？”那人冷漠地问。
每榜一价，揭榜后事成，到“穷”字房换了钱，自可去“信”字房换消息。
“有没有价值五千两的榜？”阿秋盯着那乱发后的脸，这张脸苍白，毫无神采，与前两张脸的神态并不一样。
那人慢悠悠地起身，拿起墙边的一根竹竿，来到墙边。她举着竹竿，挑了好几次，才将一块布帘挑开：“五千两，你揭哪一个？”
布帘下方的卷轴上，阿秋一眼就看到了中间的大字：七分流萤剑。那人说的果然不错，有人悬赏了五千两来买这七分流萤剑。崔满的剑到底有什么来头，竟这么值钱。她按下一肚子疑问，最后选了其中一个——江丰羽。
那人将那行字后面的木牌取了下来，递给阿秋：“时限一个月，过期还牌。”
这木牌一指宽，雕刻着不知名的繁杂纹状，中间刻有一个“叁”字，大概是这个榜的序号。
“若我一个月内就事成了，该怎么找你？”
“夜半至，行于市，拿着这令牌，我自会来找你。”
阿秋收了牌，出了门，等了半响找不到跟她同来的黑衣女子，问了门口披头散发拿毛笔的女子，那人也只是指了指“信”字房。阿秋只能自己走在鬼市街头，看着人来人往。看到了鬼市尽头，那华美的高楼。
高楼牌匾上书三个大字——“神仙居”。
阿秋觉得有趣，这地方是世人口中的鬼市，却自诩是神仙之居，莫非里面真有极乐。她正要往那边走去，便听到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姑娘，小姑娘。”
阿秋循着声音望去，是坐在路边的一个长须男子，那人长衫巾帽，书生打扮，一脸的无害。
“小姑娘，我观你脚步轻巧气息沉稳，内力不凡。既然是江湖中人，为何没有武器傍身呢？”那人一脸和蔼可亲，阿秋见了，不由委屈：“被偷了。”
“朗朗江湖竟有人偷小姑娘的武器，这偷东西的人还有没有良心了，真是可恨啊。”男子招呼她，“我倒有一样宝贝兵器，就不知道你看不看得上。”
阿秋凑近过去：“是什么？”才刚一探头，就被人拧住脖子往后一带。
一柄细剑闪着寒光，指着那男子：“滚！”
男子的手正从怀中掏出来，见有人坏了他的事儿，恨恨地塞了回去：“阴剑万金娘！这里的规矩你不懂吗？”
万大娘上前一步：“规矩？什么规矩？你要不去大老板面前说？”
男子看着那细剑离自己越来越近，只能咬牙逃窜离去。
万大娘收回了剑，推着阿秋就往来时的桥头走去：“那是铁笔银钩罗淳峰，一双钩子阴毒地狠，专门骗你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他骗我做什么？我又没钱。”
“他要你钱做什么，要的是你的命！”
“可是我们无冤无仇，他为何要我的命？”
万大娘无奈地摇摇头：“总之以后别来这种地方了，武林盟还不够你玩的吗？”说着两人便上了来时的那座桥。
鬼婆婆在桥边等着，见她俩出来，“三魂归地府，七魄还人间，生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