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旸回到前殿，崔由检、朱瞻已等候多时了。
崔由检的身后还跪了尚服局的尚宫，因为事没办好，俯首贴地抖得厉害，唯恐龙颜大怒，小命不保。
“陛下，这皇后礼服，可还要送去给……”崔由检试探性地发问。
“不必。”赵旸面无表情，打断了他。
原本赵旸想得很好，今日登基大典，他册封怀赢为后，与她一同接受百官的祝贺。
他甚至想着，或许怀赢会很吃惊，问他：“赵旸，让我当皇后？你是不是疯了？那些老头不把你骂死了！”
或许怀赢也不会太过惊异，看着礼服一会儿，笑出声来：“你还敢说你不喜欢我！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让我当你的皇后？”然后她靠过来，眼眸发亮地问他：“赵旸，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你是不是一早就想我做你的皇后了？”
只是赵旸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跑了。
悄无声息地安排好一切，准备出宫。
若非崔由检来跟他说尚服局那边出了差错，他多想一层，增派兵力回文德殿确保她的安危，否则，现在他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思及此处，赵旸的眉目更显得阴骘。
“陛下，草民有一事，怎么也想不明白。”朱瞻缓缓开口。
他的视线掠过跪在地上的宫人：“陛下安排得稳妥，今日由崔大人亲自前去尚服局，将皇后礼服送到文德殿，为何他们不等崔大人到，便自行离开了？”
赵旸瞥他一眼。
朱瞻不动声色，对那尚宫说道：“陛下之命，你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
尚宫吓得不轻，又往下俯得更低，整个上身都趴到地上，哭道：“微臣怎敢不将陛下之命放在心上！今日是……”
“陛下！”
不等他把话说完，门外传来颇高的女声，话音未落，江清雾大步踏入殿内。
尚宫偷偷抬头，见了她，激动得手臂乱舞：“陛下，今日便是江姑娘……”
“是我将她们带走的。”江清雾嗓音平和。
“你？”赵旸蹙起了眉。
江清雾跪了下来，说得极为直白：“陛下在越地藏拙数年，终于入主兆京，这千秋霸业不该毁在一人身上。”
赵旸的声音冷下来：“朕何时说过，入京是为了所谓霸业？”
江清雾微微一愣，难不成是为了怀赢吗。
赵旸吩咐尚服局的人先退下。他看向江清雾，神情淡薄，言语也无情：“你先前做的那些事，朕并非不知道，不与你计较，是看在舅舅的面子上。今日朕同样可以放过你，只是若有下次，朕不会再留任何情面。”
江清雾仍跪着，一字一句全都听了进去，眼眶有些泛红。她抬起眼睛，看向崇拜了十来年的表哥，固执说道：“表哥，她会毁了你。”
赵旸冷笑：“若不是她，今日朕怕是还办不成这登基大典。”
江清雾却也笑了：“表哥，你真以为她是为了你才出谋划策的么？她出手相助，不过是让你放松警惕罢了。为了逃走，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赵旸的目光凝了下。
“陛下，你可还记得北征途中遇到的杀手？”江清雾问。
赵旸没有作声。
行军一路向北，他一直在遭遇暗杀。有些黑夜潜行，有些白日作乱，还有些用上计策，谎称是怀氏一族的人。
赵旸身边护卫颇多，他本人也是武艺超群，寻常刺客难以近身，唯独那一次，杀手说他奉怀赢的指令前来，并拿出了一枚同心结。
赵旸清楚地记得，这由他亲手织就，临行之际，他不敢去找怀赢，怕一见她就再也走不成，便将同心结交给了金雀，让她务必告诉怀赢，他一定回来。
杀手拿着同心结出现，他信以为真，放松了警惕。
那天，刀刃刺进了他的胸口，只差几公分便能要了他的命。赵旸蹙眉将杀手一剑封喉，垂眸看着伤口，不敢轻易相信。血流如注，将他紧握在手中的同心结染成刺目的艳红色。
“不仅是你，靖王及其妻儿身边也时常有杀手出没。怀氏一族为何要杀你和靖王，又为何要将怀赢嫁入宫中？说到底，这都是逆贼怀海与怀赢的阴谋！”江清雾紧紧地盯着赵旸。
皇帝的神情有些僵硬。
“陛下若是不信，我有人证。”江清雾今日是有备而来。
她转向身后：“进来吧。”
一个年轻人从外面进来，穿着粗布衣裳，笑得却很谄媚。进了门，他先向赵旸大呼一声：“陛下万岁！万岁！”
赵旸冷着脸不说话，他又看向朱瞻，奇怪地问：“你怎么在这里？不是不做官了。”
朱瞻认得他，薛任，过去总喜欢厚着脸皮跟在怀赢屁股后面。怀赢很不喜欢他，因为他欺软怕硬，迷醉风尘，却看不起女子，尤其是歌伎。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怀赢对他更是厌恶，见一次打一次。
他看了薛任一眼，话是对江清雾说的：“江姑娘将此人带过来做什么，他的生母虽然姓怀，却被他的父亲打死家中。那就是上月的事。怀氏护短，又睚眦必报，他们父子在兆京几乎过不下去，若是叫他过来，说的定都是些诋毁怀氏一族的话。”
“那可不一定啊！”薛任不客气地喊道，“我娘死之前，我也是在怀家混得风生水起的，我知道怀家的事情可不比你少！我知道怀小姐的小舅舅韩衷是个纨绔子弟，从前被人骗着一起做生意，要开玉器铺子，结果那人卷钱跑了，韩衷赔了个彻底。还是怀小姐仗义，将他的那些玉环都给买了下来。”
“玉环？”赵旸忽地出声。
皇帝问起，薛任立马贴过去，使劲点头：“对呀对呀！青玉的！蟠螭环！”
赵旸记起了怀赢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怀小姐喜欢撩拨男子，便用那玉环相赠，当作定情信物，倒也骗到不少人。”薛任笑嘻嘻的。
作为同样被骗的一个，赵旸的脸色阴沉下去。她送给那么多人类似的玉环，原是这样来的。
薛任趁热打铁，接着说道：“我还知道，年初时节，怀小姐看上了陛下您，其他什么男人也都不搭理了，全心全意地追求您一人。她还逼着朱瞻教她怎么写情书，这么些年第一次踏入书房，就是为了亲手抄写那些情书。”
赵旸一愣，刚才的那些怒火莫名地散去一些。她是让朱瞻……教她？
她确实不怎么喜欢书卷，赵旸是知道的，难以想象她伏在书桌上，打着哈欠抄写情书，是个什么模样。
江清雾将赵旸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磨了磨牙，提醒薛任道：“旁的事不必说了，就说最要紧的。”
薛任忙一拍脑门，说道：“哦对！陛下您后来不是北征去了么？那之后不久，怀小姐便不再惦记您了，我还听说怀小姐和怀丞相忽然关系好转了许多。要知道，怀小姐和怀丞相可是见了面都要大吵三百回合的呀！那时候我娘还没死，我就去怀家好一番打听，问了许多人，问了大半个月，终于得知，原来那怀丞相要谋权篡位！怀小姐也是个有野心的，为了做大长公主，自然也就与怀丞相握手言和了。”
赵旸慢慢地想明白一些事。
他和靖王都是可以即位的，杀了他们，可以免去许多麻烦。
怀赢嫁给赵恒是必要的，里应外合，谋权篡位便容易了许多。
原来他以为的变心是假的，她所谓的找赵恒作替身也是假的，真相是，她想做大长公主，并为此放弃了他。即便她当初或许是真的对他动过心。
原先的怒意沉下去，变成更为粘稠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江清雾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否成了，试着唤他：“陛下……”
“都退下。”赵旸的嗓音意外地冷静。
江清雾没敢再说什么。薛任不怎么聪明，还要把怀赢其他的秘密抖出来。朱瞻一手抓他手臂，另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将他半拖半推地架出了文德殿。
殿门外，朱瞻放开了手。
薛任整理衣裳，愤愤然道：“我还没说完的呢！怀小姐想做大长公主，是为了让女子地位更高！她竟要准许女子休夫，让女子入学，还要准许女子为官……实在是大逆不道！”
江清雾忽然看了他一眼。
“江姑娘好本事，连薛任都找得到。齐家帮了不小的忙吧？”朱瞻淡淡开口。
“不比朱先生的好本事，”江清雾抬眼，“你的父兄都是败给了怀海，你却仍能与怀赢交好，为了帮她，不惜将于昭佩送入宫中。”
朱瞻笑了一笑：“如今那已是贤嫔娘娘了。”
他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齐家肯帮你找薛任，想必你也给了他们保证。是怀赢的命吗？我看，他们今日连怀赢的一根头发丝都没见到，江姑娘，你可不好交差啊。”
江清雾的脸色终于有些崩了。
·
夜幕降临，怀赢揣着暖手炉，盘腿坐在榻上，破天荒的，没有东倒西歪。
她今日问了竹繁，才得知原来是尚服局那边出了问题，才害得她的出逃毁于一旦。惋惜是有一点，但怀赢同时得知，赵旸要立她为后。
即便她早前想的是做皇后也没意思，但乍然听了，心里还是蓦地软了一下。她知道这个节骨眼上立她为后对于赵旸来说有多么艰难。
竹繁今日也难得地话多，说完了封后的事，又说起赵旸北征遇刺之事。
赵旸心口的那个伤口，怀赢见过，她以为是战场上受的。竹繁却说：“陛下从不肯说，老身也是后来听人说起，那同心结陛下一个人偷偷打了许久，没让任何人帮忙。一见同心结，他自是以为，那真的是怀姑娘派过去的人。”
怀赢没见过那个同心结，但是她知道不必问，连刺客杀手，她都不必问。
金雀从一开始就不支持她与赵旸，同心结怎么可能真的交到她的手上。怀海谋划大计，为了不让怀赢分心，安排了许多杀手去北方，怀赢都知道，她担忧归担忧，但还是觉得赵旸不可能出事。她没想到还有那么一个同心结。
又想到同心结，赵旸亲手编织的同心结，怀赢坐在榻上，抬手捂住了脸，肩膀微微发抖。
“怀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么？”竹繁上前，轻声问道。
“嬷嬷……”怀赢的声音包裹在掌心，兴奋地发颤，“一想到赵旸编织同心结的样子，我就好想……”
话语未尽，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透过手指缝隙，怀赢看见了赵旸冷峻的面庞。
崔由检的身后还跪了尚服局的尚宫，因为事没办好，俯首贴地抖得厉害，唯恐龙颜大怒，小命不保。
“陛下，这皇后礼服，可还要送去给……”崔由检试探性地发问。
“不必。”赵旸面无表情，打断了他。
原本赵旸想得很好，今日登基大典，他册封怀赢为后，与她一同接受百官的祝贺。
他甚至想着，或许怀赢会很吃惊，问他：“赵旸，让我当皇后？你是不是疯了？那些老头不把你骂死了！”
或许怀赢也不会太过惊异，看着礼服一会儿，笑出声来：“你还敢说你不喜欢我！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让我当你的皇后？”然后她靠过来，眼眸发亮地问他：“赵旸，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你是不是一早就想我做你的皇后了？”
只是赵旸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跑了。
悄无声息地安排好一切，准备出宫。
若非崔由检来跟他说尚服局那边出了差错，他多想一层，增派兵力回文德殿确保她的安危，否则，现在他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思及此处，赵旸的眉目更显得阴骘。
“陛下，草民有一事，怎么也想不明白。”朱瞻缓缓开口。
他的视线掠过跪在地上的宫人：“陛下安排得稳妥，今日由崔大人亲自前去尚服局，将皇后礼服送到文德殿，为何他们不等崔大人到，便自行离开了？”
赵旸瞥他一眼。
朱瞻不动声色，对那尚宫说道：“陛下之命，你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
尚宫吓得不轻，又往下俯得更低，整个上身都趴到地上，哭道：“微臣怎敢不将陛下之命放在心上！今日是……”
“陛下！”
不等他把话说完，门外传来颇高的女声，话音未落，江清雾大步踏入殿内。
尚宫偷偷抬头，见了她，激动得手臂乱舞：“陛下，今日便是江姑娘……”
“是我将她们带走的。”江清雾嗓音平和。
“你？”赵旸蹙起了眉。
江清雾跪了下来，说得极为直白：“陛下在越地藏拙数年，终于入主兆京，这千秋霸业不该毁在一人身上。”
赵旸的声音冷下来：“朕何时说过，入京是为了所谓霸业？”
江清雾微微一愣，难不成是为了怀赢吗。
赵旸吩咐尚服局的人先退下。他看向江清雾，神情淡薄，言语也无情：“你先前做的那些事，朕并非不知道，不与你计较，是看在舅舅的面子上。今日朕同样可以放过你，只是若有下次，朕不会再留任何情面。”
江清雾仍跪着，一字一句全都听了进去，眼眶有些泛红。她抬起眼睛，看向崇拜了十来年的表哥，固执说道：“表哥，她会毁了你。”
赵旸冷笑：“若不是她，今日朕怕是还办不成这登基大典。”
江清雾却也笑了：“表哥，你真以为她是为了你才出谋划策的么？她出手相助，不过是让你放松警惕罢了。为了逃走，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赵旸的目光凝了下。
“陛下，你可还记得北征途中遇到的杀手？”江清雾问。
赵旸没有作声。
行军一路向北，他一直在遭遇暗杀。有些黑夜潜行，有些白日作乱，还有些用上计策，谎称是怀氏一族的人。
赵旸身边护卫颇多，他本人也是武艺超群，寻常刺客难以近身，唯独那一次，杀手说他奉怀赢的指令前来，并拿出了一枚同心结。
赵旸清楚地记得，这由他亲手织就，临行之际，他不敢去找怀赢，怕一见她就再也走不成，便将同心结交给了金雀，让她务必告诉怀赢，他一定回来。
杀手拿着同心结出现，他信以为真，放松了警惕。
那天，刀刃刺进了他的胸口，只差几公分便能要了他的命。赵旸蹙眉将杀手一剑封喉，垂眸看着伤口，不敢轻易相信。血流如注，将他紧握在手中的同心结染成刺目的艳红色。
“不仅是你，靖王及其妻儿身边也时常有杀手出没。怀氏一族为何要杀你和靖王，又为何要将怀赢嫁入宫中？说到底，这都是逆贼怀海与怀赢的阴谋！”江清雾紧紧地盯着赵旸。
皇帝的神情有些僵硬。
“陛下若是不信，我有人证。”江清雾今日是有备而来。
她转向身后：“进来吧。”
一个年轻人从外面进来，穿着粗布衣裳，笑得却很谄媚。进了门，他先向赵旸大呼一声：“陛下万岁！万岁！”
赵旸冷着脸不说话，他又看向朱瞻，奇怪地问：“你怎么在这里？不是不做官了。”
朱瞻认得他，薛任，过去总喜欢厚着脸皮跟在怀赢屁股后面。怀赢很不喜欢他，因为他欺软怕硬，迷醉风尘，却看不起女子，尤其是歌伎。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怀赢对他更是厌恶，见一次打一次。
他看了薛任一眼，话是对江清雾说的：“江姑娘将此人带过来做什么，他的生母虽然姓怀，却被他的父亲打死家中。那就是上月的事。怀氏护短，又睚眦必报，他们父子在兆京几乎过不下去，若是叫他过来，说的定都是些诋毁怀氏一族的话。”
“那可不一定啊！”薛任不客气地喊道，“我娘死之前，我也是在怀家混得风生水起的，我知道怀家的事情可不比你少！我知道怀小姐的小舅舅韩衷是个纨绔子弟，从前被人骗着一起做生意，要开玉器铺子，结果那人卷钱跑了，韩衷赔了个彻底。还是怀小姐仗义，将他的那些玉环都给买了下来。”
“玉环？”赵旸忽地出声。
皇帝问起，薛任立马贴过去，使劲点头：“对呀对呀！青玉的！蟠螭环！”
赵旸记起了怀赢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怀小姐喜欢撩拨男子，便用那玉环相赠，当作定情信物，倒也骗到不少人。”薛任笑嘻嘻的。
作为同样被骗的一个，赵旸的脸色阴沉下去。她送给那么多人类似的玉环，原是这样来的。
薛任趁热打铁，接着说道：“我还知道，年初时节，怀小姐看上了陛下您，其他什么男人也都不搭理了，全心全意地追求您一人。她还逼着朱瞻教她怎么写情书，这么些年第一次踏入书房，就是为了亲手抄写那些情书。”
赵旸一愣，刚才的那些怒火莫名地散去一些。她是让朱瞻……教她？
她确实不怎么喜欢书卷，赵旸是知道的，难以想象她伏在书桌上，打着哈欠抄写情书，是个什么模样。
江清雾将赵旸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磨了磨牙，提醒薛任道：“旁的事不必说了，就说最要紧的。”
薛任忙一拍脑门，说道：“哦对！陛下您后来不是北征去了么？那之后不久，怀小姐便不再惦记您了，我还听说怀小姐和怀丞相忽然关系好转了许多。要知道，怀小姐和怀丞相可是见了面都要大吵三百回合的呀！那时候我娘还没死，我就去怀家好一番打听，问了许多人，问了大半个月，终于得知，原来那怀丞相要谋权篡位！怀小姐也是个有野心的，为了做大长公主，自然也就与怀丞相握手言和了。”
赵旸慢慢地想明白一些事。
他和靖王都是可以即位的，杀了他们，可以免去许多麻烦。
怀赢嫁给赵恒是必要的，里应外合，谋权篡位便容易了许多。
原来他以为的变心是假的，她所谓的找赵恒作替身也是假的，真相是，她想做大长公主，并为此放弃了他。即便她当初或许是真的对他动过心。
原先的怒意沉下去，变成更为粘稠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江清雾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否成了，试着唤他：“陛下……”
“都退下。”赵旸的嗓音意外地冷静。
江清雾没敢再说什么。薛任不怎么聪明，还要把怀赢其他的秘密抖出来。朱瞻一手抓他手臂，另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将他半拖半推地架出了文德殿。
殿门外，朱瞻放开了手。
薛任整理衣裳，愤愤然道：“我还没说完的呢！怀小姐想做大长公主，是为了让女子地位更高！她竟要准许女子休夫，让女子入学，还要准许女子为官……实在是大逆不道！”
江清雾忽然看了他一眼。
“江姑娘好本事，连薛任都找得到。齐家帮了不小的忙吧？”朱瞻淡淡开口。
“不比朱先生的好本事，”江清雾抬眼，“你的父兄都是败给了怀海，你却仍能与怀赢交好，为了帮她，不惜将于昭佩送入宫中。”
朱瞻笑了一笑：“如今那已是贤嫔娘娘了。”
他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齐家肯帮你找薛任，想必你也给了他们保证。是怀赢的命吗？我看，他们今日连怀赢的一根头发丝都没见到，江姑娘，你可不好交差啊。”
江清雾的脸色终于有些崩了。
·
夜幕降临，怀赢揣着暖手炉，盘腿坐在榻上，破天荒的，没有东倒西歪。
她今日问了竹繁，才得知原来是尚服局那边出了问题，才害得她的出逃毁于一旦。惋惜是有一点，但怀赢同时得知，赵旸要立她为后。
即便她早前想的是做皇后也没意思，但乍然听了，心里还是蓦地软了一下。她知道这个节骨眼上立她为后对于赵旸来说有多么艰难。
竹繁今日也难得地话多，说完了封后的事，又说起赵旸北征遇刺之事。
赵旸心口的那个伤口，怀赢见过，她以为是战场上受的。竹繁却说：“陛下从不肯说，老身也是后来听人说起，那同心结陛下一个人偷偷打了许久，没让任何人帮忙。一见同心结，他自是以为，那真的是怀姑娘派过去的人。”
怀赢没见过那个同心结，但是她知道不必问，连刺客杀手，她都不必问。
金雀从一开始就不支持她与赵旸，同心结怎么可能真的交到她的手上。怀海谋划大计，为了不让怀赢分心，安排了许多杀手去北方，怀赢都知道，她担忧归担忧，但还是觉得赵旸不可能出事。她没想到还有那么一个同心结。
又想到同心结，赵旸亲手编织的同心结，怀赢坐在榻上，抬手捂住了脸，肩膀微微发抖。
“怀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么？”竹繁上前，轻声问道。
“嬷嬷……”怀赢的声音包裹在掌心，兴奋地发颤，“一想到赵旸编织同心结的样子，我就好想……”
话语未尽，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透过手指缝隙，怀赢看见了赵旸冷峻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