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小桥下，溪水边，石头上，站着两个和自己同龄的女孩子。那个高一点的女孩子长发瓢飘，穿一件白色的衬衣，配一条蓝底白点的长裙子。那个矮一点的女孩子梳着短发，穿一件灰色的衬衣，配一条黑色的长裤。她们都背对着自己，朝水里扔着小石头。水花溅起一片，溅起她们咯咯咯的清脆笑声。
剑锋努力了几次想发声，可还是被哽住了。
至于那么紧张吗？方鸿生只觉得好笑。
终于，有一个带着颤音的呼喊在空中飘起，那是剑锋变了样的声音。
“喂，彭婕婷、叶曼红，你们在干什么？”剑锋的声音听起来好古怪啊，像漏气的笛子发出来的。方鸿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两位女孩齐齐回过头来，看到剑锋窘迫的样子，她们都笑了。
瞬间，方鸿生发现自己被弄丢了。
长长的头发抚过女孩白白净净的肌肤，有几绺头发调皮地挨着她红润的嘴唇和挺拔的鼻子。她灿烂地笑着，露出编贝般整齐白皙的牙齿，两个浅浅的酒窝可爱地缀在瓜子脸上，甜得要漾出蜜来。特别美妙的是，方鸿生发现她的眼角也会笑，快乐的神采从空中飘扬起来落在他的身上。
天啊，世界上竟有这般超凡脱俗的美丽存在。这女孩子浑身上下是洗也洗不尽的春天气息。笑眼开时，山山水水；酒窝深处，喜意乍放。
方鸿生掉进了一个过去全然不知道的世界。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有一个爱意被开启的瞬间。方鸿生过去一片混沌的世界，在这瞬息之间被轰然打开。他心里实在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暖暖、酥酥、痒痒，一股带着温热暖意的感觉直流到心尖尖那个位置上去了，让人想哭又想笑，想喊又心悸，想挨近她却又羞涩万分。方鸿生一辈子都记得那瞬间的感觉，之后无论在何时何地，只要一想起那个画面那种感觉，生命的温暖感和意义感就伴随着自己。从那刻起，他真实知道了这个世界除了有乱蹦乱跳的男孩，还有美丽可爱的女孩。
方鸿生愣愣地站在那里，动也不会动了。
直至听到短发女孩爽脆的声音大声吆喝了起来：“你们在干吗？要一起玩吗？”
又听到剑锋那变得怪怪的声音在空中颤抖：“好哟！”
剑锋一把拽住方鸿生的手奔到她俩面前，跨过脚下的石头如履平地。
他俩站在她俩面前了，距离是一个手臂那么远。
方鸿生不敢正视天仙一般的她，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感觉头昏耳热，听得到心脏突突直跳。她又笑了，笑声纯净清脆，磁性动人，如春风在方鸿生的心湖拂过，荡漾起一层层水花。方鸿生的心慌乱得有一群小鹿在乱撞。
短发女孩咯咯咯直笑，问：“你俩想干什么呀？”
剑锋的眼神从头到尾就没有离开过长发女孩彭婕婷。
剑锋开口了，声音结结巴巴，说：“我们……我们下去打捞鱼吧。”
剑锋一把撸起袖子，卷起裤脚，拿起一只簸箕，蹦跳着下到溪水里，将溪水踩得拍拍作响，水花溅得到处都是。他在有水草的地方打捞鱼虾，在使劲儿搅动溪水，不知道是他激动，还是簸箕激动。
不多久，剑锋的簸箕里有了几只欢蹦乱跳的小虾米。
这引来大家一阵欢呼。在欢呼声中，方鸿生的眼神不小心撞到了彭婕婷的眼神。方鸿生一下子愣住了，她的眼眸那么清澈，里面藏着一汪水亮晶晶的，纯粹的喜意就从里面荡漾开了。
看到方鸿生愣头楞脑的模样，彭婕婷笑得更放松了，酒窝甜蜜得叫人想点一点。
剑锋赶紧把失神的方鸿生拉到水里一起捞鱼，让清凉的水帮他冷静下来。
3
整个下午，方鸿生完全迷失了自己，云里飘雾里浮般轻飘飘的，脑门被什么拴着似的麻麻愣愣，心儿像跑马场乱乱的，身子像被磁铁吸附往了，只要彭婕婷在哪里，他的身体就无法离开她两米远。她的长发她的眼神她的笑容她的动作对方鸿生产生魔力般的作用。
彭婕婷整个下午也非常快乐。农村的生活让她觉得新奇和好玩。方鸿生知道她最快乐的事情是见到了一池荷花。她站在一朵朵盛开的荷花面前迈不开步子，两手扶着两腮，脸颊绯红，陶醉地观赏着，出神地呼吸着荷花特有的幽香。方鸿生过去只知道上树摸鸟蛋，下水捉鱼虾好玩，从没留意过有一种美丽属于荷花，荷叶田田，荷花艳艳，荷香沁脾。
彭婕婷赞叹道：“荷花太美了，又美又香！”
莫名其妙，从那以后，方鸿生也爱上了荷花。
彭婕婷伸出手臂爱怜地触摸着那离她最近的一朵荷花。
方鸿生表示要摘给她，可被她拒绝了。她说池塘是荷花的家，不要让它离开家。
这个特殊下午的时光，方鸿生体味出过去十二年所全然未有过的感觉。这是一种完全说不清道不明的美妙感觉，让整个人都自失掉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一旦发生，别的感觉在它的面前就变得那么浅淡。方鸿生希望这样的时光和这种感觉可以永远持续下去。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村里炊烟袅袅时分，方鸿生和剑锋与她们不得不分开了。
“明天继续一起玩，好吗？”方鸿生怯生生地问彭婕婷和叶曼红。
彭婕婷摇摇头，说：“我到这里来看望小姨。明天就回另一个县城了。”
天空依然亮堂堂，倾盆大雨却直落到方鸿生的心头。那个被什么新鲜东西点燃的明亮世界一下子变得黯淡失色。
“噢……”方鸿生的嘴角老久回不到原位上，说，“你……你，能留下联系的方式吗？”
“我叫彭婕婷，住在陆丰县东海镇马街尾21号。”长发女孩平静地说。她是那么美丽自然，没察觉方鸿生的感知在整个下午经历了颠覆性的变化。或许美丽的女孩子已经习惯别人异样的眼神，哪怕别人心里已经发生地震，她还是风平浪静，落落大方。
方鸿生拖着失去了灵魂的躯壳，沉重地回到家里，匆匆咽了几口饭菜就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魂不守体。到了睡觉时间，他把自己狠狠地摔到草席上，听着虫鸣蛙闹，辗转反侧，如躺针毡。他的爸爸想摸摸他的额头，被他一手拨开了。
做爸爸的不知道，从这天开始，命运在他儿子心头打下了一个结。这是他儿子人生中的一个情结，不知道今后的时光会如何对待他。
方鸿生过去从来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但自那天与彭婕婷邂逅之后，方鸿生经常会在半夜被一些梦境扰醒，梦境里经常是彭婕婷扭过头来望着他，嘴角里挂着酒窝盈盈的笑容。他想走前去，她一下子就闪开了。
方鸿生依然是每天和剑锋玩，但是，他再也回不去过去那种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开心玩法了。叶曼红和另几位女孩有时候也会和他们一起玩，可是，方鸿生觉得根本不是同一回事。他的心里，已经永远给彭婕婷留下神圣的位置，别人再也无法入侵。彭婕婷带给他的快乐和颤栗是开天辟地的美妙，直抵心灵深处的，总挠得他的心痒痒的暖暖的酸酸的又喜喜的，自失起来想痛快流泪。别人带给他的快乐比起来都显得肤浅，像油浮在水上面，无法融合。
方鸿生不知道，这将是缘还是孽。
第三章 十四月亮缺一角
生命的小河，水流潺潺，见证了青春的爱热烈又苦涩。
——西藏缘
1
暑假一过，方鸿生回到他所在的小城镇。
方鸿生发现自己变了，过去，他是老师眼里的优秀学生，同学眼里的尖子生，动静分明，刻苦学习。可是现在，他的心总是静不下来，眼神漂浮，经常走神。他还发现，校园里的女孩子和彭婕婷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她们不是长得太复杂就是长得太简单，不是让人不忍多看一眼就是让人一眼就看到底，少了彭婕婷的美丽、脱俗和温善。彭婕婷是他心中唯一一轮圆月。
方鸿生的心里啊，始终就是彭婕婷的影子，昼夜跟随着。
在那个时候，没有手机，没有微信，连电话都没有，方鸿生生生地把那种想而不得见的思念苦苦咽了下去，眉头越来越舒展不开，茶饭越来越不思，人越来越消沉。
方鸿生的变化被他的班主任余老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余老师是一位从教二十多年的教师，学校金牌班主任。她不止一次找方鸿生谈话，从他的家庭谈到他的同学关系再到他青春期心理的变化，可就是撬不开方鸿生的话匣子。负责的余老师对方鸿生进行家访，可是方鸿生依然什么都不肯说，仿佛他心里的秘密一旦说出来，就会把最美丽的东西打碎。
看着方鸿生油盐不进的样子，急得不打一处来的余老师撂下一句话：“方鸿生，你给我听清楚——你自己看着办！你现在这么小，就放弃认真读书，等着你的日子就是一辈子呆在小镇上，给别人打散工！你会对不起自己，对不起父母，也对不起我！到时还有谁会看得起你！”
“还有谁看得起你？谁——我的谁就是彭婕婷，我只在乎她是否能看得起我！”方鸿生在心头惊醒。
“彭婕婷生活在大县城。我生活在小城镇。如果我每天这样耗日子，我的一生就会像一棵野草自生自灭。彭婕婷的生命只知道我存在过半天。她永远也不知道，从我12岁起，我的世界就被她占据了。”
“我要成为怎样的一个男孩子，有朝一天能让她看见我，甚至喜欢我？”方鸿生不禁问自己。
“对，她读书的地方是大县城，我一定要用自己的努力考到那个地方去。我一定要做个全面发展的响当当的男子汉。”启明星辰在方鸿生的心头冉冉升起。
响鼓用重锤，自余老师在那天敲醒方鸿生之后，他成了学校每天最早到最晚离开的男孩子，渐渐成为学校光荣榜上的常客。方鸿生矫健的身姿经常出现在篮球场、足球场和图书馆。
两年过去了，方鸿生升读初三了，他成长为一位拥有176厘米身高、倒三角形身材，被师弟捧着被师妹崇拜地望着的全能帅哥型师兄。方鸿生的挺拔身姿，剑眉星目，笔挺鼻子，刚毅唇形，灿烂笑容，和鹤立鸡群的气质，迷住了许多小学妹，每次他上场打球，学妹们的欢呼声从开始尖叫到结束。
方鸿生知道，自己帅气霸道的成长都为了一个无言的守候，一个从来没有机会说出口的守候。而且，他不知道这种守候能不能有梦圆的一天。
有所等待却总是兑现不了的日子叫人充满期待，可是又埋藏着一些空洞，方鸿生每天靠把日子安排得满满的来填补那种说不清楚的缺失感。
只要是有空的周末，方鸿生就会踩着自行车走了一个多小时到富阳村。他的父亲已经不在那里工作了。他就踩着车在村子里绕了一遍又一遍，再停留在小溪边，呆呆地望着潺潺溪水，脑海里回放着彭婕婷的音容笑貌。盛夏的时候，他就呆在那池美丽的荷花前面，怔怔地想，傻傻地笑。
他想去彭婕婷曾告知过自己的地址去找她，可那天心慌没听清楚门牌号。他也曾去过叶曼红住的屋子，屋子已经上锁。邻居告知叶曼红家已经搬离村庄，不知道迁移到哪里了。剑锋一直让他别胡思乱想，要有自知之明，□□别想吃天鹅肉。
方鸿生就用一天又一天的时光，不断来回味那个下午的美妙。他用一天又一天的努力，不断期待命运会出现眷顾。
一转眼，就来到了农历八月，秋高气爽，空气中隐隐飘荡着桂花的香气。
小桥下，溪水边，石头上，站着两个和自己同龄的女孩子。那个高一点的女孩子长发瓢飘，穿一件白色的衬衣，配一条蓝底白点的长裙子。那个矮一点的女孩子梳着短发，穿一件灰色的衬衣，配一条黑色的长裤。她们都背对着自己，朝水里扔着小石头。水花溅起一片，溅起她们咯咯咯的清脆笑声。
剑锋努力了几次想发声，可还是被哽住了。
至于那么紧张吗？方鸿生只觉得好笑。
终于，有一个带着颤音的呼喊在空中飘起，那是剑锋变了样的声音。
“喂，彭婕婷、叶曼红，你们在干什么？”剑锋的声音听起来好古怪啊，像漏气的笛子发出来的。方鸿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两位女孩齐齐回过头来，看到剑锋窘迫的样子，她们都笑了。
瞬间，方鸿生发现自己被弄丢了。
长长的头发抚过女孩白白净净的肌肤，有几绺头发调皮地挨着她红润的嘴唇和挺拔的鼻子。她灿烂地笑着，露出编贝般整齐白皙的牙齿，两个浅浅的酒窝可爱地缀在瓜子脸上，甜得要漾出蜜来。特别美妙的是，方鸿生发现她的眼角也会笑，快乐的神采从空中飘扬起来落在他的身上。
天啊，世界上竟有这般超凡脱俗的美丽存在。这女孩子浑身上下是洗也洗不尽的春天气息。笑眼开时，山山水水；酒窝深处，喜意乍放。
方鸿生掉进了一个过去全然不知道的世界。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有一个爱意被开启的瞬间。方鸿生过去一片混沌的世界，在这瞬息之间被轰然打开。他心里实在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暖暖、酥酥、痒痒，一股带着温热暖意的感觉直流到心尖尖那个位置上去了，让人想哭又想笑，想喊又心悸，想挨近她却又羞涩万分。方鸿生一辈子都记得那瞬间的感觉，之后无论在何时何地，只要一想起那个画面那种感觉，生命的温暖感和意义感就伴随着自己。从那刻起，他真实知道了这个世界除了有乱蹦乱跳的男孩，还有美丽可爱的女孩。
方鸿生愣愣地站在那里，动也不会动了。
直至听到短发女孩爽脆的声音大声吆喝了起来：“你们在干吗？要一起玩吗？”
又听到剑锋那变得怪怪的声音在空中颤抖：“好哟！”
剑锋一把拽住方鸿生的手奔到她俩面前，跨过脚下的石头如履平地。
他俩站在她俩面前了，距离是一个手臂那么远。
方鸿生不敢正视天仙一般的她，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感觉头昏耳热，听得到心脏突突直跳。她又笑了，笑声纯净清脆，磁性动人，如春风在方鸿生的心湖拂过，荡漾起一层层水花。方鸿生的心慌乱得有一群小鹿在乱撞。
短发女孩咯咯咯直笑，问：“你俩想干什么呀？”
剑锋的眼神从头到尾就没有离开过长发女孩彭婕婷。
剑锋开口了，声音结结巴巴，说：“我们……我们下去打捞鱼吧。”
剑锋一把撸起袖子，卷起裤脚，拿起一只簸箕，蹦跳着下到溪水里，将溪水踩得拍拍作响，水花溅得到处都是。他在有水草的地方打捞鱼虾，在使劲儿搅动溪水，不知道是他激动，还是簸箕激动。
不多久，剑锋的簸箕里有了几只欢蹦乱跳的小虾米。
这引来大家一阵欢呼。在欢呼声中，方鸿生的眼神不小心撞到了彭婕婷的眼神。方鸿生一下子愣住了，她的眼眸那么清澈，里面藏着一汪水亮晶晶的，纯粹的喜意就从里面荡漾开了。
看到方鸿生愣头楞脑的模样，彭婕婷笑得更放松了，酒窝甜蜜得叫人想点一点。
剑锋赶紧把失神的方鸿生拉到水里一起捞鱼，让清凉的水帮他冷静下来。
3
整个下午，方鸿生完全迷失了自己，云里飘雾里浮般轻飘飘的，脑门被什么拴着似的麻麻愣愣，心儿像跑马场乱乱的，身子像被磁铁吸附往了，只要彭婕婷在哪里，他的身体就无法离开她两米远。她的长发她的眼神她的笑容她的动作对方鸿生产生魔力般的作用。
彭婕婷整个下午也非常快乐。农村的生活让她觉得新奇和好玩。方鸿生知道她最快乐的事情是见到了一池荷花。她站在一朵朵盛开的荷花面前迈不开步子，两手扶着两腮，脸颊绯红，陶醉地观赏着，出神地呼吸着荷花特有的幽香。方鸿生过去只知道上树摸鸟蛋，下水捉鱼虾好玩，从没留意过有一种美丽属于荷花，荷叶田田，荷花艳艳，荷香沁脾。
彭婕婷赞叹道：“荷花太美了，又美又香！”
莫名其妙，从那以后，方鸿生也爱上了荷花。
彭婕婷伸出手臂爱怜地触摸着那离她最近的一朵荷花。
方鸿生表示要摘给她，可被她拒绝了。她说池塘是荷花的家，不要让它离开家。
这个特殊下午的时光，方鸿生体味出过去十二年所全然未有过的感觉。这是一种完全说不清道不明的美妙感觉，让整个人都自失掉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一旦发生，别的感觉在它的面前就变得那么浅淡。方鸿生希望这样的时光和这种感觉可以永远持续下去。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村里炊烟袅袅时分，方鸿生和剑锋与她们不得不分开了。
“明天继续一起玩，好吗？”方鸿生怯生生地问彭婕婷和叶曼红。
彭婕婷摇摇头，说：“我到这里来看望小姨。明天就回另一个县城了。”
天空依然亮堂堂，倾盆大雨却直落到方鸿生的心头。那个被什么新鲜东西点燃的明亮世界一下子变得黯淡失色。
“噢……”方鸿生的嘴角老久回不到原位上，说，“你……你，能留下联系的方式吗？”
“我叫彭婕婷，住在陆丰县东海镇马街尾21号。”长发女孩平静地说。她是那么美丽自然，没察觉方鸿生的感知在整个下午经历了颠覆性的变化。或许美丽的女孩子已经习惯别人异样的眼神，哪怕别人心里已经发生地震，她还是风平浪静，落落大方。
方鸿生拖着失去了灵魂的躯壳，沉重地回到家里，匆匆咽了几口饭菜就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魂不守体。到了睡觉时间，他把自己狠狠地摔到草席上，听着虫鸣蛙闹，辗转反侧，如躺针毡。他的爸爸想摸摸他的额头，被他一手拨开了。
做爸爸的不知道，从这天开始，命运在他儿子心头打下了一个结。这是他儿子人生中的一个情结，不知道今后的时光会如何对待他。
方鸿生过去从来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但自那天与彭婕婷邂逅之后，方鸿生经常会在半夜被一些梦境扰醒，梦境里经常是彭婕婷扭过头来望着他，嘴角里挂着酒窝盈盈的笑容。他想走前去，她一下子就闪开了。
方鸿生依然是每天和剑锋玩，但是，他再也回不去过去那种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开心玩法了。叶曼红和另几位女孩有时候也会和他们一起玩，可是，方鸿生觉得根本不是同一回事。他的心里，已经永远给彭婕婷留下神圣的位置，别人再也无法入侵。彭婕婷带给他的快乐和颤栗是开天辟地的美妙，直抵心灵深处的，总挠得他的心痒痒的暖暖的酸酸的又喜喜的，自失起来想痛快流泪。别人带给他的快乐比起来都显得肤浅，像油浮在水上面，无法融合。
方鸿生不知道，这将是缘还是孽。
第三章 十四月亮缺一角
生命的小河，水流潺潺，见证了青春的爱热烈又苦涩。
——西藏缘
1
暑假一过，方鸿生回到他所在的小城镇。
方鸿生发现自己变了，过去，他是老师眼里的优秀学生，同学眼里的尖子生，动静分明，刻苦学习。可是现在，他的心总是静不下来，眼神漂浮，经常走神。他还发现，校园里的女孩子和彭婕婷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她们不是长得太复杂就是长得太简单，不是让人不忍多看一眼就是让人一眼就看到底，少了彭婕婷的美丽、脱俗和温善。彭婕婷是他心中唯一一轮圆月。
方鸿生的心里啊，始终就是彭婕婷的影子，昼夜跟随着。
在那个时候，没有手机，没有微信，连电话都没有，方鸿生生生地把那种想而不得见的思念苦苦咽了下去，眉头越来越舒展不开，茶饭越来越不思，人越来越消沉。
方鸿生的变化被他的班主任余老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余老师是一位从教二十多年的教师，学校金牌班主任。她不止一次找方鸿生谈话，从他的家庭谈到他的同学关系再到他青春期心理的变化，可就是撬不开方鸿生的话匣子。负责的余老师对方鸿生进行家访，可是方鸿生依然什么都不肯说，仿佛他心里的秘密一旦说出来，就会把最美丽的东西打碎。
看着方鸿生油盐不进的样子，急得不打一处来的余老师撂下一句话：“方鸿生，你给我听清楚——你自己看着办！你现在这么小，就放弃认真读书，等着你的日子就是一辈子呆在小镇上，给别人打散工！你会对不起自己，对不起父母，也对不起我！到时还有谁会看得起你！”
“还有谁看得起你？谁——我的谁就是彭婕婷，我只在乎她是否能看得起我！”方鸿生在心头惊醒。
“彭婕婷生活在大县城。我生活在小城镇。如果我每天这样耗日子，我的一生就会像一棵野草自生自灭。彭婕婷的生命只知道我存在过半天。她永远也不知道，从我12岁起，我的世界就被她占据了。”
“我要成为怎样的一个男孩子，有朝一天能让她看见我，甚至喜欢我？”方鸿生不禁问自己。
“对，她读书的地方是大县城，我一定要用自己的努力考到那个地方去。我一定要做个全面发展的响当当的男子汉。”启明星辰在方鸿生的心头冉冉升起。
响鼓用重锤，自余老师在那天敲醒方鸿生之后，他成了学校每天最早到最晚离开的男孩子，渐渐成为学校光荣榜上的常客。方鸿生矫健的身姿经常出现在篮球场、足球场和图书馆。
两年过去了，方鸿生升读初三了，他成长为一位拥有176厘米身高、倒三角形身材，被师弟捧着被师妹崇拜地望着的全能帅哥型师兄。方鸿生的挺拔身姿，剑眉星目，笔挺鼻子，刚毅唇形，灿烂笑容，和鹤立鸡群的气质，迷住了许多小学妹，每次他上场打球，学妹们的欢呼声从开始尖叫到结束。
方鸿生知道，自己帅气霸道的成长都为了一个无言的守候，一个从来没有机会说出口的守候。而且，他不知道这种守候能不能有梦圆的一天。
有所等待却总是兑现不了的日子叫人充满期待，可是又埋藏着一些空洞，方鸿生每天靠把日子安排得满满的来填补那种说不清楚的缺失感。
只要是有空的周末，方鸿生就会踩着自行车走了一个多小时到富阳村。他的父亲已经不在那里工作了。他就踩着车在村子里绕了一遍又一遍，再停留在小溪边，呆呆地望着潺潺溪水，脑海里回放着彭婕婷的音容笑貌。盛夏的时候，他就呆在那池美丽的荷花前面，怔怔地想，傻傻地笑。
他想去彭婕婷曾告知过自己的地址去找她，可那天心慌没听清楚门牌号。他也曾去过叶曼红住的屋子，屋子已经上锁。邻居告知叶曼红家已经搬离村庄，不知道迁移到哪里了。剑锋一直让他别胡思乱想，要有自知之明，□□别想吃天鹅肉。
方鸿生就用一天又一天的时光，不断来回味那个下午的美妙。他用一天又一天的努力，不断期待命运会出现眷顾。
一转眼，就来到了农历八月，秋高气爽，空气中隐隐飘荡着桂花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