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离开,薛真大发雷霆,看着两人相拥在一起,众目睽睽之下,她觉得气不过直接放火烧了茶楼泄愤。

    碍于是薛家的大小姐,当今这世道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茶楼的老板受着薛真的威胁,硬生生的咽下了这口气,根本不敢讨债,可近几日有人把这件事往朝中扩散,说薛家千金狗仗人势,恶霸鱼肉百姓。街头巷尾人人议论,朝中的文武百官更不必说,整日把这件事颠来倒去的讲,薛显生烦得一头两个大,上任宰相之职本来就有争论,如今薛真出了这档子事,无疑火上浇油。

    事发后,薛显生往里面砸了不少银子收买人心,但这事就是压不下去。

    甚至还传到王皇后的耳朵,薛真德行有亏,前两日刚和太子定亲,就出了这等丑事牵连太子。两家联合不久,就出了嫌隙。太子自知失了脸面,有意退了这门亲事。

    时隔了几日,朝廷发生了不少事,魏南淇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就去书房找本书看。

    掌灯时分,在烛火下,魏南淇眼睛有些发酸,改了几遍的图纸都不怎么满意,遂将毛笔撂下,支着下巴,枯坐了一会儿。

    田汐儿推开门走进去,悄无声息地把茶点放在书案上,桌上摆满了书,堆得老高,把人挡的很严实,魏南淇的注意力全在纸上没发现她,田汐儿也没吱声,大概是头一次看到魏南淇这么正经,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心里暗暗吃惊。她小心翼翼出了屋子,生怕惊扰到人。

    带上门的时候,门板上出现了一道身影,田汐儿吓得一激灵,“殿下。”

    “下去吧。”萧衍舟进了屋子,发现地上都没有放脚的余地,他的书房向来干净整洁,一尘不染,现在眼前的满地图纸,确实让他愣了一下。

    魏南淇心烦意乱地揉了揉脑袋,神情有些不自在,“一会儿我再收拾。”

    萧衍舟俯下身,拾起地上的图纸,“火铳?”

    “改良的,还有很多问题。”坐了一整天,魏南淇腰有些酸,瞧着地板不脏,索性枕着蒲团躺下了,看萧衍舟十分安静地收拾屋子,一时间心里冒出诸多情绪,以往做这些事的人都是秦恒,不过他和萧衍舟不同,那人是骂骂咧咧的,时不时就赏她一个白眼,“出来这么长时间,我想回去了。”

    她有些想念徐州的小院。

    萧衍舟侧头看她,眯起眼睛。

    魏南淇翻了个身,没注意到他眼底的晦暗,“我很想他们。”

    萧衍舟面色沉郁,语气却一如往常,“和我说说。”

    “北境有林老将军,还有外祖母,你不想他们吗?”魏南淇在这方面不是个心细的主儿,她很少能感知别人细微的情绪变化。

    “你想回去了?”萧衍舟坐到她身边。

    “秦恒还在那里,还有季二宝。”魏南淇很自然的枕在他大腿上。

    萧衍舟颇为受用,心情好了些,“他是季春和的儿子?”

    魏南淇睁开眼看他,“季二宝说话走路都比寻常人晚,起初我以为他是心智有问题,毕竟他到三岁才开口说话,而且只会喊我阿娘,秦恒叫他都不搭理。来到家里前,王絮也说他根本就不会说话,以为是小傻子,可我后来教他写字时,他学得很快,教一遍就能学会。”

    “你还教他写字?”萧衍舟道。

    魏南淇一下子仰起头,笑道:“我要是能遇见小时候的你,我就把你抱到我家藏起来,然后手把手教你写字,喂你糖吃,还给扎小辫子,每天把你打扮的比小姑娘还漂亮,如何?”

    萧衍舟轻轻抽了口气,笑了声,“好。”

    “你还真答应啊?”魏南淇想起他小时候的事,有点心疼,偷偷看一眼,飞快地起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又躺下了,“听说北境的雪很大,若是下一晚上能有一人高?”

    萧衍舟一派纵容的模样,捏了下她的手,道:“想去看看?”

    魏南淇眼睛亮晶晶的,道:“想去。”

    萧衍舟道:“下次我带你一起去。”

    “好,之前林老将军邀我去过一次,但那时我正在......挣钱养家,”魏南淇含糊了一下,“对,挣钱养家,秦恒太能吃了,一顿吃三碗米饭,都把我吃穷了。”

    萧衍舟随口问道:“秦恒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恒啊,”魏南淇十分不满地啧了一声,“喜欢乱操心,凡是斤斤计较,就这点本事非要管钱,然后还一毛不拔,害的我出去玩,还得找他要钱,做事也婆婆妈妈的,炒的菜很难吃,尤其是炒丝瓜跟胡萝卜放在一起,那时尝了一口险些给他跪下。”

    萧衍舟道:“丝瓜和胡萝卜放在一起?”

    在书院地时候,他听人说过,魏苒给季修源做过一道菜,是胡萝卜和山药炒在了一起,炒坏了好几个锅,几个山长尝了一口吃,好几日都上吐下泻。

    魏南淇心虚地看着他,干巴巴地说道:“......不是我,我只是小小的建议了一下。”

    萧衍舟抚着她的脑袋,“既然对他这么不满意,那还留在身边?”

    “那也还是有优点的,平日里照顾季二宝都是他,我经常在外面,很少回去。而且我不会带孩子。”魏南淇后知后觉,又勉为其难地夸了一下,“他很聪明。对了,你把了尘放了吗?”

    萧衍舟轻飘飘地说道:“放了。了尘跟和我说了一些你的事。”

    “我的事?”魏南淇抿了下唇,心中预感不妙,抓着他的手放在唇瓣吻了一下,乖顺又贴心的问道,“殿下,你累吗?我给你揉揉肩。”

    这模样像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可惜被人揪住了尾巴。萧衍舟弯弯唇角,把坐起身的人又按下来,“她说你看上了一个小馆,非要给人赎身,秦恒不让。”

    终于,魏南淇后颈被捏得一阵疼,悬着的一颗心死了,“她记错了......”

    “你喝醉酒调戏人家,所以他就赖上了你。”萧衍舟不动声色,“我以为你醉酒后会很乖,原来是看碟下菜。”

    魏南淇吸了吸鼻子,犹豫了一会儿,“你不能老翻旧账啊。”

    萧衍舟道:“他很好看?”

    魏南淇声音越说越小,“没你好看,就是曲唱得好听。”

    萧衍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听曲?”

    魏南淇理直气也壮地哼了一声,起身按着肩膀把人压在身下,双膝跪在萧衍舟的腰间,“老师都说了,趁着桃李年华,大闹一场,才不枉来人间一遭。”

    “你就是这么闹的?”萧衍舟直勾勾地看着她,温热的指腹轻轻揉捏着她的小腿。

    “朝生暮死,悄无声息,这不是我,”魏南淇压着人,眸子里是璀璨的星辰,耀眼夺目,“人活在世上就该如此,恣意尽兴,享人间之福。”

    萧衍舟微微出神,“倒是小瞧你了。”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我既然读了书,就该替百姓做几件好事,这是我在书院时的想法......”魏南淇顿了顿,安静的想了片刻,仍是没有下文。

    萧衍舟道:“你发现老师和你的初衷相悖,所以吵了一架。”

    魏南淇垂眸,点了下头。

    萧衍舟道:“做你自己就好了,我会保护你。”

    魏南淇抬眸,两人目光交汇,瞬间耳朵通红,作势要起身。

    萧衍舟一把搂住了她的腰,掀开眼皮,“跑什么?”

    过了几息,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魏南淇耳垂更烫了,她总算是知道骑虎难下这四个字怎么写了,魏南淇连忙回过神,“说,说正是,我有正经事要问你。”

    萧衍舟松开了手,两人都坐起身。

    魏南淇对朝中的事不算了解,所以很多事都有心无力,“齐家的案子如何了?”

    不等他开口,魏南淇又补充道:“我就是随便问问。”

    萧衍舟道:“你想问柳娇?”

    魏南淇点了下头。

    萧衍舟道:“她在西厂,冯小圆在看着她。”

    魏南淇淡淡收回视线,摸了下自己的脸。

    “这是太子的意思,给齐家留个后。”萧衍舟观察着她的神情。

    提及萧熠,魏南淇犹豫了一会儿,抿了抿嘴巴,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你觉得我去太子那边卖个人情,要个人,可能吗?”

    萧衍舟很敏锐的感觉到两人的关系有说不出的意味,凉飕飕开口“太子为什么要答应你?”

    魏南淇眼睛一眨不眨,道:“太子答应我,是因为魏——”

    萧衍舟道:“不要拿魏南歆敷衍我。”

    魏南淇斟酌着用词,“我当初,小时候,年纪很小,什么都不懂,也就七岁的时候,我答应他,回京师一定会找他,就是这样,一个小小地约定。”

    萧衍舟眼神越来越沉,道:“你找他了?”

    “你先别气,找过了,但是知道他是太子,我就犹豫了,犹豫了之后,我就没去。”魏南淇说得语无伦次。

    萧衍舟想了一下,萧熠那时十四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道:“他除了给你一片金叶子,还做过什么?”

    教她读书识字,这能说吗?

    应该能吧,毕竟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

    魏南淇如实交代了。

    萧衍舟眼珠一转不转地望着她,“不许找他,我去要人。”

    “你行吗?太子能答应吗?太子应该都不会见你吧。”魏南淇有些怀疑,细细打量他的神色,又连忙改口,“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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