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尽春将还,拨雪寻春、东风夜放花千树的热闹,孩子尖叫着炸开的爆竹,似乎萦绕身侧久久刚散,却又转瞬即逝,随着坚冰的融化而无影无踪。

    行人往来匆匆,偶然在孩童的提醒下,抬头见了那些个树梢新芽,才挠头恍然大悟:春日不知何时已然逼近。

    时间总是狡猾地一摆尾巴,从各种琐事的间隙中倏然溜走,偷窃了人们本就短暂的寿命。

    燕扶楹抵达京城已经一月有余,这一个月里,她倒是相当忙碌,租下两家商铺开始试水,风风火火地拉着王子涵再次创业启程。

    一家铺子已经装完甚至开始营业,尚且只是小有名声,还要靠后面的宣传和口碑,而另一家麻烦有点多,木头被白蚁吃了,慢工出细活,耽误了工期。

    即使做了那么多,可她偶尔也会心生感慨,时间总是流逝地太快,不愿意给任何人留下情面,明明她最近也没做什么事情啊。

    也就浇浇水,逗逗某个花树。

    比如在孟如玺练字时路过,夸一句和前夫龙飞凤舞的字可以一比,再惊奇地捂嘴,小声嘟囔:“哎呀,细看之下,也有几分相似呢。”孟如玺会强忍不安,像个做错事的小狗,找到各种各样很烂的借口,把她往门外拉。

    再比如,她随口问问孟如玺,小庭院里有没有桃树呀,得到肯定的否定答案后,她又会靠近孟如玺,看着他涨红的脸,故作疑惑地问:“那怎么会有桃花香?”

    孟如玺会身体一僵,“哈哈”地干笑两声,转身离开,立刻薅了两棵开得繁多的梅树,专门种在她窗台前方。

    不得不说,孟如玺确实是个不错的消磨时间的工具,一来二去,燕扶楹没把持住,逗得有些过头,终于见他像块被压到最后的豆腐,反弹了她的攻击。

    他前几日被燕扶楹唬住了,正在躲她,最近就没怎么来过小院,估计正在纠结怎么面对她。

    毕竟身负“正宫”和“前亡夫”两个职责。

    殊不知,其实在重逢的第一时间,他的马甲就被燕扶楹一眼扒拉下来了,甚至还把对方吓晕了。

    留下一场极其惨烈、刺激、一点都不浪漫的重逢。

    他千疮百孔的破绽让燕扶楹不禁心生不忍,思索着要不要给他留个面子,却又由着自己的恶趣,时不时猛然掀开一角,愉悦地把他吓得炸毛,赶紧裹紧马甲。

    即使他的马甲……四面透风。

    燕扶楹乐此不疲。

    孟如玺身心俱疲。

    他确实避着和燕扶楹见面,甚至她偶尔提前摸清位置,还是抓不住滑溜的他,却能常常收到管家送来的那些新鲜玩意儿。

    背后到底是谁的吩咐,她从不过问,毕竟也不好戳穿,万一恼羞成怒了,收不到差人送来的礼物,可就遭了。

    或许就只能收到长在地上、房檐上的野生礼物了呢。

    这么一想,还真是有些可惜呢。

    燕扶楹捻起枣木桌上的请柬,随意翻了几页,纸页熏染上清浅的雅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细看之下,右下角还有精致的鎏金编号,似乎是一人一号。

    虽说春日宴主要邀请贵女,不过贵女可以选择带上男伴一同出席,因此还出现过不少横刀夺爱、三人同乐的趣闻。

    燕扶楹拿到请柬后借题发挥,把请柬故意混在一堆账本里,给任家送去,自己则悠闲地去了几趟商铺,吃茶盯工。

    果不其然,等到孟如玺发现后,他就落入了圈套,借着把贵重东西归还的名义,明里暗里开始询问她带谁过去。

    而燕扶楹假装不清楚他的暗示,自然而然地提出一起去赏花。

    孟如玺的心放下来了。

    而燕扶楹嘴角的笑也扬起来了。

    她笑盈盈地感谢亲自给自己绑上绳子的羊羔,接过这份“不小心”遗失的请柬。

    春日宴的请柬果然顺利来到她的手里,仅是她一时的名声撑不起这么大的排面,不用想背后肯定有甄琼的手笔。

    她的地位和权利能影响这种专属于贵女间的宴席,还有个沉默的哥哥。

    甄琼的身份呼之欲出了。

    燕扶楹伸手,指腹抚摸过表面凸起的梅花花纹,有些雀跃地自言自语道:“算算时间,他也差不多来了。”

    话音刚落不久,细微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到小院门口,车轮缓缓停下,连带着声音也消失不见。

    孟如玺对着镜子整理发鬓,清咳两声,便神清气爽地下了车,大步流星,亲自去邀燕扶楹同车。

    两人来的不算晚,约莫还有一刻钟才会开始,大家正在暖场客套。

    燕扶楹把写了甄琼身份谜底的请柬交给侍女,便找了个角落,拉着孟如玺落座,看着三五成群的淑女们闲聊,观察着当下最流行的首饰衣裳,暗暗记下。

    孟如玺看着认真的燕扶楹,心里冒着粉色桃花,咕噜咕噜一开一片。

    燕扶楹思考着寻个时间,某日和王子涵讨论再进一批货,这个人脑瓜子灵,总有些新奇想法,上次才做的新货已经在京城里小爆两次了。

    钱,芬芳,迷人,有宽广胸怀。

    果然还是钱好啊。

    可她想安静,有人却要来给她个下马威,偏偏招惹她。

    紫裙子的姑娘一眼扫过去,目光落在昏暗角落里的燕扶楹身上,她耳垂上圆润的珍珠缀在绯玉下,衬托着莹白的肌肤如玉似雪。

    一身枣红的缎面小袄,恰好握住燕扶楹的腰身,她似有所感,抬眼看来,正对上打量的目光,便大方一笑,面若银盘,两颊晕染上半分红霞,却能夺得几分神妃仙子的风韵。

    紫裙子姑娘蹙起精心修剪的细眉。

    她毕竟是常客,见燕扶楹面生,就清楚这位就是最近声名鹊起的布庄小老板,想起那些相关的风言风语,看向孟如玺,终于确定这就是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顿时心生不快:“你就是那个人?你凭什么会得到请柬?”

    燕扶楹没想到会有人主动跟她说话,而且语气相当不好,便从鼻腔里发出来一声疑惑的鼻音:“嗯?”

    紫裙子看她一脸无辜的迷茫,平生最气德不配位和绿茶白莲,这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别装了,我知道你的事!”

    这一声不大不小,惊动了这一小片的人,其他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饶有兴致地看向这里。

    她身后的姑娘倏然一惊,注意到这里,急忙上前几步,在背后暗暗拽了她一下,提醒她不要犯糊涂。

    可紫裙子打定主意要找茬,冲着燕扶楹一抬下巴,趾高气昂地说:“难不成你现在要反驳你的那些……风流韵事?”

    言罢,她便厌恶地一皱眉,似乎对于这个词感到不屑与耻辱,眼睛一刻也没有从燕扶楹身上离开,想要看看她会怎么回答,总不可能装傻充愣混过去。

    燕扶楹也意识到了这种莫名的恶意和针对,却不知她的指认从何谈起,依旧是一头雾水:“不好意思,你再说一遍?”

    “哈,”紫裙子冷笑一声,“你现在还要否认,你第一天进城就开始打人,明显没有素质和教养,做出那种事也不足为奇,我都不知道你们家里是怎么才能养成你这么个……”

    “忘恩负义、脚踏两条船的女人!”

    “……?”燕扶楹眉头一皱,和孟如玺对视一眼,皆是一言难尽,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起码人不会莫名其妙得疯狗病。

    “我觉得这其中是否有些误会……”

    那姑娘愤恨地话锋一转,眸光也跟着对住了同样懵逼、张口欲言的孟如玺:“还有你这家伙,看着多好的一个小伙子,谁知道你还能容忍这等□□之事发生!简直,简直令人发指——!!!”

    孟如玺错不及防被打成卑劣之人,深吸一口气,前走一步,试图安抚她的情绪:“这位姑娘,你能解释一下吗?”

    “!你不要过来!!”

    紫裙子姑娘瞬间瞪圆了眼睛,就像是个被吓炸毛的长毛狮子猫,虚张声势。

    “我告诉你,我和太子殿下的胞妹长乐公主认识,你要是动了我,有你好看的!”

    她被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双手交叉放在前面,摆出防御的姿态,警惕地看着孟如玺。

    孟如玺眼角一抽:“……”

    他和燕扶楹双双懵逼,完全不了解这是什么状况,而众人身后,一道熟悉的身影无声地看着这里,那正是谣言的传播者、这番场景的始作俑者——肖斐威。

    其实他们不知情也情有可原,约莫一个月前,不知哪来的有谣言说燕扶楹私会男子,对方一进屋几个时辰不出来。

    管家等人虽然有所察觉,但是清楚这都是无须有,生怕破坏两人情感,睁只眼闭只眼把这件事压下去,没传到两人耳朵里。

    毕竟就算连自己家貌若潘安的公子上赶着,朝思暮想,也没见他不守男德留宿人家家里,和人家姑娘也没怎么样。

    别的男人,呵,想都别想。

    不过,即使没传到当事人耳朵里,可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只是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也没办法当着人家的面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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