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十六）
肥水不流外人田，沃土只留自家耕。
亲眼看到了原老搭档背着自己和其他人合作密谋，宋浔对这句老话又有了深刻理解。
米英对她不错，即给她提供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又在洞口前费功夫费心力救过她一条命。
于情于理，她都该力所能及地回报一些才对。
……比如说以买凶杀人雇主的身份给米英送钱，顺便还能填补一个月都没开张的队内资金空缺。
消息发出不久，米英的通话邀请就发了过来，宋浔按下同意接听，队长的声音在头盔内响起：
“雷英豪最后去的地方是C区奇美曼街海獭刺酒吧，那里有人能在没有密码的情况下完完整整地取出记录仪中的云端数据。
你既然来找我，应该也清楚当前自己的处境如何，你打算怎么做？”
米英到底是社会经验丰富，见多了牛鬼蛇神大风大浪，宋浔的照片刚发到她手上，她马上明白宋浔想干什么。
“我想用五分之二的药剂，换一个亲手杀了雷英豪的机会。”
宋浔的目的很明确，她就是想让雷英豪血债血偿。
谁想杀她，她就杀谁，很合理的等价替换。
“雷英豪手里有他弟的记录仪，我手里也有柴志义的记录仪，而且记录仪中还有一个月前他们两兄弟是如何在矿洞中设计谋杀柴志义的全部视频证据。”
米英对穿越者的态度算不上多客气，可她却能将柴志义这个异世来客视为自己的队友，可见柴志义在米英眼里确实有可取之处。
一个相处融洽且能干的工作同事几乎对每个人来说都是难能可贵的存在，至少柴志义要比不省心的双胞胎好管理，他死在双胞胎手中，身为队长的米英总该有点表示。
对话框另一头米英沉默了几秒，然后像是某种猜测终于被证实一样轻叹一声：
“果然是他们俩动的手。”
又过了一会儿，米英让宋浔和她分享实时定位，确认宋浔目前的位置后她叮嘱道：
“你暂时先待在治疗所门口别动，我和赛拉现在去接你。”
雷英豪行踪不明，宋浔一旦离开巡逻员的可视范围，就相当于把脖子主动送到雷英豪手掌心。
宋浔也明白这一点，她现在就是菜鸡一个，老老实实等着大佬来捞才是正确选择。
她在治疗所门外挑了个阴凉处的台阶坐着，一边原地等待米英，一边倒数她的捡漏王的冷却时间。
在治疗所内所消耗的时间再加上和米英通话消耗的几分钟，距离下一次她能使用异能还剩下23小时28分45秒。
刷新时间约等于一点没少，高考结束的第二年，宋浔久违地体会到了度秒如年的滋味。
再看看手，手心中因为交易高等觉醒药剂而出现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
在人类血肉不值钱的世界，一道连皮肉伤都算不上的伤口就能让异能为她“抢”来一个近亿元的商品，说明在捡漏王的代价等换机制中，觉醒药剂的实际价值远低于九千多万的售卖价格。
这点不难理解，毕竟捡漏王没有等级显示，觉醒药剂的异能升级效果在她身上不起作用。
甚至连强身健体都做不到，只会让她陷入一段时间的莫名亢奋期。
宋浔在心里嘀咕着，又开始盘算剩下的五分之三药剂该怎么处理。
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找个更熟悉当地行情的人出面替她转手，专业的事就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而自己总共也就认识米英和赛拉两个本地土著，二者相较而言，更靠谱的还得是队长米英。
如此一来二去，她和米英之间的联系又会更深一些。
“宋女士，您还没走？”
金发副官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直至停在宋浔右侧三步左右的距离。
宋浔扭头，隔着头盔的透视镜看了他一眼，没出声。
她不是没见过真正热情良善的官方人士，但在这里，无论是葛季同还是乔伊斯，他们的“热情良善”明显浮于表面。
而且直觉告诉她，这个副官要比葛季同更难缠。
事实也的确如此，乔伊斯被冷落了也没识趣离开，反而站在宋浔身边自顾自地念叨：
“寄主虽然数量稀少，但从前发现的寄主大多都曾表现过能和人类简单交流的能力，既然能交流，未来的某一天，寄主和人类互动合作也未必没有可能。”
宋浔的目光沉了下来
乔伊斯是在点她？
她可以确定当时洞内除了他们三个以外，绝对没有第四人的存在，乔伊斯的怀疑来得猝不及防，除非他拥有类似于读心术的异能。
但假如他的异能真是读心术，在贵宾室里就该直接戳穿自己，犯不着在这里试探。
宋浔陷入沉思，更沉默了。
“当然，一切只是研究人员的猜测罢了，样本太少，现在的数据不足以证明猜测正确与否。”
乔伊斯见她迟迟没有回应，话题又一转，脸上挂起了恰到好处的官方微笑：
“这项研究将是生物学的一大突破，如果宋小姐休息好后还能想起更多有效信息，我们将不胜感激，”
宋浔不屑，眼珠子向上翻了个白眼，都是人均异能觉醒的赛博世界了，生物学还有什么不能突破的地方。
唯一不能突破的或许是不能把坐享其成属性从人类身上彻底抹除。
“这么想拿到样本数据，不如亲自下矿探洞，有的是怪物供你们研究。”
乔伊斯还是在笑：“这恐怕不行，会影响到普通公民的工作，联邦尊重各位在塔内自由劳动的权利，暂时没有大肆进行塔内研究开发活动的打算。”
“……”
啧。
宋浔开始烦他了：
“暂时没有？是根本做不到吧。
黑塔排斥一切高机动性机器人和大型伤害武器，没了那些为你们保驾护航的巡逻机器人，你们和寻常异能觉醒者没差别，该死还是会死。
所以你们也就只有靠着我们这些普通公民的目击信息来收集研究数据了。
如果说第一手数据来源是开展研究的根本基础，那我们就是研究室里那群白大褂的衣食父母，尊重爹妈是应该的，这点你们倒是做得不错。”
噼里啪啦说完一大段话，宋浔长舒一口气，有点小爽。
她平时不怎么喜欢浪费口水和别人吵架，能动手绝不动嘴。
可惜乔伊斯身份特殊，动他就是袭警，要被罚款拘留一条龙服务。
宋浔自认为能压下亢奋期蠢蠢欲动的双手实属不易，不过几句阴阳怪气而已，甚至没带脏话，只是把众所周知的事挑明摊开。
至于提供线索所得到的那点奖赏──
能顺利从怪物手中逃出来的人本来就少之又少，侥幸存活下来的又有多少个能四肢健全不留任何心理阴影，联邦给的那点钱估计都不够买一个好用的机械义肢。
小恩小惠不算钱，宋浔骂两句“伸手党”和“白嫖怪”骂得理直气壮。
这回轮到乔伊斯不说话了，他也不恼，而是意味深长地垂眼盯着宋浔的黑头盔：
“宋女士口齿伶俐，头脑也足够冷静，怎么遇到寄主的时候慌成那样，连基本特征都记不明白。”
宋浔冷脸即答：
“那你也去死一死好了，死一死就想清楚了。”
“……”
烦人的乔伊斯终于被噎住了。
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徘徊良久，直到米英和赛拉驱车来到治疗所门口，她们首先看到的就是坐在台阶上的宋浔，紧接着是站在她身侧活像在看守犯人一样站得笔直的乔伊斯。
黑塔一层的巡逻督察总共只有几个人，米英两人自然也认得乔伊斯这张脸。
没几个人愿意和联邦的人扯上关系，将悬浮车停在治疗所正对门，米英脑袋探出车窗，招呼宋浔赶紧上车跟着她们一起回小队基地。
“宋浔，该走了。”
“来了。”
宋浔应了声，站起身走向米英的悬浮车。
乔伊斯微笑告别：“宋女士慢走。”
大步向前走的宋女士没搭理他。
上了车，宋浔直入主题；
“我从雷英杰的储备袋里拿到了一瓶高等药剂，你们帮我争取一个明晚能亲手杀了雷英豪的机会，事成之后你们俩平分五分之二高等觉醒药剂。
剩下的药剂麻烦队长替我二手转卖，我给你百分之十的中介费。”
她刻意隐藏了觉醒药剂的真实来源，也省去了解释意外零元购的功夫。
坐在副驾驶的赛拉透过后视镜看她：
“你不给自己留一点？”
高等药剂虽然在A级遍地如牛毛的A区不算值钱货，可对于D区的人来说，一瓶就足够让他们的异能等级实现质的飞跃，实力提升的同时，生活质量也能大幅度提高。
宋浔直接亮出自己的二次觉醒失败的信息卡，上头明晃晃地写着【已无异能】四个大字：
“我现在更需要钱，需要足够定制一套专属挖矿套装的钱。”
异能枯竭消失在底层区是一等大事，米英和赛拉同时皱起眉头，两人不由得对视一眼，眼里是宋浔看不懂的，夹杂着怜悯和同情的复杂情绪：
“普通人赚钱确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米英感慨。
“你好不容易有了这一点存款，还是别急着全投进专属套装了，买完之后你会发现这就是个无底洞，一个亿都不够用。”赛拉接着感慨。
第一句话宋浔听懂了，第二句话明明每个字她都认识，合在一起怎么就听不懂了。
“宋浔，专套只是生存的入门，专套之后的世界才是真正的D区。”
亲眼看到了原老搭档背着自己和其他人合作密谋，宋浔对这句老话又有了深刻理解。
米英对她不错，即给她提供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又在洞口前费功夫费心力救过她一条命。
于情于理，她都该力所能及地回报一些才对。
……比如说以买凶杀人雇主的身份给米英送钱，顺便还能填补一个月都没开张的队内资金空缺。
消息发出不久，米英的通话邀请就发了过来，宋浔按下同意接听，队长的声音在头盔内响起：
“雷英豪最后去的地方是C区奇美曼街海獭刺酒吧，那里有人能在没有密码的情况下完完整整地取出记录仪中的云端数据。
你既然来找我，应该也清楚当前自己的处境如何，你打算怎么做？”
米英到底是社会经验丰富，见多了牛鬼蛇神大风大浪，宋浔的照片刚发到她手上，她马上明白宋浔想干什么。
“我想用五分之二的药剂，换一个亲手杀了雷英豪的机会。”
宋浔的目的很明确，她就是想让雷英豪血债血偿。
谁想杀她，她就杀谁，很合理的等价替换。
“雷英豪手里有他弟的记录仪，我手里也有柴志义的记录仪，而且记录仪中还有一个月前他们两兄弟是如何在矿洞中设计谋杀柴志义的全部视频证据。”
米英对穿越者的态度算不上多客气，可她却能将柴志义这个异世来客视为自己的队友，可见柴志义在米英眼里确实有可取之处。
一个相处融洽且能干的工作同事几乎对每个人来说都是难能可贵的存在，至少柴志义要比不省心的双胞胎好管理，他死在双胞胎手中，身为队长的米英总该有点表示。
对话框另一头米英沉默了几秒，然后像是某种猜测终于被证实一样轻叹一声：
“果然是他们俩动的手。”
又过了一会儿，米英让宋浔和她分享实时定位，确认宋浔目前的位置后她叮嘱道：
“你暂时先待在治疗所门口别动，我和赛拉现在去接你。”
雷英豪行踪不明，宋浔一旦离开巡逻员的可视范围，就相当于把脖子主动送到雷英豪手掌心。
宋浔也明白这一点，她现在就是菜鸡一个，老老实实等着大佬来捞才是正确选择。
她在治疗所门外挑了个阴凉处的台阶坐着，一边原地等待米英，一边倒数她的捡漏王的冷却时间。
在治疗所内所消耗的时间再加上和米英通话消耗的几分钟，距离下一次她能使用异能还剩下23小时28分45秒。
刷新时间约等于一点没少，高考结束的第二年，宋浔久违地体会到了度秒如年的滋味。
再看看手，手心中因为交易高等觉醒药剂而出现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
在人类血肉不值钱的世界，一道连皮肉伤都算不上的伤口就能让异能为她“抢”来一个近亿元的商品，说明在捡漏王的代价等换机制中，觉醒药剂的实际价值远低于九千多万的售卖价格。
这点不难理解，毕竟捡漏王没有等级显示，觉醒药剂的异能升级效果在她身上不起作用。
甚至连强身健体都做不到，只会让她陷入一段时间的莫名亢奋期。
宋浔在心里嘀咕着，又开始盘算剩下的五分之三药剂该怎么处理。
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找个更熟悉当地行情的人出面替她转手，专业的事就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而自己总共也就认识米英和赛拉两个本地土著，二者相较而言，更靠谱的还得是队长米英。
如此一来二去，她和米英之间的联系又会更深一些。
“宋女士，您还没走？”
金发副官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直至停在宋浔右侧三步左右的距离。
宋浔扭头，隔着头盔的透视镜看了他一眼，没出声。
她不是没见过真正热情良善的官方人士，但在这里，无论是葛季同还是乔伊斯，他们的“热情良善”明显浮于表面。
而且直觉告诉她，这个副官要比葛季同更难缠。
事实也的确如此，乔伊斯被冷落了也没识趣离开，反而站在宋浔身边自顾自地念叨：
“寄主虽然数量稀少，但从前发现的寄主大多都曾表现过能和人类简单交流的能力，既然能交流，未来的某一天，寄主和人类互动合作也未必没有可能。”
宋浔的目光沉了下来
乔伊斯是在点她？
她可以确定当时洞内除了他们三个以外，绝对没有第四人的存在，乔伊斯的怀疑来得猝不及防，除非他拥有类似于读心术的异能。
但假如他的异能真是读心术，在贵宾室里就该直接戳穿自己，犯不着在这里试探。
宋浔陷入沉思，更沉默了。
“当然，一切只是研究人员的猜测罢了，样本太少，现在的数据不足以证明猜测正确与否。”
乔伊斯见她迟迟没有回应，话题又一转，脸上挂起了恰到好处的官方微笑：
“这项研究将是生物学的一大突破，如果宋小姐休息好后还能想起更多有效信息，我们将不胜感激，”
宋浔不屑，眼珠子向上翻了个白眼，都是人均异能觉醒的赛博世界了，生物学还有什么不能突破的地方。
唯一不能突破的或许是不能把坐享其成属性从人类身上彻底抹除。
“这么想拿到样本数据，不如亲自下矿探洞，有的是怪物供你们研究。”
乔伊斯还是在笑：“这恐怕不行，会影响到普通公民的工作，联邦尊重各位在塔内自由劳动的权利，暂时没有大肆进行塔内研究开发活动的打算。”
“……”
啧。
宋浔开始烦他了：
“暂时没有？是根本做不到吧。
黑塔排斥一切高机动性机器人和大型伤害武器，没了那些为你们保驾护航的巡逻机器人，你们和寻常异能觉醒者没差别，该死还是会死。
所以你们也就只有靠着我们这些普通公民的目击信息来收集研究数据了。
如果说第一手数据来源是开展研究的根本基础，那我们就是研究室里那群白大褂的衣食父母，尊重爹妈是应该的，这点你们倒是做得不错。”
噼里啪啦说完一大段话，宋浔长舒一口气，有点小爽。
她平时不怎么喜欢浪费口水和别人吵架，能动手绝不动嘴。
可惜乔伊斯身份特殊，动他就是袭警，要被罚款拘留一条龙服务。
宋浔自认为能压下亢奋期蠢蠢欲动的双手实属不易，不过几句阴阳怪气而已，甚至没带脏话，只是把众所周知的事挑明摊开。
至于提供线索所得到的那点奖赏──
能顺利从怪物手中逃出来的人本来就少之又少，侥幸存活下来的又有多少个能四肢健全不留任何心理阴影，联邦给的那点钱估计都不够买一个好用的机械义肢。
小恩小惠不算钱，宋浔骂两句“伸手党”和“白嫖怪”骂得理直气壮。
这回轮到乔伊斯不说话了，他也不恼，而是意味深长地垂眼盯着宋浔的黑头盔：
“宋女士口齿伶俐，头脑也足够冷静，怎么遇到寄主的时候慌成那样，连基本特征都记不明白。”
宋浔冷脸即答：
“那你也去死一死好了，死一死就想清楚了。”
“……”
烦人的乔伊斯终于被噎住了。
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徘徊良久，直到米英和赛拉驱车来到治疗所门口，她们首先看到的就是坐在台阶上的宋浔，紧接着是站在她身侧活像在看守犯人一样站得笔直的乔伊斯。
黑塔一层的巡逻督察总共只有几个人，米英两人自然也认得乔伊斯这张脸。
没几个人愿意和联邦的人扯上关系，将悬浮车停在治疗所正对门，米英脑袋探出车窗，招呼宋浔赶紧上车跟着她们一起回小队基地。
“宋浔，该走了。”
“来了。”
宋浔应了声，站起身走向米英的悬浮车。
乔伊斯微笑告别：“宋女士慢走。”
大步向前走的宋女士没搭理他。
上了车，宋浔直入主题；
“我从雷英杰的储备袋里拿到了一瓶高等药剂，你们帮我争取一个明晚能亲手杀了雷英豪的机会，事成之后你们俩平分五分之二高等觉醒药剂。
剩下的药剂麻烦队长替我二手转卖，我给你百分之十的中介费。”
她刻意隐藏了觉醒药剂的真实来源，也省去了解释意外零元购的功夫。
坐在副驾驶的赛拉透过后视镜看她：
“你不给自己留一点？”
高等药剂虽然在A级遍地如牛毛的A区不算值钱货，可对于D区的人来说，一瓶就足够让他们的异能等级实现质的飞跃，实力提升的同时，生活质量也能大幅度提高。
宋浔直接亮出自己的二次觉醒失败的信息卡，上头明晃晃地写着【已无异能】四个大字：
“我现在更需要钱，需要足够定制一套专属挖矿套装的钱。”
异能枯竭消失在底层区是一等大事，米英和赛拉同时皱起眉头，两人不由得对视一眼，眼里是宋浔看不懂的，夹杂着怜悯和同情的复杂情绪：
“普通人赚钱确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米英感慨。
“你好不容易有了这一点存款，还是别急着全投进专属套装了，买完之后你会发现这就是个无底洞，一个亿都不够用。”赛拉接着感慨。
第一句话宋浔听懂了，第二句话明明每个字她都认识，合在一起怎么就听不懂了。
“宋浔，专套只是生存的入门，专套之后的世界才是真正的D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