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十七）
花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花钱如流水更是小菜一碟──前提是小金库的存款足够让这水流起来。
如果水源不够，那动起来就像便秘，用足了牛劲也只会浑身难受，然后再紧巴巴地憋出一个啥也不是的臭屁。
假如再问：不花钱行不行？
不好意思，不行。
“在底层区生活的人都有个共识：自己的钱不是钱，只是那些有钱人暂时把钱存在了他们的口袋里罢了，迟早有一天是要还回去的。
尤其是专套，虽然最低只要几百万就能拿下一套定制专套，但后续还需要不断砸钱更新套装零件，一个创生公司生产的精密零件起码十万联邦币起步。
后续还有保养维护大更新等等，零零碎碎加在一起需要不少钱，套装性能越好，耗费的资金就越多，一套真正能达到和身体百分百契合的专套确实不只一个亿。”
宋浔闻言看了看自己身上这套柴志义套装，已经简约到了简陋的程度，连一把自备武器都没有，雷英杰好歹还有一个小手枪。
就这种程度的装备，也要几百万？
“你身上的破烂不算真正的套装，最多算个套。”
米英看出了她眼里的不解，又继续说道：
“前期没钱买套装，卖家就会想尽办法推出各种优惠促销活动吸引你贷款购买。
他们鼓励你尽快买套装是为了让你能早点拥有赚大钱的本事，在塔内，好装备和好收入几乎成正比。
好收入又会不断刺激你对高质量生活的渴望，可高质量的生活又只存在于高层区，于是你又不得不往装备上砸更多的钱。
赚了多少就花了多少，你口袋里的钱最终都会以各种各样的渠道回流到资本手中。
还有房贷车贷和进入黑塔的安保费，这些都是看不见尽头的待还债务。”
安保费又是什么新鲜名词。
宋浔对这类生活潜规则了解甚少，米英就一点点和她说明，赛拉跟着在一边补充几句：
“房子可以暂时不买，悬浮车这样的交通工具也可以不买，就连专套都可以暂时租借其他人的淘汰品，但是只要你还想在黑塔内继续工作，一天800联邦币的安保费就必须按时缴纳。
否则当你遇到了怪物袭击，就算把通讯器摁烂，黑塔巡逻队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而他们能夸下海口，保证发生袭击意外后能第一时间到达现场，靠的就是创生公司卖给联邦的先进设备以及一群重金培养出的精英人才。
效果你也看到了，你和雷英杰被寄主攻击的时候，巡逻队到场的速度比同在一个矿洞的我们还要快，这么多安保费就是他们全力出动救援应得的人力工资以及设备维修费。”
工作一次得交800安保费，假如每周单休一天，一月26天的工作时间就需要整整20800，这还不包括通勤以及其他日常生活开支的费用。
嘶……
宋浔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两万块足以让她在原世界中的老家过上滋润美满的小日子，但在这里竟然只是工作必备开销。
本以为米英给她开出的一万五底薪以及百分之十的绩效提成已经是超丰厚待遇，没想到她的底薪甚至不够缴纳高昂的安保费。
可这笔钱又不能不交，塔内怪物神出鬼没且攻击性极强，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倒霉的是谁，没准就是自己呢？
哪怕是幸运儿，他们也不能保证能全身而退，其他低等级觉醒者想要活命，就必须买上这份保险。
“塔外的工作呢，这总不需要安保费吧。”宋浔忍不住又问。
“现在这世道哪来那么多工作，可替代性稍微高些的工作基本全被AI机器人霸占了，剩下一些不能被替代的，要么是高门槛，要么是高时间成本，在这群人里，能赚钱的又少之又少。
只有不允许AI机器人存在的黑塔才是工作岗位最多的地方。
你的劳动合同还留在八十八小队，所以工会已经把你第一次进入黑塔时所需要缴纳的安保费自动记在了小队的总账户上，发工资的时候统计工作天数然后再一次性扣除。
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保险补贴，到时候会有详细的账目清单，你看看就知道了。”
米英一边说着，一边驾驶悬浮车在街道车流中左右穿梭，最后停在了红绿灯前，街边海报页面大小不一的工作招聘广告照进宋浔眼里。
──【一层xxx挖矿小队诚招后勤，月薪8000，福利多多，欢迎积极联系洽谈。】
──【急招！二三层精英小队紧急招聘两名强攻队员！月薪20000外加医疗贴补，其余可面谈！】
──【四层B区小队缺一名探路的人，税后每月680000联邦币，其余各项补贴福利视情况而定，有意者联系工作邮箱。】
就在这些海报下，一群面色蜡黄，两眼黯淡无神的D区公民排起了长队，队伍的源头是印着联邦标志的货车，货车前是正在低价售卖临过期基础营养剂的巡逻员。
一条横幅挂在货车上：
【第2190次限时限量公益救助开始，基础营养剂20联邦币一支，一人限购一支，售完即止，先到先得，重复购买或蓄意闹事者将依法惩处。】
横幅下，又是一群神态狰狞的公民，他们被电能链条绑着挤成一堆，一旦发现这些人的挣扎幅度过大，绑在他们身上的链条就会立刻放出滋滋作响的电流，电得他们扭曲着身体高声嘶喊。
红绿灯还有十几秒的时间，车上和米英和赛拉也听见了街边的动静，但她们的注意力只放在了墙上的招聘广告。
“68万就想招一个前排探路，B区的人越来越不拿我们当回事了。”
赛拉拿出自己的“手机”拍下这块招牌广告，宋浔看着她两手哒哒哒敲着手机键盘，快速编辑了一段文字，然后指尖一点，拍好的照片和小作文被她发进了某个类似于网络论坛的页面。
宋浔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赛博世界的智能手机──手腕处的智能腕表向外投出一小片长方型电子信息屏，和赛拉的整个手掌一般大小，内置多个App触摸按键，和她原世界中的智能手机没有太大差别。
便捷高效，还可以随意改变大小尺寸或是折叠收进腕表内，怎么用都能看，怎么折都有面，好一个智能杂技手机。
再扫一眼电子屏上的最新热帖：
《家人们谁懂啊！新来的穿越者租客失联了整整三个月，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却死了，还死在出租屋门口，害得我这个屋主被巡逻员带走问话，浪费了整整三天的黑塔工作时间！》
“又有一个穿越者死了。”赛拉随便说了一句，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不耐烦，像是看腻了论坛上出现穿越者意外死亡的热贴：
“最近这两个月意外死亡的穿越者好像越来越多了，算上一个月前的柴志义，这已经是我刷到的第八个穿越者死亡帖子了。
往年一年最多也只死三四个，现在怎么两个月就死了八个，穿越者的质量真是越来越差了。”
车上唯一一位质量同样不咋地的穿越者宋浔悄悄放轻了呼吸声，努力减少存在感。
穿越者死亡意味着和缺德系统彻底解绑，也证实了她之前认为缺德系统在同一时间绑定多个宿主的猜测。
除去这些不愿意和它继续合作的人，不知道整个联邦还剩下多少继续登塔的穿越者。
“第八个都出来了，第九个估计也不远了──宋浔。”
米英突然从副驾驶上扭过身子看向后座的宋浔，比寻常人瞳色更浅的浅棕色眼睛在车厢内闪着细碎的光。
即使知道自己目前没有暴露身份，宋浔的心情还是不由得有些忐忑：“怎么了？”
“回基地前还是先去买些日常用品吧，你总不能一直穿着这身破烂在大街上走。”
上下扫视了宋浔全身，米英的面部表情是赤｜裸裸地嫌弃：
“浑身黑，也就只有柴志义是这种审美，还得再买一个你自己的通讯腕表，方便我们随时联系。
你应该也收到了联邦给的赔偿金吧，几万块，虽然不多，但是买一个通讯腕表也足够了。”
宋浔心底悬起的石头放了下来，放松后才发现自己刚刚已经在不觉间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都行，队长经验丰富，我全听队长的安排。”
她百分百的信任和尊重成功引来了赛拉的目光，目光里带着淡淡的欣赏。
这眼神有点熟悉，宋浔高中时，追星的同桌在看到同担后就会露出这种带着欣赏的眼神──
原来你也觉得XXX不错，真有品。
红绿灯倒计时结束，米英一踩油门，悬浮车在街上左拐右拐，带着宋浔闯进D区最繁华的商圈。
所谓商圈就是一条热闹的商业街，和原世界的普通夜市没两样，最大的区别就是在街边吆喝的商贩成了半机械半人类的改造人。
米英领路，宋浔和赛拉紧跟在她身后，三人在商业街内像鱼一样乱窜。
也许是因为米英是这里的常客，也或许是因为她标志性的寸头和脸上的伤疤，他们仨这一路走来，凡是和米英对上眼的商贩全都乐呵呵的主动上前和她打招呼。
再热情点的就是直接送礼物，要么送些店内的产品，要么送几管好用的零件润滑油。
米英也是个改造人，给机械改造人送润滑油，没有任何问题。
一路走走停停，耗时大约十几分钟，米英才领着宋浔和赛拉来到一家二手商铺前。
宋浔抬头一看商铺名──老干妈二手专卖店。
穿越者宋浔扣紧了手指头。
如果水源不够，那动起来就像便秘，用足了牛劲也只会浑身难受，然后再紧巴巴地憋出一个啥也不是的臭屁。
假如再问：不花钱行不行？
不好意思，不行。
“在底层区生活的人都有个共识：自己的钱不是钱，只是那些有钱人暂时把钱存在了他们的口袋里罢了，迟早有一天是要还回去的。
尤其是专套，虽然最低只要几百万就能拿下一套定制专套，但后续还需要不断砸钱更新套装零件，一个创生公司生产的精密零件起码十万联邦币起步。
后续还有保养维护大更新等等，零零碎碎加在一起需要不少钱，套装性能越好，耗费的资金就越多，一套真正能达到和身体百分百契合的专套确实不只一个亿。”
宋浔闻言看了看自己身上这套柴志义套装，已经简约到了简陋的程度，连一把自备武器都没有，雷英杰好歹还有一个小手枪。
就这种程度的装备，也要几百万？
“你身上的破烂不算真正的套装，最多算个套。”
米英看出了她眼里的不解，又继续说道：
“前期没钱买套装，卖家就会想尽办法推出各种优惠促销活动吸引你贷款购买。
他们鼓励你尽快买套装是为了让你能早点拥有赚大钱的本事，在塔内，好装备和好收入几乎成正比。
好收入又会不断刺激你对高质量生活的渴望，可高质量的生活又只存在于高层区，于是你又不得不往装备上砸更多的钱。
赚了多少就花了多少，你口袋里的钱最终都会以各种各样的渠道回流到资本手中。
还有房贷车贷和进入黑塔的安保费，这些都是看不见尽头的待还债务。”
安保费又是什么新鲜名词。
宋浔对这类生活潜规则了解甚少，米英就一点点和她说明，赛拉跟着在一边补充几句：
“房子可以暂时不买，悬浮车这样的交通工具也可以不买，就连专套都可以暂时租借其他人的淘汰品，但是只要你还想在黑塔内继续工作，一天800联邦币的安保费就必须按时缴纳。
否则当你遇到了怪物袭击，就算把通讯器摁烂，黑塔巡逻队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而他们能夸下海口，保证发生袭击意外后能第一时间到达现场，靠的就是创生公司卖给联邦的先进设备以及一群重金培养出的精英人才。
效果你也看到了，你和雷英杰被寄主攻击的时候，巡逻队到场的速度比同在一个矿洞的我们还要快，这么多安保费就是他们全力出动救援应得的人力工资以及设备维修费。”
工作一次得交800安保费，假如每周单休一天，一月26天的工作时间就需要整整20800，这还不包括通勤以及其他日常生活开支的费用。
嘶……
宋浔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两万块足以让她在原世界中的老家过上滋润美满的小日子，但在这里竟然只是工作必备开销。
本以为米英给她开出的一万五底薪以及百分之十的绩效提成已经是超丰厚待遇，没想到她的底薪甚至不够缴纳高昂的安保费。
可这笔钱又不能不交，塔内怪物神出鬼没且攻击性极强，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倒霉的是谁，没准就是自己呢？
哪怕是幸运儿，他们也不能保证能全身而退，其他低等级觉醒者想要活命，就必须买上这份保险。
“塔外的工作呢，这总不需要安保费吧。”宋浔忍不住又问。
“现在这世道哪来那么多工作，可替代性稍微高些的工作基本全被AI机器人霸占了，剩下一些不能被替代的，要么是高门槛，要么是高时间成本，在这群人里，能赚钱的又少之又少。
只有不允许AI机器人存在的黑塔才是工作岗位最多的地方。
你的劳动合同还留在八十八小队，所以工会已经把你第一次进入黑塔时所需要缴纳的安保费自动记在了小队的总账户上，发工资的时候统计工作天数然后再一次性扣除。
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保险补贴，到时候会有详细的账目清单，你看看就知道了。”
米英一边说着，一边驾驶悬浮车在街道车流中左右穿梭，最后停在了红绿灯前，街边海报页面大小不一的工作招聘广告照进宋浔眼里。
──【一层xxx挖矿小队诚招后勤，月薪8000，福利多多，欢迎积极联系洽谈。】
──【急招！二三层精英小队紧急招聘两名强攻队员！月薪20000外加医疗贴补，其余可面谈！】
──【四层B区小队缺一名探路的人，税后每月680000联邦币，其余各项补贴福利视情况而定，有意者联系工作邮箱。】
就在这些海报下，一群面色蜡黄，两眼黯淡无神的D区公民排起了长队，队伍的源头是印着联邦标志的货车，货车前是正在低价售卖临过期基础营养剂的巡逻员。
一条横幅挂在货车上：
【第2190次限时限量公益救助开始，基础营养剂20联邦币一支，一人限购一支，售完即止，先到先得，重复购买或蓄意闹事者将依法惩处。】
横幅下，又是一群神态狰狞的公民，他们被电能链条绑着挤成一堆，一旦发现这些人的挣扎幅度过大，绑在他们身上的链条就会立刻放出滋滋作响的电流，电得他们扭曲着身体高声嘶喊。
红绿灯还有十几秒的时间，车上和米英和赛拉也听见了街边的动静，但她们的注意力只放在了墙上的招聘广告。
“68万就想招一个前排探路，B区的人越来越不拿我们当回事了。”
赛拉拿出自己的“手机”拍下这块招牌广告，宋浔看着她两手哒哒哒敲着手机键盘，快速编辑了一段文字，然后指尖一点，拍好的照片和小作文被她发进了某个类似于网络论坛的页面。
宋浔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赛博世界的智能手机──手腕处的智能腕表向外投出一小片长方型电子信息屏，和赛拉的整个手掌一般大小，内置多个App触摸按键，和她原世界中的智能手机没有太大差别。
便捷高效，还可以随意改变大小尺寸或是折叠收进腕表内，怎么用都能看，怎么折都有面，好一个智能杂技手机。
再扫一眼电子屏上的最新热帖：
《家人们谁懂啊！新来的穿越者租客失联了整整三个月，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却死了，还死在出租屋门口，害得我这个屋主被巡逻员带走问话，浪费了整整三天的黑塔工作时间！》
“又有一个穿越者死了。”赛拉随便说了一句，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不耐烦，像是看腻了论坛上出现穿越者意外死亡的热贴：
“最近这两个月意外死亡的穿越者好像越来越多了，算上一个月前的柴志义，这已经是我刷到的第八个穿越者死亡帖子了。
往年一年最多也只死三四个，现在怎么两个月就死了八个，穿越者的质量真是越来越差了。”
车上唯一一位质量同样不咋地的穿越者宋浔悄悄放轻了呼吸声，努力减少存在感。
穿越者死亡意味着和缺德系统彻底解绑，也证实了她之前认为缺德系统在同一时间绑定多个宿主的猜测。
除去这些不愿意和它继续合作的人，不知道整个联邦还剩下多少继续登塔的穿越者。
“第八个都出来了，第九个估计也不远了──宋浔。”
米英突然从副驾驶上扭过身子看向后座的宋浔，比寻常人瞳色更浅的浅棕色眼睛在车厢内闪着细碎的光。
即使知道自己目前没有暴露身份，宋浔的心情还是不由得有些忐忑：“怎么了？”
“回基地前还是先去买些日常用品吧，你总不能一直穿着这身破烂在大街上走。”
上下扫视了宋浔全身，米英的面部表情是赤｜裸裸地嫌弃：
“浑身黑，也就只有柴志义是这种审美，还得再买一个你自己的通讯腕表，方便我们随时联系。
你应该也收到了联邦给的赔偿金吧，几万块，虽然不多，但是买一个通讯腕表也足够了。”
宋浔心底悬起的石头放了下来，放松后才发现自己刚刚已经在不觉间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都行，队长经验丰富，我全听队长的安排。”
她百分百的信任和尊重成功引来了赛拉的目光，目光里带着淡淡的欣赏。
这眼神有点熟悉，宋浔高中时，追星的同桌在看到同担后就会露出这种带着欣赏的眼神──
原来你也觉得XXX不错，真有品。
红绿灯倒计时结束，米英一踩油门，悬浮车在街上左拐右拐，带着宋浔闯进D区最繁华的商圈。
所谓商圈就是一条热闹的商业街，和原世界的普通夜市没两样，最大的区别就是在街边吆喝的商贩成了半机械半人类的改造人。
米英领路，宋浔和赛拉紧跟在她身后，三人在商业街内像鱼一样乱窜。
也许是因为米英是这里的常客，也或许是因为她标志性的寸头和脸上的伤疤，他们仨这一路走来，凡是和米英对上眼的商贩全都乐呵呵的主动上前和她打招呼。
再热情点的就是直接送礼物，要么送些店内的产品，要么送几管好用的零件润滑油。
米英也是个改造人，给机械改造人送润滑油，没有任何问题。
一路走走停停，耗时大约十几分钟，米英才领着宋浔和赛拉来到一家二手商铺前。
宋浔抬头一看商铺名──老干妈二手专卖店。
穿越者宋浔扣紧了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