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十分钟后。

    充斥消毒水的气味的医院候诊室外,来了四个身穿警察制服的人。

    骚扰殴打事件发生时,他们正在附近当勤。于是刚接到报警电话,他们就适时吹哨出警,赶了过来。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他们的小队长滕随泱也牵扯进了这次的事件里。

    科室的门正打开。护士掀开了意风禾耳侧的头发,轻轻为她清理着触目惊心的伤口。

    而她正半敛着眸,手心紧紧握着未被摔烂的助听器,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像没有感知一般,也不吭声。

    孔云在门外被询问笔录。其中一位看起来小警察拿着口供本从候诊区走进,随后坐在了意风禾跟前。

    她感受到,便抬起了眼。

    “可以说说您的姓名吗,小姐。”他看向她问。

    意风禾抿唇,只看到了他翕动的嘴唇,一张一合的。不过她倒也能辨认出来他在讲什么。

    大概是在问她的名字。

    她正想问可不可以在手机上写下来,余光就瞥见了门口的滕随泱。

    四目恰好相对。意风禾喉咙瞬间失声。

    心里慌忙可却只能装作不经意,慢慢挪开了视线。

    但滕随泱的目光没有在她身上过多停留,他是来找那个小警官的。

    几秒后,再没传来什么动静。意风禾不安蜷了蜷指尖,又装作不经意的看了过去。

    只见那两人好像在交谈些什么,大致内容她也不能通过嘴型看出来。

    而此时,这两人的对话并没把门。

    滕随泱指了指身后的孙竟:“他们我来问?”

    小警官摸摸脑袋,却有些犹豫:“可是滕哥,你是目击证人,按程序也要录口供的。”

    “而且你刚才还打了人,都不知道上头会不会追究呢,我不敢随便交给你处理。”

    滕随泱刚想开声说些什么,结果下一秒,孙竟冒出了头。

    他刚才被滕随泱打了好几拳,腹部又中了两三脚,吐了一地,酒也差不多醒了。这会儿听见打自己的这个当差也会被追究责任,孙竟无端生出了几分讨说法的勇气。

    上前一步,他指着自己黑色套装上的几道大脚印,“对啊阿sir,不能给他问。”

    “身为警察还知法犯法,谁知道等会儿给他问了,他会不会在笔录那把黑得抹成白的呀。到时候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摊手,“而且本来就是这女人先引人犯罪的我,撩了火自己倒先跑了,我一时生气才……”

    话还没落下,滕随泱已经眉眼半阖望了过来。

    眸色淡极,却又凉浸浸的,让人不寒而栗。

    触到他带着最后警告的眼神,孙竟又恍然联想到了滕随泱拳拳到肉不要命的狠劲,浑身一颤。

    刚才半道他看见滕随泱紧张意风禾的那副样子,就猜着这两人指定是有什么关系。起码是朋友以上。

    只不过隐约记得吕廷玉说过意风禾清清白白的事,还心存着侥幸。而现在一说起她,这打人警官就火,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打女人主意打到了警官身上,啧,就当他今晚不走运吧。

    虽然孙竟这张横脸还是一副隐隐不服气的拽样,但声音到底还是小了下来。“Sorry,sir,那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行了吧?”

    滕随泱静默的双眼望着他,“你不追究?”

    “你应该追究什么?”他散漫的帮孙竟一一理清事发时的状况。

    “当时你拿着酒瓶从包房里出来,一边走还一边骂着污言秽语,而意小姐浑身是血。谁知道你还是不是想拿着碎了一半的酒瓶再伤害她?你也说了我是警察,预防犯罪我想没什么错吧。”

    “需要调出监控看看,帮忙回忆一下吗。”

    他语气寡淡,几句话却字字珠玑,砸得孙竟哑口无言,喉间的话滚了又滚,最后还是灰溜溜的彻底闭嘴了。

    见到孙竟缄默,滕随泱眼皮都懒得再抬了,最后只说着。“这事不会完的。”

    小警官在一侧正默默琢磨复盘滕随泱的话点着头。越听越有道理正想附和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口供本已经悄悄落在某个人手里了。

    小警官当即傻了眼,本来想拿回来。

    可下一秒就看见滕随泱将本子放在了桌子上,拿着钢笔在上面写东西。不明所以间,他也收回了手。

    “是啊,当时那男的一边骂粗口一边红着眼拿着酒瓶追了出来,声音好大,舞池的音乐声都盖不住。”

    候诊区座椅上的孔云正回忆着,配合警方的工作。

    “能详细说说当时他嘴里说得什么吗。”

    “我想想,好像是死*子,***、****、***之类的,都是些侮辱性很强的词。”

    三名警官面面相觑。

    程朗闻言,不由得在一边感喟,“不过幸亏风禾她的耳朵听不见,助听器又被扯了下来,不然这么恶心的话落在她耳朵里,可真难办。”

    “她听不见?”

    程朗点头。“是的,风禾失聪,平时只能靠助听器跟别人交流。”

    见涉及到听障人士,三位警官面面相觑,犯了难,“这性质就恶劣了。”

    其中一位忽然想起了什么,赶忙提醒,“哦对了,小何不是替她做着笔录么?”

    “要不要告诉他一声,让他先把问题在本子上写好?”

    哪知刚提出建议,被cue到的小警官也朝着座椅区的他们走了过来,“不用告诉我了,我知道的时候滕哥已经写完了。”

    “我刚才才拿给意小姐呢。”

    三位警官一听,有些懵了——滕队长竟然比他们都早知道?

    思绪间放眼望去,滕随泱正倚着科室的门,和孙竟询问笔录。

    .

    里头,意风禾的伤口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护士正帮她固定敷料,预备包扎。

    刚才孙竟从趾高气昂到变成缄口无言的蔫样子她看了大半,还是不清楚他们之间说了什么。

    正茫然猜测,紧接着又看到滕随泱拿过了本子,靠在了桌子上面写字。

    许是和警官打过招呼了。

    他还是那样,能轻松看出她的窘境。

    静默几秒。意风禾摊开了小何警官递过来的本子——

    里面写了几道问题,字迹隽秀。

    她拿起一侧的钢笔,刚想下笔回答,就卡在了第一题。

    因为姓名那一栏,滕随泱已经帮填好了。

    就连下来的年龄也是。

    五道题,只填了这两道。

    目光落在那‘27’的字样上,意风禾眼睫轻轻颤了颤。

    指尖停靠页纸边。心还是犹如一片翻腾的海,无法平静。

    今年还没有过生日。

    27的年龄写上——

    是滕随泱在提醒她,已经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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