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徐小海的另一半，比刑警们预想中的时间要快。
警犬摇着尾巴，直冲向月见路的地铁口下面，在一个地下通道处狂吠起来。
那是个早已废弃多年的通道，入口处的一半被防汛沙袋堆满。
在月见路上班的老人儿都知道，八年前这里规划了一个小型地下商圈，路面以下几乎都挖空了。
据说当时手上有余钱的人都蠢蠢欲动，想包一两个地下商铺，下海发财。
没想到一系列骚操作之后，工程烂尾，那个曾经前途无量的地下通道也成了个没用的门头，掩盖了里面一条悠长的、空落落的笑柄。
每天早上，千叶和许多上班族从地铁闸机走出来，都要经过这个灰暗到几乎要消失的废弃通道。
行色匆匆的人们很少会关注这里，只偶尔给一个冷漠的眼神。
很快，防汛沙包被清理掉了，布满灰尘的卷帘门被推开。
本来就是三九天，漆黑的通道入口涌出彻骨寒气，连凶猛的警犬都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万雨和另一个警察牵着警犬，走了进去，就在距离入口不远处便找到了另外一个行李箱。
看上去是被人匆匆扔在那里的，可能连冷血的杀人犯也不愿意往这废弃通道里面多走几步。
行李箱中除了剩余的破碎尸块之外，还留下了陈小海的门卡和一小串钥匙。
门卡就是普通的员工门卡，那串钥匙上，有家里的、办公室的，还有一把，是地下三层一间仓库的钥匙。
自打出了碎尸行李箱的事情，这幢陈旧的老楼在三九天里愈发显得阴森。出版社的员工们天不黑就陆续回家，没人再敢加班。
因为要问询的人太多，万雨和刑侦队的几个小伙子几乎驻扎在了出版楼里。
此时的千叶，不敢再提辞职一事。
她总觉得那个年轻警官万雨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时间比别人要长。
一周内，月华出版社里连续死了两个人，而这两个人都曾经是千叶的上司。
迟诚的死因是过量麻醉剂和酒精导致的心脏骤停，究竟是病故还是他杀，警局内部还有些争议。
徐小海一案，在治安不错的云城却是妥妥的恶性事件。他双亲是退休高干，闻此噩耗，老父亲已经住进了云城第一医院的ICU病房。
刑侦大队的压力很大。
万雨是新人，还没有跟过这种大案子，每天疲惫之余还有隐隐的兴奋。
外面天寒地冻，仿佛冬天永远不会结束。
同事出去寻访徐小海的亲友了，万雨还留在出版社，他手头唯一的线索只有那几把不起眼的钥匙。
其中一把是地下三层仓库的钥匙，他们早打开过地下仓库，里面都是多少年前出版社的老物件、旧奖杯、发黄的老书之类的东西，看不出什么头绪。
千叶第二次配合问询时，才看到那把钥匙。
她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几眼，停留的眼神被万雨捕捉到，他立即问：“你认得这钥匙？”
“对，徐主任有次喊我帮他搬了一箱材料，搬到地下仓库去的。”
“什么材料？”
“书、笔记本之类的。那几个箱子很重，我没大注意。”千叶如实答道。
“你还记得他的箱子放在什么位置吗？”万雨站起来，“走，我们下去找一下。”
千叶还记得当时老徐叉着腰，明确要求她把仓库里的旧箱子挪出来，然后把他的箱子堆到很深的角落里。
她那时只觉得这人有些施虐狂，故意指挥她干苦力。
现在想来，确实有点不对劲。
仓库的东西已经被粗略翻过一遍，老徐的那几个纸箱子不难找。
千叶记忆力很好，很快就认出来她曾经摆放过的箱子，倾身就要去搬。
“你别动，我来吧。”万雨拦住了她。
千叶并没有退后，伸手推开一个挡路的柜子，翘起唇角道：“我没问题。那次就我一个人帮徐主任把箱子弄过来的，他全程都没有动。”
万雨并不诧异，回头朝她笑了笑：“徐小海在出版社口碑不大好。”
千叶没有否认。
但不管怎样，他也就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如何落得这样的下场呢。
在千叶发愣的当口，万雨已经麻利地将那堆纸箱子一一打开。
里面大都是些旧版书、绝版书。出版社的老人儿，都有收藏书的怪癖。
然后就是些老旧的文件资料、证书通知，已经斑驳发黄了。
估计老徐舍不得扔这些老古董，又不愿意堆在自己办公室占地方，就自作主张征用公家的仓库。
还有一个小纸箱，满满一箱都是笔记本。
千叶还记得帮他装过箱，看起来应该是多年的工作笔记。
里面的字迹散乱潦草，勉强能辨认得出。
万雨两眼放光，坐在地上就开始翻那些本子。
他直觉这里面有线索。
师傅告诉过他，刑警的直觉很重要。
他的直觉还提醒自己，千叶这个人肯定跟案子有关系。
“太多了，你跟我一起翻吧。”他抬头道，“看到有用的线索就告诉我。”
千叶不知道他是什么居心，但对方既然开口了，她也不好甩手就走。
她也有直觉，面前这个所谓的老同学人挺好，但是有点难缠。
她决定了，配合完调查之后，尽快辞职。
地下仓库冷得很，万雨下来的时候没穿外套，被冻得有些鼻塞。
他没翻一会儿，便站起来跺脚：“还是上楼去看吧。”
千叶把手里的一个本子扔进纸箱，也站起来。
这个箱子不大，万雨一个人抱着很轻松。千叶走在前面，按下电梯的上行按钮。
电梯门开，一直上到十楼的小会议室，轿厢里只有千叶和万雨两个人。
“还需要我和你一起看吗？”千叶把万雨领到会议室门口。
这间是临时拨出来给刑侦大队用的，里面暖气很足。万雨忙不迭推门进去，搓着手望向千叶：“需要啊，坐。”
千叶趁着这小警察转身去放箱子，狠狠白了他一眼。
实习生就是块砖头吧，哪里需要垫哪里。
几十个大大小小的笔记本，一小半是杂乱的工作记录，还有一大半，看上去像是日记。
千叶翻完一本就眉头紧锁。
徐小海表面看着不是个好人，实际上就是挺变态一个人。
他十几年前的日记里面就写了一堆自己怎么整人的事例，从他对某人看不顺眼，到如何打压陷害，到对方如何服软，最后离职或是调走的结果津津乐道。
他似乎每年都要挑一个不顺眼的对象，当做一个靶子，以折磨此人为乐。
到了去年，这个对象成了迟诚。
关于迟诚的记录停在他刚刚调入月华出版社的那几个月，后面就断了篇。
估计是记在新的本子上，随身带走或是给凶手拿走了。
“这位徐主任对迟诚意见挺大啊。”万雨手速很快，一边翻一边将关键的页码折起来，“他们之间还动过手？”
千叶惊讶道：“我不知道。我过来出版社实习时间不长。”
迟诚是青年才俊，一来就是名誉副社长，招人嫉恨也很正常。
千叶想起她去新媒体之前，被老徐拦了一把，应该也是出于他和迟的私怨。
万雨继续细看。
原来迟诚从小就喜欢写作，处女作就是在徐小海父亲当年办的刊物上发表的。
只是当时他用了笔名。这事儿只有徐小海知道。
“垃圾，跑去国外混一圈，回来就成名作家了，当年还不是跑去巴结我家老头子，现在才捞得这么多好处。垃圾玩意，靠着些破文字到处勾引女人，老子有机会一定放倒他……”徐小海在日记里咒骂道。
“到下班点了。”千叶轻轻呼出一口气，合上手里的笔记本。
真是满满的负能量。她现在希望马上去洗手。
“我也得下班了，连轴转吃不消。”万雨揉了揉眼睛，看向千叶，“老同学，一起吃晚饭？”
好不容易下班儿了，谁会和警察一起吃晚饭？千叶掐着桌子角，面无表情，在想怎么拒绝会比较婉转一些。
“走吧，老同学，再见面不容易啊。”万雨露出一个皱巴巴的笑容。
他奔波了这几天，挺清爽的脸看上去也有些灰暗，嘴角裂了道小口子。
这两声老同学一叫，千叶倒犹豫不决起来。
她刚才被徐小海的日记恶心到了，现在确实很想跟正常人聊聊天。
她还想去马路对面那家新开的重庆小面店。反正林风估计是不会陪她去吃的。
“现在不算工作时间了吧？”千叶抬手看看腕表。
“不算！”
下楼时正是打卡时间，电梯里面人很多。万雨靠在电梯角落，双手抱肩，静静打量着一众出版社的员工。
千叶个子高，额头上压了顶灰色绒线帽，冷白色的脸上眉眼乌黑，唇色淡淡的，鼻尖和下巴微红。
她此前在电视台工作过两年，学生气却并没有褪干净，站在或精致或闲散的职场人群中，很是出挑。
万雨大概还记得学生时代的千叶。
下课时，男孩子们总喜欢凑在后门口，看门外经过的女孩子们。
千叶那时候个子就高，不过似乎是短发，总低着头，身边没个伴。
她的气质就和现在一样，冷若冰霜、生人勿近。
没想到冷美人是超级喜欢吃辣的。
千叶领着万雨去马路对面吃重庆小面。
云城的饮食偏甜口，重庆小面这个辣度，万雨有点受不住。
千叶闷着头，哧溜哧溜干完了小半碗，只见万雨还在一口面、一口冰可乐艰难地进食。
他果然没再聊关于出版社的事儿，而是说起中学时代的校园生活。
“当时有个物理老师，好像姓卞，脾气不大好的那个，你还记得吗？他也教我们班，每次骂人的时候都会说我们不如你们一班。”
千叶点点头：“他骂我们的时候也说我们不如三班。”
“他现在就住我们小区，哈哈。已经退休了，天天去月见湖边找老阿姨跳舞。”
千叶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看对面这人被辣得眼泪汪汪，觉得有点好笑。
林风很少陪她吃这种店，一是他自己吃不了辣，二是他觉得千叶的体质也不适合吃这么辣。
身边时时有个医生盯着，挺安全的，却也有点儿憋闷。
手机叮叮咚咚想起来。千叶拿起来一看，真是想曹操曹操就到了。
“千叶，你还没回家？”林风的声音温润低沉。
“哦，我刚吃完晚饭，一会儿就回了。你在哪儿？”千叶感觉他在很安静的地方，旁边没有杂音。
林风笑着答道：“我提前回来了，刚到你家门口。你现在在哪？我去接你吧。”
林风知道千叶家门锁的密码，但他没有进去，只将一大袋子云南特产放在鞋柜上，臂弯里夹着一束粉白色玫瑰，转身下楼。
警犬摇着尾巴，直冲向月见路的地铁口下面，在一个地下通道处狂吠起来。
那是个早已废弃多年的通道，入口处的一半被防汛沙袋堆满。
在月见路上班的老人儿都知道，八年前这里规划了一个小型地下商圈，路面以下几乎都挖空了。
据说当时手上有余钱的人都蠢蠢欲动，想包一两个地下商铺，下海发财。
没想到一系列骚操作之后，工程烂尾，那个曾经前途无量的地下通道也成了个没用的门头，掩盖了里面一条悠长的、空落落的笑柄。
每天早上，千叶和许多上班族从地铁闸机走出来，都要经过这个灰暗到几乎要消失的废弃通道。
行色匆匆的人们很少会关注这里，只偶尔给一个冷漠的眼神。
很快，防汛沙包被清理掉了，布满灰尘的卷帘门被推开。
本来就是三九天，漆黑的通道入口涌出彻骨寒气，连凶猛的警犬都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万雨和另一个警察牵着警犬，走了进去，就在距离入口不远处便找到了另外一个行李箱。
看上去是被人匆匆扔在那里的，可能连冷血的杀人犯也不愿意往这废弃通道里面多走几步。
行李箱中除了剩余的破碎尸块之外，还留下了陈小海的门卡和一小串钥匙。
门卡就是普通的员工门卡，那串钥匙上，有家里的、办公室的，还有一把，是地下三层一间仓库的钥匙。
自打出了碎尸行李箱的事情，这幢陈旧的老楼在三九天里愈发显得阴森。出版社的员工们天不黑就陆续回家，没人再敢加班。
因为要问询的人太多，万雨和刑侦队的几个小伙子几乎驻扎在了出版楼里。
此时的千叶，不敢再提辞职一事。
她总觉得那个年轻警官万雨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时间比别人要长。
一周内，月华出版社里连续死了两个人，而这两个人都曾经是千叶的上司。
迟诚的死因是过量麻醉剂和酒精导致的心脏骤停，究竟是病故还是他杀，警局内部还有些争议。
徐小海一案，在治安不错的云城却是妥妥的恶性事件。他双亲是退休高干，闻此噩耗，老父亲已经住进了云城第一医院的ICU病房。
刑侦大队的压力很大。
万雨是新人，还没有跟过这种大案子，每天疲惫之余还有隐隐的兴奋。
外面天寒地冻，仿佛冬天永远不会结束。
同事出去寻访徐小海的亲友了，万雨还留在出版社，他手头唯一的线索只有那几把不起眼的钥匙。
其中一把是地下三层仓库的钥匙，他们早打开过地下仓库，里面都是多少年前出版社的老物件、旧奖杯、发黄的老书之类的东西，看不出什么头绪。
千叶第二次配合问询时，才看到那把钥匙。
她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几眼，停留的眼神被万雨捕捉到，他立即问：“你认得这钥匙？”
“对，徐主任有次喊我帮他搬了一箱材料，搬到地下仓库去的。”
“什么材料？”
“书、笔记本之类的。那几个箱子很重，我没大注意。”千叶如实答道。
“你还记得他的箱子放在什么位置吗？”万雨站起来，“走，我们下去找一下。”
千叶还记得当时老徐叉着腰，明确要求她把仓库里的旧箱子挪出来，然后把他的箱子堆到很深的角落里。
她那时只觉得这人有些施虐狂，故意指挥她干苦力。
现在想来，确实有点不对劲。
仓库的东西已经被粗略翻过一遍，老徐的那几个纸箱子不难找。
千叶记忆力很好，很快就认出来她曾经摆放过的箱子，倾身就要去搬。
“你别动，我来吧。”万雨拦住了她。
千叶并没有退后，伸手推开一个挡路的柜子，翘起唇角道：“我没问题。那次就我一个人帮徐主任把箱子弄过来的，他全程都没有动。”
万雨并不诧异，回头朝她笑了笑：“徐小海在出版社口碑不大好。”
千叶没有否认。
但不管怎样，他也就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如何落得这样的下场呢。
在千叶发愣的当口，万雨已经麻利地将那堆纸箱子一一打开。
里面大都是些旧版书、绝版书。出版社的老人儿，都有收藏书的怪癖。
然后就是些老旧的文件资料、证书通知，已经斑驳发黄了。
估计老徐舍不得扔这些老古董，又不愿意堆在自己办公室占地方，就自作主张征用公家的仓库。
还有一个小纸箱，满满一箱都是笔记本。
千叶还记得帮他装过箱，看起来应该是多年的工作笔记。
里面的字迹散乱潦草，勉强能辨认得出。
万雨两眼放光，坐在地上就开始翻那些本子。
他直觉这里面有线索。
师傅告诉过他，刑警的直觉很重要。
他的直觉还提醒自己，千叶这个人肯定跟案子有关系。
“太多了，你跟我一起翻吧。”他抬头道，“看到有用的线索就告诉我。”
千叶不知道他是什么居心，但对方既然开口了，她也不好甩手就走。
她也有直觉，面前这个所谓的老同学人挺好，但是有点难缠。
她决定了，配合完调查之后，尽快辞职。
地下仓库冷得很，万雨下来的时候没穿外套，被冻得有些鼻塞。
他没翻一会儿，便站起来跺脚：“还是上楼去看吧。”
千叶把手里的一个本子扔进纸箱，也站起来。
这个箱子不大，万雨一个人抱着很轻松。千叶走在前面，按下电梯的上行按钮。
电梯门开，一直上到十楼的小会议室，轿厢里只有千叶和万雨两个人。
“还需要我和你一起看吗？”千叶把万雨领到会议室门口。
这间是临时拨出来给刑侦大队用的，里面暖气很足。万雨忙不迭推门进去，搓着手望向千叶：“需要啊，坐。”
千叶趁着这小警察转身去放箱子，狠狠白了他一眼。
实习生就是块砖头吧，哪里需要垫哪里。
几十个大大小小的笔记本，一小半是杂乱的工作记录，还有一大半，看上去像是日记。
千叶翻完一本就眉头紧锁。
徐小海表面看着不是个好人，实际上就是挺变态一个人。
他十几年前的日记里面就写了一堆自己怎么整人的事例，从他对某人看不顺眼，到如何打压陷害，到对方如何服软，最后离职或是调走的结果津津乐道。
他似乎每年都要挑一个不顺眼的对象，当做一个靶子，以折磨此人为乐。
到了去年，这个对象成了迟诚。
关于迟诚的记录停在他刚刚调入月华出版社的那几个月，后面就断了篇。
估计是记在新的本子上，随身带走或是给凶手拿走了。
“这位徐主任对迟诚意见挺大啊。”万雨手速很快，一边翻一边将关键的页码折起来，“他们之间还动过手？”
千叶惊讶道：“我不知道。我过来出版社实习时间不长。”
迟诚是青年才俊，一来就是名誉副社长，招人嫉恨也很正常。
千叶想起她去新媒体之前，被老徐拦了一把，应该也是出于他和迟的私怨。
万雨继续细看。
原来迟诚从小就喜欢写作，处女作就是在徐小海父亲当年办的刊物上发表的。
只是当时他用了笔名。这事儿只有徐小海知道。
“垃圾，跑去国外混一圈，回来就成名作家了，当年还不是跑去巴结我家老头子，现在才捞得这么多好处。垃圾玩意，靠着些破文字到处勾引女人，老子有机会一定放倒他……”徐小海在日记里咒骂道。
“到下班点了。”千叶轻轻呼出一口气，合上手里的笔记本。
真是满满的负能量。她现在希望马上去洗手。
“我也得下班了，连轴转吃不消。”万雨揉了揉眼睛，看向千叶，“老同学，一起吃晚饭？”
好不容易下班儿了，谁会和警察一起吃晚饭？千叶掐着桌子角，面无表情，在想怎么拒绝会比较婉转一些。
“走吧，老同学，再见面不容易啊。”万雨露出一个皱巴巴的笑容。
他奔波了这几天，挺清爽的脸看上去也有些灰暗，嘴角裂了道小口子。
这两声老同学一叫，千叶倒犹豫不决起来。
她刚才被徐小海的日记恶心到了，现在确实很想跟正常人聊聊天。
她还想去马路对面那家新开的重庆小面店。反正林风估计是不会陪她去吃的。
“现在不算工作时间了吧？”千叶抬手看看腕表。
“不算！”
下楼时正是打卡时间，电梯里面人很多。万雨靠在电梯角落，双手抱肩，静静打量着一众出版社的员工。
千叶个子高，额头上压了顶灰色绒线帽，冷白色的脸上眉眼乌黑，唇色淡淡的，鼻尖和下巴微红。
她此前在电视台工作过两年，学生气却并没有褪干净，站在或精致或闲散的职场人群中，很是出挑。
万雨大概还记得学生时代的千叶。
下课时，男孩子们总喜欢凑在后门口，看门外经过的女孩子们。
千叶那时候个子就高，不过似乎是短发，总低着头，身边没个伴。
她的气质就和现在一样，冷若冰霜、生人勿近。
没想到冷美人是超级喜欢吃辣的。
千叶领着万雨去马路对面吃重庆小面。
云城的饮食偏甜口，重庆小面这个辣度，万雨有点受不住。
千叶闷着头，哧溜哧溜干完了小半碗，只见万雨还在一口面、一口冰可乐艰难地进食。
他果然没再聊关于出版社的事儿，而是说起中学时代的校园生活。
“当时有个物理老师，好像姓卞，脾气不大好的那个，你还记得吗？他也教我们班，每次骂人的时候都会说我们不如你们一班。”
千叶点点头：“他骂我们的时候也说我们不如三班。”
“他现在就住我们小区，哈哈。已经退休了，天天去月见湖边找老阿姨跳舞。”
千叶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看对面这人被辣得眼泪汪汪，觉得有点好笑。
林风很少陪她吃这种店，一是他自己吃不了辣，二是他觉得千叶的体质也不适合吃这么辣。
身边时时有个医生盯着，挺安全的，却也有点儿憋闷。
手机叮叮咚咚想起来。千叶拿起来一看，真是想曹操曹操就到了。
“千叶，你还没回家？”林风的声音温润低沉。
“哦，我刚吃完晚饭，一会儿就回了。你在哪儿？”千叶感觉他在很安静的地方，旁边没有杂音。
林风笑着答道：“我提前回来了，刚到你家门口。你现在在哪？我去接你吧。”
林风知道千叶家门锁的密码，但他没有进去，只将一大袋子云南特产放在鞋柜上，臂弯里夹着一束粉白色玫瑰，转身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