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真的?”

    她点点头。

    他很想问她,她替他接呕吐物,是要代偿她那天醉酒后冲着他呕吐还是拉肚子?

    但她想得出,他却开不了口问。

    锁着眉头微微摇了摇头,压低了帽檐,盖住了眼睛,不再看她。

    清新的橘子味传入鼻腔,过了会儿,赵以乔往他嘴里塞了瓣橘子。

    酸酸的,冰凉的汁水灌入喉咙,俞泊尧好受了不少,“早不拿出来……”

    “刚问前面的女孩子要的。”

    把果肉塞到他的手里,赵以乔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细绳,把整个橘子皮串上,挂在俞泊尧的脖子上。

    “不要!你要干嘛……”

    他抗拒了几下,却被赵以乔一把按住,“这样舒服一点……”

    她的脸凑得极近,鼻息吐在他的颈侧,一脸认真的系着绳子,俞泊尧的呼吸收了收,不满道:“你是纯心想看我出糗,以平衡你的心态吧……”

    “挺好看的,不算出糗……”

    赵以乔笑的不怀好意。

    俞泊尧微微瞪着眼睛,像一只挂着铃铛的叛逆大猫咪。

    大猫咪的手机响了响,他梗着喉咙打开看了看,塞到赵以乔手里,不客气道:“帮我回一下,我打不了字……”

    备注是杨京墨,看头像是个女孩子,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听新春音乐会。

    “回什么?”

    赵以乔打开输入法。

    “就说不去,让她找别人陪她。”

    赵以乔在手机上写:我这几天不在昌岚,没空去噢,你问问别人有没有时间去吧。

    俞泊尧的大手掌按住了她要点击发送的手,“就发‘我不去,你找别人陪吧。’就够了。”

    “你不觉得,这样很生硬没礼貌吗?”

    他连说这句话的语气都冷淡到不行。

    “这样说,她才不会误会。”

    赵以乔眨眨眼,像是没听到这句话,她抬起手机给俞泊尧看,“人家都觉得冷漠……”

    对话框里,那个女孩子回他:

    【你对我有必要越来越冷漠吗?】

    “你帮我回,就说……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的声音落在耳侧,像是庄重的宣告,也像是温柔的低喃。

    有喜欢的人了?

    赵以乔抬起眼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对上他毫不退缩的目光,好一会儿,她脸上的表情才开始出现吃瓜的兴奋,“你喜欢谁啊?”

    俞泊尧深邃的眼睛幽冷地转了转,侧着脸慢慢靠近她的耳侧,低语漫漫,“你问这个?怎么,喜欢上我了?”

    耳语听得赵以乔心跳莫名加快,偏过头躲到了一边,目光落到他通红的耳朵上,不禁笑了笑,“就你这样的,还学我?”

    俞泊尧隐不住嘴角玩味的笑意,伸手扣上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脑袋捞了回来,抵靠在椅背上,依然凑到她耳边低语,“你以为你面不改色吗?你也不看看自己脸红成什么样了。”

    热热的鼻息让她耳朵发痒,赵以乔难耐地缩了缩脖子,却触到了点点冰凉,一丝极淡的喘息入耳,直觉告诉她,是他的嘴唇和鼻尖……

    心里侯然一跳,伸手将他推开,“那是因为你不讲武德,还敢动手?”

    俞泊尧盯着她,后仰起脑袋,嗤笑一声,喃喃道:“先动手的人可不是我。”

    赵以乔心神微乱,不打算再跟他斗这个,把他的鸭舌帽拉下来盖住他的脸,“晕船就快睡吧。”

    他掀了掀帽子,眼神有些痛苦,低头吸了吸橘子皮,“还是好晕,还有多久到?”

    “还有三十分钟。”她叹了一声,手肘怼了怼他的胳膊,“我教你一招,按一下这个穴位,一百下,能舒服很多。”

    她说着,用自己的左手大拇指,交叉在右手上,使劲按着手上的虎口。

    俞泊尧慵懒地瘫了瘫腰背,尝试自己按了按,没两下,把手伸到她跟前,不均匀地吐着气“你帮我,我没力气。”

    赵以乔白了他一眼,拉过他的手,“这算是还你那三个条件中的一个。”

    她说着,开始用力按压他的虎口,指腹打着圆圈。

    “不算。”他半握着她的手,修长的手指覆在她雪白的手背上。

    “不算不按了。”她把手往回拉,他却握的很紧,她皮肤上压出红印。

    “你有没有良心?在伦敦我可是守了你一整夜。”

    赵以乔自觉有一点理亏,哼了一声,只好继续帮他按,只是力道更大。

    “轻点。”他的脑袋滑落在她肩膀上方,差一点就靠上去。

    “就是痛才有效果。”她信誓旦旦。

    肩膀上的一双眼睛无力地睨了她一眼,缓缓合上。

    很痛吗?

    明明眉头都不皱一下。

    张萃凌来接赵以乔。

    在赵以乔的要求下,俞泊尧顺从地站在离她一百米的地方,看着她上了一辆粉红色的五菱宏光宝宝巴士。

    那车虽小,但跑得挺快。

    堂花岛几年的变化翻天覆地,政府统一规划的街道平直宽阔,两边的商铺崭新明亮,各有特色,依托着优越的海岛风景资源,政府给了很多产业支持,公共服务配套和卫生治理与城市无异,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愿意留在这里发展,这几年兴起了露营基地、游乐场等,堂花岛也成为很多人口中来兴海必去的海岛,节假日必定游人如织。

    “这车真好!我明年在昌岚也搞一辆。”

    挂在车头的吊饰是一个中国风状元帽小配饰,很好看,赵以乔抬手把玩了一会儿。

    “是吧?真挺好的,我送我妈去医院复诊特别方便,停车也好停。”

    “双姨现在怎么样了?”

    赵以乔问。

    张萃凌的妈妈中风之后,半身瘫痪,她辞去京州的工作,回岛上照顾,已经两年了。

    赵以乔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是心酸,张萃凌还有一个大她七岁的哥哥,家里倾尽一切给他在兴海市区买了房子,娶了媳妇之后,他却不肯担起重任,将母亲丢给妹妹,一个月给千八百了事。

    “还是那样,脾气爆的很,不是嫌我做的饭难吃,就是说我,都这个情况了还敢在网上买那么多东西。我每天一边可怜她,一边和她吵架,什么狠话都说尽了。”

    张萃凌叹了口气,好像有千万的怨言,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你变瘦了,脸也黑了。”

    赵以乔有些心疼,想起以前张萃凌活泼水灵,一脸的胶原蛋白能掐出水来,爱穿颜色鲜艳的衣裳,尤其是红色的裙子,高挑的她走起路来如风环绕。

    她在京州工作那两年,朋友圈全是她的美照,现在已经好久不发了。

    “黑了瘦了算啥,我快成怨妇了,以后就是花环镇上的双姨二号。”

    她又笑了笑,似乎已经无关紧要了。

    她的妈妈双姨是卧病前,出了名的泼辣凶悍,在水产公司做小组长,谁惹她不高兴了,她连厂长都骂。

    镇上的人一般不跟她一般见识,她老公死的早,都觉得她可怜,拉扯两个孩子不容易。

    赵以乔和张萃凌有着三分之一重合的人生轨迹,只不过她的妈妈没有选择再婚,一直跟她们生活在一起。

    可是,生活的压力真的太大了,双姨在外受的苦,没完没了的跟十多岁的女儿抱怨,怨她死去的丈夫不负责任,哭自己劳累的人生。

    那时候赵以乔去找张萃凌玩,没有一次听不到双姨的牢骚。

    时间久了,赵以乔觉得张萃凌很苦,觉得双姨也很苦,终于释怀了母亲再婚的事情。

    赵以乔拍了拍她的肩膀,幽幽开口,“辛苦啦,阿凌。”

    张萃凌挤出一个挂满全脸的笑容,回应这苦涩的气氛。

    要不是在车上,赵以乔可能会狠狠抱住她。

    可她只是笑着。

    一辆白色小轿车并排开到他们旁边,大骂道:“开这么慢!下来走路啊!”

    似乎忍无可忍。

    赵以乔意识到她们好像一直占据着快车道,开口说道:“开右边车道去。”

    可张萃凌开了车窗,吼道:“我就这么开,又不像你赶着去投胎!”

    张萃凌的嗓门遗传自她妈妈,声音大得车都震了震。

    赵以乔觉得多少有点难听,况且现在还是过年,心里一惊。

    果不其然,那辆车在前面不远处猛地停下,车屁股抖了抖,下来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平头男子,另一侧车门追下来一个穿着喜庆红衣的女子。

    “快开走!”

    赵以乔惊叫了一声。

    可是来不及了,除非从这两个人前面碾过去。

    “你骂谁呢?!你给我下来!”

    男子疯狂地拍打着车窗,一脚一脚踹着车身,发出猛烈地砰砰砰的声音,张萃凌紧闭车门,车窗也关的死死的,怒目圆睁的脸是她最后的倔强。

    赵以乔原本在车里还出声道歉来着,但是眼看那男的不停地企图拉开车门,还跑到车头去想把车抬起来,车身被他整的一晃一晃,着实心慌。

    也开始警告,“走开!再不走报警了!”

    赵以乔拿出手机,准备报警,傻眼了一秒,又从另一个口袋掏出手机,拨打了110。

    那个红衣女子眼见赵以乔报了警,慌忙拉着男子离开了。

    但还是被警察传唤回了警察局。

    “我向你道歉,赔偿你损失,但是我不接受你道歉!大过年的,你敢诅咒我!我告你辱骂!”

    “好!我接受你的赔偿,但不接受你的道歉,我告你恐吓!”

    张萃凌还在和那个男子激情对峙的时候,赵以乔心慌意乱的想着另外的事——

    俞泊尧的手机,在她这!

    真是哭笑不得,那小子可怎么办啊……

    “他找不到人借手机打个电话吗?”赵以乔着急的想。

    她作为报警人,和当事人之一,警局还等着她签字结案。

    江知聿的妈妈打来电话,问赵以乔人到哪了,仪式是中午十二点开始。

    赵以乔看了看时间,马上就十点半了。

    事情处理完,十一点,俞泊尧的手机终于响起,俞泊尧倒是平静得很,“你在哪?说个地址我打车过去。”

    “花安小筑。”

    来不及在警察局等他,赵以乔只好让他到江知聿家里对面的民宿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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