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走进一间杂货物,出来的时候拿着大包小包,买了锯子、铁锹、锄头、刮板,顺道找木匠做了八个模子。

    东西太多拿不了,回到家脚底板都磨出泡了,姜婉打算买个牛车,有现成的大黄牛。

    有趁手的做砖胚模具速度飞快,之前做好的第一批砖胚已经干了。

    姜婉招呼妹妹们把砖胚人窑,一层一层整整齐齐,中间留有空隙,再封顶糊上黄泥巴。

    这是第一炉正式烧砖,所有人有些紧张,全都围在一旁,砖窑顶上冒出青烟时,全都回头看姜婉。

    姜婉在远处吭哧吭哧锯木头,心里都是新床,她想要自己睡,不是嫌弃谁,习惯而已。

    有天下午姜氏看到压在稻草上的砖胚变成了泥巴,她有些担心,“婉儿,这红砖真能卖钱?”

    姜婉手中动作没停,“是!砖窑也是用泥巴做的!”

    姜氏觉得自己用的跟卖的不一样,转念一想女儿是个有主意的,听她的没错。

    母女几人轮流守着砖窑三天三夜,期间姜婉的新床做好了。

    妹妹们用临时灶台烧了一批红砖,成品不好看质量没有问题。

    姜婉张罗着用这批红砖再盖两间房出来,茅草屋快要倒了。

    砖窑开窑的时候,只剩下两间屋顶没盖好了,姜婉感叹人多干活速度真快!

    二妹妹歪着头盯着砖窑裂缝,“头两日还见着里面烧得火红。”

    妹妹们兴奋地说着看到的事,姜婉清了清嗓子,准备好刚买的牛车,“开!”

    用锤子一点点敲开顶上的黄泥巴,在场的人屏住呼吸,直到红色板正的红砖出现在眼前,全都都开始欢呼,抱着身边的人喜极而泣。

    姜婉暗暗松了一口气,她拿了两块红砖放进木盆里。

    姜母不解没有多问,她擦了擦手,去煮饭了,嘴角忍不住上扬,多切了一块肉炖萝卜。

    经过一夜的浸泡后敲击实验,砖头完整无损。

    接下来就是把东西卖出去,姜婉带上二妹妹三妹妹一起,赶着牛车去集市,其他人在家里修房顶,继续烧砖做砖坯。

    姐妹三人换了干净的衣裳,模样生的好看,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多是好奇在牛车前看的,没有一个人开口问价。

    两个妹妹都有些紧张,眼睛跟随着摊位前的人移动。

    姜婉喝了水,吃了两张葱花饼,面前多了个穿着万字纹锦缎四十多的富态男人,他砸吧了一下嘴,问道:“这是红砖?”

    姜婉擦了擦嘴角,“是!”

    富老爷拿起一块砖头掂了掂,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秒,注意到三个小姑娘从双眼放光,到紧张攥着衣角,觉得很有趣。

    他随口问了价:“多少一车?”

    姜婉镇定自若:“粮食,米面油都可以换!”

    富老爷听到这句话,定定看了她一眼,“这玩意有什么用?”

    姜婉脱口而出,“盖房子啊!”

    她觉得面前这人有些莫名其妙,忽然反应过来,古代都是青砖,没人见过红砖。

    早知道吆喝两声,浪费了一刻钟。

    富老爷有些疑惑:“盖房子?这不都是土墙?”

    姜婉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他左侧,见他没有表现出不喜,这才热心地解释:“可以砌墙,砌烟囱风吹雨打都不会坏!”

    “嗤~夸大其词!”

    “对啊!哪来的骗子?这分明是晒干的泥巴。”

    “快走!看你们年岁小这回就算了,若再有下次捆你见官。”

    不知何时,牛车前围了一圈人,大多都对红砖能砌墙嗤之以鼻。

    “这看起来很结实,也许她说的是真的。”

    少数的声音很快被大多数声音压了下去。

    两个妹妹被周围的人吓到,躲在姜婉身后。

    姜婉抬头看着围观的人大声说:“把水端上来!”

    二妹妹最先反应过来,从牛车底下端出来一盆水,姜婉把两块砖头放进去,水里咕噜咕噜冒着泡泡。

    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疑惑地看着这一幕。

    富老爷摸了摸嘴角,“你这是做什么?”

    姜婉:“诸位!不妨等会过来,看看红砖会不会变成泥巴。”

    众人异口同声:“切~”

    富老爷脸上笑意更深,“反正无事,瞧瞧!”

    等了一刻钟,他伸出戴着扳指的手,捞出来一块红砖,身边跟着的随从讪讪缩回了手,“老爷,让小的来!”

    此时才有人认出来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小声嘀咕:“这不是新上任的大人。”

    这句话被叫喊声淹没,周围的人都在起哄,“砸!砸!”

    等着姜婉出丑,姜婉始终神态自若,丝毫不显慌乱。

    富老爷轻轻点点头,觉得气氛差不多了,捞起水盆里另一块砖头,先是轻轻敲了一下。

    两块砖头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有人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预料当中的结果没有出现,顿时鸦雀无声。

    富老爷脸上的笑意更深,没想到新上任第一天,就有如此收获,他扫了一眼像被雷劈的众人,重重敲击了一下砖头。

    这次他使出了八成的力气,靠得近的人只看到红砖之间冒出的火星子。

    刚才叫得最大声的人心想,这回总会碎了,泥巴是什么样,谁家不糊墙不知道?还能叫个黄毛丫头给骗了?

    此刻双眼紧紧盯着那两块并在一起的红砖,只等富老爷松开手,把破玩意让所有人看清楚。

    足足等了好几秒,也不见富老爷有丝毫动作。

    他大声催促:“你快撒手叫大伙都看清楚。”

    富老爷忽然开口,“慢!”

    他这回仔细打量了三个小姑娘,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略小,头上并无任何值钱首饰,用湛蓝花布包着头发,在北地来说身上打扮算上等。

    几位小姑娘长相有三分相似。最大看起来刚及笄,眼神坚毅充满了野心。

    “小姑娘,怎么称呼?那红砖还有多少?我全要了。”富老爷话音刚落,周围响起此起彼伏吸气声。

    他松手两块砖掉在青石板上。

    刚起哄的男人离得近,被吓了一跳往后边退踩着了别人的脚。

    他来不及道歉,立刻蹲下查看。

    两块红砖几乎完好无损,除了边角有红色粉末,看起来和之前没有丝毫差别。

    姜婉伸长脖子看,她不知道这个富老爷是敌是友,确定他没有恶意之后,才笑着回答:“还有两车,还想要就得等几天!”

    富老爷笑呵呵的拍了拍手,“好!走一趟!”

    姜婉听到这句话,心里很激动,“我们住在荒山村。”

    富老爷轻轻瞟了一眼身旁,随从立刻掏出一个钱袋双手递个去,“您点点!”

    姜婉双手接过感觉沉甸甸的,打开看了一眼心跳加速,里面有十个银锭子,至少有十两,她立刻合上钱袋。

    两个妹妹脸上的笑意都快憋不住了。

    普通百姓二两银子够一家人一年的吃穿,在北地因为物资匮乏还有战乱,至少得四两。

    姜婉客气地伸手,“这车红砖卸到您家,再去取货!”

    富态男人:“不用,现在去!”

    随从立刻会意走到远处买了两辆牛车,解开大黄牛的绳子套车动作麻利。

    姜婉牵着大黄牛绳子,在心里夸了随从一句,招呼两个妹妹回家。

    众人看有钱老爷要买小姑娘所有的红砖,已经信了这泥巴做的玩意真能盖房子。

    “原来误会她了。”

    “这三个小姑娘真有本事,是哪家的?之前从来没有见过。”

    “小姑娘,对不住了!”

    “哎!要不跟去看看!”

    如果红砖真能盖房子,能熬过寒冷漫长的冬季,只要粮食就可以换,那简直是在做好事啊!

    如果是真的,那小姑娘就是菩萨派下来搭救他们的。

    有人很激动,赶紧往家里跑,大声吆喝:“爹娘,咱们能熬过去了。”

    “这不对啊!泥巴一泡水就变成一摊烂泥!”

    起哄的男人仔仔细细检查地上的红砖,连个裂缝都没有。

    周围的人态度都变了,还簇拥着小丫头往前走,觉得脸被人打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一定是阴谋,他大喊一声:“站住!”

    众人欢天喜地地一路说说笑笑,根本没有人注意他,他捡起一块砖跟了上去,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随从立刻挡在富老爷身前冲着危险的男人喊:“你干什么?快放下!”

    起哄男人瞪着一双眼睛,“他们是一伙的,别被骗了!”

    他伸出手用力往红砖上抠,企图抠下来一块。

    姜婉看着就觉得疼,响起刺耳的惨叫声,都在意料之中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

    起哄男人的手指甲翻开,指甲缝里有血,手指头传来钻心的疼,他忽然转身拔腿就跑。

    过了好一会儿,众人才反应过来,有人忍不住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富老爷还有姜婉三姐妹坐在牛车上,随从驾着牛车,因为山路常年没有人修缮,道路不平坑坑洼洼,走得快了扬起漫天的尘土。

    随从瞅了一眼老爷的脸色放慢速度,后边跟着的一群人询问能不能把东西放在牛车上,富态老爷答应下来。

    姜婉在心中猜测他的身份,路程有些远,为了缓解尴尬,她给老爷介绍红砖的用法:“红砖用泥巴糊起来可以砌一人多高的墙,还能在屋里起烟囱,能保温挡风。还能垫在地上当地砖,砌院墙。”

    富态老爷笑呵呵地点头,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蜿蜒的山路在半山腰绕了半个圈,山坳里那两个红房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老人揉了揉眼睛,喉头哽咽,伸出颤抖的手指着房子,嘴巴动了动,“这,是真的吗?”

    接下来的路,众人恨不得飞奔过去。

    两间红房子在眼前不断放大,站在房子前,他们还有些不敢置信,有人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回头欣喜地大喊:“是真的,还是热乎的!”

    那可不!地面上还有墙角都做了烟道!之后还可以在房子周围加盖房子。

    姜氏慈爱的目光一直落在姜婉身上,嘴角都没有下来过。

    门口的长桌上摆满了米面,鸡蛋,鸡鸭鱼肉,还有两匹白胚布,她捂着胸口觉得这样的日子像是在梦中。

    几个女儿围着姜氏欢喜地问:“娘,这些都是大姐姐挣来的吗?”

    姜氏眼中泛泪,笑着点头,“是!”

    富老爷让人运走了两车红砖,还预定了10车红砖,约定好了7天后来取。

    其他人把带来的粮食都留下,只为了能排上队,姜婉让老人把东西带回去,他笑着摆摆手,“跑不了!”

    在这北地来了一辈子都跑不了。

    姜婉和姜氏还有妹妹目送着一行人走远,她们对视一眼,抱在一起又跳又笑。

    姜家人会做红砖的事像一阵风似的,传遍了整个北地。

    有人不信泥巴做的砖能扛雨,还几天做出来?说笑呢!青砖做出来至少得等一年半载。

    有人看到机会,几拨人不约而同跑到荒山村偷看。

    只见那几个丫头穿着打满补丁的衣裳,挽着袖口裤脚,挑泥巴活泥巴,切草,做砖胚,烧砖,就连大黄牛都没有闲着,四只蹄子在泥巴堆里踩来踩去。

    姜婉发现了他们只当是没有看到,丝毫不担心他们见财起意。

    北地律法规定只要犯了事这辈子就要在采石场和矿山服役直到老死。

    干着最苦最累的活只能勉强混一口吃的,再无翻身之日,只要脑子没问题,就不会在北地犯事。

    至于抢她生意,更不担心,土壤还有配方只有她姜婉有。

    姜婉看泥土剩下不多了,跟姜氏打了声招呼,“娘,我去砍点柴。”

    姜氏守在砖窑旁边,脸被火光印得通红,笑着点点头,“去吧!路上小心!”

    姜婉背着背篓往山上走去,那些偷看的人对她造不成实质性的伤害,但是人多眼杂,她要加倍小心不被人发现秘密,得尽快想个办法解决。

    姜婉看到折断的几颗树,树干还是绿色的像是刚刚折断的,她回头看了看,没有野兽才慢慢走过去。

    把仅剩三分之一的树干还有树皮砍断,拖着往斜坡的方向走去。

    经过草丛的时候,脚踝忽然一紧,吓得她差点叫出声。

    她壮着胆子低头一看,穿着黑衣的男人正抬起头来跟她对视。

    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脸,苍白的脸色遮不住帅气,他嘴巴动了动,说了声:“救~”

    姜婉看着他的脸,心颤了一下,长得真好看!

    忽然一股血腥味钻进鼻子里,他受伤了!

    姜婉用力拔出脚,转身就走,见死不救是不得已,有一家人要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橙色的太阳挂在天边,天黑后气温骤降,山里的野兽会出来觅食。

    姜婉脚步一顿,从背篓里拿出一壶水,还有半个馒头放在他身边,小跑着下了山。

    把柴火拖回家里,天已经黑了。

    姜氏做好了饭,看到姜婉回来,急忙迎了上去,“怎么这么晚?”

    姜婉摇摇头,“没事!”

    姜氏松了口气,“那就好!吃饭吧!”

    妹妹们乖乖坐好,等着姜婉。

    姜婉用鸡毛掸子扫了扫身上的灰,鞠了捧水洗手,再仔仔细细洗干净手指,进屋里坐下。

    她端起堆得冒尖的白米饭,忽然觉得没有胃口。

    “嘭~”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姜婉她们齐刷刷地回头,看到有个男人倒在她家门口,他手中的绿葫芦水壶滚到了门槛边。

    别人用来装酒,姜婉喜欢装水。

    姜氏和妹妹们都认出来了,这个水壶是姜婉的,再次齐刷刷扭头看着姜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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