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清早起来,徐瑾仪就没见蕖芳,问了下人,也都说不知道。等到过了午饭,还是不见蕖芳的踪影,徐瑾仪才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她正要出去寻找,却见一队带刀的侍卫提拎了一个人进来。那人头发凌乱,浑身是血地躺在冰冷的青砖上,瑟瑟发抖。

    已是深秋了,西北的天气冷地很快,恰逢今日阴天,便比寻常更冷些。

    一名宫人不悦地问:“这么血腥的人提到我们院做什么,也不怕冲撞了娘娘!”

    领头的侍卫眼神轻蔑,冷冷道:“此人暗通敌国,其罪当诛。皇帝陛下念及娘娘情面,才留她一条性命,望娘娘好生管教,勿要再出现今日之事。”

    那侍卫扔下警告的话语便走了,态度很是嚣张。

    徐瑾仪的后背却是出了几层冷汗,连忙叫人将地上匍匐着的人搀进了屋内。

    待梳洗一番之后,终于能够勉强看清蕖芳的脸了。只是由于利刃划的实在太深太多,面容究竟是毁了。

    徐瑾仪看着她的惨状,心里震惊万分。

    她不敢相信,这是李纪元所为。她以为仗着他的宠爱,向外面递封信没什么大碍,且她信中也没说什么,只是说了身孕一事,委婉地向钟棣宁传达孩子一事,他能不能看出来还未可知。

    仅仅如此,就让蕖芳遭此大难……

    或许是对李纪元的做法感到惊心,又或许是目睹了蕖芳血肉模糊的惨状,徐瑾仪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般恶心难受,连着吐了一个下午才好转一些。

    整整一个下午,派去请大夫抓药的宫人全都空手而归,就算徐瑾仪以自己的名义请来大夫,那大夫也不敢诊治蕖芳的病情,一个个隐晦地道:上面的旨意不敢违抗。

    上面的旨意?无非是李纪元了。

    他比想象中狠心地多了。

    看着庭院中的阳光越来越短,徐瑾仪听着蕖芳不省人事的疼痛的呻吟,内心焦灼不已。

    终于在阳光散尽最后一丝光亮的时候,她披星戴月地往德明殿——李纪元寝殿去了。

    德明殿离得不远,过了月亮门,走了一小段甬路,便看见德明殿的灯火了。

    只是,殿内的侍从却说,皇上刚刚移驾去了宁馨殿。

    不得已,徐瑾仪继续往宁馨殿去。还未进院,便听得里面欢声笑语一片,一个声音无比娇媚的女声,正娇滴滴说着一些恭维讨好的话。

    片刻功夫,进去传话的宫人便走了出来,引她向里面走去。

    殿内的装饰比她的居处繁华多了,金器玉石从门口一直摆到了卧床,反而鲜少花草。看来这屋的主人是个及其喜爱金石玩物的人。

    “妹妹怎么天黑才来,若是想来姐姐这里散心,下次可要早点过来。免得黑天看不清路,再伤了胎儿可就不好了。”

    说话的是宁馨殿的主人卫慕珠儿。她的长相完全是西陵女性的标准美人相。皮肤略黑,却光洁净亮,眼窝深陷,于灯下隐隐可见三层双眼皮,包裹着明亮的黑色眼珠,散发出凌厉的冷光来。

    徐瑾仪倒抽一口冷气:好强势的女人!

    “侍从说皇上适才来了宁馨殿,原不想扰了姐姐清静,只是事情从急,想恳请皇上一事,不得已而来。还请姐姐见谅。”

    徐瑾仪怯弱的声音,让卫慕珠儿更加轻蔑地看向她:“什么事要黑夜前来呢?只是皇上已经歇下了,妹妹若有要紧事,对我讲也是一样的。姐姐来帮妹妹想想办法。”

    歇下了?

    徐瑾仪向里面的卧室张望了一眼,只隐约可见一个宽大的人影,她适才明明听见男子的声音……

    徐瑾仪转眼打量了一眼卫慕珠儿的装扮,她身上仅着一件单薄的粉纱衣,隐隐透露出胸前沟壑……

    徐瑾仪的脸顿时烧了起来,自己来地真不是时候。

    “姐姐若能帮我请一个大夫,我定然感激不尽。”

    尽管如此,徐瑾仪心知,若今夜没有大夫替蕖芳医治,只怕她挺不到明日早晨了。

    卫慕珠儿心里明镜儿似的,可仍然佯装不知,惊讶地问:“妹妹身子不舒服么?怎么会请不到大夫?”

    徐瑾仪声音低低地:“不是我,是我贴身的侍女,今日犯错挨了打,浑身是伤,大夫都不肯医治。所以只能来求求姐姐,帮我这个忙。”

    徐瑾仪故意隐瞒了“上面的旨意”,其实卫慕珠儿什么都知道,看着徐瑾仪低三下四的模样,心里不知怎么高兴呢!

    她冷笑道:“皇上今儿可是下了旨意的,谁敢抗旨不成?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你求到我这儿了,我也不好不管。我倒是有一些创伤药,你可拿去一用。这是我娘家拿来的好东西,应该能管用。”

    说着,卫慕珠儿便着人将那药拿了来,转身便要进去。

    “妹妹回去吧。夜深露重地,当心着凉。”

    徐瑾仪望着卫慕氏的背影,心知李纪元不想见她,该是真的生气了。阖宫上下应该也没有人敢医治蕖芳,她只好拿着药回宫了。

    室内一片旖旎,大红的烛火映地满室昏黄。

    李纪元懒懒地赏玩卫慕氏及腰的黑发,道:“你下手未免太重,跟一个小丫头置什么气?”

    卫慕氏紧紧靠在李纪元的胸膛前,愤愤道:“谁让那女人不安分,都嫁给你了,居然还敢联系旧情人!这丫头不仅不阻拦,还在中间传信,没要她的小命,都算手下留情了。”

    李纪元在她的额头轻轻嘬了一口:“让你费心了。”

    卫慕氏顿时娇羞道:“人家倒没做什么,这一次,全都是哥哥的功劳。若不是哥哥发现那女人的异常,咱们也做不出这么杀鸡儆猴的事。”

    李纪元眼里的温柔满地要溢出来似的,低声呢喃道:“那朕明日可要好好赏赐大舅哥才是……”

    随着卫慕氏的轻哼声,屋内的烛火渐次熄灭。

    那药果然顶用,蕖芳才擦了一遍,身上脸上的痛感就没有那么强烈了。

    徐瑾仪整整熬了一个晚上,等到天微微亮了,看蕖芳的意识清醒一些了,她觉得实在疲乏,便在旁边的榻上随意躺了上去。

    蕖芳流着泪道:“是我拖累你了。”

    徐瑾仪闭着眼睛,摇摇头:“不怪你,是我们大意了。”

    蕖芳耷拉着眼睛:“原以为皇上跟你有旧时的情谊……”

    徐瑾仪无奈地干笑一声,眼眶莫名湿润起来:“哪有旧时的情谊,不过都是自欺欺人的幌子罢了。”

    她才明白,不管男人说的多么好听,若是没有落到实处,便是欺骗人的空话而已。

    可是她明明已经上过一遍男人的当了,怎么会再次听信他的话呢?

    泪水顺着眼角无声地流淌下去,脑海中还是那个笑容灿烂的小女孩,拿了许多吃食,高兴地喊那男孩“曲那哥哥”……

    那样的真情,那样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混混沌沌地又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不知何时,自己却躺在了卧室的床上。望着熟悉的黄色床幔,她一时忘记了身在何处。

    “醒了?”是李纪元的声音,冰冷地没有多余的温度。

    徐瑾仪并未动身,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

    “如今,我连给母家送信的权利也没有了么?”

    李纪元靠在椅背上,挪回眼光,回道:“可以。只是为何要联系那个人呢?你不是恨透了他么?”

    “你告诉我,你要这孩子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你心里明白,何必问我?”

    “我不明白!”

    “既不明白,为何要告诉钟棣宁这件事?你不相信我在先,就别怪我做事绝情!”

    徐瑾仪的眼泪顿时涌出眼眶:“绝情?你确实很绝情!你责打蕖芳,无非是在敲打我。可是我不会一辈子待在你们西陵的皇宫,我就算死,也要离开这儿。我绝不会生下我的孩子,给你一丝一毫利用的余地!”

    李纪元略微吃惊地看向徐瑾仪,随即冷笑道:“你试试看能不能离开这皇宫。孩子我也要,你……我也要!既然来了西陵,一切可由不得你自己了。”

    “哦,对了!钟棣宁近日又在边境屯兵了。拜你这封信所赐,这场大战比我想象地要来地早地多了。到时,我一定会带着你亲眼看着你孩子的父亲如何死在我的刀下。”

    徐瑾仪震惊不已:“怎么会?”

    李纪元冷哼一声:“怎么会?我以为你迫不及待要取钟棣宁的命呢,怎么?你看起来并不愿意?你不会……对他有感情了吧?”

    徐瑾仪怒视他:“我并不管谁死谁生。只是你未免太会演戏了,区区一封信,就让你疯魔至此,对我冷眼嘲讽么?李纪元,是我看错了你!”

    李纪元的喉结动了动,最终没有说出一个字。

    他承认,从得知她送信给钟棣宁那刻起,他就生气地要发疯。尽管蕖芳的伤并不是他下命令而为,但他也没有从中阻止。

    他无法对徐瑾仪做什么,但他看着蕖芳那一身伤,却仍觉得不解气。

    昨夜,她就那样看着自己躺在卫慕氏的床上,那样漫不经心而又事不关己的态度更令他生气。她甚至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吃醋的模样,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要发疯。

    可是对着她说出那些嘲讽的话之后,心里反而没有出现自以为的满足和泄愤的快活。

    李纪元迅速离开了南薰殿。

    窗外飘来一群乌云,要下雨了。

    徐瑾仪怅惘地盯着窗户出神,猛然想起在钟棣宁军中的徐玉康。

    这场战争若是真的开打了,康儿会上战场么?

    康儿若是有事,那她真的要后悔死了。

章节目录

和亲后,娇娇女成了大反派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熙榕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熙榕并收藏和亲后,娇娇女成了大反派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