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瑾仪将昨日卫慕氏搭配的那身衣服原模原样地穿戴在身上，不过，由于天气渐冷，她有了身孕，有些抵抗不住气候的寒冷，便在长裙上加了一件鹅黄色夹袄，薄薄的一层黄绒，衬地她越发娇艳了。
徐瑾仪满意地对着镜子理了一下妆容，她如今也知道女人美貌的威力了。她暗自想过许多次，若不是因为这张脸的缘故，是否还能从军妓的身份脱离出来去做钟棣宁的侍妾？答案是肯定的。
于是她得出一个结论：钟棣宁喜欢她的容颜。不仅钟棣宁喜欢，西陵的皇上也喜欢，所以扶余才能够利用她的美貌，换取西陵十五座城池与土地。
她已然一无所有，若不能自己利用这些仅有的资源，便立马划花了脸，让别人也无可利用之处才好。
宴会的陈设与扶余大不相同，这里的习俗是凡举行宴会之地，来客与主人皆席地而坐。每人座位上摆了一张厚厚的垫子，可以抵御地面的冰冷。桌子也是低低的矮几，只有皇上的桌子稍微高那么几公分，但也还是需要盘腿坐下才行。
徐瑾仪特意等到里面所有人都到齐了，才施施然跨入宴会大厅。
她在这段等待入席的时间里，心情既忐忑又紧张。
她太想知道自己如今是否还能靠着这张脸从钟棣宁那里得到一丝一毫的怜爱与喜欢，她更想知道，李纪元看到她为了这次宴会重装打扮而光彩照人的模样，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晨起时，乔伊使人递来的纸条上写的话还历历在目：若想与虎谋皮，便不能做待宰羔羊。一旦美貌成为羔羊的武器，便可无往而不利。
那些字句像一记闷棍般彻底敲破了她懵懂的羔羊心态，那羔羊心态令她在面对权势滔天的钟棣宁与李纪元时，不敢反抗，只是顺从……
可是一味的顺从，对她带来的并不是怜惜和尊重。男人对女人的尊重，从女人智慧的大脑中来，而美貌只是取得一张打入男权中心的入场券而已。
她恨自己的蠢笨，经历了徐家的遭难、太子的背叛、钟棣宁的羞辱、被利用替嫁乃、蕖芳被打，乃至于李纪元的道貌岸然……这么多的伤害之后，她居然才有所醒悟。而这一丝丝醒悟，居然还是旁人的点化，她才能够开窍的。
她轻轻抬起脚，踩住了殿内涌进来的第一束阳光，光照洒在她的长发上、她的眉宇间、她卷翘的睫毛上，宛如一只从森林里跑出来的麋鹿，精灵一般地眨着清澈的眼睛，更像由天外神山上无意闯入浑浊人间的仙子一样，袅袅婷婷地在长毯上慢慢靠近厅内众人。
“皇上万福。”
徐瑾仪婉转清脆的声音打破了众人的失神。
她的眼睛弯弯地带了几分笑意，只是定定地埋首看向脚下。可是左手边第一位的桌子旁边，有人向她投射来一束冷冽的目光。这目光透着熟悉的压迫感，令她的笑容险些僵在了脸上。
可是转念一想，如今她是这里的女主人之一，他不过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她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你有身孕，别做这些繁缛的礼仪了，快些坐着吧。”
李纪元瞧了一眼脸色冷峻的钟棣宁，心里泛起一丝痛快：你拱手让出的人，如今却是只能远远地看看了。
徐瑾仪跟着宫人的引导，坐在了卫慕氏的下座，一抬眼，正好对上一双如狼狗般冷厉的眸子，那样漆黑而又摄人心魄的眼睛，一下撞进了她许久不曾荡漾的心湖。
徐瑾仪怔愣一瞬，随即在嘴角硬扯起一丝假笑，便算是回应般地调转了眼睛，转而迎上李纪元关切的眼神，又对他绽出一抹灿烂的笑颜。
李纪元吃惊之余，却觉得很是暖心。他觉得徐瑾仪似乎对钟棣宁并没有什么感情，如此，他稍稍有些放下心来。于是，他亦回应一脸笑容。
这两人的互动，落在钟棣宁的眼里，却是一种举案齐眉的恩爱场景，仿佛两人如胶似漆、恩爱非常。
好啊，很好！才来了半年，不仅给自己的孩子认爹，还跟这个男人培养出感情来了。
他的眸子更冷，丝毫意识不到自己内心的嫉妒，手里握着的酒杯被紧紧箍住，恨不得捏碎了。
李纪元愉悦地开口：“今日，朕特意在此举办宴会，代表西陵全国上下，欢迎扶余使臣的到来！扶余是良妃的母家，可以说是我们西陵的姻亲。一来朕感激扶余割爱远嫁良妃来陪伴朕，此次四舅哥亲自前来，朕真是十分高兴；二来，南方又有异动，恰巧四舅哥又是扶余战无不胜的将军，有对付南蛮的经验，所以，希望此次能够得到四舅哥——梁王殿下的不吝赐教！”
徐瑾仪并未被册封过，但是从李纪元的眼神中，她读懂了“良妃”便是指的她自己。
钟棣宁听着李纪元左一声“舅哥”右一声“舅哥”深觉刺耳，聪明如他，立马明白这是李纪元在向他宣示主权——对徐瑾仪的主权。
他先是不满地向李纪元扔去一记白眼，随即看向徐瑾仪微微隆起的腹部，嘲笑似的拱手举杯与李纪元对饮。
一杯冷酒下肚，钟棣宁只觉内心的怒火烧地更旺了。明明是他亲手送出的她，可是眼见她与新人笑，一股霸道的占有欲又在内心撩拨起来，像是野草一样，重新燃了起来。
宴席的菜式有些是西陵的，有些是扶余的，但是扶余的菜做地并不地道。徐瑾仪吃地索然无味，暗暗心想：还不如回去让蕖芳给她开小灶呢……一想到蕖芳，她受伤这些日子以来，徐瑾仪每日吃的饭少地可怜。
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
徐瑾仪警觉肚子里的孩子又在踢腿，惊诧地看向钟棣宁，却见他一脸阴郁地盯着自己。
徐瑾仪飞快地转过眼睛，正瞧见卫慕氏谄笑着对自己夹了一筷头兔肉：“妹妹吃不惯么？为了孩子，也得好好吃一些才是。瞧瞧你，都消瘦许多了。”
徐瑾仪默声道：“一会儿宴席散了，你想办法叫我见他。”
卫慕氏瞥了一眼钟棣宁，笑道：“那是自然的。还望妹妹多多美言，夜明珠可就指望你了。”
徐瑾仪笑了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徐瑾仪借口身子不适，早早离席了。
离宴会稍远的宫墙下开辟出一片银杏树林。徐瑾仪按照卫慕氏的安排，一头扎进了那树林。
黄色银杏林下面已经铺满了厚厚的银杏叶，一条宽阔的甬道金灿灿地像是铺满了金子，在正午的阳光下发出璀璨的光芒来。
徐瑾仪一直在一株高大的银杏树下等了许久，直到日头往西移下去一大截，等地她都要昏昏欲睡了，才被一阵沉重的踩碎树叶的脚步声惊醒。
她机警地转身回头，一阵风轻轻地飞来，将她耳畔的一缕碎发吹了起来，柔柔地贴在洁白的脸颊上，显地愈发楚楚动人。
满目的金黄色里，站着一抹清新的倩影，那张脸，那身影，曾出现在自己梦里无数次，曾经遥远地几乎不可触摸的人儿，如今像幅画似的站在自己面前。
嗅着随风而来的她身上香甜的气味，钟棣宁只觉得自己的气息都仿佛顿住了。
徐瑾仪不曾被他这样温柔地注视过，一时间被他看地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
“你找我？什么事？”钟棣宁恢复了一贯的冷峻。
徐瑾仪缓缓坐在石凳上：“孩子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孩子？”钟棣宁装作了悟般看向徐瑾仪的腹部，冷笑一声，“不是都对外宣告那是你和西陵皇帝的孩子么？你怎么来问我这个外人？”
徐瑾仪知道他一向很会挖苦人，但还是被这话气到脸色发红。
“他都没碰过我，我又怎么会怀上他的孩子？”徐瑾仪说完这话，自觉曝光了自己和李纪元之间的关系，悔地连连咂舌。
看她懊悔地似要转身，钟棣宁敏锐地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强制将她扯向怀中。
“他没碰你？你没骗我？”
徐瑾仪被他这个举动惊吓到了，使劲推开他。
“这是西陵，你在做什么？”
她低声吼他，双眼尽是不满。
钟棣宁脸上转而变为惬意的坏笑：“好了，别吓到我们的孩子。”
徐瑾仪啐道：“你不配当他的父亲。”
钟棣宁笑道：“别乱说话，他会听到的。别让孩子伤心。”他指了指徐瑾仪的肚子，想要用手摸一摸那隆起的地方，却被徐瑾仪一闪身躲过了。
钟棣宁自己也没注意到，在提到孩子的那瞬间，他说话的语气与神态是多么温柔。
徐瑾仪隐约觉察到这一点，心想：这个冷血的男人，终于也有自己柔软的地方了么？
可是转念一想到李纪元那些变脸的戏码，她又清醒地掐了自己一把。待看他一会会不会答应自己的条件再说吧。
“说正事吧。”钟棣宁瞧了一眼西边的云彩，知道即将会有一场大雨，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徐瑾仪也赶时间，生怕被别人看见自己在这里与男人单独会面，便开门见山问道：“你是否带了珠宝来？”
“什么？”钟棣宁原以为她会是多么要紧的事，没想到是这无关紧要的问题。
他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
徐瑾仪只好靠近他一点点，低声道：“你来西陵不是为了议和么？那你一定带了上好的珠宝来，你有没有多余的……给我分一些……，我也不多要，就一车……半车吧？”
钟棣宁越听越离谱，追问道：“你要这么多珠宝做什么？”
“贿赂！”徐瑾仪看他不相信，只好解释道，“我在这后宫步履维艰，若想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不得不用珠宝笼络一些人心呢。”
钟棣宁被她小女儿的情态逗乐了：“那倒没有。天高路远地，谁会带那么多值钱的东西来呢？也不怕被人打劫？”
徐瑾仪看他像是真的没有带珠宝来，顿时失望地摊坐在凳子上。
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你不是在西北待了好几年么？你应该有自己的财库吧？你不能在那里取一些么？”
钟棣宁笑道：“有是有，不过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这西陵皇宫里的人，更瞧不上了。”
徐瑾仪又泄气般软了半截身子。
“看样子，李纪元连你的嫁妆也搭进军费里了。”钟棣宁也坐在了凳子上，好整以暇地望向天上越来越多的黑云，“幸好你还有一批嫁妆被我扣在扶余边境了。你若是真的用得着的话，我不日便派人挑些好的给你送来。”
徐瑾仪没想到他答应地如此痛快，心下便知，这是有条件的，便问道：“那你的条件是什么？”
钟棣宁有些意外地看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来这里真是长进了许多。”
“很简单，第一，继续保持你和李纪元的关系——我的意思是不要与他同床共枕。”钟棣宁警告似的瞥向徐瑾仪的肚子，“我们的孩子决不允许有后爹。第二，替我看紧一点李纪元，最好能够找一找南部草原的地图，日后打起仗来，我很需要这个东西。”
徐瑾仪无语地点头，表面上温柔恭顺，内心嘲讽道：第一，我的孩子我想让谁当爹就当爹，他也可以没有爹；第二，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徐瑾仪满意地对着镜子理了一下妆容，她如今也知道女人美貌的威力了。她暗自想过许多次，若不是因为这张脸的缘故，是否还能从军妓的身份脱离出来去做钟棣宁的侍妾？答案是肯定的。
于是她得出一个结论：钟棣宁喜欢她的容颜。不仅钟棣宁喜欢，西陵的皇上也喜欢，所以扶余才能够利用她的美貌，换取西陵十五座城池与土地。
她已然一无所有，若不能自己利用这些仅有的资源，便立马划花了脸，让别人也无可利用之处才好。
宴会的陈设与扶余大不相同，这里的习俗是凡举行宴会之地，来客与主人皆席地而坐。每人座位上摆了一张厚厚的垫子，可以抵御地面的冰冷。桌子也是低低的矮几，只有皇上的桌子稍微高那么几公分，但也还是需要盘腿坐下才行。
徐瑾仪特意等到里面所有人都到齐了，才施施然跨入宴会大厅。
她在这段等待入席的时间里，心情既忐忑又紧张。
她太想知道自己如今是否还能靠着这张脸从钟棣宁那里得到一丝一毫的怜爱与喜欢，她更想知道，李纪元看到她为了这次宴会重装打扮而光彩照人的模样，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晨起时，乔伊使人递来的纸条上写的话还历历在目：若想与虎谋皮，便不能做待宰羔羊。一旦美貌成为羔羊的武器，便可无往而不利。
那些字句像一记闷棍般彻底敲破了她懵懂的羔羊心态，那羔羊心态令她在面对权势滔天的钟棣宁与李纪元时，不敢反抗，只是顺从……
可是一味的顺从，对她带来的并不是怜惜和尊重。男人对女人的尊重，从女人智慧的大脑中来，而美貌只是取得一张打入男权中心的入场券而已。
她恨自己的蠢笨，经历了徐家的遭难、太子的背叛、钟棣宁的羞辱、被利用替嫁乃、蕖芳被打，乃至于李纪元的道貌岸然……这么多的伤害之后，她居然才有所醒悟。而这一丝丝醒悟，居然还是旁人的点化，她才能够开窍的。
她轻轻抬起脚，踩住了殿内涌进来的第一束阳光，光照洒在她的长发上、她的眉宇间、她卷翘的睫毛上，宛如一只从森林里跑出来的麋鹿，精灵一般地眨着清澈的眼睛，更像由天外神山上无意闯入浑浊人间的仙子一样，袅袅婷婷地在长毯上慢慢靠近厅内众人。
“皇上万福。”
徐瑾仪婉转清脆的声音打破了众人的失神。
她的眼睛弯弯地带了几分笑意，只是定定地埋首看向脚下。可是左手边第一位的桌子旁边，有人向她投射来一束冷冽的目光。这目光透着熟悉的压迫感，令她的笑容险些僵在了脸上。
可是转念一想，如今她是这里的女主人之一，他不过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她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你有身孕，别做这些繁缛的礼仪了，快些坐着吧。”
李纪元瞧了一眼脸色冷峻的钟棣宁，心里泛起一丝痛快：你拱手让出的人，如今却是只能远远地看看了。
徐瑾仪跟着宫人的引导，坐在了卫慕氏的下座，一抬眼，正好对上一双如狼狗般冷厉的眸子，那样漆黑而又摄人心魄的眼睛，一下撞进了她许久不曾荡漾的心湖。
徐瑾仪怔愣一瞬，随即在嘴角硬扯起一丝假笑，便算是回应般地调转了眼睛，转而迎上李纪元关切的眼神，又对他绽出一抹灿烂的笑颜。
李纪元吃惊之余，却觉得很是暖心。他觉得徐瑾仪似乎对钟棣宁并没有什么感情，如此，他稍稍有些放下心来。于是，他亦回应一脸笑容。
这两人的互动，落在钟棣宁的眼里，却是一种举案齐眉的恩爱场景，仿佛两人如胶似漆、恩爱非常。
好啊，很好！才来了半年，不仅给自己的孩子认爹，还跟这个男人培养出感情来了。
他的眸子更冷，丝毫意识不到自己内心的嫉妒，手里握着的酒杯被紧紧箍住，恨不得捏碎了。
李纪元愉悦地开口：“今日，朕特意在此举办宴会，代表西陵全国上下，欢迎扶余使臣的到来！扶余是良妃的母家，可以说是我们西陵的姻亲。一来朕感激扶余割爱远嫁良妃来陪伴朕，此次四舅哥亲自前来，朕真是十分高兴；二来，南方又有异动，恰巧四舅哥又是扶余战无不胜的将军，有对付南蛮的经验，所以，希望此次能够得到四舅哥——梁王殿下的不吝赐教！”
徐瑾仪并未被册封过，但是从李纪元的眼神中，她读懂了“良妃”便是指的她自己。
钟棣宁听着李纪元左一声“舅哥”右一声“舅哥”深觉刺耳，聪明如他，立马明白这是李纪元在向他宣示主权——对徐瑾仪的主权。
他先是不满地向李纪元扔去一记白眼，随即看向徐瑾仪微微隆起的腹部，嘲笑似的拱手举杯与李纪元对饮。
一杯冷酒下肚，钟棣宁只觉内心的怒火烧地更旺了。明明是他亲手送出的她，可是眼见她与新人笑，一股霸道的占有欲又在内心撩拨起来，像是野草一样，重新燃了起来。
宴席的菜式有些是西陵的，有些是扶余的，但是扶余的菜做地并不地道。徐瑾仪吃地索然无味，暗暗心想：还不如回去让蕖芳给她开小灶呢……一想到蕖芳，她受伤这些日子以来，徐瑾仪每日吃的饭少地可怜。
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
徐瑾仪警觉肚子里的孩子又在踢腿，惊诧地看向钟棣宁，却见他一脸阴郁地盯着自己。
徐瑾仪飞快地转过眼睛，正瞧见卫慕氏谄笑着对自己夹了一筷头兔肉：“妹妹吃不惯么？为了孩子，也得好好吃一些才是。瞧瞧你，都消瘦许多了。”
徐瑾仪默声道：“一会儿宴席散了，你想办法叫我见他。”
卫慕氏瞥了一眼钟棣宁，笑道：“那是自然的。还望妹妹多多美言，夜明珠可就指望你了。”
徐瑾仪笑了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徐瑾仪借口身子不适，早早离席了。
离宴会稍远的宫墙下开辟出一片银杏树林。徐瑾仪按照卫慕氏的安排，一头扎进了那树林。
黄色银杏林下面已经铺满了厚厚的银杏叶，一条宽阔的甬道金灿灿地像是铺满了金子，在正午的阳光下发出璀璨的光芒来。
徐瑾仪一直在一株高大的银杏树下等了许久，直到日头往西移下去一大截，等地她都要昏昏欲睡了，才被一阵沉重的踩碎树叶的脚步声惊醒。
她机警地转身回头，一阵风轻轻地飞来，将她耳畔的一缕碎发吹了起来，柔柔地贴在洁白的脸颊上，显地愈发楚楚动人。
满目的金黄色里，站着一抹清新的倩影，那张脸，那身影，曾出现在自己梦里无数次，曾经遥远地几乎不可触摸的人儿，如今像幅画似的站在自己面前。
嗅着随风而来的她身上香甜的气味，钟棣宁只觉得自己的气息都仿佛顿住了。
徐瑾仪不曾被他这样温柔地注视过，一时间被他看地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
“你找我？什么事？”钟棣宁恢复了一贯的冷峻。
徐瑾仪缓缓坐在石凳上：“孩子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孩子？”钟棣宁装作了悟般看向徐瑾仪的腹部，冷笑一声，“不是都对外宣告那是你和西陵皇帝的孩子么？你怎么来问我这个外人？”
徐瑾仪知道他一向很会挖苦人，但还是被这话气到脸色发红。
“他都没碰过我，我又怎么会怀上他的孩子？”徐瑾仪说完这话，自觉曝光了自己和李纪元之间的关系，悔地连连咂舌。
看她懊悔地似要转身，钟棣宁敏锐地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强制将她扯向怀中。
“他没碰你？你没骗我？”
徐瑾仪被他这个举动惊吓到了，使劲推开他。
“这是西陵，你在做什么？”
她低声吼他，双眼尽是不满。
钟棣宁脸上转而变为惬意的坏笑：“好了，别吓到我们的孩子。”
徐瑾仪啐道：“你不配当他的父亲。”
钟棣宁笑道：“别乱说话，他会听到的。别让孩子伤心。”他指了指徐瑾仪的肚子，想要用手摸一摸那隆起的地方，却被徐瑾仪一闪身躲过了。
钟棣宁自己也没注意到，在提到孩子的那瞬间，他说话的语气与神态是多么温柔。
徐瑾仪隐约觉察到这一点，心想：这个冷血的男人，终于也有自己柔软的地方了么？
可是转念一想到李纪元那些变脸的戏码，她又清醒地掐了自己一把。待看他一会会不会答应自己的条件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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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瑾仪也赶时间，生怕被别人看见自己在这里与男人单独会面，便开门见山问道：“你是否带了珠宝来？”
“什么？”钟棣宁原以为她会是多么要紧的事，没想到是这无关紧要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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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瑾仪只好靠近他一点点，低声道：“你来西陵不是为了议和么？那你一定带了上好的珠宝来，你有没有多余的……给我分一些……，我也不多要，就一车……半车吧？”
钟棣宁越听越离谱，追问道：“你要这么多珠宝做什么？”
“贿赂！”徐瑾仪看他不相信，只好解释道，“我在这后宫步履维艰，若想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不得不用珠宝笼络一些人心呢。”
钟棣宁被她小女儿的情态逗乐了：“那倒没有。天高路远地，谁会带那么多值钱的东西来呢？也不怕被人打劫？”
徐瑾仪看他像是真的没有带珠宝来，顿时失望地摊坐在凳子上。
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你不是在西北待了好几年么？你应该有自己的财库吧？你不能在那里取一些么？”
钟棣宁笑道：“有是有，不过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这西陵皇宫里的人，更瞧不上了。”
徐瑾仪又泄气般软了半截身子。
“看样子，李纪元连你的嫁妆也搭进军费里了。”钟棣宁也坐在了凳子上，好整以暇地望向天上越来越多的黑云，“幸好你还有一批嫁妆被我扣在扶余边境了。你若是真的用得着的话，我不日便派人挑些好的给你送来。”
徐瑾仪没想到他答应地如此痛快，心下便知，这是有条件的，便问道：“那你的条件是什么？”
钟棣宁有些意外地看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来这里真是长进了许多。”
“很简单，第一，继续保持你和李纪元的关系——我的意思是不要与他同床共枕。”钟棣宁警告似的瞥向徐瑾仪的肚子，“我们的孩子决不允许有后爹。第二，替我看紧一点李纪元，最好能够找一找南部草原的地图，日后打起仗来，我很需要这个东西。”
徐瑾仪无语地点头，表面上温柔恭顺，内心嘲讽道：第一，我的孩子我想让谁当爹就当爹，他也可以没有爹；第二，你也太看得起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