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隽山，地面急剧隆起，矗立成山。
那山石却在流动——确切来说，是石上所染颜色，在一刻不停地飘荡翻涌，时而灿金，时而宝蓝，变化无穷，宛若飘飘仙境。
着实……不似凡间工匠所造。
饶是万俟蕴看惯明灯繁华，一时间，也不由得开眼震惊。
“吾主。”亭瞳谨慎问询，“此处绮丽锦绣异常，与宫城格格不入，恐为皇家密所，确定要进去吗？”
万俟蕴没理会他，抬首远眺，碎光如初雪覆落了一角山峰，山巅，隐约有一白玉巨石。
她当机立断，迈步闯进隽山，亭瞳默默跟上。
似是穿过了某种瞧不见的屏障，一进隽山，秋风骤然变作柔暖和风，卷了成片碎光袭面而来。
万俟蕴被刮得喘不过气，抬手好一阵挥，才瞧清眼前是一条夹于石壁间的山路，通向四周高山。
墨字忽现，告诉她道：“您已离开宫城，进入仙山乾巍。初次入乾巍，福运+5，修行+1。”
仙山乾巍？
不是隽山么？
“此地原为隽山。”墨字解释，“由于您操作不当，导致《卧听清漏》与《烧尾金鳞化作仙[注1]》互相交错，《烧尾》一作中的仙山‘乾巍’取代宫城‘隽山’。现此地为仙山乾巍境界。”
操作不当？
墨字这一提醒，万俟蕴猛然记起，当时朋友的消息“嘀嘀”发得极快，她落指时，好像同一时戳了两个链接。
一个叫《卧听清漏》。
另一个……就叫《烧尾金鳞化作仙》，修仙向文游。
怪不得此山多姿易幻。
等等，之前墨字写——“由于BUG，皇帝加载不出实体，无法被看到”——莫非两个游戏交错重叠，就是那个BUG？
“恭喜，您寻得BUG，福运+5。”
“BUG可由系统自动修复，进度较慢，可以通过贡献‘福运’，加快修复进度。注，福运可为您消除灾害、化险为夷。”
这么说来，福运大有裨益，她得自己留着。
至于景嘉帝，还是虚空里待着吧！
墨字淡去，万俟蕴挽起衣裙拾阶而上，追着绵延飞散的五彩碎光，行向立有白玉巨石的山峰。
她不曾注意到，身后的影侍愈走愈慢，落了她十余阶。
亭瞳进隽山那一刻，便觉无形中，有森森威严兜头降下，压得他浑身上下灌了铅般沉重，使上好些力气才能如常抬步。
并且，每朝前挪一步，那威严就更重一分，往他灌了铅的手脚上成石成石累加重量。一刻钟后，他得牟足了气力，才能爬上一小阶。
影侍一贯形影切换、来去自如，身体从未如此负累过。
又一盏茶后，亭瞳终是难以为继，身形一晃，“噗通”跪倒了。
“吾主……”
闻此声唤，万俟蕴回头瞧，见他不知缘何趴在了石阶上，匆匆折回去扶：“怎么摔了？”
“非也。”亭瞳艰难道，“此山欲将我……压回影。”
万俟蕴仰头，山壁虽巉立，可并无倾倒之势。
亭瞳张口欲言，碎光却猛地汹汹涌来，冲得他一阵呛咳，吐不出一个字。
墨字又显，代他解释：“依乾巍之理，北砳影侍乃巫道邪物，不为仙山所容。久待此地，轻则损亭瞳身体心智，重则毙命（养清丹有助于影侍恢复，可于御医处购买。注，一颗养清丹药效只能持续三日，药效过后需要重新购买）。”
不等她读完，身旁的亭瞳缓缓栽倒，不及挣扎即被仙山乾巍压回影，流往万俟蕴脚边。
玲珑球飞转，仙山威严刹那调转，重重砸向万俟蕴。
仿佛千尺高山轰然倾倒，万俟蕴常年不锻炼，只是团脆皮小雪糕，被那重量压得气息别在喉头，眼前一黑，倚了石壁才勉强没跪倒。
“天！”
万俟蕴狠甩脑袋，撑扶着石壁继续往前。没几阶后，眼前出现岔路，她竭力抬头看，拐向白玉巨石。
然而，一道透明屏障阻拦了她。
“位至贵妃及以上（又或修为达“鹰化鸩”境界），才可经此路去往主峰。”
万俟蕴：“……”
要吐血了。
万俟蕴不死心，又试。
可规则死守，她闯不过去。
仙山威严愈发重，万俟蕴进气多出气少，快从雪糕化作水汽了，只得放弃碰壁，急忙下山去。
朱墙浸寒，金梧被霜。
回到文绮阁，天色已然泛白，万俟蕴将要去寻御医，就见主管宫女引了个着官服的人入内。
正是宫里的医官，来例行请脉。
万俟蕴找由头把宫人支使走，在御医号脉时，悄悄买养清丹，自己先吞服了一颗。
趁宫人未归，她躲于墙角暗处，将影侍唤出来塞给他一颗。
丹药入喉，好似一泽初雪融的水冲过亭瞳身心，荡去了箝制、灼痛以及惧怕。他一吸鼻子，嗅到了窗外的花香，很淡，略苦，一挥袖就散了。
亭瞳脸上泛起血色，跪谢：“多谢吾主。”
“没什么。”
万俟蕴却仍觉闷气郁积，倒不过气，她以为是通宵后遗症，挥退了亭瞳，到床榻上补觉。
入梦前，那道透明屏障于意识深处一闪。
贵妃位……可是，皇帝被困，如何能升位分……
罢了，入夜后再上乾巍探一探。
随即，惊梦扑上来，缠缚了她，直至暮色苍茫，才如海潮般退远。万俟蕴醒来，身子并未舒畅，反而头脑更沉，一动便难受欲呕，跟连着加了好几夜班似的。
她翻出又一颗养清丹，往嘴里放。
突然间，墨字披上一层血色，“叮”跳出来。
“您中毒了！”
“毒药：北砳奇毒‘摧青苍’。”
“中毒程度：3/10。”
“解毒方式：传唤御医诊治；福运抵消（‘3’福运可抵消‘1’中毒，您当前拥有福运：10）。”
“请选择。”
从昨儿入宫至今，她寸食未沾。
此番被下毒，应是身边人所做，极可能是文绮阁中人，若此时请御医，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万俟蕴用福运抵掉了中毒，顿觉神清气爽、耳目通透，松快得能个翻跟头。而她忍住了没动作，仍是恹恹躺着，不时虚弱咳嗽两声，同时，脑筋飞快转着。
会是谁呢？
墨字提到“北砳奇毒”，亭瞳的身影立即浮现。昨夜，他一直跟在自己身侧，得手简直易如反掌。
万俟蕴摩挲着腕上玲珑球，回忆与亭瞳接触的种种。只是，她彼时满心满眼皆是五彩碎光，关于身畔人的所做不甚清楚。
等等！
影侍自证时曾说——玲珑球，可用于探查影侍记忆。
万俟蕴一喜，将玲珑球攥于掌心，闭上了眼睛。画卷般的记忆缓缓展开，她逐一看去，一直翻到了还在北砳时。
影侍慎独肃恭，不是他。
玲珑球坠落，万俟蕴回到了原点。
除去亭瞳，只剩宫人和内侍了——她们接引了万俟蕴，又替她打扫了文绮阁。可那些人又不是影侍，该如何探查？
落日将隐，宫人影子被照作瘦长一条，往来走动间，不断交错，不断分离。
瞧着地上影，万俟蕴心生一计。
“亭瞳亭瞳，你能进别人影子里吗？”
“可以。”借由玲珑球，亭瞳老实答，“吾主有何吩咐？”
万俟蕴命亭瞳散入宫人影中，盯着各个人做事，有异状立刻告知她。
深更时，万籁俱寂。
“吾主。”玲珑球蓦地转动，“发现一人有异！”
正要出门的万俟蕴一顿：“带我去！”
亭瞳带着她，到了馥舒宫极偏僻一角，藏在一棵树后，借着风啸，拨开簌簌枝叶。
宫灯映照的昏暗边缘，一内侍俯伏于地，“唰唰”在纸上写着什么，边落笔边抬头，警觉扫视四周。
万俟蕴身处黯处，恰巧瞧清了他的面容——竟是两次冲撞她的那个内侍！
“他在写什么？”
亭瞳默答：“……青苍初摧。”
今夜秋风呜咽，泣得内侍心慌。
久等无回信，他收拾了“纸笔”欲走。偏偏此时，宫灯侧翻熄灭，周围登时无光，似是掉进了野兽肚里。
内侍急急起身离开，没走两步，骤然有物缠上脚踝，绊得他重重一摔。他以为是枯树枝子，随手去拽，没成想，竟摸得一只冰凉的手。
“呀！”月下影绰绰，内侍寒毛卓竖，低头去瞧，见一只惨白的手紧握他脚踝，另有一只手，正缓缓从地里钻出来，“鬼啊！”
内侍挣扎惊叫，连滚带爬跑了。
叫嚷渐渐远了，万俟蕴自树后缓步走出，颇为自得地一笑，拾起那内侍挣扎时掉落的“纸笔”。
树影婆娑，亭瞳落地成人，甩了甩被踹疼的手。
“让我来看看他又写了什么。”万俟蕴展了纸张，举向月光。她瞧不见任何字迹，倒是这纸，摸起来格外细腻顺滑，“这……好像不是纸。”
“确实不是。”亭瞳忽道，“此乃‘皮鹰’。”
“什么？”
“您不记得了？‘皮鹰’是北砳特有通讯工具，专为王室所用。”亭瞳并未多问，只细细解释，“将一皮中分两面，通信双方各执一面，即可互相传信。”
万俟蕴打哈哈：“一时忘记了，你一说我就……”
幸而此时，“皮鹰”一颤，现出一行字迹。
“兵马已备，待蕴暴毙，顿征伐崇。”
凛凛杀意迸溅。
此为何人，竟歹毒至此，戕害新妃，以觊其地！
万俟蕴惊诧之余，凝神思索。
手握“皮鹰”，又能调动兵马，只有……亭瞳触发“精贯白日”个性，跪地道：“吾识此字，为王之手迹！”
解释的说，北砳王——也即万俟蕴父亲——欲毒害亲女，并借此为理由，发兵大崇。和亲，只是一道做戏的幌子。
她穿越而来，一直将这当作游戏，可稀里糊涂给人当棋子、光速狗带这种事，纵使在游戏里，也无可忍受。
“你来。”万俟蕴将笔塞给亭瞳，方才他见了那内侍写字，好模仿，“就写‘方才，蕴因气短窒息传御医，恐被诊察’。”
许久，北砳王才回：“静观，伺机而动。”
这是贼心不死了。
之前是福运救命，她得尽快寻得其他法子来预防。
万俟蕴卷起“皮鹰”，不熟练地收入袖中：“亭瞳，你继续盯着那内侍，有异动告诉我。”
“您去哪？”
“乾巍。”
“我与您一起，保护您。”亭瞳补充道，“我可分出一小缕影，日夜监视那人。”
“随你。”
万俟蕴任他跟着，一路匆匆去了仙山乾巍。
服过养清丹，亭瞳再无不适，于是两人步履不停，不到一盏茶工夫，就比昨日走得要远了。
又遇岔路，万俟蕴再试，依旧闯不过，这才拐上另一条路。
没行两步，忽有一道清脆声音唤她。
“万俟娘子！”
注1：化用自释绍昙的《贺洪锦溪出世雁山能仁二》，其中“冷泉二月雷惊蛰，烧尾金鳞化作龙”一句。
那山石却在流动——确切来说，是石上所染颜色，在一刻不停地飘荡翻涌，时而灿金，时而宝蓝，变化无穷，宛若飘飘仙境。
着实……不似凡间工匠所造。
饶是万俟蕴看惯明灯繁华，一时间，也不由得开眼震惊。
“吾主。”亭瞳谨慎问询，“此处绮丽锦绣异常，与宫城格格不入，恐为皇家密所，确定要进去吗？”
万俟蕴没理会他，抬首远眺，碎光如初雪覆落了一角山峰，山巅，隐约有一白玉巨石。
她当机立断，迈步闯进隽山，亭瞳默默跟上。
似是穿过了某种瞧不见的屏障，一进隽山，秋风骤然变作柔暖和风，卷了成片碎光袭面而来。
万俟蕴被刮得喘不过气，抬手好一阵挥，才瞧清眼前是一条夹于石壁间的山路，通向四周高山。
墨字忽现，告诉她道：“您已离开宫城，进入仙山乾巍。初次入乾巍，福运+5，修行+1。”
仙山乾巍？
不是隽山么？
“此地原为隽山。”墨字解释，“由于您操作不当，导致《卧听清漏》与《烧尾金鳞化作仙[注1]》互相交错，《烧尾》一作中的仙山‘乾巍’取代宫城‘隽山’。现此地为仙山乾巍境界。”
操作不当？
墨字这一提醒，万俟蕴猛然记起，当时朋友的消息“嘀嘀”发得极快，她落指时，好像同一时戳了两个链接。
一个叫《卧听清漏》。
另一个……就叫《烧尾金鳞化作仙》，修仙向文游。
怪不得此山多姿易幻。
等等，之前墨字写——“由于BUG，皇帝加载不出实体，无法被看到”——莫非两个游戏交错重叠，就是那个BUG？
“恭喜，您寻得BUG，福运+5。”
“BUG可由系统自动修复，进度较慢，可以通过贡献‘福运’，加快修复进度。注，福运可为您消除灾害、化险为夷。”
这么说来，福运大有裨益，她得自己留着。
至于景嘉帝，还是虚空里待着吧！
墨字淡去，万俟蕴挽起衣裙拾阶而上，追着绵延飞散的五彩碎光，行向立有白玉巨石的山峰。
她不曾注意到，身后的影侍愈走愈慢，落了她十余阶。
亭瞳进隽山那一刻，便觉无形中，有森森威严兜头降下，压得他浑身上下灌了铅般沉重，使上好些力气才能如常抬步。
并且，每朝前挪一步，那威严就更重一分，往他灌了铅的手脚上成石成石累加重量。一刻钟后，他得牟足了气力，才能爬上一小阶。
影侍一贯形影切换、来去自如，身体从未如此负累过。
又一盏茶后，亭瞳终是难以为继，身形一晃，“噗通”跪倒了。
“吾主……”
闻此声唤，万俟蕴回头瞧，见他不知缘何趴在了石阶上，匆匆折回去扶：“怎么摔了？”
“非也。”亭瞳艰难道，“此山欲将我……压回影。”
万俟蕴仰头，山壁虽巉立，可并无倾倒之势。
亭瞳张口欲言，碎光却猛地汹汹涌来，冲得他一阵呛咳，吐不出一个字。
墨字又显，代他解释：“依乾巍之理，北砳影侍乃巫道邪物，不为仙山所容。久待此地，轻则损亭瞳身体心智，重则毙命（养清丹有助于影侍恢复，可于御医处购买。注，一颗养清丹药效只能持续三日，药效过后需要重新购买）。”
不等她读完，身旁的亭瞳缓缓栽倒，不及挣扎即被仙山乾巍压回影，流往万俟蕴脚边。
玲珑球飞转，仙山威严刹那调转，重重砸向万俟蕴。
仿佛千尺高山轰然倾倒，万俟蕴常年不锻炼，只是团脆皮小雪糕，被那重量压得气息别在喉头，眼前一黑，倚了石壁才勉强没跪倒。
“天！”
万俟蕴狠甩脑袋，撑扶着石壁继续往前。没几阶后，眼前出现岔路，她竭力抬头看，拐向白玉巨石。
然而，一道透明屏障阻拦了她。
“位至贵妃及以上（又或修为达“鹰化鸩”境界），才可经此路去往主峰。”
万俟蕴：“……”
要吐血了。
万俟蕴不死心，又试。
可规则死守，她闯不过去。
仙山威严愈发重，万俟蕴进气多出气少，快从雪糕化作水汽了，只得放弃碰壁，急忙下山去。
朱墙浸寒，金梧被霜。
回到文绮阁，天色已然泛白，万俟蕴将要去寻御医，就见主管宫女引了个着官服的人入内。
正是宫里的医官，来例行请脉。
万俟蕴找由头把宫人支使走，在御医号脉时，悄悄买养清丹，自己先吞服了一颗。
趁宫人未归，她躲于墙角暗处，将影侍唤出来塞给他一颗。
丹药入喉，好似一泽初雪融的水冲过亭瞳身心，荡去了箝制、灼痛以及惧怕。他一吸鼻子，嗅到了窗外的花香，很淡，略苦，一挥袖就散了。
亭瞳脸上泛起血色，跪谢：“多谢吾主。”
“没什么。”
万俟蕴却仍觉闷气郁积，倒不过气，她以为是通宵后遗症，挥退了亭瞳，到床榻上补觉。
入梦前，那道透明屏障于意识深处一闪。
贵妃位……可是，皇帝被困，如何能升位分……
罢了，入夜后再上乾巍探一探。
随即，惊梦扑上来，缠缚了她，直至暮色苍茫，才如海潮般退远。万俟蕴醒来，身子并未舒畅，反而头脑更沉，一动便难受欲呕，跟连着加了好几夜班似的。
她翻出又一颗养清丹，往嘴里放。
突然间，墨字披上一层血色，“叮”跳出来。
“您中毒了！”
“毒药：北砳奇毒‘摧青苍’。”
“中毒程度：3/10。”
“解毒方式：传唤御医诊治；福运抵消（‘3’福运可抵消‘1’中毒，您当前拥有福运：10）。”
“请选择。”
从昨儿入宫至今，她寸食未沾。
此番被下毒，应是身边人所做，极可能是文绮阁中人，若此时请御医，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万俟蕴用福运抵掉了中毒，顿觉神清气爽、耳目通透，松快得能个翻跟头。而她忍住了没动作，仍是恹恹躺着，不时虚弱咳嗽两声，同时，脑筋飞快转着。
会是谁呢？
墨字提到“北砳奇毒”，亭瞳的身影立即浮现。昨夜，他一直跟在自己身侧，得手简直易如反掌。
万俟蕴摩挲着腕上玲珑球，回忆与亭瞳接触的种种。只是，她彼时满心满眼皆是五彩碎光，关于身畔人的所做不甚清楚。
等等！
影侍自证时曾说——玲珑球，可用于探查影侍记忆。
万俟蕴一喜，将玲珑球攥于掌心，闭上了眼睛。画卷般的记忆缓缓展开，她逐一看去，一直翻到了还在北砳时。
影侍慎独肃恭，不是他。
玲珑球坠落，万俟蕴回到了原点。
除去亭瞳，只剩宫人和内侍了——她们接引了万俟蕴，又替她打扫了文绮阁。可那些人又不是影侍，该如何探查？
落日将隐，宫人影子被照作瘦长一条，往来走动间，不断交错，不断分离。
瞧着地上影，万俟蕴心生一计。
“亭瞳亭瞳，你能进别人影子里吗？”
“可以。”借由玲珑球，亭瞳老实答，“吾主有何吩咐？”
万俟蕴命亭瞳散入宫人影中，盯着各个人做事，有异状立刻告知她。
深更时，万籁俱寂。
“吾主。”玲珑球蓦地转动，“发现一人有异！”
正要出门的万俟蕴一顿：“带我去！”
亭瞳带着她，到了馥舒宫极偏僻一角，藏在一棵树后，借着风啸，拨开簌簌枝叶。
宫灯映照的昏暗边缘，一内侍俯伏于地，“唰唰”在纸上写着什么，边落笔边抬头，警觉扫视四周。
万俟蕴身处黯处，恰巧瞧清了他的面容——竟是两次冲撞她的那个内侍！
“他在写什么？”
亭瞳默答：“……青苍初摧。”
今夜秋风呜咽，泣得内侍心慌。
久等无回信，他收拾了“纸笔”欲走。偏偏此时，宫灯侧翻熄灭，周围登时无光，似是掉进了野兽肚里。
内侍急急起身离开，没走两步，骤然有物缠上脚踝，绊得他重重一摔。他以为是枯树枝子，随手去拽，没成想，竟摸得一只冰凉的手。
“呀！”月下影绰绰，内侍寒毛卓竖，低头去瞧，见一只惨白的手紧握他脚踝，另有一只手，正缓缓从地里钻出来，“鬼啊！”
内侍挣扎惊叫，连滚带爬跑了。
叫嚷渐渐远了，万俟蕴自树后缓步走出，颇为自得地一笑，拾起那内侍挣扎时掉落的“纸笔”。
树影婆娑，亭瞳落地成人，甩了甩被踹疼的手。
“让我来看看他又写了什么。”万俟蕴展了纸张，举向月光。她瞧不见任何字迹，倒是这纸，摸起来格外细腻顺滑，“这……好像不是纸。”
“确实不是。”亭瞳忽道，“此乃‘皮鹰’。”
“什么？”
“您不记得了？‘皮鹰’是北砳特有通讯工具，专为王室所用。”亭瞳并未多问，只细细解释，“将一皮中分两面，通信双方各执一面，即可互相传信。”
万俟蕴打哈哈：“一时忘记了，你一说我就……”
幸而此时，“皮鹰”一颤，现出一行字迹。
“兵马已备，待蕴暴毙，顿征伐崇。”
凛凛杀意迸溅。
此为何人，竟歹毒至此，戕害新妃，以觊其地！
万俟蕴惊诧之余，凝神思索。
手握“皮鹰”，又能调动兵马，只有……亭瞳触发“精贯白日”个性，跪地道：“吾识此字，为王之手迹！”
解释的说，北砳王——也即万俟蕴父亲——欲毒害亲女，并借此为理由，发兵大崇。和亲，只是一道做戏的幌子。
她穿越而来，一直将这当作游戏，可稀里糊涂给人当棋子、光速狗带这种事，纵使在游戏里，也无可忍受。
“你来。”万俟蕴将笔塞给亭瞳，方才他见了那内侍写字，好模仿，“就写‘方才，蕴因气短窒息传御医，恐被诊察’。”
许久，北砳王才回：“静观，伺机而动。”
这是贼心不死了。
之前是福运救命，她得尽快寻得其他法子来预防。
万俟蕴卷起“皮鹰”，不熟练地收入袖中：“亭瞳，你继续盯着那内侍，有异动告诉我。”
“您去哪？”
“乾巍。”
“我与您一起，保护您。”亭瞳补充道，“我可分出一小缕影，日夜监视那人。”
“随你。”
万俟蕴任他跟着，一路匆匆去了仙山乾巍。
服过养清丹，亭瞳再无不适，于是两人步履不停，不到一盏茶工夫，就比昨日走得要远了。
又遇岔路，万俟蕴再试，依旧闯不过，这才拐上另一条路。
没行两步，忽有一道清脆声音唤她。
“万俟娘子！”
注1：化用自释绍昙的《贺洪锦溪出世雁山能仁二》，其中“冷泉二月雷惊蛰，烧尾金鳞化作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