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呼吸可闻，两人间一时安静下来。
祝灵盯着师无名的后背，却没想到她会突然转过身来，朝床边走了两步。
她慌乱间，忙将脸偏进床内侧。
师无名脚步一顿，没再往前，轻声问道：“那天你离开前，没出口的话，是他吗？”
祝灵眼泪如同开了阀，她吸了吸鼻子，闷声道：“……是。”
“你从不会高估自身实力，这般冒险，也是为了他？”师无名声音很低，像是怕吓到谁。
祝灵没应这话，只小声开口，“无名……我想求你一件事。”
锦溪镇的那个姐姐，她应该还在等我，我，我怕是回不去了，你能帮我去看看她吗？
祝灵有些嘶哑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师无名浑浑噩噩间抬头一看，自己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四问堂峰门口。
她干脆直接躺在在地上，整理一片混乱的思绪。
“哎，你听说了没？”轻巧的女声从不远处传进耳朵。
一个没头没尾的问句。
听的人却像是接到了什么暗号，“这事都传开了好吗？”
说着她放低了声音，“听说用那双腿挟恩图报，让姜师兄娶她呢！”
“啊？”另一个惊讶道，“怎么是这样？我原本还觉得她挺可怜的。”
“哼，可怜什么啊？”女人微微提高了声音，“可能早就慕想姜师兄，就等今天呢！”
两人逐渐走远，躺在草丛里的师无名却像是被人抽干了浑身力气。
木然间，突然想起那天站在阳光下光风霁月的姜逢，扯着嘴角露出个笑来。
“喂！你为什么躺在这里？把我种的草药都压坏了！”沈菡香气冲冲的过来，一把将人揪起来。
看到师无名那张脸时，她一愣，然后更生气了，“怎么又是你？”
她看到被师无名压倒的草药，简直是气不打一出来，“你看！我种的草药被你压死了！”
师无名看着脚下那枯黄瘦弱的几根草药，觉得旁边的杂草都比它们长的旺盛。
她现在没力气跟沈菡香吵，手指一弹，那些焉巴巴的草药顿时如同吃了饲料般，抽芽伸展，几息间就完成了生长。
“这样可以了吗？”
沈菡香愣了愣，看看地上的草药，又看向她，不禁怒道：“你对我的草药做了什么啊！！！”
师无名也有些莫名其妙，她跟岳婆婆学来的蓬勃之术，平日里就是用来种菜养花啊。
“你！”沈菡香一把薅下草药，“你这是哪里学的邪术！弄坏我的草药，你赔的起吗？”
“……邪术？”师无名眉尾轻挑，简直都要被气笑了，“你这是空口无凭，全凭一张嘴就污蔑啊！”
沈菡香将草药往她身上一扔，抱臂冷笑道：“那你一个五灵根的废物，难不成还有人教你什么正道术法吗？”
师无名：“……”
她垂首轻笑一声，“怎么五灵根就是废物了？”
“你再怎么说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就是，”沈菡香上下打量她一眼，轻蔑道：“你，就是一个只能筑基的废物！”
师无名眉毛都不抬一下，只叹道：“那你和我这个废物说这么多话，不怕也变成废物吗？”
“我会不会变成废物，就不劳你担心。”沈菡香凑近低声道，“但你看，和你走得近的，不就成了一个双腿尽断的，废物吗？”
“叮！”
冷兵相接的声音。
被掀倒在地的沈菡香先是一愣，然后双目立刻含泪，“……方长老。”
师无名捡起被击落的匕首，看向跟在方芷身后的元简，“回吗？”
等师无名跟元简离开，沈菡香才捂着自己的脖子，抽抽噎噎的起身看向方芷的背影，“方长老，刚才要不是您拉开我，我就……”
“我就……差点被她……”
话还没说完，眼前一花，前方方芷的身影已经不在。
“我就差点被她，杀了啊……”沈菡香低头站在原地，嘴角勾起个莫名的笑来。
……
师无名都做好被盘问质责的准备了，却没想到元简只是将她送回小院就离开了。
刚才的事，一个字都未曾提起。
金色蝴蝶跌跌撞撞的朝她奔来，散落成文字浮在空中。
后山，速来！
署名都未曾有。
师无名一刻也不敢耽搁，朝后山狂奔。
“如花。”
她低声唤道。
铁锤变大至足够承载她，灵力运转，一路在石阶上刮出火星。
狂风刮过脸侧，像情人般为她拂去眼角的泪。
“无名——”燕衔春一把拉过她的手，手中施决，长剑承载两人，沉默的飞往四问堂。
不必发问，师无名下意识攥紧燕衔春的手，像是要为自己找到支撑的力量。
四问堂后峰，金闪闪和程山等在那里。
白布盖着不完整的身体，旁边站着师无名中午见过一面的女弟子。
“是师无名和燕衔春吗？”她问道。
“是唐晴家属吗？”
这一刻，师无名似乎穿越时空，回到那个冰冷的火化场。
她木然的点点头。
女弟子递过手里的药瓶，“这是祝灵向方长老求的，她说希望是由你们两个亲手送她走。”
燕衔春接过药瓶，却没有动作。
一时间，场面安静下来。
女弟子看了看几人，悄悄离开。
“无名姐——”金闪闪小声喊道。
师无名轻轻吐了口气，朝燕衔春伸手道：“……给我吧。”
燕衔春把药瓶递到她手中，却没松开，紧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无名，跟着我。”
看起来，化尸水和火葬场似乎有同样的效果。二者的唯一不同，就是火葬场会给你一捧留不住的骨灰，而化尸水一倒，就什么都不剩了。
淡青色的盈盈绿光环绕几人，最后飘向远方，消散于空中。
“别敲了，不会有人开门的。”
“我叫祝灵，祝贺的祝，灵敏的灵，姑娘你呢？”
“我们是奔着青云宗去的，没想到中途遇见这事。修道之人以除魔卫道为己任，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理。”
那些过往的记忆，成了故人相见的唯一方式。
……
后山。
长剑破空，惊起枝上桃花，师无名脚尖轻点，旋身落于剑上。
长剑发出一阵嗡响，最后还是安静下来，被她乖顺的踩在脚下。
身后金箭紧追不舍，金闪闪轻踩枝条，看见师无名御剑而行，差点没吐出一口血，喊道：“怎么还带帮手！”
燕衔春走进阵中，白袍随风而动，接过被师无名踢来的长剑，平静道：“你要是想，也可以试着用。”
想到自己被长剑带着一头扎进泥坑的遭遇，金闪闪面色扭曲了一瞬，“这剑和我天生就八字不合！”
坐在地上摆弄阵法的程山闻言抬头笑道：“长剑虽有灵，但并没有八字这一说。”
金闪闪：“……”
他装作没听见，收起长弓看向树上的师无名，“过几日的比试，你要参加吧。”
外门弟子只要胜过守台的十位师兄，就可以入内峰。
师无名点头。
“想好去哪个峰了吗？”金闪闪一双眼睛眨到飞起，朝她暗示道：“我师父对我，那可是没话说——而且门下就我一个亲传弟子！”
师无名若是去了无双峰，那就是他师妹！想到以后她要叫自己师兄，金闪闪就浑身的毛孔都往外支愣起来。
师无名扯了扯嘴角，好笑道：“我准备去天极峰。”
金闪闪一怔，执棋的程山也止住了手中动作。
唯有燕衔春像是早有预料般，唇角微挑，眼里流出些无奈来。
师无名回小院时，桑女头一次没喝酒，只是单纯的坐在小院里。
想到早上来藏书阁的席云涧，师无名脚尖一转，坐在了她旁边。
“我可能就快死了。”桑女淡声道。
看见师无名猛然瞪大的眼睛，她轻笑一声，“这么惊讶干什么？”
说着她摇摇头，“虽然容颜未老，但我确实已经一百六十多岁了。”
“可是……”师无名迟疑道：“修仙者的寿命不都很长吗？”
“是很长，”桑女好笑道：“但也不是不会死。”
“其实有时候想想，我走上修仙这条路后，还能平静的老死，也不得不说是一种幸运。”
师无名皱了皱眉，一时想不出什么话反驳。
两人沉默了会，桑女看着夜晚星空，突然开口道：“无名，别困在这里，出去看看外面。”
师无名盯着夜空中那轮明月，闻言轻声道：“我准备去参加内峰比试。”
桑女面上一点也不惊讶，低声道：“逢春则来，守台的师兄师姐都是各峰修为最高之人，届时掌门和各峰长老都会观战，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外门弟子趋之若鹜……”
“但是，”师无名接话道：“没一个人通过。”
桑女勾了勾唇，“自宗门创立至今，从未有一人。”
那些外门弟子，一开始满怀抱负，觉得自己苦练春秋，届时必能一举成龙。
但现实太过残酷，他们第一次见识到灵根的真正差别，天差地别的修为，一击即败的战斗，像老鼠被逗弄一般，沦为笑柄。
每年春天的这个时候，青云宗弟子都摩拳擦掌，兴致勃勃。
因为有一场免费的戏看。
“怎么这般无聊……”一名等待的弟子抱怨道，“每次都是同样的结局，有什么意思。”
“猜猜今年会有几个人上来抱头鼠窜呢？”
一直到正午时分，掌门和各峰长老都已落座，台上还未有一个人出现。
“这……今年不会没人敢来了吧？”一名弟子嘟囔道。
都怪前几年那几个师兄打的太狠，今年都没热闹可看了。
“灵兽园弟子木舟，前来闯台！”
男子神态憨厚，脸上挂着朴实的笑容，站在台上微微躬身，“还请诸位师兄赐教。”
师无名坐在下方，看着台上被逗弄的木舟。
下方的人也配合，不时发出一阵阵笑声。
台上的木舟从开始的豪情万丈，到如今已经面无人色，汗打湿了鬓角，看起来异常狼狈。
在木舟自行跳下台时，沈菡香的声音在师无名耳边响起。
“你猜，一会儿你能撑过几个人？”
在震天的鼓掌声中，一时竟再没有人愿意上去。
师无名勾了勾唇，起身直接跳上台：“藏书阁弟子师无名，请战！”
这本就不是什么狗屁的赐教，而是属于他们的一场战斗。
桑女轻轻勾了勾唇，却不愿意再呆下去，转身离开。
“金师兄，等等我啊！”
金闪闪在前方狂奔，出了峰门就直接御剑而起，头也不回道：“再等就来不及了！”
“哎！不就是个挨揍的猴戏，你怎么也感兴趣！”那人连忙跳上长剑追上来。
金闪闪灿然一笑，低头看着站在台上的师无名，“看各峰的师兄挨揍，当然感兴趣了。”
那人一愣，只觉得金闪闪没睡醒。
台上的是天极峰门内弟子，虽不是姜怀安的亲传弟子，但修为也已金丹后期，打一群筑基弟子绰绰有余。
“你没带武器。”见师无名两手空空，朱越提醒道。
师无名匕首从袖中滑出，闻言笑道：“师兄不用带武器吗？”
朱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摇头道：“用不着。”
他手中化出长剑虚影，直冲师无名而去。
师无名不躲不避，众人为她捏了一把汗，玩闹可以，但真出了人命，那可是会被问责的。
朱越心里也是一阵紧张，但剑影已出，无法收回。
师无名轻轻一侧身，避过迎面而来的剑影。
朱越松了口气。
台上的苍然却是坐直了身体，眼睛顿时炯炯有神的盯着台上的师无名。
他和方芷两人对视一眼，都是看好戏的眼神。
今天这几个守台的弟子，怕是要凉了。
在低谷时被踩，可能会沮丧失意，会一蹶不振，但都不比从高处跌下的落差感让人无法忍受。
苍然顿时来了精神，在闻庭不赞同的眼神里拎起腰间的酒壶，喝了口酒。
朱越双拳紧握，拳风带火，很明显的火灵根特征。
师无名只是闪避，手中的匕首就像个摆设，至今还未出手。
就像在逗朱越玩一样。
朱越面色有些不好看，体内灵力运转，拳头打出一道道残影，掀起阵阵狂风，让人胆寒。
祝灵盯着师无名的后背，却没想到她会突然转过身来，朝床边走了两步。
她慌乱间，忙将脸偏进床内侧。
师无名脚步一顿，没再往前，轻声问道：“那天你离开前，没出口的话，是他吗？”
祝灵眼泪如同开了阀，她吸了吸鼻子，闷声道：“……是。”
“你从不会高估自身实力，这般冒险，也是为了他？”师无名声音很低，像是怕吓到谁。
祝灵没应这话，只小声开口，“无名……我想求你一件事。”
锦溪镇的那个姐姐，她应该还在等我，我，我怕是回不去了，你能帮我去看看她吗？
祝灵有些嘶哑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师无名浑浑噩噩间抬头一看，自己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四问堂峰门口。
她干脆直接躺在在地上，整理一片混乱的思绪。
“哎，你听说了没？”轻巧的女声从不远处传进耳朵。
一个没头没尾的问句。
听的人却像是接到了什么暗号，“这事都传开了好吗？”
说着她放低了声音，“听说用那双腿挟恩图报，让姜师兄娶她呢！”
“啊？”另一个惊讶道，“怎么是这样？我原本还觉得她挺可怜的。”
“哼，可怜什么啊？”女人微微提高了声音，“可能早就慕想姜师兄，就等今天呢！”
两人逐渐走远，躺在草丛里的师无名却像是被人抽干了浑身力气。
木然间，突然想起那天站在阳光下光风霁月的姜逢，扯着嘴角露出个笑来。
“喂！你为什么躺在这里？把我种的草药都压坏了！”沈菡香气冲冲的过来，一把将人揪起来。
看到师无名那张脸时，她一愣，然后更生气了，“怎么又是你？”
她看到被师无名压倒的草药，简直是气不打一出来，“你看！我种的草药被你压死了！”
师无名看着脚下那枯黄瘦弱的几根草药，觉得旁边的杂草都比它们长的旺盛。
她现在没力气跟沈菡香吵，手指一弹，那些焉巴巴的草药顿时如同吃了饲料般，抽芽伸展，几息间就完成了生长。
“这样可以了吗？”
沈菡香愣了愣，看看地上的草药，又看向她，不禁怒道：“你对我的草药做了什么啊！！！”
师无名也有些莫名其妙，她跟岳婆婆学来的蓬勃之术，平日里就是用来种菜养花啊。
“你！”沈菡香一把薅下草药，“你这是哪里学的邪术！弄坏我的草药，你赔的起吗？”
“……邪术？”师无名眉尾轻挑，简直都要被气笑了，“你这是空口无凭，全凭一张嘴就污蔑啊！”
沈菡香将草药往她身上一扔，抱臂冷笑道：“那你一个五灵根的废物，难不成还有人教你什么正道术法吗？”
师无名：“……”
她垂首轻笑一声，“怎么五灵根就是废物了？”
“你再怎么说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就是，”沈菡香上下打量她一眼，轻蔑道：“你，就是一个只能筑基的废物！”
师无名眉毛都不抬一下，只叹道：“那你和我这个废物说这么多话，不怕也变成废物吗？”
“我会不会变成废物，就不劳你担心。”沈菡香凑近低声道，“但你看，和你走得近的，不就成了一个双腿尽断的，废物吗？”
“叮！”
冷兵相接的声音。
被掀倒在地的沈菡香先是一愣，然后双目立刻含泪，“……方长老。”
师无名捡起被击落的匕首，看向跟在方芷身后的元简，“回吗？”
等师无名跟元简离开，沈菡香才捂着自己的脖子，抽抽噎噎的起身看向方芷的背影，“方长老，刚才要不是您拉开我，我就……”
“我就……差点被她……”
话还没说完，眼前一花，前方方芷的身影已经不在。
“我就差点被她，杀了啊……”沈菡香低头站在原地，嘴角勾起个莫名的笑来。
……
师无名都做好被盘问质责的准备了，却没想到元简只是将她送回小院就离开了。
刚才的事，一个字都未曾提起。
金色蝴蝶跌跌撞撞的朝她奔来，散落成文字浮在空中。
后山，速来！
署名都未曾有。
师无名一刻也不敢耽搁，朝后山狂奔。
“如花。”
她低声唤道。
铁锤变大至足够承载她，灵力运转，一路在石阶上刮出火星。
狂风刮过脸侧，像情人般为她拂去眼角的泪。
“无名——”燕衔春一把拉过她的手，手中施决，长剑承载两人，沉默的飞往四问堂。
不必发问，师无名下意识攥紧燕衔春的手，像是要为自己找到支撑的力量。
四问堂后峰，金闪闪和程山等在那里。
白布盖着不完整的身体，旁边站着师无名中午见过一面的女弟子。
“是师无名和燕衔春吗？”她问道。
“是唐晴家属吗？”
这一刻，师无名似乎穿越时空，回到那个冰冷的火化场。
她木然的点点头。
女弟子递过手里的药瓶，“这是祝灵向方长老求的，她说希望是由你们两个亲手送她走。”
燕衔春接过药瓶，却没有动作。
一时间，场面安静下来。
女弟子看了看几人，悄悄离开。
“无名姐——”金闪闪小声喊道。
师无名轻轻吐了口气，朝燕衔春伸手道：“……给我吧。”
燕衔春把药瓶递到她手中，却没松开，紧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无名，跟着我。”
看起来，化尸水和火葬场似乎有同样的效果。二者的唯一不同，就是火葬场会给你一捧留不住的骨灰，而化尸水一倒，就什么都不剩了。
淡青色的盈盈绿光环绕几人，最后飘向远方，消散于空中。
“别敲了，不会有人开门的。”
“我叫祝灵，祝贺的祝，灵敏的灵，姑娘你呢？”
“我们是奔着青云宗去的，没想到中途遇见这事。修道之人以除魔卫道为己任，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理。”
那些过往的记忆，成了故人相见的唯一方式。
……
后山。
长剑破空，惊起枝上桃花，师无名脚尖轻点，旋身落于剑上。
长剑发出一阵嗡响，最后还是安静下来，被她乖顺的踩在脚下。
身后金箭紧追不舍，金闪闪轻踩枝条，看见师无名御剑而行，差点没吐出一口血，喊道：“怎么还带帮手！”
燕衔春走进阵中，白袍随风而动，接过被师无名踢来的长剑，平静道：“你要是想，也可以试着用。”
想到自己被长剑带着一头扎进泥坑的遭遇，金闪闪面色扭曲了一瞬，“这剑和我天生就八字不合！”
坐在地上摆弄阵法的程山闻言抬头笑道：“长剑虽有灵，但并没有八字这一说。”
金闪闪：“……”
他装作没听见，收起长弓看向树上的师无名，“过几日的比试，你要参加吧。”
外门弟子只要胜过守台的十位师兄，就可以入内峰。
师无名点头。
“想好去哪个峰了吗？”金闪闪一双眼睛眨到飞起，朝她暗示道：“我师父对我，那可是没话说——而且门下就我一个亲传弟子！”
师无名若是去了无双峰，那就是他师妹！想到以后她要叫自己师兄，金闪闪就浑身的毛孔都往外支愣起来。
师无名扯了扯嘴角，好笑道：“我准备去天极峰。”
金闪闪一怔，执棋的程山也止住了手中动作。
唯有燕衔春像是早有预料般，唇角微挑，眼里流出些无奈来。
师无名回小院时，桑女头一次没喝酒，只是单纯的坐在小院里。
想到早上来藏书阁的席云涧，师无名脚尖一转，坐在了她旁边。
“我可能就快死了。”桑女淡声道。
看见师无名猛然瞪大的眼睛，她轻笑一声，“这么惊讶干什么？”
说着她摇摇头，“虽然容颜未老，但我确实已经一百六十多岁了。”
“可是……”师无名迟疑道：“修仙者的寿命不都很长吗？”
“是很长，”桑女好笑道：“但也不是不会死。”
“其实有时候想想，我走上修仙这条路后，还能平静的老死，也不得不说是一种幸运。”
师无名皱了皱眉，一时想不出什么话反驳。
两人沉默了会，桑女看着夜晚星空，突然开口道：“无名，别困在这里，出去看看外面。”
师无名盯着夜空中那轮明月，闻言轻声道：“我准备去参加内峰比试。”
桑女面上一点也不惊讶，低声道：“逢春则来，守台的师兄师姐都是各峰修为最高之人，届时掌门和各峰长老都会观战，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外门弟子趋之若鹜……”
“但是，”师无名接话道：“没一个人通过。”
桑女勾了勾唇，“自宗门创立至今，从未有一人。”
那些外门弟子，一开始满怀抱负，觉得自己苦练春秋，届时必能一举成龙。
但现实太过残酷，他们第一次见识到灵根的真正差别，天差地别的修为，一击即败的战斗，像老鼠被逗弄一般，沦为笑柄。
每年春天的这个时候，青云宗弟子都摩拳擦掌，兴致勃勃。
因为有一场免费的戏看。
“怎么这般无聊……”一名等待的弟子抱怨道，“每次都是同样的结局，有什么意思。”
“猜猜今年会有几个人上来抱头鼠窜呢？”
一直到正午时分，掌门和各峰长老都已落座，台上还未有一个人出现。
“这……今年不会没人敢来了吧？”一名弟子嘟囔道。
都怪前几年那几个师兄打的太狠，今年都没热闹可看了。
“灵兽园弟子木舟，前来闯台！”
男子神态憨厚，脸上挂着朴实的笑容，站在台上微微躬身，“还请诸位师兄赐教。”
师无名坐在下方，看着台上被逗弄的木舟。
下方的人也配合，不时发出一阵阵笑声。
台上的木舟从开始的豪情万丈，到如今已经面无人色，汗打湿了鬓角，看起来异常狼狈。
在木舟自行跳下台时，沈菡香的声音在师无名耳边响起。
“你猜，一会儿你能撑过几个人？”
在震天的鼓掌声中，一时竟再没有人愿意上去。
师无名勾了勾唇，起身直接跳上台：“藏书阁弟子师无名，请战！”
这本就不是什么狗屁的赐教，而是属于他们的一场战斗。
桑女轻轻勾了勾唇，却不愿意再呆下去，转身离开。
“金师兄，等等我啊！”
金闪闪在前方狂奔，出了峰门就直接御剑而起，头也不回道：“再等就来不及了！”
“哎！不就是个挨揍的猴戏，你怎么也感兴趣！”那人连忙跳上长剑追上来。
金闪闪灿然一笑，低头看着站在台上的师无名，“看各峰的师兄挨揍，当然感兴趣了。”
那人一愣，只觉得金闪闪没睡醒。
台上的是天极峰门内弟子，虽不是姜怀安的亲传弟子，但修为也已金丹后期，打一群筑基弟子绰绰有余。
“你没带武器。”见师无名两手空空，朱越提醒道。
师无名匕首从袖中滑出，闻言笑道：“师兄不用带武器吗？”
朱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摇头道：“用不着。”
他手中化出长剑虚影，直冲师无名而去。
师无名不躲不避，众人为她捏了一把汗，玩闹可以，但真出了人命，那可是会被问责的。
朱越心里也是一阵紧张，但剑影已出，无法收回。
师无名轻轻一侧身，避过迎面而来的剑影。
朱越松了口气。
台上的苍然却是坐直了身体，眼睛顿时炯炯有神的盯着台上的师无名。
他和方芷两人对视一眼，都是看好戏的眼神。
今天这几个守台的弟子，怕是要凉了。
在低谷时被踩，可能会沮丧失意，会一蹶不振，但都不比从高处跌下的落差感让人无法忍受。
苍然顿时来了精神，在闻庭不赞同的眼神里拎起腰间的酒壶，喝了口酒。
朱越双拳紧握，拳风带火，很明显的火灵根特征。
师无名只是闪避，手中的匕首就像个摆设，至今还未出手。
就像在逗朱越玩一样。
朱越面色有些不好看，体内灵力运转，拳头打出一道道残影，掀起阵阵狂风，让人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