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嵩心中犯嘀咕,摸不透水苏到底是何等身份,竟有本事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将五公主赠予禾谨妤的礼物给偷走了。

    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搞小动作,绝非易事,可她不但做到了,得手后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骗他,说那玉如意是自己攒下的陪嫁之物。

    当真身手了得又心思缜密之人。

    “官人刚刚可是想带上水苏姑娘一同离开侯府?就……不再回来了?”禾谨妤不想这种混杂慌乱的诡异在他们二人之间持续蔓延,只好主动将话头引开。

    “我没有。”

    邝嵩的否认有些苍白无力,可他无论怎么回答,面前的禾谨妤也不会就此信了他,这女人思维敏捷,不是轻易就能打发搪塞的对象,他说再多也只是扮了个小丑罢了。

    禾谨妤面色如常,语气轻巧,打趣两句,“若是妾身早些知道官人想偷偷离开侯府,就不来破坏官人的计划了……这样您出府后反倒能够得到想要的自由。想来官人此刻莫不是在心中怨怪妾身行事鲁莽了呢?”

    “你这样说便是真让我无地自容了。”

    “官人言重了,妾身说笑而已。前头派人打听到了华青的去处,虽不尽详实,也算是知道他去了聚仙楼。”

    邝嵩愣了愣,自言自语道,“聚仙楼……难不成是去找那个王爷了?”

    “王爷……妾身可是听错了,官人怎么会认识京城里的王爷?可否同妾身仔细说说……到底是哪位王爷?是……端王吗?”禾谨妤表情凝重,发觉事情比她想象得要复杂些。

    “没没有,我胡说的。”邝嵩赶紧摆手否认道。

    “官人莫要……”

    “诶?"邝嵩不想继续与她讨论王爷的问题,脚步开始绕着禾谨妤转了两圈,眼眸紧盯着她的脸颊看,随后接着问道,“那婆子的一巴掌还疼吗?”

    禾谨妤被他盯得浑身不舒服,朝身后退了半步,答道,“妾身已无恙,官人不必担忧。”

    邝嵩不想她还再回头追问王爷的事,连忙紧跟着问了一句,“你这脸是敷过药吗?感觉好像闻到一股薄荷的味道。”

    禾谨妤下意识用手将左脸捂住,并不接他的话茬,转过身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梳妆台面的胭脂盒,道,“官人可想好到底要何时为水苏姑娘抬妾?”

    邝嵩深吸一口气,心想,这女人怎么又提这茬事了?

    他以为禾谨妤深夜去水云房找他,是心里有醋意,不好明讲。而此时又与他突兀谈及此事,倒是很有以退为进的可能,故意试探他。

    “看来你对此事比我还要上心啊,那必不能多次拂了你的好意,不如就越快越好吧。”

    说完这句,邝嵩眸光直直盯着禾谨妤,不想错过她表情里一丝一毫的变化。甚是期待能在她脸上捕捉到一些慌乱或是……难过。

    可禾谨妤只是面无表情冷冷回答,“那太好了,妾身也是这样想的,既如此,明日便叫人挑个良辰吉日,把这事儿给办了吧。”

    “什么?”这下换邝嵩开始慌了,疯狂摇头,嘴里不停念叨着喊着,“不用不用,不愿意。”

    禾谨妤竟是真心的,邝嵩心里着实不太舒服,总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弄得自己半点也不像她的官人,倒像是她的下属。

    见邝嵩又开始摆手拒绝,想是他担心华青知道此事会不高兴,便也没有继续强要推进此事。

    转而问道,“妾身已经命人继续打听华青的下落。若明日官人无事,也可陪妾身一同出府,去聚仙楼里等消息,官人可去?”

    “啊,明天就可以出府了吗?你为何不早说?害得我刚刚还想……”邝嵩又气又喜道。

    禾谨妤唇角微动,莫名觉着有些好笑,差点没绷住,“官人刚刚还想……还想如何?妾身可是一得到消息就火急火燎过来找您了,恐怕是没法子再早些呢……那官人歇息吧,妾身还有些琐事要处理。”

    邝嵩叫住她,“你今夜辛苦了,可不要因为对我生厌而躲到书房去,我我晚上不在这儿睡。”

    “若官人现下想回水云房,便让秋桃替你叫个丫鬟掌灯,夜深路不好走。”

    “不,不不,我不是要回去。我是,是想活动活动筋骨而已。”说完邝嵩迅速走出屋子,生怕被她再推托回去,合上房门又在屋前定定站了半晌,才躬下身子,在院子里翻找起来,试图寻些趁手的树枝子。

    禾谨妤对邝嵩练树枝子这事并不抵触,毕竟整夜苦练也不是常人都能坚持得下来的,反而会悄然而生些许钦佩之意。

    说到底邝嵩此举也算是个对自己有要求的人,终究还是内心所钟爱之事,便不会像平日那般懒散,无欲无求。

    况且这男子能有点正事做,闹的幺蛾子就会少些。

    禾谨妤命春桃秋桃差人将院子守好,以防节外生枝。若让旁的有心之人瞧见邝嵩在家中偷偷练武的举动,百害而无一利。

    她将五公主的匣子小心放好,眼皮似有千斤重,可水苏这女子今日所为,放大了她心中的不安,实难就此粗粗略过,不得不叫来春桃二人再多嘱咐几句。

    折腾了大半夜,春桃还算清醒,秋桃却已是昏昏欲睡了,听见禾谨妤在里头唤,真想把耳朵扯下来让春桃带着进去听……

    眼见着秋桃的发髻都有些凌乱了,精气神也严重不足,禾谨妤替她们盛了两碗小吊梨汤,这才开口说正事。

    “你们可知那水苏与官人往日的感情有多深?那支她永不离身的并蒂莲金簪到底是不是从前的官人所赠?”

    秋桃平日里不爱打听这些无聊之事,她本就对水苏多有不满,更不愿让她的事儿污了自己的耳朵。好在春桃为了自家姑娘的处境不得不对此事多加留意,要不此刻这屋子里头就没得一个知己知彼的人了。

    “奴婢想起……那日在秋澜堂门外等主母召见之时,这水苏姑娘好似很紧张头上的那根金簪,可奴婢也在府里悄悄打听过一二,并未听说咱们姑爷曾赏赐过她这等贵重之物,想来应该不是。不过……”

    “不过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姑娘面前卖关子!”秋桃性子急,经不得被人吊胃口,连连追问道。

    “奴婢也听说,这水苏姑娘往日与姑爷的情分的确不浅,可如今的姑爷已经换了个人,这些情分不情分的,早已是无用之物,不作数的,姑娘莫要放在心上才是。”

    “我怎能不担心?虽说官人身手不错,可他毕竟不会轻功,只会些三脚猫的手上功夫而已,花拳绣腿做不成什么事。而这玉如意是我五公主今日托朱内官送进来的,期间除了你们俩,再没有旁人又机会接触此物,怎么就会凭空消失,出现在官人手里?”

    禾谨妤本是想端起梨汤也喝上两口,谈及此处忽觉烦闷,一时之间顾不得脸上的伤,伸手去摸装满柿子酒的茶壶。

    “姑娘……你……”春桃见状欲言又止,眸中透着为难。

    秋桃见状赶忙接过禾谨妤的话,故意将身子凑上前来,挡住茶壶,道,“奴婢听懂了!姑娘是说,这玉如意很可能是水苏偷的!”

    “嘘,小声点。”禾谨妤在二人的小动作中冷静不少,转而重新端起小吊梨汤,心有不甘地小口饮着。

    秋桃一脸得意地对春桃使了个眼色,好像在炫耀自己轻而易举就让禾谨妤去了吃冷酒的念头,待春桃笑盈盈地戳了戳她的脑门,才转过头压低声音继续跟着讨论。

    “姑娘,这水苏姑娘不会是个武林高手吧?难不成是个杀手?是……暗藏于侯府里武功高强的细作?可她已伺候姑爷十余载,是怎样的谋划能这般狠心牺牲一名女子十几年的大好年华?”

    秋桃越听越觉着有些不可思议,面上确是一副惋惜的神情,附和着春桃,“这太骇人听闻了,谁会甘愿委身男子十几年,只为了完成什么谋划?太可怕了……姑娘,这,这太难以让人相信了。会不会是我们想得太深了?”

    禾谨妤眉头紧皱,没有开口。

    春桃心中的疑惑不比秋桃少,“可惜奴婢与秋桃没有姑娘这等脑子,不然刚才定要引她随姑爷一同过来,即使不来,架也得架过来才是……也好让姑娘当面审审,探探她的底。倒比奴婢们此时在这儿胡乱猜测,给姑娘你添乱要好些。”

    禾谨妤微微摇头,“若她真是来了,这事儿恐要更复杂些。”

    “为何?”

    禾谨妤眯起眼眸,手里把玩着汤匙,不急不徐道,“水苏要真是会武,背后定有高人指使,既为通房丫鬟,必定是将自己全部交了出去……十几年的时间,若是想要谁的性命,偷什么东西,早该得手了。那背后之人的目的,定然非一时之功所能及……刚刚随随便便就把水苏抓起来,除了打草惊蛇,不会有别的用处。”

    春桃恍然大悟,接着禾谨妤的话替她往下说,“奴婢明白了,她偷偷跟咱们透露姑爷要逃走的事,定是自己仍有任务在身,万不能离府,又无法与姑爷明说,只好来求姑娘你。”

    “原来是这样,”秋桃将口中最后一块熟梨咽下去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不如姑娘你直接将她绑了,或是拿着身契将她发卖出去得了!这样不论她想干什么坏事,都没法子得逞……”

    禾谨妤看着秋桃气愤的模样实在憋不住笑意,“看把咱们小秋桃给气得!喝个茶的功夫,就把这么大的麻烦给解决了……”

    “哎呀,姑娘你又打趣奴婢了!”秋桃被禾谨妤说得脸颊泛红。

    春桃站在一旁弯着眉眼说道,“姑娘放心,奴婢与秋桃都明白的……咱们毕竟是没有证据,口说无凭,她既不会承认自己偷了玉如意,又容易走漏风声。况且这玉如意如今已经回到姑娘手中,这事儿更是说也说不清了。”

    禾谨妤同二人说上这一会儿子话,心中似已有了主意,又恢复了平日淡然的模样,起身道,“这事……想解决恐怕还长着呢,这几日府上恐要变天了,你们莫要大意,咱们初来乍到的,哪头也不要沾,至于水苏的幕后之人,且再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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