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薛妃独自召见薛姈，薛妘和薛妦心中各自打起盘算。
向来端庄持重的薛妘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薛妦情绪则是外露的更明显。
长姐这么做一定别有用意。
她倒不担心薛姈被选中，唯一可能的就是长姐对她们仍有顾虑，有些事来问中立的薛姈更妥当？
难怪这次特意要她们带上薛姈，选帮手这样的大事，长姐自然会慎重。
一切都说得通了。
薛妦灵机一动，上前替薛姈理了理她丝毫未乱的发鬓，柔声道：“五妹，在宫中跟在家中可不同，一句话都是不能说错的。”
这示好来得太突然，任谁都能察觉出不对来。
薛姈敛去眸中的情绪，佯装没听懂其中的威胁之意，乖巧应是。
薛妘不动声色的看着两人。
或许妹妹想得没错，薛妃特意找薛姈来，是存了问话的意思。可无论如何，她不该在薛妃宫中自作聪明。
从她们踏入宫门的那一刻起，暗地里必然有人在观察她们的一举一动。
薛妘轻蹙了下眉，却并没阻拦妹妹。
毕竟……长姐要的人只有一个。
“阿姈去罢。”太夫人给薛妦使了个眼色，叮嘱道：“莫要在娘娘跟前失了礼数。”
薛姈柔声应是。
她随着银柳走上台阶，有身着淡粉色宫装的小宫女上前打起帘子，迎她们进去。
本以为大堂姐出嫁后，两人数年未见，也算是相安无事了。可如今看来，薛妃对她的恨意仍未消减半分。
薛妃摆明了不想让她好过，只不过在给她挖坑罢了。
薛妘和薛妦无论谁中选，落选的那个人都会猜疑是不是她在薛妃面前乱说了什么，最后怨恨她，而不是薛妃。
这一招可谓高明，不费吹灰之力就挑拨了她和二房的关系。
可以预见，回府之后她的日子不会好过。
薛姈心中有事，对奢华的宫殿也无心去看，默默盘算着见到薛妃该如何应对。
忽然，一阵甜腻的香味扑面而来。
以前在侯府时，薛妃就偏爱馥郁浓重的熏香，想来已经到了她起居之处。
银柳低声提醒道：“姑娘，到了。”
内室中垂着的轻薄柔软的织金纱帘被侍立在两旁的宫女掀起，薛姈虽垂着眸子，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端坐在罗汉床上身着华贵的宫装丽人。
正是薛妃无疑。
薛姈想着昨日嬷嬷教过的礼数，向前走了两步，旋即稳稳蹲下了身子，姿态谦卑柔顺的行礼。
“薛姈见过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少女的声音低柔轻缓，若非其中夹杂着因恐惧而生出的颤音，便称得上悦耳动听了。
薛妃微微勾起唇角，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垂眸俯身的人。
四年未见，当初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娇俏少女。从薛姈进来的那一刻起，她恍惚有种熟悉之感。
她温和的道：“阿姈不必同本宫如此拘礼，到本宫身边来。”
薛姈先谢了恩，才缓缓起身。
在她抬头的瞬间，薛妃呼吸蓦地一窒，搭在大红锦缎引枕上的手指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太像了。
薛姈跟她生母周氏有七八分相似，继承了周氏堪称绝色的美貌。
不同的是周氏那双眸子纯净澄澈，不谙世事的天真宛若话本中藏于深山的精怪——薛姈多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她怯怯的站在那儿，有种说不出的惹人怜爱的气质。
“这些年你身子可好些了？”薛妃让薛姈在自己身边坐下，面露关切之色。
因着薛妃的不喜，薛姈甚少在世家交际圈里露面。不过总要有个理由，索性对外称薛姈体弱多病，要静养才行。
薛妃岂会不知道？
“回娘娘的话，有您的惦念，祖母和二伯母照拂，平日姐妹们也时常关心，比从前好了许多。”薛姈答得周全，不让人挑出毛病来。
只是她摸不准薛妃想让她康复还是依旧“病着”，只得含混着说。
说话的时候，她也在观察着薛妃。
薛妃生得明艳，前些日子大病一场，如今看并未折损她的容色。
薛姈想起在无意中听到薛妘和薛妦谈起过薛妃晋位的缘故。
今年春日里百花齐放之时，皇后娘娘照常在御花园中办了赏花宴。那日天气好，有宫妃提议乘船游湖。
当时还不是薛妃的薛修媛上了画舫，同乘的还有几位宫妃。正到了湖心时，不知怎的徐修容竟不慎跌入水中。
站在旁边的薛修媛眼疾手快的去拽她的衣袖，反而被带下了水。
很快两人都被救了上来，可两人的境况一喜一悲。徐修容被诊出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而薛修媛因撞上了湖底的石头，又因正值小日子受寒彻底伤了身子，再难诞育皇嗣。
天子晋了有孕的徐修容为从二品的恪昭容，为了嘉奖薛氏的善举，破格晋她为正二品薛妃。
此事过后，众人皆是称赞天子公允方才有如今的宫妃贤德、后宫安稳，两人当日落水的缘故倒淡出人们的视线。
如今看来这一场变故并未影响到她。
“果然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薛妃唇角含笑，赞许的点点头：“难怪祖母在本宫跟前时常夸你，说是上回染了风寒，你还亲手做了滋补的汤水。阿姈是个大姑娘了，人也进益了许多。”
若有外人在，薛妃摆出这幅姐妹亲厚的姿态情有可原，可只有她们二人，大可不必如此。
薛姈心中愈发疑惑，莫非薛妃心中已有人选，叫她进来只是拖延时辰？
“本宫那时听了就觉得很是诱人，今日正巧你来了，可否为本宫也做一回？”薛妃终于道明了她的用意。
破天荒的让她进宫，只是为了一道汤？
且不说她不信，更别提入口的东西她并不敢随意送出去。
“娘娘谬赞，我不过是拿着补汤的方子，请灶上的人帮忙一起做的。”薛姈下意识婉拒道：“且不知您如今的饮食如何，是否相冲……”
她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原以为薛妃会改了主意，可薛妃却仿佛置若罔闻，自顾自的道：“无妨的。你的丫鬟带来了罢，让她给你帮忙，小厨房中的人也任你差使。”
薛妃语气随意，薛姈转念一想，许是等下召见祖母和堂妹时不想她在场，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她。
薛姈稍稍松了口气，从善如流的应下。
“银柳，送阿姈去小厨房。”薛妃露出满意的微笑，淡声道：“再请太夫人和两位姑娘进来。”
***
薛姈出去时正好跟祖母和堂姐们碰面。
对上薛妦热切期待的目光，薛姈只得装作不懂，向太夫人说了要去小厨房做汤的事。
“既是娘娘吩咐，你就好好做。”太夫人从到延福宫后，对自己长孙女的用意已经有些捉摸不透。她只得叮嘱道：“仔细别伤了手。”
薛姈点点头，跟着银柳往小厨房的方向走去。
等到太夫人带着薛妘和薛妦进去时，薛妃亲自扶起了要行礼的祖母，微笑着让人倒了茶、端了糕点过来。
原来方才薛姈来连一杯茶都没有，又被支走去煮汤，薛妦心中一松。
这么看长姐对薛姈的态度并没有改变。
薛妃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儿。
“原先妦姐儿偏爱用宝石，今儿的珍珠倒是更衬你。”她称赞道：“原先淘气的小丫头，如今也有几分温婉沉静了。”
薛妦闻言精神一振，幸而听了薛姈的话临时换了簪子，果然得了长姐夸奖。
“皇上命内务司替本宫新制了些首饰，有支珍珠发簪倒是很适合你。”薛妃说着，给白芷使了个眼色。“去取来送给四姑娘。”
这可谓是意外之喜。
长姐还特意点出是天子所赠，莫非长姐属意自己入宫？
薛妦喜不自胜，面上却还客气的推脱了一番。
“再将那支猫眼石的取来给三姑娘。”薛妃没有厚此薄彼，两人都有份。
太夫人笑道：“娘娘也太惯着她们了，这样的好东西不知给了她们姐妹多少。”
“都是自家姐妹，理应如此。”薛妃大度的道。
薛妘连忙示意妹妹一同起身谢恩，心里却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仿佛哪里不对。
果然接下来薛妃只问起侯府的事，问了二夫人和堂弟瑞哥儿，对让她们入宫的事只字不提。
薛妘心里有些焦灼。
明明薛妃让白芷回去给家里送信时，甚至还透露出天子会过来的消息——在长姐打发薛姈去做汤时，她还存过一丝幻想。
天子今年不过二十四岁，不仅容貌俊美，更是气度雍容，威仪不凡。
虽说只在宫宴上远远见过一次，想到能到手握至高无上之权又年轻英俊的天子身边，她心底的期待一点都不比妹妹少。
可眼下看来，薛妃并没有丝毫引见的意思。
太夫人面上欣慰的附和薛妃提起的趣事，同样早就觉出了不对。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
薛姈对殿中微妙的气氛一无所知，此时她正守在灶台旁，盯着罐中正在熬的补汤。
薛妃说是想尝尝她做的补汤，就在来的路上，薛姈还拉着绣棠回忆着方子。哪怕薛妃当成借口，她也得打起精神来对待。
等到了小厨房时，她才发现一切都是现成的，她只需要将用到的食材挑好放进去，在看着时辰放各色调料，做起来很是容易。
小半个时辰后，诱人的香气从陶罐中飘出。薛姈手脚麻利的盛在甜白瓷的汤碗里，装进食盒后绣棠接过来拎在手中。
回到殿中时，她站在殿外听到时不时有笑声传来，没敢贸然进去。
正当她想托小宫女找大宫女去问，自己何时去送合适，银柳已经迎了出来。
“姑娘随奴婢进去罢。”
想到她们已经谈妥，薛姈心里更踏实了些，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等她进去时，薛妃正笑着望过来。
“都来尝尝阿姈的手艺，本宫已经闻到香味了。”她吩咐宫人将汤分给太夫人和薛妘姐妹。
大家心中有事，哪里尝得出好不好，胡乱喝了两口，都等着薛妃先表态。
“看来还是阿姈姑娘的手艺合娘娘心意。”白芷在一旁笑道：“许久没有见娘娘用膳这样香甜了。”
她这话虽是夸赞薛姈，此时说来却有些突兀。
主子们都还没开口……
“果然是极好的。”薛妃含笑点点头，“本宫很喜欢。”
薛妦听她夸薛姈有些别扭和泛酸，长姐真真是转了性子，对薛姈都这般温和。
“今日见了阿姈，才恍惚觉得家里的妹妹们都长大了。”薛妃感慨道：“妘姐儿和妦姐儿也都长成了大姑娘。”
话中亲疏有别，且似是要提到今日来的正题，薛妘和薛妦双颊俱是浮出淡淡的绯色。
“祖母和二婶母也该替妘姐儿和妦姐儿相看起来，别耽误了大好年华。”薛妃浅笑着：“本宫可是都准备好添妆了。”
她话音未落，只见薛妦和薛妘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太夫人终于坐不住了。
“娘娘，妘姐儿她们——”她没料到，薛妃竟在此时翻脸变卦。
薛妃置若罔闻，只看着太夫人微笑：“阿姈的手艺甚合本宫心意，就让她留下陪本宫一段时日罢。”
太夫人下意识就要回绝，偏生薛妃挑眉道：“祖母不会舍不得阿姈罢？”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太夫人身上，等着她的回答。
向来端庄持重的薛妘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薛妦情绪则是外露的更明显。
长姐这么做一定别有用意。
她倒不担心薛姈被选中，唯一可能的就是长姐对她们仍有顾虑，有些事来问中立的薛姈更妥当？
难怪这次特意要她们带上薛姈，选帮手这样的大事，长姐自然会慎重。
一切都说得通了。
薛妦灵机一动，上前替薛姈理了理她丝毫未乱的发鬓，柔声道：“五妹，在宫中跟在家中可不同，一句话都是不能说错的。”
这示好来得太突然，任谁都能察觉出不对来。
薛姈敛去眸中的情绪，佯装没听懂其中的威胁之意，乖巧应是。
薛妘不动声色的看着两人。
或许妹妹想得没错，薛妃特意找薛姈来，是存了问话的意思。可无论如何，她不该在薛妃宫中自作聪明。
从她们踏入宫门的那一刻起，暗地里必然有人在观察她们的一举一动。
薛妘轻蹙了下眉，却并没阻拦妹妹。
毕竟……长姐要的人只有一个。
“阿姈去罢。”太夫人给薛妦使了个眼色，叮嘱道：“莫要在娘娘跟前失了礼数。”
薛姈柔声应是。
她随着银柳走上台阶，有身着淡粉色宫装的小宫女上前打起帘子，迎她们进去。
本以为大堂姐出嫁后，两人数年未见，也算是相安无事了。可如今看来，薛妃对她的恨意仍未消减半分。
薛妃摆明了不想让她好过，只不过在给她挖坑罢了。
薛妘和薛妦无论谁中选，落选的那个人都会猜疑是不是她在薛妃面前乱说了什么，最后怨恨她，而不是薛妃。
这一招可谓高明，不费吹灰之力就挑拨了她和二房的关系。
可以预见，回府之后她的日子不会好过。
薛姈心中有事，对奢华的宫殿也无心去看，默默盘算着见到薛妃该如何应对。
忽然，一阵甜腻的香味扑面而来。
以前在侯府时，薛妃就偏爱馥郁浓重的熏香，想来已经到了她起居之处。
银柳低声提醒道：“姑娘，到了。”
内室中垂着的轻薄柔软的织金纱帘被侍立在两旁的宫女掀起，薛姈虽垂着眸子，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端坐在罗汉床上身着华贵的宫装丽人。
正是薛妃无疑。
薛姈想着昨日嬷嬷教过的礼数，向前走了两步，旋即稳稳蹲下了身子，姿态谦卑柔顺的行礼。
“薛姈见过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少女的声音低柔轻缓，若非其中夹杂着因恐惧而生出的颤音，便称得上悦耳动听了。
薛妃微微勾起唇角，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垂眸俯身的人。
四年未见，当初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娇俏少女。从薛姈进来的那一刻起，她恍惚有种熟悉之感。
她温和的道：“阿姈不必同本宫如此拘礼，到本宫身边来。”
薛姈先谢了恩，才缓缓起身。
在她抬头的瞬间，薛妃呼吸蓦地一窒，搭在大红锦缎引枕上的手指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太像了。
薛姈跟她生母周氏有七八分相似，继承了周氏堪称绝色的美貌。
不同的是周氏那双眸子纯净澄澈，不谙世事的天真宛若话本中藏于深山的精怪——薛姈多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她怯怯的站在那儿，有种说不出的惹人怜爱的气质。
“这些年你身子可好些了？”薛妃让薛姈在自己身边坐下，面露关切之色。
因着薛妃的不喜，薛姈甚少在世家交际圈里露面。不过总要有个理由，索性对外称薛姈体弱多病，要静养才行。
薛妃岂会不知道？
“回娘娘的话，有您的惦念，祖母和二伯母照拂，平日姐妹们也时常关心，比从前好了许多。”薛姈答得周全，不让人挑出毛病来。
只是她摸不准薛妃想让她康复还是依旧“病着”，只得含混着说。
说话的时候，她也在观察着薛妃。
薛妃生得明艳，前些日子大病一场，如今看并未折损她的容色。
薛姈想起在无意中听到薛妘和薛妦谈起过薛妃晋位的缘故。
今年春日里百花齐放之时，皇后娘娘照常在御花园中办了赏花宴。那日天气好，有宫妃提议乘船游湖。
当时还不是薛妃的薛修媛上了画舫，同乘的还有几位宫妃。正到了湖心时，不知怎的徐修容竟不慎跌入水中。
站在旁边的薛修媛眼疾手快的去拽她的衣袖，反而被带下了水。
很快两人都被救了上来，可两人的境况一喜一悲。徐修容被诊出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而薛修媛因撞上了湖底的石头，又因正值小日子受寒彻底伤了身子，再难诞育皇嗣。
天子晋了有孕的徐修容为从二品的恪昭容，为了嘉奖薛氏的善举，破格晋她为正二品薛妃。
此事过后，众人皆是称赞天子公允方才有如今的宫妃贤德、后宫安稳，两人当日落水的缘故倒淡出人们的视线。
如今看来这一场变故并未影响到她。
“果然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薛妃唇角含笑，赞许的点点头：“难怪祖母在本宫跟前时常夸你，说是上回染了风寒，你还亲手做了滋补的汤水。阿姈是个大姑娘了，人也进益了许多。”
若有外人在，薛妃摆出这幅姐妹亲厚的姿态情有可原，可只有她们二人，大可不必如此。
薛姈心中愈发疑惑，莫非薛妃心中已有人选，叫她进来只是拖延时辰？
“本宫那时听了就觉得很是诱人，今日正巧你来了，可否为本宫也做一回？”薛妃终于道明了她的用意。
破天荒的让她进宫，只是为了一道汤？
且不说她不信，更别提入口的东西她并不敢随意送出去。
“娘娘谬赞，我不过是拿着补汤的方子，请灶上的人帮忙一起做的。”薛姈下意识婉拒道：“且不知您如今的饮食如何，是否相冲……”
她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原以为薛妃会改了主意，可薛妃却仿佛置若罔闻，自顾自的道：“无妨的。你的丫鬟带来了罢，让她给你帮忙，小厨房中的人也任你差使。”
薛妃语气随意，薛姈转念一想，许是等下召见祖母和堂妹时不想她在场，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她。
薛姈稍稍松了口气，从善如流的应下。
“银柳，送阿姈去小厨房。”薛妃露出满意的微笑，淡声道：“再请太夫人和两位姑娘进来。”
***
薛姈出去时正好跟祖母和堂姐们碰面。
对上薛妦热切期待的目光，薛姈只得装作不懂，向太夫人说了要去小厨房做汤的事。
“既是娘娘吩咐，你就好好做。”太夫人从到延福宫后，对自己长孙女的用意已经有些捉摸不透。她只得叮嘱道：“仔细别伤了手。”
薛姈点点头，跟着银柳往小厨房的方向走去。
等到太夫人带着薛妘和薛妦进去时，薛妃亲自扶起了要行礼的祖母，微笑着让人倒了茶、端了糕点过来。
原来方才薛姈来连一杯茶都没有，又被支走去煮汤，薛妦心中一松。
这么看长姐对薛姈的态度并没有改变。
薛妃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儿。
“原先妦姐儿偏爱用宝石，今儿的珍珠倒是更衬你。”她称赞道：“原先淘气的小丫头，如今也有几分温婉沉静了。”
薛妦闻言精神一振，幸而听了薛姈的话临时换了簪子，果然得了长姐夸奖。
“皇上命内务司替本宫新制了些首饰，有支珍珠发簪倒是很适合你。”薛妃说着，给白芷使了个眼色。“去取来送给四姑娘。”
这可谓是意外之喜。
长姐还特意点出是天子所赠，莫非长姐属意自己入宫？
薛妦喜不自胜，面上却还客气的推脱了一番。
“再将那支猫眼石的取来给三姑娘。”薛妃没有厚此薄彼，两人都有份。
太夫人笑道：“娘娘也太惯着她们了，这样的好东西不知给了她们姐妹多少。”
“都是自家姐妹，理应如此。”薛妃大度的道。
薛妘连忙示意妹妹一同起身谢恩，心里却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仿佛哪里不对。
果然接下来薛妃只问起侯府的事，问了二夫人和堂弟瑞哥儿，对让她们入宫的事只字不提。
薛妘心里有些焦灼。
明明薛妃让白芷回去给家里送信时，甚至还透露出天子会过来的消息——在长姐打发薛姈去做汤时，她还存过一丝幻想。
天子今年不过二十四岁，不仅容貌俊美，更是气度雍容，威仪不凡。
虽说只在宫宴上远远见过一次，想到能到手握至高无上之权又年轻英俊的天子身边，她心底的期待一点都不比妹妹少。
可眼下看来，薛妃并没有丝毫引见的意思。
太夫人面上欣慰的附和薛妃提起的趣事，同样早就觉出了不对。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
薛姈对殿中微妙的气氛一无所知，此时她正守在灶台旁，盯着罐中正在熬的补汤。
薛妃说是想尝尝她做的补汤，就在来的路上，薛姈还拉着绣棠回忆着方子。哪怕薛妃当成借口，她也得打起精神来对待。
等到了小厨房时，她才发现一切都是现成的，她只需要将用到的食材挑好放进去，在看着时辰放各色调料，做起来很是容易。
小半个时辰后，诱人的香气从陶罐中飘出。薛姈手脚麻利的盛在甜白瓷的汤碗里，装进食盒后绣棠接过来拎在手中。
回到殿中时，她站在殿外听到时不时有笑声传来，没敢贸然进去。
正当她想托小宫女找大宫女去问，自己何时去送合适，银柳已经迎了出来。
“姑娘随奴婢进去罢。”
想到她们已经谈妥，薛姈心里更踏实了些，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等她进去时，薛妃正笑着望过来。
“都来尝尝阿姈的手艺，本宫已经闻到香味了。”她吩咐宫人将汤分给太夫人和薛妘姐妹。
大家心中有事，哪里尝得出好不好，胡乱喝了两口，都等着薛妃先表态。
“看来还是阿姈姑娘的手艺合娘娘心意。”白芷在一旁笑道：“许久没有见娘娘用膳这样香甜了。”
她这话虽是夸赞薛姈，此时说来却有些突兀。
主子们都还没开口……
“果然是极好的。”薛妃含笑点点头，“本宫很喜欢。”
薛妦听她夸薛姈有些别扭和泛酸，长姐真真是转了性子，对薛姈都这般温和。
“今日见了阿姈，才恍惚觉得家里的妹妹们都长大了。”薛妃感慨道：“妘姐儿和妦姐儿也都长成了大姑娘。”
话中亲疏有别，且似是要提到今日来的正题，薛妘和薛妦双颊俱是浮出淡淡的绯色。
“祖母和二婶母也该替妘姐儿和妦姐儿相看起来，别耽误了大好年华。”薛妃浅笑着：“本宫可是都准备好添妆了。”
她话音未落，只见薛妦和薛妘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太夫人终于坐不住了。
“娘娘，妘姐儿她们——”她没料到，薛妃竟在此时翻脸变卦。
薛妃置若罔闻，只看着太夫人微笑：“阿姈的手艺甚合本宫心意，就让她留下陪本宫一段时日罢。”
太夫人下意识就要回绝，偏生薛妃挑眉道：“祖母不会舍不得阿姈罢？”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太夫人身上，等着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