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们带着银子去码头找到了王姓大哥顺利坐上了船。

    站在甲板上,望着海水远去,岸边的景象越来越模糊,荷华突然感到一阵浓重的不真实感。好像昨日她还在酒楼里酿酒,今天就站在这大河之上。

    此行种种,荷华从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浅薄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她身上,驱不散海水带来的凉意。

    “阿荷。”

    荷华听到熟悉的声音,刚抬头,一件披风披在她的肩头,挡住了袭来的寒风。梁其玉站在她身侧,眉目如画。

    荷华一下便笑了,“这是谁家的小公子啊,怎么生得这样俊俏?”

    方才他里间跟月白、鸣珂谈论回京之后的事宜,荷华觉得无聊,说要去甲板上吹吹风。梁其玉不好拘着她,只好任由她离去。荷华走后,梁其玉心中总好像空了一块,简短的吩咐了几句就跟了出来。

    掀起门帘,便见荷华孤寂地站在船头。海水冲撞,风吹起她的发丝,荷华摇摇在日光中,仿佛要羽化登仙。

    梁其玉心下慌乱,脚步错乱了几分,还未走近,便迫不及待叫出声。

    听着她熟悉的调笑声,梁其玉一颗飘荡的心总算落在了实处,一时间忘了礼与节,只想将眼前的人紧紧搂在怀中,确认她真真实实存在、拥有。

    这样想,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怎么了?”

    梁其玉将下颌轻轻靠在荷华的头顶,蹭了蹭,“想你了。”

    听着他坦诚的话,荷华心中甜蜜,也搂上梁其玉的腰,嘴上却说:“这么黏人啊,不是才刚出来吗,等下就回去了。”

    黏人?在遇到荷华之前,梁其玉从来没有想过这两个字还能跟自己沾上关系,但现在,梁其玉手上又施了力道,将荷华搂得更紧。

    “是啊,以后阿荷去哪都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荷华觉得他有些不太对劲,手撑着他的胸膛,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仔仔细细打量着他。梁其玉也低着头,任由他打量。

    荷华看了一会儿,重新将自己埋进梁其雨怀里,“那你之前还要赶我走,要自己一个人去蓟京。”

    “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梁其玉重复着这句话。

    两个人就这样相拥着看完了一场盛大的海上日落,直到觉得寒意刺骨,两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海上航行,条件本就艰苦,他们又走得急,吃穿用具都没来得及准备,只能从船长也就是王大哥手中买。

    每天勉强吃一些腌渍的菜,咸得整个人五脏六腑都不舒服。

    荷华在航行的第三天,终于受不了了。在吃了一口暗藏盐巴的菜干后直接吐了出来——她晕船了。

    船上缺药,荷华只能皱着眉给自己扎了两针。后面虽然不吐了,但仍旧是提不起力气,整日卧在床上。

    梁其玉担心她的身体,又害怕她无聊,每天都早早到房中陪她聊天,直到夜深才离开。

    “还要多久啊,我要受不了了!”荷华平躺在床上,两手交叉放在腰间,以一种无比安详的睡姿发出了绝望的发自心底的呐喊。

    说是呐喊,其实由于这几天没怎么进食,她身上压根没什么力气,发出的声音也只能勉强让身旁的梁其玉听见而已。

    梁其玉拿起她的一只手,握在掌心,安慰道:“明日就能靠岸了,再坚持一下。”

    “今日熬了海鲜粥,要不要尝尝?”

    这几日看着荷华日渐消瘦,最着急的人就是梁其玉了。他第一次将一个人放在心尖上,看着她受一点伤,吃一点苦,自己就恨不得十倍百倍替她全部承受。

    为了哄她多吃一点,梁其玉特意去借了厨房亲手给荷华做饭。

    奈何他在这事上实在没天分,也没遇上个好师傅,船上只有一个简陋的厨房,负责做饭的大娘自己也没什么厨艺,只要把食物做熟就行了。

    常年海上奔波的人,能吃上两口热乎的饭菜已是难得,也没有多么挑剔。

    百般求全,最后也只学会了熬粥。从那之后,每天变着花样的给荷华熬粥。

    月白、鸣珂从刚开始看到自家王爷进厨房的震惊到后来逐渐习以为常。他俩想进去帮忙却遭到了王爷的拒绝,两个身长八尺的大汉只能一人搬一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看着王爷在丁点的厨房里弯着腰忙上忙下。

    偶尔替自家王爷消灭掉那些因为火候或其他问题被淘汰掉的食物。

    十多天下来,月白的腰身愣是胖了一圈。

    他看了看自己系不上的腰带,又看了看依旧瘦削的鸣珂,不由得感慨上天不公。

    ……

    得知了马上就要下船的好消息,荷华的胃口也好了很多,不用梁其玉哄劝就喝完了一大碗粥。

    梁其玉坐在床沿,接过荷华手中的空碗,厨艺得到了肯定,看着荷华餍足的模样,他也满意得笑了。

    吃饱喝足,荷华也恢复了几分气力,挣扎着坐了起来。

    梁其玉赶紧放下碗筷去扶,荷华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在手心展平,轻轻触碰过他指尖细密的刀划痕。

    酥麻感从指腹传遍全身,梁其玉握住荷华乱动的指尖,将她拉至自己身前。

    手中的动作被制住了,荷华也不生气,抬头注视着梁其玉的双眼,胸腔中像有一堆泡泡炸开,混合着甜蜜与苦涩,她绞尽脑汁只找到一个合适的词可以表示她此刻的心情——心疼,她心疼梁其玉。

    “疼吗?”

    “不疼。”梁其玉没有骗她,他对自己手上这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伤口根本就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偶尔里面渗出的血珠会弄脏他准备好的食材给他添了些麻烦。

    但他察觉到荷华很在意他手上这些小伤口,心中有些开心,但又不想让荷华难过。

    他挪了下位置,将荷华拥入怀中,轻拍着她的背,慢哄道:“早就不疼了,看着阿荷吃得开心,我就开心。”

    梁其玉说话的时候轻轻晃动着身体,他温柔的嗓音含着笑意响在荷华耳边,像是一把小勾子钻进了心里,让她想将满腔爱意都倾吐个干净。

    荷华将头埋进梁其玉的肩窝,将自己憋得耳根通红,也不敢将近在嘴边的话吐出一个字。平常逗乐调侃是一回事,真让她正正经经对着梁其玉说那些黏黏糊糊的情话,她还当真是不敢。

    “呦呵——”

    随着一声冲天响的号子声,船身剧烈震荡一下,然后稳稳停住。四周喧闹的声音响在耳迹,荷华却没有一丝烦躁,反而觉得格外亲切。

    “靠岸了,靠岸了!”

    一些人尖叫着背着行李跳下船,喜悦充满每一个久旅之人的心间。

    青石港,到了——

    荷华站在甲板上,闭上眼,呼吸了最后一口海风裹挟而来的咸涩的空气。随即勾起一抹明媚的笑,在梁其玉的搀扶下跳下了船。

    坚实的土地被牢牢踩在脚下,荷华生出一股久别重逢之感,故土难离的感觉她总算是感受到了。

    下了船,四人直奔城中最繁华的酒楼。

    没有人有心思闲聊,即便是最稳重不过的梁其玉,此时手中的筷子也比往常使得快了几分。

    荷华夹菜的空隙,偷瞄了一眼梁其玉,即使如此,他的一举一动也依旧透露出矜贵之气,粗衣麻布尤不掩风姿。

    美人在侧,荷华觉得眼前的饭菜更加可口了。同时心中也生出一点小得意,这么俊朗的人以后会是她的郎君。

    荷华那直接的视线,梁其玉不是没有感受到,但他并没有戳穿。娘子喜欢,但看何妨。

    青石港距离蓟京约有几百里路,快马加鞭,七日内可达。用过饭后,月白跟鸣珂去外面买马车,梁其玉则带着荷华来到楼上休息。

    “阿荷,今日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就启程回京。”

    “好。”

    ……

    坐马车的滋味虽然也不好受,但比起坐船还是要舒服很多。为了让荷华的旅途更加舒适,梁其玉在上面铺了棉垫,又预备了毛毯跟靠枕。

    荷华想要休息的时候,他就搂着她,尽力让她过的舒服一些。

    努力终究没有白费,一行七日,荷华没有感觉到半点不适。比起船上那十多天暗无天日的日子,这简直就是天堂。

    于是,当马车在蓟京城外停下的时候,荷华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她掀开帘子,远望去,高城百尺。城楼之上,身着铜甲的士兵训练有素,高高的皇旗在狂风吹荡下飒飒作响。

    这就是蓟京,大梁的权力和财富的中心。

    “我们怎么进去?”荷华问。

    “就这样排队进去。”

    “那些守城的士兵万一认出你怎么办,会不会打草惊蛇?”皇城戒备森严,往来人群都需要经过严格的检查。

    荷华刚才疑惑为什么停下,掀开帘子才看到预备进城的人群排了老长的一条队,弯曲绵延仿佛没有尽头。

    梁其玉没有答话,只是伸手过来。荷华闭了闭眼,果然眉心处被一点温热揉了揉,“别皱眉。”

    看着荷华眉目舒展开来,梁其玉说:“守城的士兵是我的人。”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荷华侧目。他刚才都没有往外看,怎么知道外面的是他的人,难道这是他早就安排好的?

    荷华不由得暗暗心惊。

    梁其玉一直注意着她,自然也看到了荷华震惊的表情,轻笑了一下,弯腰凑到荷华眼前,“阿荷,我是不是很厉害?”

    看着他那副小孩子求表扬的样子,荷华觉得他真的是很可爱。两手捧着他的脸,揉了两下,“特别厉害!”

    马车缓缓前行,喧闹声逐渐接近,荷华放开手,扭头望向前方——他们进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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